迷蒙中，只听得一片叹息，他们都摇着头说无药可救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记得你乱没形象的大吼。

你说，如果我没命。

跪在床前的那十几号人，都要跟着我陪葬。

本来我打算就这样睡过去算了，被你这么一吵，醒了。

白白忍受剧毒攻心的蚀痛，可是你，却束手无策。

后来，那些老中医在被拖下去之前，终于有个胆子大些的冒出来一句话。

说是曾听师傅说过，遇到使人昏昏欲睡却没有解药的毒，使用新鲜熊胆可治。

前提是这个新鲜，必须是三个时辰之内摘下来的，否则不仅无效还会加重。

你听后二话没说拂袖而去，我以为，你已经放弃。

然而三个时辰之内，你凯旋而归了。

喝下新鲜的熊胆汁，我立刻又活蹦乱跳起来。

虽然很苦很涩，但是因为你，我喜欢上了这种苦涩的味道。

每天晚饭后，都要小酌一杯。

这件事，被那些擅于阿谀奉承的大臣们知道了。

他们添油加醋，恣意这么一传播。

越国上下都知道了他们的越王，每天都要品尝一下熊胆的苦味。

在他们看来，我每晚都尝胆而啖，当真一代明君典范。

只有你知道我们的秘密。

夫差，只有你。

做人难，做名人更难，做这举国瞩目的君王那是难上加难。

记得小学时候，我就听说过卧薪尝胆这个成语。

中学的时候，已经熟识了这个典故。

大学的时候，更是小有耳闻了这个传说的前因后果。

只是没想到，真相只有一个。

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夫差，两千五百年后的人们。

没有一个人想得到，我勾践的卧薪尝胆，只是为了想念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你，夫差。

被他们宣传成治国典范的，不只是卧薪尝胆。

还有，我身上的这身黑金朝服，两层。

非王室惯用的五层排场，我的任何一件衣衫，最多不过两层。

原因其实很简单，你也知道的，我很懒。

五层朝服脱脱穿穿会要了我的亲命，本来就不习惯别人帮忙。

天天自己穿了脱，脱了穿，我会疯掉的。

只是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被伟大的史官写进了竹简。

于是乎，越王勾践迅速成为全国人民的偶像。

连周边几个小国，听说，也有闺中少女声称非我不嫁。

听到那些八卦，我只是笑笑，对我来说女人已是浮云。

而你，不只是纳妃，竟然还封了后。

这是我们说好的，可是那个人，不是我。

146.为你只有我自己

我心里，只有你，再没有别人。

你强势，你霸道，你蛮横。

你温柔，你体贴，你怜惜。

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我真的差点以为自己是个女人。

被你用对待女人一样的手段占有着。

想起来，现在还有些脸红吧。

夫差，我们分开两年了。

无数个夜晚，孤枕无眠之时，我会自己解决。

想象你的模样，想象你对待我的模样，想象你在我身上的模样。

一个人躺在充盈着清香气息的稻草席上。

唇齿间，依然弥漫着熊胆酒苦涩的味道。

这些都是你的味道，是我们的味道，让我无法忘怀。

亲吻自己的手。

想象你炙热的唇。

带着掠夺的，霸道的，却温柔的吻。

抚摸自己的身体。

想象你温柔的覆盖。

灼热的，野蛮的，炽烈的吸吮。

用，手指……

想象你绝美的技巧。

你微闭的眼眸，微微扬起的下颌，和那优美的弧线。

想象你认真的神情，充满情欲和占有欲的脸庞。

你因我的悸动而悸动，因我的动容而动容。

夫差，我承认，我早已离不开你。

我好想，好想你的怀抱。

不管是温柔的相拥，还是被重重压在身下的悸动。

除了你，我已无法再接受任何人。

吴国大殿之上，有着和三年前别无二致的装饰。

夫差穿着酒红色新郎服，黑色的镶金条纹，彰显他帝王的身份。

而他的身边，那个娇小身姿的女人，不是我。

那个身穿酒红色新娘服，头顶大红色盖头的人，不是我。

大红色的盖头，轻轻遮住了新娘子的容颜。

遮住了那张据说与我别无二致的脸……

而我，正坐在宴席之中，作为随礼的宾客之一。

婚礼进行了多久。

我微笑了多久，心底哭泣了多久。

封后的盛典，所有的礼数我都会，所有的程序我都会。

可是夫差身边的那个人。

已经不是我了。

夫差一直幸福的笑着，和我在他身边时，一样的笑容。

他真的感觉幸福么，如果，他幸福。

那么，我也应该感觉幸福的吧。

就算，只能坐在台下的角落。

就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

我，也应该是幸福的吧。

瞧，夫差，你又不听话了。

说过你多少回，少喝酒少喝酒，你依然大口大口的喝着。

那些年，你几次想放纵狂饮一把，我都没有答应。

现在，没有人这样管束你了么。

瞧你，喝的脸儿红红的，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脸颊都红润了，让一向冷面孔的你，泛起明显的红晕。

这酒，绝对少不了。

回去又要耍酒疯了吧，不知你身边的人，会宽容你多少呢。

她又会承载你多少，被你宠溺了多少呢……

终于婚宴即将结束，我马上就要启程，赶路回越国。

身为一国之君，偷偷离开王座，这是多么疯狂的事情。

可是我，愿为你做这一切。

虽然明明知道，这样匆匆的一面，只会带给我更多的悲伤。

我却忍不住要见你，夫差。

也许今日一别，我们后会无期！

147.只想偷偷看着你

“吾王封后典礼——！”

“开始——！”

“一拜——乾坤！”

“二拜——列宗！”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接下来的程序，是夫差牵着新娘子的手，先回到寝宫。

他再回到大殿答谢宾朋。

他身边的女人不胜羸弱，忽然晃了晃，转眼已被夫差抱在怀中。

我麻木的看着，听着，仿佛一切都只是别人的故事。

一直的一直，我都只是一个看客。

只能远远的看着，所谓的幸福，从来不曾触摸。

接下来，你要抱着新娘子回到寝宫，一去不复返了吧。

犹记得那时，回到寝宫之后，我端坐床头。

等待你回到大殿去答谢宾朋，之后再回来。

可是你，将我放到婚床之上。

却一直磨蹭着不肯走。

直到我几乎发了飙，你才磨磨蹭蹭的离开。

现在呢，不会再有人敢对你发飙了吧。

你可以带着你的新娘，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剩下满堂的宾客，剩下我，留在这喧嚣寂寞的大殿……

出乎我意料，夫差没有抱着新娘离开，而是复而将她放了下来。

几名侍从迎上前去，簇拥新娘子离开了。

莫非婚礼环节有了变动，新娘被送入洞房之后，本是漫长的等待。

想我那时候，也是等了夫差好久的。

既然没有亲自送她回去，就是为了节省时间，早早结束婚宴吧。

早一点结束，可以早一点回去，陪他的美娇娘。

婚宴敬酒的环节，这部分环节，是我所不熟悉的。

只见夫差端了酒杯，走下高高的台阶，正一桌一桌的敬酒。

想我那个时候，在洞房中等待的时候，夫差也是在这边每桌敬酒的吧。

每桌都要敬酒……

当我意识到，他可能来到这个角落的时候。

夫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我低垂着眼帘。

用厚厚的刘海，遮住自己的大半边脸。

狭窄的视野中，只有夫差酒红色婚服的一角，在不远处摇曳。

不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没有起身，亦没有举杯。

只是坐在角落的最里端，静静的坐在那。

“诸位，干了这一杯！”眼前出现了一只酒杯。

不是那盏吴王夫差盉，不是我为他定做的那一盏酒具。

夫差，你果然，已经忘了我……

顺着酒杯的方向，是酒红色的衣袖。

顺着衣袖的方向，是那个朝念暮想的人。

顺着他的方向，我才能找到，自己丢失已久的心……

不能只是坐着，新郎官的酒，不回敬是很失礼的事情。

只得端起面前的酒杯，整理了一下表情，抬眼看向他。

一刹那，就捕捉到了他狭长的眸子。

他高挺的鼻梁，薄而上扬的唇角，溢满笑容的脸。

我努力弯唇，看着他，看着他……

夫差微醺的眼神恍惚着，几乎没有焦点。

当视线扫过这边，他明显一怔。

猛然盯住我，看了十几秒，又独自摇摇头。

“醉了，我醉了……”夫差喃喃自语着。

“他不可能来呢，不会的，不会的……”

一抬手，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

夫差独自喝干了杯中的酒。

他颓然转身，步履蹒跚的离开。

那抹修长的身影，在这喧嚣的大殿之上，竟显这般孤寂。

在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之后，他轰然倒了下去……

148.有过这样一个人

夫差随后被侍从们抬回了寝宫，而我，也回到了越国。

第二天，从宫外寻得一纹身师傅，洗去了背后的刺青。

本来，事关王室的秘密，那个纹身师傅是非杀不可的。

可是，一个名字而已。

量他也不会到处乱说。

更何况，这样一个名字，对我已经全无意义。

于是给了那个师傅，几万两银子的封口费。

我只是将他，逐出了王城。

这已是最轻的手段，而我，已经变了吧。

洗掉刺青的过程。

果然，会很疼。

很疼，心很疼。

夫差，你心里有了别人，身边有了别人。

你背后的刺青，我的名，早已不在了吧。

既然你的心已不再，我还背负着深重的回忆作甚呢。

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恨他，却又恨不起来他。

他给我的伤痛，和给我的快乐一样多。

有过这样一个人。

我想他，却只能想着他。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注定，再不可能是我了。

他喜欢扬起唇角，看着我，微笑。

他喜欢颦起眉，看着我，假装很生气。

他喜欢叫我娘子，他将我当做宝贝。

当我生病或者受伤，他就会比我自己都慌忙。

当我哭泣到流泪，他又会比我自己都悲伤。

如果谁胆敢伤害我，他会为了我，杀掉那个人。

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想他，却只能想着他。

想着他的好，想着他的坏。

想着他天使一般的笑颜，想着他魔鬼一般的占有欲。

他很喜欢玩强X的游戏。

所以我，有时就陪着他玩。

他越是想强X，我越是主动配合，作出很爽的样子。

于是他会恼，会生气，会更激烈的对我。

我们，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想他，却只能想着他。

想着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每天都要想一遍。

因为我，怕忘。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每天都会遇到其他人，其他事。

而他只在我心里，在那个触碰起来就会疼的地方。

在那个一旦揭开就会鲜血淋漓的地方。

而我，每天都要想他一遍。

想起我曾经的拒绝，想起我们的误会，想起那些无谓的争吵。

我们，在一起，只有三年的时间。

而这短短的三年，又浪费了多少本可以更加甜蜜的日子。

可惜当时的我，根本想不到。

原来离开之后，是这么的痛。

原来离开之后，我早已，失去了灵魂。

夫差——

喜欢看着你，修长健硕的身影。

虽然微微的仰视让我很不爽，但是我喜欢，看着你低头看我的样子。

喜欢看着你，笑起来扬起的唇角。

虽然淡淡的高傲让我很不爽。

但是我喜欢，看着你冲我微笑的样子。

喜欢看着你，向我伸出的臂膀。

虽然等着我主动扑进你怀中，让我很不爽。

但是我喜欢，看着你需要我的样子。

我是那么喜欢你，那么想念你。

可又为什么，你却不在我身边。

为什么，只能站在湖之彼岸。

而我，在湖的这一端。

有风从北方来，带着潮湿的气息，那是你的想念么。

那边的天空很蓝么，在那边的你，是会幸福的吧。

夜晚皎洁的月，静静望着大地。

此时此刻的你，是否也望着月亮。

想念着，同样望着月亮的我呢。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我们，只是一弯湖泊的距离。

却仿佛咫尺天涯的遥远，从此岸到彼岸的蜿蜒。

我们，只是一条国界的距离。

却仿佛从天堂到地狱的交错，从此，天地两相隔。

我想你，想你。

不管你身在何方，身边有了谁。

都无法阻止我对你的想念。

夫差，就算你忘了我。

终有一日忘了我。

我依然，会永远记得你。

可是——

为什么，我不能在你身边。

在你身边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你会这么快选择了别人。

而且那个人。

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容颜。

你到底，是想忘记我。

还是，找到了一个替身。

用身边切切实实的温暖，替换掉，我只能带给你的无尽伤感。

夫差，算你狠。

我想你，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只要你幸福，那么我，也会是幸福的吧。

只要你幸福，那么我，也可以放心了吧。

只要你幸福，我可以，独自站在原地。

一个人，想你。

149.夫差终得小王子

几个月之后，窗外开始飘雪。

我坐在摆放着两只铜炉的大殿，空气依然很冷。

“禀大王，有探子来报。”侍从进门跪拜开口。

有时我都想不透自己，他已经娶了别人。

而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为什么，还要时刻留意他的生活。

以前每隔几天，都会有探子从吴国送回夫差的消息。

自从他大婚之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任何动静。

两个人过的很甜蜜吧，再无国家大事，只有儿女情长。

“据称夫差得了一个王子，乃王后西施所生。”

从侍从口中，听到这句话，我比想象中冷静。

背朝他的方向，我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夫差遣散了后宫，身边只有这一个女人，不是她生的又会是谁？

“有很多谣言，都说……”侍从欲言又止。

“别说了！退下！”

“是，大王。”来人哆哆嗦嗦倒退着出了门口。

大门被关上的时候，我浑身乏力，斜靠在龙椅中。

据说，那个孩子长的很像我，对么？

夫差，你果然……

当年你曾对我说，想和我有个孩子。

那些呢喃细语，只不过是激情当前，哄我高兴的空头支票罢了。

你想有个孩子，却不一定是和我所生，和谁都可以。

不，肯定不会是你和我所生，我们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