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粥 下——胖红红
胖红红  发于:2012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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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哼哼地把自己理的账目和打了几个小时才打好的计划书都扔到大武跟前,陆方拍着桌子说你丫的还有钱呢?真是有钱,这都快“负翁”了都。按账面上算大武身家少说也该有个七八千万,可这家伙买个房子还紧巴巴的,说他有钱,这话说出去谁信?!

谁知道大武漫不经心地拿起陆方打出来的意见书看了看,嘿嘿笑得没心没肺,说妻贤夫祸少啊,难怪都说娶妻当娶贤,有了方方我就真是什么都不愁了。方啊你也知道我就一大老粗,开疆拓土什么还行,这治家守业的事可真是不在行啊——咱俩真是天生一对儿,一主外一主内,这往后咱的小日子在方方的英明领导下一定可以蒸蒸日上了。

陆方还没换过劲儿来,大武就要去陆方的身份证儿跑工商局办理股权转让去了,把酒吧百分之八十的股权全转给了陆方,他自个儿就占个百分之二十,美其名曰为了方便陆方对酒吧进行管理。不仅如此,汽车俱乐部,汽修厂,还有几处大武真金白银投资的项目股权也让渡了一大半儿给陆方,连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添加了陆方作为房产共有人——等陆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早已是身在大武精心编织的一张大网里,从此跟大武有了斩不断理还乱的牵绊。

被如此算计,陆方却没法生气,不仅没法生气,反而还有着深深地感动——该是什么样的决心和信心,大武才会如此硬生生在两人之间制造出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来?!

跟陆方的这段情,大武是全身心无怨无悔地投入的。

100.

元旦过后,很快的,陆方的寒假就开始了。

大武原本是想趁着放假开车带陆方出去逛逛,省得陆方老是念叨说身为学建筑的炎黄子孙却没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恢弘的建筑遗产。不过大武的这个提议被陆方一票否决了,这是俩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怎么着也要好好儿陪陪两边老人尽尽孝,何况,两边家长一直念叨着见亲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因此,这个寒假,两人都老老实实蹲窝里两边家轮流赔笑了。

到了年三十那天,年夜饭两家人凑一堆上饭店摆了两桌吃饭。至此,两边亲家总算是见了面,好在陆方事先有跟陆爸爸陆妈妈打过招呼,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亲家是什么身份,虽然开始的时候陆妈妈确实被吓着了,摸了半天心口才缓过来,不过很快地老陆两口子也就释然了,高官重臣也罢,乡野村夫也罢,都是希望孩子幸福快乐的父母长辈,从父母的角度来说,大家都一样,大家的关系不过就是亲家对亲家,别的就不要计较了。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所以看到酒店乃至包厢内外散落的身形矫健目光锐利的便衣保镖时,陆爸爸和陆妈妈面不改色心不跳,泰然自若。

不得不说,老陆家和老武家还真是有点缘分,反正一餐饭下来,陆妈妈和武奶奶以及武妈妈已经结成了姐妹淘,原因是三人如今都正在追着一部八点档电视剧,而且一交流起来,居然发现大家竟然观点出奇地一致,都非常鄙视女主角那圣母到卑微的做派。

陆方一直非常想不通,既然如此不待见主角为啥还要一集不落地追着看?这不自个儿给自个儿添堵么?每每看陆妈妈一边看电视一边跟拿着笔记本电脑在一旁上网的陆爸爸吐槽,陆方就会不由自主对自己爹妈肃然起敬,一方面是因为陆妈妈的执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陆爸爸强大的忍耐力——为了陪老婆,陆爸爸可真是豁出去了。相比较而言,武爸爸就轻松得多了,武家地广人稀,他自己在小客厅有一台电视,可以自主选择,不必去大客厅抢电视看,反正在大客厅看电视的武奶奶和武妈妈一唱一和,也不需要第三个人去讨嫌。

至于老武家和老陆家的两位户主,也意外地找到了共同点。武爸爸虽然自诩为一介武夫,不过却以一手毛笔字为傲,可巧的是,陆爸爸闲暇时候也喜欢练上几笔字,于是,这俩人也算是谈得投机。

饭后,两边长辈依依不舍,索性也不回家了,就在酒店的包房里看起了春节联欢晚会。小辈们则摆起麻将和牌桌,搓牌斗地主之余瞄两眼屏幕,该笑的笑该吐槽的吐槽,一个除夕夜大家是快快乐乐热闹非凡。

最后散场的时候,两家人又约了要多多来往多多走动,那份亲热劲儿活像两家人早已是多年的亲朋故旧。

后来,陆方看到陆妈妈边看电视边拿着电话跟武家两位老太太进行实时交流时,不由得对陆爸爸说爹啊,人民解放军果然是解放人民的大救星啊——陆爸爸再也不用忍受八点档电视剧的折磨了——武家两位老太太可都是穿军服的。

这个年过得很热闹很开心。初五的时候,远在法国的于贝尔在视频里给陆方拜年了,说是看到唐人街中国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和锣鼓喧天的舞龙舞狮才知道已经到了中国的农历新年,为此他特地给陆方拜了个年。除了拜年,他还邀请陆方参加今年国际建协在沙特首都利雅得举办的学生设计大赛,非常正式地给陆方下了战书,要跟陆方在个人项目上进行一次较量,失败者要请胜利者及其伴侣到自己国家进行一次免费旅行。

于贝尔这人身上老外的一些行为特质非常明显,比如说钉是钉铆是铆,恩怨分明,他虽然拿陆方当好朋友,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向陆方提出挑战。

“难怪以前老外总是在决斗中杀死自己的好朋友。”大武对于贝尔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中国讲究的是谦和有礼,兄弟朋友间要互相谦让,哪有拖着好朋友决斗然后在决斗中把好朋友杀死的事情发生?

陆方却没理会大武的吐槽,而是登录国际建协的网站,找到了相关的网页,下载了报名表。因为陆方几次获奖已经在国际建协有了档案备案,因此虽然没有学校证明,他也能顺利报了名。不过最后参赛时必须有学校的学历证明,证明参赛者的确是在校学生。不过好在那个倒不着急,有的的是时间,现在大过年的,找谁给你开证明去?

“这么说到四月份的时候你有机会去沙特走一趟了?”大武端着下巴问。

“接到邀请才能去呢。”陆方解释道,当然,如果接到了邀请,那基本上也就是获奖人员了,要现场颁奖这才发邀请呢。

“这次奖金非常丰厚,个人奖都达到了五万美金。”陆方将比赛章程翻译给大武听。

“哟,几十万人民币了这是!”大武很惊讶,“难怪说知识就是财富,这知识赚起钱来可真是不含糊。”大武又很感兴趣地问了一下建筑设计费的收费标准,当听到说国内标准不太高,只是工程总造价的1.7-2%加系数,而国际通行的标准是工程总造价的3-5%,他立刻抱着陆方说方方啊以后咱不接国内的单儿,咱就做国外的好了,那钞票可是大大的啊,哎呀,我这哪是抱亲爱的?简直就是抱着一棵发财树嘛!

陆方翻了个白眼给他,懒得理会这家伙的即兴发挥。跟大武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丫的偶尔会有些脱线,计较不来这么多。

报了名儿,陆方就开始认真筹备起来,这次比赛的个人项目无主题,也就是说可以让选手自由发挥,难怪于贝尔这么热切呢,自由发挥可以让选手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自己的强项来。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很多选手找不好主题设计方案反而不好确定,所谓自由,有时候会让你无所适从——到开学的时候,陆方也没能琢磨出个可行的主题,更别提方案了。

开学了,这是陆方本科生活的最后几个月,很多事情都要在这几个月里见分晓,毕业,直博,还有这次比赛,哪一项都足以令陆方紧张和认真对待。大武非常理解陆方的忙碌,一边不再拿生意上的事情让陆方劳神,一边任劳任怨地充当起为人民服务的老黄牛来。一早一晚接送陆方那是一定的,家里的活儿轻的重的全包那也是肯定的,此外,家里还请了个钟点工,负责一日两餐。虽然在陆妈妈的熏陶下陆方做菜其实也不错,可大武舍不得让陆方太累,所以还是请了一个钟点工——总之吧,大武颇有点向二十四孝男人进军的势头。

不过,跟家庭一派和谐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同,一开学,陆方就在学校里感受到了一些异样。先是他身边同学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然后是一贯好好学生的他跟学校领导有了第一次的小小矛盾。

原因很简单,开学后,学院国际合作与交流办公室的主任找到他,让他参加一个有两个老师牵头带队由十四名学生组成的团队参加那个沙特的设计大赛。那主任打着官腔说陆方是个好同学,有一定的实力,所以学院决定选派他参加这次机会非常难得的赛事,因为这次赛事设置了一个最高奖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奖。这是很高的荣誉,因此希望陆方跟其他队友通力合作努力为国争光云云。

陆方听得一愣,这可怎么好?他已经报名参加个人赛了,按规定,他不能再参加团体赛。

那看上去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主任听了陆方的解释也愣住了,随即就皱起了眉毛,“竟然私下报名参加国际赛事,你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了?这个人英雄主义也太严重吧!去,请求取消报名。”主任修长整洁的手指敲着桌子给陆方下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命令。

陆方哑然,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一脸洋派比陆爸爸也大不了几岁的主任,他有种穿越了的感觉,感觉自己一下子穿越到了那个祖国山河一片红全民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癫狂的年代里,要不眼前这人咋给人扣起帽子来竟然麻利如斯?!不仅给人扣帽子,还颐气指使粗暴地干涉他人的自由和权力。陆方明明记得这丫的是个海归,在英国牛津大学喝过若干年的洋墨水,没想到丫贵族派头学了个十足,却忘记学一些人家那种民主自由的良好风气,事实上,丫更像从前的王朝遗老,一股子腐朽的味道,因为即便是在国内,现在践踏人权侵犯自由也是要遭炮轰的——这么一个一股子浓烈腐尸味道的家伙咋出现在了这样一所早在五四时期就以民主自由而着称于世的高等学府里?

世界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

陆方心里嗤笑了一声,笑道:“老师您开玩笑呢?我跟我的法国同学约好了同台竞技,怎么好反悔?再说了就我这水平,要参加了校队,我怕会给学校拖后腿呢。”

漂亮话谁不会说?鬼话他陆方说得也不差!

“怎么回事?”那主任眉头拧得更紧了。

于是陆方只好把于贝尔的邀约大致上说了一下,他还得要学校给开的学历证明呢,闹僵了不好。

“太荒唐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主任非常恼火,“太轻率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失败你会给国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竟然私下里跟人比试,这简直是太不负责任了。”

陆方愕然,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以至于因为参赛失利而会危及到国家。他自己咋不知道呢?这祸国殃民的大帽子一盖下来,陆方有点晕。

于贝尔从未说过他要代表法国,而陆方自认为也没那个资格代表中国,参加个人设计比赛充其量他们也只是代表着他们个人而已,代表着法国的某个人,代表着中国的某个人。很寻常的一场自由竞赛为什么非要冠以家国民族的大义不可?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难道说出国参赛只有胜利才是爱国的而失败者就一定是卖国贼?这种非胜不可的逻辑才荒唐可笑吧?!

被左一顶右一顶大帽子压下来,陆方骨子里的那点书生意气就冒了出来,他认真道:“比赛允许个人参赛,我各项条件都符合参赛资格,因此我就报了名,当然,我也从未听说过我们学校有明文规定禁止学生自由报名参加正常的比赛。至于我跟我那个法国同学的约定那更是完全私人的,仅仅属于个人行为,不代表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组织。至于比赛结果如何,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别人,都更看重参与的过程,而不是斤斤计较比赛的结果。任何一场公平公正的比赛都应该没有注定的胜利者,否则,那就是黑哨了。”

虽然积了一肚子气,不过陆方还是尽量克制自己,天知道,他多么想把丫桌面上那杯咖啡淋到那丫的头上——醒醒吧,你丫的!

这次会谈不欢而散,当然,要陆方参加团体赛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虽然获得一个小小的胜利,可陆方却高兴不起来,纯粹是让丫给恶心到了。这事儿算得上是这个学期陆方碰到的第一件糟心事儿,开局不利。这第二件事,不,准确点说,甚至这件事发生得更早,在假期里就已经发生了。

101.

打从开学回到学校开始,陆方就敏感的察觉到了身边有些人和事正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尽管如今他们是大五,几乎已经处于三不管的状态,同班同届的同学们都忙于见习实习找路子或者干脆已经上班,大家能够有机会相聚在一块儿的时间不多,可陆方在学校里来往密切又不仅仅只限于同班同届的同学,至少他跟他同一个课题小组的同学老师就是来往非常密切的。在这个十五个人组成的小组中,陆方学历虽然最低,可是能力却一直处于小组成员的中游水平,不算拔尖,可也绝不容人小觑,尤其是他屡次获奖新近又在国外权威刊物上发表了两篇论文,这就使得他在小组中属于可以硬碰硬的实力派。

实力固然会让人挺直腰板,可木秀于林,却也容易招人嫉妒,好在陆方为人处世历来低调,对人平和大度,能哼哼哈哈过去的他绝对不会跟人计较,更不会目下无尘自高自大。因此,在这个课题小组中,陆方不说人缘最好,可也算得上是能够跟人相处融洽了,哪怕只是面子情而已,可至少面上大家都能和睦相处不是?

然而,这次开学回来,陆方就发现在这个小组中,人们的窃窃私语增多了,而且一旦看到他还立刻就住了嘴,用脸上勉强堆起来的笑容掩盖着内里的心虚。

认真说来,这些私语者到底还是年轻,比不得几乎已经修炼成精的陆妈妈。

喜欢议论东加长西家短的陆妈妈最擅长的就是这套变脸技术,拜她所赐,久经锻炼的陆方能敏锐地捕捉到那些私语者脸上细微的心虚和尴尬以及那么一点点子不屑——陆方又不是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所以他能从这些一闪而过的细微处捕捉到一个信息:自己正在成为人们八卦的中心。

为什么?

陆方认真反省着自己,是因为被选入参加沙特利雅得大赛的团队吗?还是因为自己无组织无纪律私自报名参赛?前者自己也是开学一个多星期后才刚刚知道,后者自己则干脆没跟别人提过。而那些同学表现出来的种种心虚和尴尬是开学伊始就已经存在,从这点来推断,导致自己成为八卦中心的事情应该发生得更早,至少开学以前这件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陆方琢磨了半天,忽然想到了邵芸,会不会是邵芸的事情呢?想到邵芸,陆方忽然心头一跳,莫非还真是跟邵芸有关?邵芸怀孕了,这事儿或许被人发现,于是热心八卦事业的群众就联系到了自己,毕竟自己也做了邵芸几年的绯闻男友——靠,不会吧?

自从元旦齐萧的婚礼之后,陆方就再也没有邵芸的消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因此陆方虽然有些好奇,却一直没有刻意去打听过邵芸的事情。虽然大家是同学,可如今课都不上了,各奔东西的大家更什么没见面的机会了,是以,更没了邵芸的消息。也不知道邵芸究竟是去做了手术还是没去做手术?不过依照大武的说法,邵芸即便不去做手术,其实也不必休学,完全可以挺着大肚子坚持到毕业为止——只要她能顶得住舆论和世人的目光。

别是邵芸真挺着个肚子坚持学业吧?想到这里,陆方有些郁闷了,大家不会认为他应该为邵芸的怀孕负责吧?可是天知道,这关他什么事儿啊?邵芸的肚子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陆方不是女人,没法体会到一个小生命孕育时候一个母亲的心理变化,他也不是什么人权人士,没什么凡事生命都必须尊重的概念,因此他还是认为邵芸去做手术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毕竟,这个孩子是不被期待的,这个孩子将会给自己父母的未来造成不可预知巨大的变数——毕竟,很多一时意气生下孩子的母亲最终都后悔了,以至于被遗弃的孩子多如牛毛,这比一开始就做手术中止孩子的生命更为残酷。死亡不会再有痛苦,而活着就一定会免不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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