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妈妈虚弱地微笑，“傻儿子……都已经是大人了，还这么没出息。”

“您儿子最没出息了，您不能丢下他。”孙晓含着泪笑着打趣。

“晓晓，还记得你去年暑假我让你签的几份合同吗？”孙妈妈岔开了话题。

“记得，房产合同。”孙晓点头。大一刚放暑假回来，孙妈妈就拿了几分房产合同给孙晓签，说是孙爸爸去世时仅剩的

两套房子，其中一套就是他和孙妈妈现在住的屋子。

“另外一套，是间出租门面，只要你不乱花，你的日常开销就没问题了。合同和存折都放在我卧室的抽屉里，钥匙在你

的床板下，你大学的学费我已经给你存够了。大学毕业后，就要靠你自己了。”孙妈妈慢慢地说着。

“妈，您别说了。你这样就像交代遗言，我不想听。”孙晓按着孙妈妈的手直摇头。原来老妈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开始准

备后事。

“晓晓，听话，这是妈妈最后的唠叨了。你爸那时候买的是合墓，把妈妈火化后，往你老爸旁边一放就可以了。记得吗

？”孙妈妈不停地嘱咐着。

“知道了。记得的。您好好保住身体，别多想。”孙晓只能不住地点头应承。

“唉，就是难为小琦这孩子了。”孙妈妈抬手示意小琦靠近，小琦走到孙妈妈的另一边，将手隔在孙妈妈手里，“明知

道又要让你失望一次，却还是收了你做干儿子。你不要怪干妈，干妈是真的喜欢你，也想有人能代替干妈陪着孙晓。你

不怪干妈吧。”

小琦早就在一边默默地流了眼泪，轻轻摇着头，“我也喜欢干妈和孙晓哥哥。我会好好陪着孙晓哥哥的。”

孙妈妈又牵起了嘴角，开始说着孙晓小时候的事。说一阵睡一阵，睡一阵又说一阵。孙晓就一直守在孙妈妈的床边。张

阿姨送来的饭菜也被搁在一边。

小琦盯着蹦来跳去的白影，算着时间。孙妈妈这次已经算了五个小时，还有半个多小时就是小白所说的孙妈妈的阳寿时

间。小琦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孙妈妈，孙妈妈却自行转醒，又向孙晓念叨着已经说过几遍的后事。

念着念着，孙妈妈又合上了眼睛。孙晓似乎已经习惯了老妈这种状态，没有任何反应。小琦却已经算到孙妈妈剩下的时

间只有五分钟。摇摇晃着孙妈妈，不见她转醒，又按了按钮呼叫医生。医生来到检查一遍没有任何问题。在小琦的要求

下，再检查第二遍，孙妈妈已经停止了呼吸。

“人类有句俗话：阎王让你三更死，你绝活不过五更天。”小白站在小琦身边，看着忙碌的殡仪馆人员，淡淡地说着。

伸手勾了勾指头，孙妈妈的灵魂缓缓地脱离出肉体，茫然地朝他飘来。

“干妈——”小琦伸手碰触灵体，被小白拍开。

“你忘了吗？生魂都是很脆弱的，你一碰上，她马上魂飞魄散。”手心里飞出银白的丝线缠在了孙妈妈的腰上，“多注

意活着的人。”说完，就带着灵体消失。

小琦这才醒悟，望向孙晓。孙晓呆呆地站在病床的一头，脸上已糊满了泪。他的肩上有个白影在蹦跶。

小琦走过去，牵了孙晓的手，“走吧，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孙晓机械地转头看着小琦，点头，牵着小琦走出病房。

四十九、逝者已

孙妈妈的后事办的很简单，在孙妈妈生前的几个朋友以及孙晓关系比较好的本市同学的帮衬下，也算庄重且顺利。

赵柯在孙晓家待了三天，和小琦一起不眠不休地陪了孙晓三天。第三天的晚上，赵柯也是最后走的，临走时嘱咐孙晓要

好好休息，还示意小琦多留意孙晓身边飘着的白影。三天之中，白影又长大一圈。

小琦拉着孙晓去卧室，孙晓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对着孙妈妈的遗像发呆。“你已经这样坐了三天，是不是想干妈走得

不放心，化成厉鬼在人间游荡？”

孙晓机械地转头扫了小琦一眼，又对上孙妈妈的遗像，“你去睡吧，不要再用符纸提神。”小孩子是没办法靠意志强忍

三天的睡眠，小琦为了陪孙晓便靠符纸的作用来提神，损耗了不少元气。小琦也想利用符纸强制让孙晓去睡觉，只是符

纸丢在孙晓身上一点作用都没有，莫非是魔王变强的原因？

将手里的的一打符纸丢在茶几上，“孙晓，你就说，你是不是让孙妈妈回来。我帮你招魂，不过招回来后，孙妈妈不能

转世变成怨灵野鬼，你可别后悔。”

“今天不是‘回魂夜’吗？就让我再见见老妈吧。”孙晓叹了口气。

“见你个大头啊。谁告诉你第三天是‘回魂夜’。‘头七’才回魂。莫非你要再坐上四天？只怕你再坐上四天后，就不

用等干妈‘回魂’，你直接上地府找她得了。”小琦一巴掌拍在孙晓的后脑上，孙晓没有防备，从沙发上跌了出去，跪

在地板上，额头也磕在茶几角上。

孙晓按了按额头，感觉到手上似有粘稠液体，摊手在眼前，掌心被鲜血覆盖。连日来的疲惫感一起袭上心头，眼前一黑

，倒在地上。

小琦慌了神，急急忙忙地抽出一张符给孙晓止血，再打了电话叫救护车，又把还没走多久的赵柯喊了回来。

好在伤口不大，也不算太严重，缝了几针就没事了。只是孙晓还在昏睡，便留在医院观察。

“你出手也太狠了吧。”拽过垂头站在一旁的小琦，让他对着孙晓站好，“现在后悔了？那个伤再重一点，你就杀人了

。”

“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以为我想吗？我现在绝对比他疼。”小琦红着眼，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行了。至少他现在终于睡了，你也去睡吧，我在这儿守着。”赵柯反倒不好意思地抓了几下头发，“别哭了，这么孩

子气海怎么把人拐到手？”

小琦使劲地擦干眼泪，抽了几下鼻子，“不用你操心。他这样，我哪睡得着？”

“医生不是说他没事了吗？放心吧，上体育课玩篮球，也不知道被砸过多少次，不会伤到脑子的。”拍了拍正太的肩膀

。

瞪了赵柯，看了看四周。这间病房病房两排六张床，目前只有孙晓一个病号。尽管床位充足，小琦还是钻进了孙晓的被

子里。

赵柯轻笑着走出病房，靠在走廊的窗户旁掏出了手机。窗外月明如镜，若没有那些飘荡的灵体，倒是个不错的夜晚。快

速地拨了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齐宇昂的咆哮：“哪个不长眼的猪，凌晨三点多打爷的电话，没要紧事就等

着被爷爷……”不等胖子说完，赵柯就轻笑出声，“‘孙妈妈病重离世’，‘小琦误杀孙晓’，这些算不算要紧事？”

听到赵柯的声音，齐宇昂安静了片刻，消化掉赵柯所说的话后，又激动起来。了解到来龙去脉后，就陪着赵柯聊了起来

。

小琦到下午才清醒。赵柯拿着手机还在窗边讲着什么。“你不是吧，这都讲多久了，你不累，你手机也该休息了吧。”

小琦踹了赵柯一脚。

“看清楚，这可是你的手机。疯子刚才打过来，我手机响了一声就没电了，就用你的手机打过去了。”赵柯晃了晃手中

的手机，机身上确实挂着一个半拉的“♂”，捂了电话，又小声地对小琦说着，“我可不忍心让齐子遭罪。”

正太涨红了脸，转身回了病房。

孙晓这一觉睡得很长，以至于小琦按了很多次的呼叫铃。医院不堪其扰，等孙晓睡足了三天清醒后，便勒令他们出院。

“你们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过请注意分寸。别来折腾我了。”尽职地将人送回家后，赵柯连门都没进，丢下一句

话赶紧离开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地。”小琦扯着孙晓的袖子，垂头道歉。

孙晓摸了摸头上的伤，又揉了揉小琦的头发，“不是这个伤，我也睡不了这么好。只不过，倒是辛苦了阿柯。”

“就是几天不睡觉而已，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小琦拉着孙晓坐在沙发上，轻轻地碰着伤口上的纱布，“还疼吗

？会留下疤痕吧。”

“不去想就不疼。留疤就留疤。”孙晓握住小琦的手，轻拍着他的手背。

“留疤你可就找不到媳妇了。”眨眨眼。

“那你可得负责。”孙晓习惯性地打趣，对上正太亮晶晶的眼眸，顿觉说错了话。

“好啊，你找不到媳妇就做我媳妇呗。”嘴角不住地上勾，露出两排贝齿。

孙晓挠了挠头，“小鬼一只，少开这种玩笑。”心底居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孙晓。我没开玩笑。”收起笑容，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孙晓的心又闹腾起来，掐得出水的脸蛋、桃色的唇瓣……真想咬上去。喉咙“咕噜”一下，孙晓别开了脸。

“没礼貌，跟你说话呢。”小琦不乐意地将孙晓的脸掰了过来。

孙晓极委屈地看着小琦，牙齿轻咬着下唇。

小琦反倒笑了起来，“你这样真白痴。”言罢，倒主动贴上了孙晓。

二十左右的年纪，血气方刚。孙晓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将正太圈地死紧……

突然，屋里升起一阵压迫感，温度骤降，似有什么东西蹿向孙晓，又被反弹出去。灯光随之一暗，整间房子陷入黑暗之

中，只有孙晓的周围放出淡淡的银光。

亲密的两人也早已分开。小琦一手捏符一手握着木棍站在孙晓身前。

墙边匍匐着一团白影，半透明的身体表明它是只鬼魂。小琦亮出符纸就向灵体抛去。符纸在碰到灵体前就消失无踪。

“你也不看看清楚那是谁。”小白凭空出现在鬼魂身边，在鬼魂身上拍打了几下。

“她要害孙晓，难道还会是……”小琦恼火地说着，看到渐渐升起的灵体后，便吞了话。

“妈？”孙晓半惊疑半欣喜。

“你该不会忘记‘头七回魂’吧。现在已经是第七天的凌晨，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徇私一回，让她今天的24点再回去

。”小白戳着小琦的肩膀，“看来你们真需要好好沟通。沟通不好，她投不了胎，成了怨灵恶鬼别怪我。”瞧着小琦脸

色不善，小白赶紧“闪”了。

孙妈妈此时一脸的愤怒，静静地飘在天空中，对孙晓怒目。

“妈——”

“干妈——”

“闭嘴。”孙妈妈甩动胳膊，茶几上的玻璃杯破碎一只，“你还有脸喊我妈？你都快二十的人了，怎么能做这种事？”

小琦疑惑地看着孙妈妈，又回头瞅了眼孙晓。后者正垂着头。

“小琦才多大点？你对他……我才刚刚走，你就这么不长进了？就算你喜欢男人，你也不能祸害人家孩子。我就是活着

也要被你气死。”

“干妈，我……”小琦算是知道孙妈妈为何生气，急忙解释。

“小琦，你还小，很多事你可能还不太明白。干妈就是不投胎，也要好好收拾这个畜生。”又一只玻璃杯升向空中，向

孙晓砸去。

小琦扑在孙晓的身上，杯子砸在他的背上。好在冬天穿的比较多，倒没多疼。

“你不要护着这个畜生。”

“干妈，不怪孙晓哥哥。”小琦抢着说话，“是我主动亲的他。”

“你们两个的概念不一样，走开！”孙妈妈铁了心要收拾孙晓，同时升起最后的三只杯子。

“干妈，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乖小孩。是我千方百计地想要将孙晓掰弯。”言毕，三只杯子垂直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砰

”“啪”“啪”的破碎声。

孙妈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琦，孙晓扯着小琦的胳膊让他不要乱说。

“真的。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孙晓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我想让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你们肯定会认为，

这是小孩子的依赖感。但是我很清楚不是。”小琦双手捧起孙晓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爸生前，经常握着妈妈的手，

对我妈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然那时我很小，但是我对那个画面和那句话印象非常深。我爸妈死的时候，也是

双手交握在一起。哪怕被火烧得焦黑……我对孙晓就是那种感觉。想要和他一辈子。你们肯定会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

懂。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看。我讨厌孙晓和女生太亲密，我讨厌听到孙晓说‘娶媳妇’……”小小的肩膀抖动起来。

孙晓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又闭上了。将小琦揽入了怀里。过了会儿，低喃道：“妈——对不起，我控制不了……”

“干妈，您对我这么好，我却拐了您儿子。让您没了孙子……”小琦也愧疚地说着。

孙妈妈的眉毛纠结着，好半响才捂了胸口，有了片刻的茫然。随后，眉头舒展开来：“我都没心跳了，还恼火个什么劲

。反正我也要去投胎了，随你们吧。”凉凉地飘向一边，“不过，你们还是要有心里准备。你们所选的路不好走。”

“我已经习惯被人嫌弃了。”小琦耸耸肩。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会好好照顾小琦。”孙晓又揉乱了正太的头发。

“小琦还不到14岁，你这么做可是在犯罪。”孙妈妈瞪了眼自家儿子。

“再过不到两个月，我就满14了。”小琦又在孙晓之前抢答。

孙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瞟了小琦一眼，“孙晓，你可不是孩子，不光要对小琦负责，也要对你自己的行为负责，还有小

琦的监护人。”

孙晓看了小琦一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有分寸。我会给小琦更多的时间选择，我会等他成年——”

小琦又要抢话，被孙晓以眼神制止。

孙妈妈移到两人的身边，想要抚摸下儿子喝干儿子的脑袋。孙晓周身又泛出银光，将孙妈妈弹开。

“是魔王在搞鬼？”小皱眉看孙晓。

孙晓想了想，摇头，“不是，应该是这个。”抬起手腕，掀开袖子，一根银线串了一大八小共九个黑褐色半透明的貔貅

手环。

“这是……”分明是那个破碎的犀牛角所制。原来孙晓让昕魇修复的东西竟是这个。小琦心里又得意起来。

“我本想让赵柯帮忙，他说这东西有灵性，不能随便乱碰。我便求左尊帮忙。没想到连自己老妈都近不了身。”孙晓抓

抓头发，“左尊说这东西里埋了结界，不能随意摘下。”

“你小子还真捡到宝了。”已成鬼魂的孙妈妈，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几只小貔貅所释放的灵力。双角的“辟邪”是鬼灵

的克星。

“难怪那块玉到你手里后，那个鬼女就一直没出现了。”小琦掩饰不住欢喜，“若是将魔王也镇住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