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喔。”苏祁锐面无表情地听完，然后大开了门：“那慢走，不送了。”

丁恒看着苏祁锐直直地去开门，然后开门请他出去，一脸的不可思议：“祁锐？”

“怎么？还有没说完的么，那继续。”丁恒看见苏祁锐脸上还真表现出想耐心听下去的样子，和他整个气氛很是不符。

“别闹了，我们和好吧，找到你多不容易啊。”说着向苏祁锐的方向走去。

丁恒的手指刚一碰到他，苏祁锐便像触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把甩开，丁恒还是成功地激起了他所有掩埋已久的情绪：“丁恒，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我对你礼让三分是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一见面就把陈年旧账摆到台面上。我们四年前就分手了，如果你不记得了，我也不介意再提醒你一下。现在我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你又何必自讨没趣，给彼此找不自在！”

苏祁锐的一段话让丁恒听得有些懵，又似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他们分开的不是四天不是四个月而是四年，整整一千多个日子。一想到这个，丁恒便感觉像几万只蚂蚁在他脑壳里钻，恼人异常却使不上一点儿劲儿，他要怎样填补这个巨大的空白。一直以为重逢后他所表现出的冷静不过是自尊心作祟，别扭惹的祸，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肯回头，所有的事便能重新开始。怎么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那么他现在是不是要悲哀地祈求上帝让苏祁锐至少保留着对他的恨意，来说明至少他们还没有沦落为陌生人？不对，不是这样的，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和他说，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他不能这样对他。自己挣扎了那么多年换来的不能只是这番话，“什么叫有了各自的生活？什么叫自讨没趣？你是在提醒我王致城已经回来了，所以没我什么事了？”

苏祁锐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你现在这番话……我可以理解为吃醋么？”他有趣地看着丁恒的表情由原来的嗔怒变为窘迫：“什……什么，才不是。”说着不自然地望向窗外，借着屋子里的灯光，丁恒看见外面居然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一大朵一大朵的。可是他却想起了那个午后独自在楼顶看起来落寞无比的侧脸，丁恒觉得这种联想好是怪异，又回来看着苏祁锐的脸。

你觉得你现在有立场做这种事吗？这句话苏祁锐没有说出口。抚了抚自己的情绪，苏祁锐有些恼，他到底在气什么，明明已经时过境迁。可是在这个人面前自己为什么总是失了一贯的冷静，明明是个幼稚到极致的人。

平静下来，丁恒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太急了，想当年他是费了多大的功夫花了多少心思才挤进苏祁锐心里那方几乎人迹罕至的土地上的啊，他应该再给他一点时间才是：“祁锐……”

“算了，如果你这么喜欢来我这儿就来吧。”既然是早已与自己无关的人，那他无论做什么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苏祁锐这样想着，可后来有人问起，他却有些答不上来，莫不是当时也因了某人那句别别扭扭的“才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丁恒便像上班一样忙完工作上的事便有事没事往苏祁锐那儿跑，苏祁锐倒是没再赶过他，可是现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本以为彼此平静下来总多得是的机会好好谈谈，可虽然去的次数比较多，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不够他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苏祁锐一回来总忙这忙那，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说到他们以前或者相关的事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并不想多说。更有几次他是和王致城一起来的，那时自己便更像个多余的人。

渐渐地，他都开始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呆在这儿，他不是应该上去一把抱住他，述说着多年来的思念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他眼里的苏祁锐还停留在大学时期，对于重逢后的苏祁锐，丁恒总觉得像他又不像他，他有些模糊了。他觉得苏变得世故了，变得善于交际了，不再总是喜欢冷着一张脸了，可丁恒觉得自己更看不清他了，也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不喜欢这样的苏祁锐，更不喜欢他字里行间一举一动里透着的生分。丁恒渐渐发现，现在的自己，于他更像是个友好的陌生人，而不是昔日情人，那……会不会到最后连让苏祁锐恨他都成了一种奢求。

这不是他想要的，必须得发生点什么，来改变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最吞噬希望的状况。可改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林小宁的第三通电话。她这回倒是学聪明了，把他父母都搬出来催他结婚。可是他现在哪有心思管那事儿，电话那头还没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来得时候明明表现得很得体，才没几天怎么就表现出死缠烂打来了。

其实林小宁也是隐隐知道出了什么事的，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等了这么多年而等不住这几天，而丁恒口中的几天其实已经有近一个月了，再加上之前的事，她不得不逼丁恒一把了。后来到了A城，再次看到那个人，林小宁才后知后觉地想，能让丁恒到这般地步的，除了这个人还有谁呢。可是，走到了今天，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看你这一出差就个把月的，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我给你带了些衣服，过些天冷空气要来了，怕你受冻。”林小宁一件一件地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放进衣柜，又瞟了眼雪白的床单：“你倒是习惯了，为了工作，也挺不容易，要不年后就换个环境吧。”

“总得习惯的，换不换的就算了，反正已经习惯了。”他知道她说的是他居然会住了这么久酒店的事。

林小宁垂下眼没有看他：“那也好，谁让你喜欢，苦总是要自己受着的，我也不过是替你心疼下你自己而已。”

“小宁……”丁恒突然生出一丝歉疚，其实这些年来，她给自己的感动并不是一点点而已，不然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怎么啦？这么就被感动了？真不像你啊。”林小宁装模作样地瘪瘪嘴摇摇头，丁恒也便温柔地揉揉她的头。

第二天，林小宁便约了苏祁锐在街角的一个咖啡厅见面，其实要查丁恒有没有粘花惹草很容易，他也并不会像许多其他做贼心虚的花心男一样把一切证据藏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出于对她的相信还是什么。也许是因为以前都是别人主动找上他，他当然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再或者，就是他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发现。

第三十八章

对于苏祁锐，林小宁总是混乱的，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怎样一种心情，起初是带着敬慕的，接着是歉意，后来有了不可思议和害怕，因为丁恒的关系带上了鄙夷及憎恨，最后演变成嫉妒和羡慕。

“苏大哥。”

听到林小宁的称呼，苏祁锐只是笑笑：“好久不见了小宁。”

“我也是从丁恒那儿得知你的消息的呢，那件事之后便没再联系过了。其实现在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此失去了苏大哥这样的朋友真的有些可惜。”林小宁说着，有那么一秒她觉得也许这是她的真心话。

听着对方语气里的貌似语重心长，苏祁锐继续笑着：“现在不是又碰面了么。”

那笑真温暖，手下顿了顿，林小宁倒是继续用之前的语气说着：“是啊，真好。时间过得可真快，现在我和丁恒都有小宝宝了，不过他还不知道。”

苏祁锐看着她桌前的芒果布丁和一小块蓝莓蛋糕，又看了看她被暖气熏得微红的脸，他记得以前林小宁喜欢拿着调羹不停地搅着杯子里的不知为何名的液体，把原本精心制作出来的图案搅得支离破碎：“你是想请我喝你们喜酒么，那你应该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丁恒呀，怎么倒先约起我来了。”

林小宁的脸看起来更红了，似要滴出水来：“可别取笑我，我是打算给他个惊喜呢。”

苏祁锐收了脸上的笑，心底划过一丝的悲凉，为她，也为自己。

接到丁恒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回公司的路上，郑赫突然打电话给他说有点事要他过去处理一下，看来难得的一个休息日又得被折腾没了。

“我等你回来。”丁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哦。”

看来林小宁做事不够缜密，直到回去前，丁恒又打了三个电话过来，可他没空也没心思接。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郑赫还没有忙完，但却说要送他回去自己再回来，苏祁锐只能干巴巴地拒绝，我又不是小女生。

其实正如林小宁所想，丁恒不怕她发现什么，却怕苏祁锐发现什么，毕竟那时候他们也算是因为林小宁分的手，这回要是再把她给搅和进来，怕是事情会变更糟糕。他也知道苏祁锐这个人，虽然告诉他自己在等他的时候他答应了一声，其实大概也没放在心上，打了三通电话都没接看来是故意不想理他了。他觉得不能再拖了，本来是想先磨着耗着，把他那点脾气磨没了，自然也就像大学时那样……可是那时候林小宁还没算横在他们中间，王致城也在海外不知死活，如果自己不放开，那苏祁锐便注定是自己的，逃不掉。那时候他也就有着这股子舍我其谁的劲儿，才没被苏祁锐一盆接一盆的冷水给冲得远远的。

直到腿有些发麻的时候，楼道里的灯终于亮了，苏祁锐依旧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开了门，只是这回没有马上开灯，而是在玄关处站住了。

丁恒跟了进去，带上门，见黑暗里一动不动的身影就想伸手去抱，却见对方忽然转过身来，声音低沉：“要做么？”

丁恒还有些不明所以，吻却已经送了上来，灵巧的舌尖滑过嘴角和下唇来到牙关，却迟迟不肯深入。

丁恒这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一手搂住对方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后脑试图加深这个吻，可下一秒却被推开了。

丁恒真是叫苦不迭，不带这么玩儿他的。现在的状况就像有人不管不顾突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刚尝出点甜头却又被那人一把夺了回去，他现在定是一脸的苦字了。

抬了抬手想把人揽回来，却只听黑暗的空间里响起更为暗哑的声音，听得他的血液都要沸腾了，啵啵啵地在身体里不停攒动。

我们去卧室，苏祁锐说。

丁恒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苏祁锐一咕噜扑倒在床上。丁恒被摔得头有些晕乎，苏祁锐这是怎么了的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思绪又被对方的热情所淹没。

衬衫的衣襟被有些粗暴地扯开，一颗纽扣崩落在地上发出几下脆脆的蹦跶声，接着屋子里便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声和衣料摩擦声。这样的苏祁锐，真是比世界七大奇迹还奇迹。虽然极度想翻身把这个人压在身下，丁恒却还是耐着性子等着他下一个动作。

相较与之前有些粗鲁的动作，接下来的吻却似太过温柔与矜持。双唇总和身体保持着一个暧昧的距离，或是轻轻触碰着他的耳后颈侧，或是舌尖轻扫线条完美的下巴和凸出的喉结，可丁恒却被这呼吸间透出的温热气息撩拨得已是难耐。

虽然没有开灯，丁恒也知道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剥得差不多了，但是苏祁锐的衣服却还一丝不苟地穿在他身上，就连领带都还端端正正地系着。丁恒看不过眼，伸手去解，却被一巴掌挥开了，他想忽略掉那个突兀的声音，手上却传来一阵麻麻的痛感。

苏祁锐倒是像未觉般，开始解他的皮带。丁恒有些急，想翻身起来，却又被抢先一步按进软软的被子里。床太软，他使不上劲，更不知道苏祁锐到底在想什么。

苏祁锐手下的动作却愈发粗鲁，开始染上强迫的味道。丁恒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直到苏祁锐试图把自己翻个身时他才使出七八分气力反抗：“祁锐？你做什么啊？”。丁恒尽量让自己冷静，不是他想的那样的，肯定不是。可苏祁锐却丝毫不肯松懈，又占着体位的优势，尽管对方拒不合作，他还是把人给翻了个个儿。苏祁锐手指冰凉，竟已摸索到他后方，“做什么你会不知道？还有，别搞得好像我在强暴你一样！”

苏祁锐疯了，这是丁恒的第一反应，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话？

突然发力把上方的人撑了开，丁恒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就摔门而去。

苏祁锐哼了一声，冷得自己都打了一个寒战。这样就受不了了？这种话以前他不是经常写在脸上的吗。小宁，你是不是该谢谢我呢？

丁恒穿着少了一颗纽扣的衬衫和外套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冷风轻而易举地钻进了衣领里，吹得他从脖子凉到了心底。前几分钟他还惊叹苏祁锐竟是如此在意自己，觉得之前那些顾虑是多么多余，现在却成了这种落魄样，还真的讽刺。

几天后，丁恒同林小宁一道回了去。

他是真的被苏祁锐身上的刺给刺到了，他本也是个骄傲的人，自尊心好胜心什么的一个不差，再加上一直以来要什么便有什么的优越，长这么大他可没吃过几次瘪。摊上苏祁锐这么个人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失算了，他的优势在他嘴里不值一提，他的示好在他眼里不屑一顾，说他是眼高头顶目中无人的人，却为了别人一句说朋友的不是便可以拼命。你以为他视你为仇敌，却又见他对你笑。可后来即使在一起却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会小学生级别的示好，完了还要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别扭脸红好一阵子，搞得自己好像在犯罪。可是当自己说分手时，他的反应却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苏祁锐这种生物存在。可问题是，都这么多年了自己怎么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啊。

可这回苏祁锐的所作所为真的完全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范围。虽然介意自己突然成了被囧囧的那位，但想想彼此都是男人，本也该是平等的，只要给他点时间他可以试着去接受。只是无论回想多少遍，苏祁锐的那句话都是带着侮辱味道的，这毫厘不差地戳中了他的要害，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他的坚持与容忍，骄傲与自尊，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对方来势汹汹的恨意击了个溃不成军，且没有给他留一丢丢心理适应的时间。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把这些年来的苦水倒一倒，现在倒是完全没必要了，说了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第三十九章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哦……好啊。”

林小宁的笑有些僵住：“我是问你定在哪一天好，真是的，出了趟差人不会人都变傻了吧，那我以后绑也要把你绑在我身边了。”说着嗔怪地推了推丁恒。

丁恒却没接下她的打闹，显得有些一本正经：“我们晚点谈这些好吗，我刚回来很累。”

林小宁的声音也冷下来：“丁恒，我不是傻子，我希望你也不要是。”

“你要说什么就说，不要讲一半藏一半，你说着不累我听着也累，好吗？”本来烦躁得很，他现在可没闲情去揣摩林小宁的话。

见丁恒突然冲她发起脾气，林小宁委屈得紧，自己牺牲了那么多，到底都算什么啊。“你有资格说我么，有么？别在别人那儿碰了钉子就到我这儿来耍脾气。”

“什么意思？”丁恒眯起眼，闪着锐气，“你真找过祁锐？”

“这回倒聪明了。”破罐子破摔，说了又能怎样，她也憋得慌。怎么一扯上苏祁锐的事她就随时都会变成个卑鄙小人呢，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得找个理由，足够分量的理由。

“能有什么，叙叙旧呗，难不成把你那些事儿都抖给他不成？”林小宁想，我眼里都是委屈满是不安，你怎么一点也看不到，还是看到了却一点也不在意呢？

她的回答显然让丁恒有些失望，不再应她，颓然地走了出去。

年关将至，公司里大部分人都等着春节长假的来临，一颗心总显得有些蠢蠢欲动。丁恒却恰恰相反一头扎进文件堆里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