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记冰坐在唯一一张的矮凳上,吃吃地看着肉末、嫩绿色新鲜菜叶都往锅面上翻滚。面对一锅香喷喷的大杂烩……突然也觉得饿了。
“记冰,可以开动了,你看都熟了。”魏叔夹了羊肉放他面前的碗里。细皮嫩肉的帅小子不出几天就晒成了一个黑瘦的小伙!旁人看着也心疼。
“大叔你对他真好,比亲爹还好。”赵鹏把酒干了,对魏叔竖拇指。
“看你说的,你见过他亲爹吗?”
赵鹏摇首,不过心道:把亲儿子放在这里不闻不问料想也不会比自家那死去的酒鬼老爹强吧,顿时对记冰起了心有戚戚然的同情心。
记冰的眉都不动一下,好像说的是不相干的人,低头咬了一口魏叔夹过来的肉。
零散柔软的齐耳短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衣领下那块未被晒着的皮肤如白玉般呈现出一种细腻的光泽。赵鹏心里一紧,看得一阵讶然。
总觉得不一样,凤记冰跟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不一样。
“记冰,现在晚上睡得香吗。”魏大叔的声音惊醒了赵鹏,他不好意思地对自己蔑视地一把,看一个男人也能看着迷。
“很好。”记冰露齿一笑。
“诶甭说!大叔你看这小子笑起来还真有星味,也只有大叔您来了他才肯笑一笑。”
“腥味?”凤记冰偏头疑惑。
“星味!明星!我那妹妹从小就追星。男明星的海报贴得满墙都是,宝贝似的我碰都不能碰。”
“跟我家那小子一样。”
“大叔你还有儿子啊?”
“是啊。不过也好久没见到他了,有他跟没他真一个样。”从小就没让他省心。“整天跑得不见踪影,上次说去医院看望记冰,到现在都没见过他。”
记冰怎么都没想到魏亚南去看望过自己。“大叔,我没见过他……”
“你听听,他就没有安分的一天,扯个理由就往外溜,现在也不知去哪撒野了。不管他!不提他!他要是有记冰十分之一乖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叔。那你就把记冰收了当儿子吧。”赵鹏玩笑似的说道,记冰心里发窘。
“如果记冰不介意有个顽劣的弟弟的话……,我是很高兴多一个好儿子的。”
记冰没想到大叔会这样说,心里就像那一窝冒泡泡似的翻腾着喜悦。等一下……他还要去外卖店打工,不能让喜悦冲昏了头脑,不能忘了……
外面飘的还是毛毛细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红彤彤的脸降下了温度……
不过否认的,女人死后骤然压力减轻了许多……
他疑惑,心里却不敢去细想。
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快下来!你站得那么高,以为自己离天堂会近吗!”
凤记冰一愣,循声望去,街边一个男孩正把女友从高高的台阶一把抱下。
天堂……
凤记冰笑了下,不由仰头……那灰色的虚无的天空……虽然曾经对这种东西不以为然,此刻也希望真的有“天堂”存在吧。
一辆黄色的面包车突然刹车停在他背后!
凤记冰讶然转身!来不及反应。车上迅速跳下来几个人,凤记冰想跑却被人蒙住了嘴巴。
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时,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一捆粽子似被绑得结结实实半拖着塞进了车,拿不出力量反抗!突然眼前一黑,连眼睛都失去了光明……
在去外卖打工店的街道上,遭到了绑架……
面对这像电影镜头一样的突如其来的变故,男孩子只是傻抱着女孩:“在拍电影吗?”
“大哥,人带到了。”
凤记冰只感觉被人在后背推了一把,随之他头上的黑布被扯开了。突然的光亮让他没法适应地偏过头去眯起了眼。
可下巴很快被一只大手攫起,雷轶鸣的声音倏然响起:“看你能逃到哪去!”
“我没逃。”凤记冰睁开眼直视他,眸中毫无惧意。“我还欠你们钱,我不会逃的。我只是要换个环境,只要你们都不打搅我。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的钱通通还给你。”
雷轶鸣一愣。显然没料到这样的回答。这些天在工地里吃灰尘刨泥土的,要还钱?
不知道是该称他为天真还是单蠢,那笔高利贷就算他做到整个身子埋进土里都还不完。
雷轶鸣逼近他的脸,“三千一夜。”
凤记冰呆了几秒,升起愤怒的红晕。“你想都别想。”
“确实,现在我不会想,你让我没半点欲望。”雷轶鸣推开他,已经语带笑意,以为凤记冰早已远走高飞的愤怒平熄了。男人此刻的语气中带了调侃,“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怪不得让他们找你那么久都不到,不过……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这话语气笃定,好像跟记冰认识了八百年。
凤记冰心底不屑,想到自己工作还要去送外卖,“我把医院的钱攒够就还你们的钱,你不用一直催我。我会还你!现在,我要走了!”
他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雷轶鸣并没有拦着。
“看来你还搞不清状况。”雷轶鸣笑起来,“要放你,不可能。”
门外站了一溜保镖,凤记冰心里低叹一声,“你想怎样!”
“现在去洗澡,出去陪我喝一杯!”
什……么?一脸错愕地凤记冰被雷轶鸣推进浴室。
夜幕降临。舞池里的人疯狂扭动着,交织着密密麻麻的情欲与说不清的狂躁,一个他见惯了贪婪与性欲的场所,最厌恶的醉生梦死的地方。
雷轶鸣倒满酒,手下的小弟也因为今日大哥的心情极佳而放开胆子,有灌酒有划拳的也有找女郎进来陪聊的,一副歌舞升平的样子。
凤记冰独坐在一隅,很沉静地坐着,虽然舞厅里很闹,但他周围的空气就像凝滞了一般,又像随时会点燃般一触即发。
雷轶鸣仰头干完酒,目光不离那人,终于他起身紧挨着凤记冰坐下,“听说你很会跳舞,跳给我看。”
凤记冰头撇向另一侧。这动作看起来有些幼稚!对于一个十六的男孩子而言倒也只是惹雷轶鸣的一笑……
“乖,来一个。”才隆重举办过三十岁生日宴,红包就收了整条街的雷轶鸣恶意地把他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带。“我想看你跳舞。”
“放开你的手!”凤记冰推他,脸上起了层薄怒。
“雷,雷哥……”
旁边有人过来唤了声。凤记冰听着耳熟,一看居然是……魏亚南?!
“来了啊……”雷轶鸣一点头,魏亚南就高高兴兴地坐到了对面位子。
“都认识了,不用我介绍了。”雷轶鸣摊手。
凤记冰只看着魏亚南,以一种扎人的目光。
后者被盯得头皮发麻,跟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仍然摆脱不了那股视线,假意起身走开去吧台点酒。
凤记冰立刻跟过去,旁边的手下站起来要跟上,雷轶鸣却挥了下示意不用跟了。
“你爸在找你。”
“我不会回去的。”
“是你出卖我的?!”
“喂,你说话可别那么难听。”魏亚南重重放下杯子,“雷哥可是雷导演的儿子,跟着雷哥多好!你想想啊,如果攀上关系能进演艺圈,多少都要人打点的。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不能白白错过!”
“我们?”凤记冰冷笑,“我跟你说过我想演戏吗?”
“不想演你跑去当替身做什么。”
“那时只是想挣钱还医药费。”凤记冰真要被他气死了!
“所以喽!”魏亚南兴奋地半弓起身子,无限美好地说,“雷导可是国际有名的导演,你以后就不用演什么替身了,随便给个角色就能挣到钱。”
凤记冰没想到有这么天真的人。“我不想跟那个人有任何的瓜葛。”
他知道雷轶鸣不好惹!
“雷哥人很好的。他是混黑道的,手下兄弟那么多。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咋俩……”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这么帮忙说话!”
“你怎么说话的?”魏亚南也怒了。
也明白魏亚南虽然糊涂,也不是这种人。凤记冰偏过头,能敏感的他捕捉到好几双眼睛一直盯着这边。“是你把我搞进来的,你现在负责把我搞出去。”
“哼!出卖你的是我老爹。”
“你撒谎。”凤记冰才不相信。
“要不是他那么关心你,一次次地往你那跑。他们会找到你吗?我只是跟他们说我爹知道你下落。”
“你……”在闪烁不定的灯光下凤记冰的脸色相当难看,他恨不得把他掐死,“你等着看吧,看我能不能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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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感音乐加最夯电子舞曲,混合韵味十足的Hip-Hop的强烈律动。通过不断地调整达到和音乐最匹配的舞步。台上的女孩们已经渐渐露出疲乏之色。
男人过去向监制打了声招呼,“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监制点头同意,打了个手势喊停:“凌总体恤你们,今天就到这里了。”
女孩子们欢呼起来,而今晚的夜生活才正要开始。胆子大点的女孩鼓起勇气过来邀约难得从香港过来的新上司,“凌总,一起喝一杯吧”,他只是报以微微一笑。
出了摄影厅,Ally跟了上来,“上次让我找的人已经查到点眉目了。”
“后来情况是如此,有当助手的工作人员说真正的原因是男主角不同意,那少年有着盖过男主角的容貌。”
“我倒是好奇了。”男人露出感兴趣的笑容。走进办公室,回想剧中没有正面的镜头,只有一个侧面不到两秒的轮廊,也只能看出少年背部线条柔美。
“名字?”
“凤记冰。”
往椅背放西装的手微微一顿,男人睑下眼眸中的沉思,坐进办公椅,嘴角挑起一抹漂亮的弧度。记冰……
男人转了办公椅背对Ally望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夜空落在黑曜石般的眼里星光璀璨,这样的夜晚让他想到时时挂念的人。
“我调查到他人在酒吧工作,但我去酒吧,里面的酒保说他辞职了。”Ally还在继续说着,男人的思绪早已飘远。
“凌总?”
“你看着办,我明天返香港。”男人挥了挥手。
“好。”Ally立刻退出去了,把一室寂静留给男人。
男人收回目光,播通了美国长途,听到那端传来的熟悉低沉的的磁性嗓音,眉梢渐渐染上了漂亮的笑意,“柏冰,在做甚么。”
这里是四楼,如果能跳到三楼的阳台就能逃脱……距离目测3-4m的高度,加上自身的重力,如果攀不住扶栏就可能会失足掉下。想到连十二楼都跳的女人,这点高度其实不足为惧。
就算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凤记冰攀住窗棱。正待跃跃欲试,房门被砰然踢开了!雷轶鸣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这才意识到被关的这房间装了摄像头。“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你跳啊!敢跳我就把外面那个兔崽子也宰了,跟你陪葬!”雷轶鸣毫不受威胁地大步过来,“不给你教训你是不知道我不好惹!”
身子被扯落,跌落一个硬硬的怀抱。嘴唇被落下的力道深深吻住,惩罚似的啃咬。握成拳的手上明显施力让他挣脱不开来。凤记冰只觉难以呼吸!头皮都要炸了!不明白有些人总是喜欢用这种方式。
雷轶鸣呼吸急促起来,虽然一开始是惩罚,渐渐地也勾起了更深的情欲。一阵天眩地转。凤记冰被猛力压在床上。
撕开的衬衣下露出与脖子截然不同的白玉般的光泽,雷轶鸣双目一黯,扬起嗜血的笑,毫不犹豫地将吻重重地落在上面。
细腻光滑的肌肤立刻起了鸡皮疙瘩,空白的大脑仿佛没法思考了,凤记冰看着压在胸前的黑色头颅,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你自己都不懂得保护自己,你还期望谁能从天而降救你?
蓦然一句窜进大脑!
也在酒吧的时候,十二岁的他被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的男人拖进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人正巧经过,哪怕至今,记冰都觉得那次只是她出来吸口烟,凑巧随手救了他。
她在那秃头男人身上结结实实打碎了一个啤酒瓶,与此同时,也同时甩了他一巴掌——哭什么?如果你自己都懂得不会保护自己,你还期望谁从天而降救你!
那之后,他学会了对抗,用尖锐的“武器”。
也许想不到身下的人为何放弃挣扎,雷轶鸣写满情欲的脸带了丝困惑抬起头来,手上也渐渐放松了力道。
一瞬间,凤记冰划破了他的脸。
雷轶鸣吃痛,气得双眼通红。“该死的!”从来没有敢这样子对他!从来都是别人投怀送抱,哪吃过这种亏!愤怒得几乎烧了理智!扯过枕头压住他的头。强大的怒火让他用枕头压住他的头不放手,“看你还敢不敢!”
两分钟、五分钟……
凤记冰的挣扎越来越弱。作为黑手党的义子,从小就有持枪证的雷轶鸣,玩出人命的事也是经常有的。
但今天这个……并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十几分钟后,“喂……”恢复理智的雷轶鸣轻拍凤记冰的脸,没反应。
手往鼻中一探,居然没了呼吸!立刻有点慌了,“凤记冰?凤记冰!来人……”
雷轶鸣跳下床,转身冲到房门口,在走廊上叫,“来人!人都死绝了吗?!快来人!”
他哪料到凤记冰身子弱经不起他折腾,在玩出人命的时候,理智才重新回脑子。不由泄愤似地狠踢了墙根一脚,反复来回走了几步,雷轶鸣焦躁地回房,突然愣住了……
床上已经没人。
凤记冰的一瘸一拐地贴着墙跟走着。逃跑的时候由于不够冷静,真的没抓住扶栏。要不是下面有个种了茶花树的草坪,他此刻大概也可见到那同命相连的母亲了。
“都说了会还钱的,疯人院跑出来的病人都没那么变态。”少年抹了把嘴忍不住啐了一口。先是在寂静无声的街道尽头靠着树干坐了一晚,听着远处传来的笑声与树枝摇曳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在黑暗之中才觉得能安全地打个盹。
之后连续几天他都没去工地,也没去外卖店。更没去大叔那边。他的生活就是被那个雷轶鸣搞得穷途末路。
待脚不再作痛的时候,他决定讨回工薪。虽然一下子失去了工作,但工钱还是要想办法拿到的。大叔那里还能交待,医院却还有最后一笔钱要尽快还掉!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可才喜悦没多久,凤记冰就感到被人跟踪了。前面的人群中一闪而过的是辉哥那张老脸。
凤记冰后退了几步,奋力往后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中国话总是很在理。
那个阴魂不散的雷轶鸣总是挑在最紧要的关键时候出现。凤记冰在以后一度看到这张脸就会做恶梦的地步。脚疼、加上心急……拿着钱跑了没多久的凤记冰,就开始感到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