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程琳
程琳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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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东慢慢地睁开眼睛,“我一个快死的人,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把枪收了起来。

樊东盯着我,“你不相信我?苏哥,我能拿生命开玩笑吗?”

我说:“如果枪响了,我就是在拿生命开玩笑啦!我把你打死,我就犯了故意杀人罪!樊东,你多糊涂啊,我要是开枪了,我不也和你一样成了杀人犯了吗!”

樊东愣了一会儿,他走到我的跟前,从我的腰里掏出了手铐。

樊东的眼里盈满了泪水,“苏哥,我对你的要求可能过分啦,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进监狱等死……”

他给自己铐上之后,坦然地说:“苏哥,我和你回去。”

我哽咽地问樊东:“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要抓你?”

樊东苦笑道:“苏哥,我太了解你了!你什么事儿都好说话,只有在这个事儿上,你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真的就这么无情无义吗?”

樊东大概见我哭了,有点不自然,“苏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控制住情绪,果断地说:“樊东,假如你杀了别人,我可能真的不会放过你,但是你杀了刘长江……就算把我的命搭进去,我也绝对不会抓你!”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樊东的手铐。樊东愣愣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咱们没用的话也别说了。你收拾收拾准备远走高飞吧!”

樊东吃惊地说:“苏哥……”

我说:“樊东,从今往后,你自己要多保重了……我就希望你一点儿,你今后在外面,无论你受了怎样的委屈,无论你的生活有多么难,就是冻死饿死,你也不能去偷去抢去杀人……这些你能做到吗?”

樊东的眼泪挂满了脸颊。他说:“苏哥,我不走。我决定杀刘长江的时候,我就想到会有今天了!”

我说:“樊东,你他妈的别说傻话了。”

樊东说:“我没说傻话,苏哥,这不是明摆着嘛,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我说:“我又没杀人,我怕什么?”

樊东的态度十分坚决。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樊东,你必须得走。你要是被抓起来,你就把我坑了,你是我介绍来刑警队帮忙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公安局能放过我吗?我告诉你,我最低也得被判两年!你刚才口口声声地说让我去照顾你姐,我怎么去照顾?你好好想想吧,你被枪毙了,我要是再被关进了监狱里……你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樊东傻眼了。

我说:“樊东,你听我的,只要你跑了,就算他们怀疑我,他们拿我也没招。”

我向他举赵民的例子。我说:“过去我们领导一直怀疑赵民帮助刘长江,可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你看虽然把赵民停职了,现在不是又让他当领导了嘛!”

我向樊东表示,“你不是说十年之后,我能当公安局局长嘛!我告诉你,也许用不了十年。你跑了之后,我马上开始向领导溜须拍马花钱买官!你放心吧,我争取五年就当上这个局长。只要我当了局长,樊东,到时候,我就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儿!所以,樊东,你必须在外面至少要躲藏五年。在这五年里,你绝对绝对不能和我们有任何联系。我不说你也知道,公安局什么设备都有。如果你和我们联系万一你要是被抓起来,我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下午,我们在刑警队会议室,召开了案件分析会。

会上,陈凯鸣首先向我们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他说:“这个案子发生后,市里非常重视,市委、市政府以及市人大都做出了重要批示,要我们尽快破案。”他说完,我们便各自发表看法。

到目前还没有怀疑到樊东的身上。赵民怀疑的是徐冰,他要求刑警队要把调查的重点放在徐冰的身上。

我表示了疑虑。我说:“从现场上看,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可以证明徐冰与此案有关。刘长江死后社会上很多些人都在放炮庆祝,这说明想要整死他的人多了!我们调查的范围应该广泛一点儿,不应该仅仅局限在一个人身上。”

赵民反驳说:“这个案子和其他案子不同。从目前情况上看,徐冰与刘长江的恩怨最大,对这样十分明显的因果关系,我们应该予以重视。”

我没想到赵民会如此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不想在会上和他弄僵,就保持沉默。会后,陈凯鸣把我找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对他说:“陈局长,其实,我心里也认为徐冰最值得怀疑。但我们在这种分析会上,应该以事实为依据,不能乱分析啊!”

陈凯鸣不耐烦地说:“你别跟我说没用的,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嫌疑人?”

第七章(10)

我说:“有。”

陈凯鸣问:“谁?”

我说:“除了徐冰外,我觉得可能是赵民。”

陈凯鸣愣愣地看着我。

我说:“前些日子,段平突然来向我们作证说他确实看到刘长江把王大虎推下了楼。我认为段平现在是被人收买了。这说明有人要花钱把刘长江绳之以法。照这么下去,一旦刘长江被抓起来,他要是全都供出来,有人就会闹心了。刘长江过去三番五次地脱逃我们的打击,我觉得是我们内部有人帮助他。这个人我猜测是赵民。赵民虽然帮助了刘长江,但他肯定也担心刘长江有一天会把他说出去。他们过去关系很好,但现在很难说。徐丽杀人的线索,刘长江没告诉赵民却告诉了我。我分析,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出现了裂痕。如果刘长江把赵民供认出来,赵民就得身败名裂。这样看来,赵民也具备杀刘长江的动机。而现在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徐冰对刘长江恨之入骨,如果现在把刘长江干掉的话,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赵民的头上。”

陈凯鸣瞪着眼睛看着我,“你说的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第八章(1)

刀锋闪着光在腹部划动着。

血没有马上出来,而是在皮肉翻开之后才鲜红地涌出。

一把把钳子迅速地夹住了翻开的肌肤。金属与肉体接触后微微冒着白烟。

我看明白了,钳子是热的,它一接触肉体便将毛细血管封死。于是,血被止住了。

手术室有宽大的玻璃窗,里面的情景一览无余。拿钳子的护士戴着口罩,但头发和裸露在白大褂下的美腿,让我一眼就看出她是樊丹。她好像也发现了我,匆忙的间隙中,偶尔地向我张望两眼。

我离开了窗口。

手术室的门前站着几个病人的家属,他们的目光焦灼地互相凝望着。开始,他们中的两个人和我一起站在窗前向里观看,可后来他们都离开了。

如果不是怕影响樊丹工作,我会一直站在窗前看着别人在刀下血肉模糊。

我离开手术室在医院的走廊里闲逛着。各个门前到处是医生、护士、病人,闹哄哄的让人心烦。我想起了一个安静的去处。

七拐八拐到了一楼,我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有扇门,门前有一排椅子,现在一个人也没有。

我坐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后,我闭上眼睛,沉浸在轻柔的烟雾里。

我的后面是墙壁,前面是太平间。在它们的缝隙里是我的心。我的心跳动着。

这里太静了,心跳的强度和频率,我能听到看到。蓝色的血液从右心房进入到右心室,它们奔向肺叶,蓝色变成了红色,它们回到了左心房进入到左心室。

烟在我的鼻子下,血在我的身体里。

往事随着烟驾着血穿行在遥远的记忆里。我想起了童年、高中。想起去报考警校。想起上警校的第一天,校园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她穿着警服警裙,贝雷帽上的警徽闪着温暖的阳光。

冥冥之中,我看到了穿着警服的女孩向我走来,我听到了她的高跟鞋敲打水泥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站在我的跟前,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她的手凉凉的,夹杂着香皂的味道。

“亲爱的,你怎么跑这儿来的?”

我握着樊丹的手用脸蹭着。她喃喃地说着:“刚才,我还寻思呢,人怎么不见了呢?”

“你怎么想起到这里来找我?”

“我不是来找你,我是来取车的。”

“取什么车?”

“……就是这个屋子里的车,七床刚才死在手术台上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樊丹惋惜地说:“真白瞎了,他才三十一岁。”

樊丹说着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她把脸贴在我的脸上,“亲爱的,想我了吗?”

我没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樊丹温柔地说:“干什么这么用力?你没抱过女人呀!”

刑警队对徐冰展开调查。徐冰已经在一周前到省里为徐丽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局里派我到省里找徐冰了解情况。

从徐丽被刑事拘留后,徐冰再也没找过我,他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要求对徐丽进行精神病鉴定,他都是找的别人。我被刘长江告的时候,他找朋友那么帮我,而她妹妹出事了,我却一点忙也不帮。他对我有想法了!

到了省城,我挂通了徐冰的电话,他冷冰冰地问我:“有事儿吗?”我说:“你住哪儿了?我也在省城呢。”他犹豫了一下,告诉我他住的宾馆。

我打车来到了宾馆,找到了他的房间。房间是个套间,地上、桌子上放着各种包装纸盒。他坐在沙发上叼着烟。

我进来之后,随手关上了门。他说:“你让他们都进来吧!”他以为我来抓他呢!我说:“就我自己。”我坐在他的旁边拿起桌子上的中华烟。我问他:“情况怎么样了?”徐冰说:“你来干什么?”

我逗他,“我来抓你。”

徐冰瞪着我,“累死你!”他的怒气像失事的飞机从天而降,他抓住我的衣服领子喊道:“你妈个×,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说:“你松开。”

我伸手反关节抓住他的手,他忽然用另外一只手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被他打蒙了,愣愣地看着他。

徐冰大声地骂着我:“你他妈的真不是人。你利用我妹妹信任你就忽悠她,你这个王八蛋……苏岩,我明告诉你,刘长江就是我杀的。怎么的吧,有胆量你就把我抓起来。”

我对徐冰小声地说:“对不起,刚才我说抓你是在和你开玩笑……”我忽然觉得鼻子里很酸,我哽咽地说:“我这次来是想看看徐丽。”

徐冰愣了一会儿,他好像也不是滋味,他松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弟,对不起。”

我们两个人坐下来很快调整好情绪,他向我介绍徐丽现在的情况以及他托的那些关系。他指着桌子上的盒子,“这是送给王教授的!”他叹了一口气,“这老头说什么也不要。”他问我:“你还没吃饭吧!”他没等回答就拉着我到楼下的餐厅。这是一家湖南菜馆,他让我点菜,我点了两个,他点了两个。

我们吃上了饭,他又歉意说:“苏岩,刚才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举起杯喝了一口酒,假装没听见。看起来,徐冰也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我和他的关系已经好几年了。当初,他公司价值七百九十万元的货物被盗之后,我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只身闯入犯罪嫌疑人的家,为他追回了全部货物。

第八章(2)

吃完饭,徐冰到总台给我开了一个房间。把我安顿好之后,他开着车拉我到了省公安医院。

经过层层关卡,见到徐丽时,我吓了一跳,她现在已经惨不忍睹了。

在会见室里,她抓着我的手傻乎乎地笑着,她的身上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徐冰在旁边对我解释说,徐丽身上有味是因为她现在总喝自己的尿。我心里很难过,虽然现在徐丽像一个病人,但她伪装的痕迹还很明显。我觉得徐丽目前的状况通过精神病司法鉴定的可能性不大。

从医院回来,徐冰就拎着礼品出去活动了。他没让我跟着。我也没打算和他一块去。我自己呆在宾馆的房间里看着电视里的节目。节目丰富多彩。有些是收费的。徐冰给我开房间时,已经预付了费用。

我躺在床上把枕头垫得很高。我的眼睛看着电视,心里却在胡思乱想。徐丽、樊东、樊丹撕扯着我的心,我躺在床上什么姿势都不舒服。

晚上,徐冰给我打电话,说不能陪我吃饭了,让我自己到餐厅去吃,吃完记在他的账上。我没心思吃饭,我躺在床上给樊丹打电话。

樊丹在电话里关怀备至。问我住在哪儿了,被子薄不薄,让我多吃点好的等等。完了,樊丹才神秘地问我:“樊东到底去执行什么任务去了?”

我说:“这得保密,不能说。”

樊东临走前骗樊丹说是被我们派去执行重要任务。

樊丹问:“那他得去多长时间呐?”

我说:“不好说。”

樊丹见我不想说,就不再细问。她问我:“得几天才能回来?”我说:“事儿已经办完了,明后天就能回去。”

我和樊丹聊够了之后,就到卫生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我把水温调得很高。

浸在池中,闭上眼睛,抽着香烟,我暂时忘掉了心里如麻的思绪。

夜里,高军给我打电话问我住在哪儿?他也来到了省城。我问他:“你来干什么?”他说,是来抓徐冰,接着他说:“我们已经找到了证据!”

我知道他们找到的是什么证据,那本来就是我故意留下的。我告诉他我现在的地址。高军说,他们一会儿就到了。

高军是和赵民、杨远一起来的。我知道他们不是来抓徐冰而是来抓我的。

进屋之后,赵民就用枪给我支上了。他说:“你别动。”高军过来拿出手铐难为情地看着我。我把胳膊伸给他。戴手铐时,高军把我的袖子向外拽了拽,以防铐子磨到我的皮肤。赵民没有解释为什么抓我,他们下了我的枪,连夜往回走。他们开来的车是丰田大吉普。杨远开车,赵民和高军坐在我的旁边。凌晨四点左右,我们回到了林河市。

赵民直接把我带到了审讯室。起初,赵民的态度不好,他怀疑是我把刘长江害死的。我骂他:“你怀疑顶个屁?”

赵民说:“你怎么骂人呢?”

我说:“你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人!你凭什么抓我?”

我这么和他喊了之后,赵民的态度好多了,他说:“苏岩,你冷静点儿!”

我说:“我现在非常冷静。”

在这接下来的将近一天一夜里,赵民心平气和地审讯我。最后,他把高军和杨远都撵出审讯室。他小声地对我说:“苏岩,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昨天,我们在水泵房里找到了你的指纹。”

我神态大变,但我很快说道:“你们找到我的指纹有什么奇怪的?你忘了,勘察现场时,我也到了。”

赵民说:“苏岩,你到过现场不假,但你知道我们在哪儿找到的指纹吗?”

我故作恐惧地看着赵民。

赵民叹了一口气,他说:“实话实说吧,我们找到指纹的地方,你到现场时根本就没碰过。你不要再狡辩了,没有这种铁的证据,我们是不会去抓你的!”

赵民说完,我就弄出浑身哆嗦的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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