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殿又同衙为官一起两年多,他太了解苏衡对“大叔”的概念定义界线在哪儿了,屡次纠正未果,也只得随他了。
看着正欲发狂的太府寺卿,夏平在心中默念,泷青,我真的还想再说一次,你对“大叔”的定义太偏太狭隘范围太小太
有问题了。
姬芽眼睛吊斜瞅了瞅苏衡,眼神里透着一清二楚的鄙视,“都过三十了还说你不是大叔?亏你还是个当大官儿的,你是
没常识呢还是没概念?你的年纪明明就比我子琰哥哥大了近十岁,比我大得就更多了。不是大叔是什么?难道还是中叔
小叔不成?”
苏衡听她左一个“大叔”右一个“大叔”,还牙尖嘴利说词一套套,直听得火冒三丈,瞬间抓狂暴走了:“你你你、你
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我太府寺来撒野的?官衙重地,岂容闲杂人等随便闯入!说,你是哪家的臭丫头?姓甚名谁?你爹
娘呢?他们都不管你吗?!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难听,长大了还得了!本官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死’字怎
么写!来人!给本官活捉了往死里扁!皮开肉绽缺胳膊断腿都不要管,留一口能喘的气就行!算了,还是爷自己亲自动
手吧!死丫头,就是欠教训!”
“哈?”
姬芽听他左一个“臭丫头”右一个“死丫头”也听得冷笑起来,心头火起,也怒了。
玄武国公主大人袖子往胳膊上一撩,就要扑上去咬人。
夏平见两人都如此的不理智、不冷静,摇摇脑袋,好吧,今天的戏就看到这儿了,休息一刻结束,该去阅那满桌案的公
文了。
对着互相看不顺眼的一大一小,夏少卿动作不快不慢,正好赶在两人就要扑掐在一起的前一瞬间,说了一声“住手”,
然后从手中小食盒里取出一块酸枣糕塞进姬芽的嘴里。
火冒三丈的苏衡被阻止“行凶”,心中老大不爽:“干吗呢你?告诉你,就算人是你带来的,你也别想护短,今天爷真
的生气了!”
夏平在心中数了几个数,一打响指,“啪”一声,然后丢下了句“好了”,就飘回青案前继续他的本职工作了。
苏衡从火冒三丈给他绕得变成了莫名三丈,好了?什么好了?怎么好了?拜托,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好不好?
少壮派美丽青年苏大人视线从得力下属身上移回来那么一抬眼,傻住了。
只见刚才凶巴巴的臭丫头抬手揉了揉脑袋,打了两个大哈欠,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道:“你是谁啊?怎么
跑这里来了?这里是我子琰哥哥办公务的地方,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来的。”
苏衡:“……”
……
夏府。
夏夫人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光就是在早膳之后晚膳之前的这段时间。
老爷去绸缎庄照看生意了,儿子去府衙了,暂时借住在家里的一群人也都各有公干去了,只有化身为“青夫人”的皇后
大人留在家里,好像无事可做的样子。
两个身为母亲又都姿容脱俗的美妇一起坐在凉亭里喝茶观花,赏着园中美丽的景色,优优雅雅不疾不徐的聊聊天,倒也
悠闲自在。
夏夫人:“唉,明明是个水灵毓秀的姑娘,怎么会偏偏有这么些个古怪的毛病?”
青夫人:“要单说长相那是真没得说,当今玄武帝年轻的时候就长得不错,她那个兄长姬茶的样貌我也记得,少年人青
出于蓝,比他们父亲长得还要好,客观而言,这丫头不出状况时,倒比她父亲兄长更漂亮些。”
夏夫人:“光是长相好有什么用?相貌再好也不能代表全部。现在的女孩子们只要精于打扮,对自己上上心,那模样漂
亮的,还少吗?大抵都是说得过去的。”
青夫人:“但我瞧,姬芽这孩子人品不错,心眼儿又好,最难得是生长在帝王家还有如此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
不是她父兄保护得好,就是她天生有颗洁净的心,世俗污染不了。”
夏夫人:“您对她全是溢美之词,倒教我惭愧了。”
青夫人:“你我站的角度不同而已。我是以一个外人的眼光纯粹的从欣赏的角度出发;你是以一个‘婆婆’挑旬儿媳’
的眼光从挑剔的角度出发。所以得出来的结论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夏夫人:“您说的真对啊,我确实是以这样的眼光在看待姬芽那孩子的,一点儿也没错。”
青夫人:“我能理解你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换做是我,恐怕会比你挑剔得更加厉害吧。”
夏夫人:“既然说到了‘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这个话题正好是我想和您讨论的,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花费一些唇舌,
在此话题上,稍稍替我解开疑惑?”
青夫人:“我能猜得出你要问的是什么问题,但还是请你亲口把你的疑惑问出来,我也想趁此四周没有其他人在、下人
们也都已回避开、只有你我二人独处的时候,将我的真实心意尽量毫无保留的传达给你。”
夏夫人:“……可以不用带有歧义的言语吗?您这样用词,会令我很困扰。”
青夫人:“……只不过是应一下景而已,你想太多了。”
夏夫人:“……”
青夫人:“……”
夏夫人:“您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样的对话是在浪费时间呢?”
青夫人:“不浪费时间的谈话是没有意义的,也是不存在的。人只要张了口发出了声音讲了话,时间就会跟着一起流走
。”
夏夫人:“……”
青夫人:“……”
夏夫人:“话题跑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
青夫人:“瞧,你说话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一些,当然,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这真是一件有意思且富有深刻哲理的事
情,不是吗?”
夏夫人:“……”
青夫人:“我随便说说而已。”
夏夫人:“您心绪起伏的波动如此强烈,看来这件事情果然比表面上显示的复杂。”
青夫人:“我实在很不擅长处理这样严肃的场面,一碰到总会直觉想要逃避。但我既然已经答应会如实相告,我就不会
失信于你,请你不要顾虑我,也不要跟着我的话题转,问你想问的吧。”
夏夫人:“……皇后陛下,民妇想问的是,是什么样的原因和理由让您和皇帝陛下做出了‘圣旨赐婚’这样的决定?”
青夫人:“你的心脏足够强大吗?”
夏夫人:“……”
青夫人:“真正的原因永远不会如想像般美好,如果你的心脏承受能力足够强大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美
好面纱下所有的原因和理由。”
……
太府寺衙。
少壮派美丽青年苏衡苏大人和玄武国来的美少女一起蹲在太府寺池塘边上的石蹲上,远远的看去,像两只——
青蛙。
每一个路过那里看到这两人的太府寺吏都会在心头浮起这两个大字。
他们的寺卿大人在府衙内向来不太注意形象问题,就算说他毫无形象可言也丝毫不为过。
苏大人有句名言——
形象,那是在外面显摆时候用的,在自己家的府衙里还要顾及形象的话,爷不是要活活累死?不干!
池塘边——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一:“所以,你是有双重人格吗?”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二:“那个应该不算是双重人格吧?只是起床气而已。”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一:“起床气?你确信落差如此大的人格变化用这么简单的‘起床气’三个字就能解释得清楚吗?
”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二:“我怎么知道?每次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了。都是人家讲给我
听,我才知道的。”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一:“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你怎么能一口咬定那就是‘起床气’呢?”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二:“我父皇母后和皇兄都是这样说的。”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一:“愚蠢啊,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二:“你才愚蠢,我那是相信我的家人好不好,我相信他们不会对我说谎的。要是连家人的话都不
能相信的话,那活的也太悲哀了吧。”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一:“看你年纪小小,说的话倒也有些道理。”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二:“看你年纪不小,识人的眼光竟然如此短浅,以貌取人已经很不对了,以年纪取人更低一级。
”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一:“我算看出来了,不管你是人格分裂还是起床气,变化前和变化后的嘴皮子一样尖刻。”
石蹲上的两只青蛙之二:“……”
埋首于卷宗和公文之间的夏平步出堂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两只“青蛙”在呱呱不停的画面。
哦,这么快就化敌为友了?看起来还相谈甚欢……
不知道这该算是个可喜还是可悲的结果啊。
石蹲上的两人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他,立刻亮起眼睛,一起奔过来。
“子琰~~~~~~~”
“子琰哥哥~~~~~~~~”
飞扑的两人在离夏平还有三公尺的距离时突然听到有人微讶道:“咦?这里竟然有张银票?是谁掉的?”
“是我的!”年轻的太府寺少卿大人眉开眼笑的奔向刚从府衙外进来的夙轩身前,从他手中抽过那张银票,喜悦道:“
啊,终于找到了,原来是在这里啊!”
苏衡和姬芽一起瞪着夙轩,好阴险的手段!两人四只手一翻,比八字。
卑鄙啊,无耻啊,代表太阳公公和银票兄一起鄙视你!
夙轩通通都当没看见。
人接到了,回家!
5-3
夏府。
听完了皇后的答案,夏夫人有着短暂的沉默。
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帝王帝后的选择有着怎样的无奈,确实,圣旨赐婚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换做是她,也不会找到
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
青夫人淡淡的笑了笑,“知道了这些,你不会恨本宫和皇上吧?”
夏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都是做人父母的,皇上皇后考量的件件在理,假如因为这样就无理怨恨,民妇倒真成了无知
的泼妇了。”
青夫人点头道:“你能理解就好,也没白费了皇上和本宫的一番苦心。”
夏夫人道:“难为皇上和皇后想得如此周全,民妇先替我家琰儿谢过皇后陛下了。”
青夫人道:“好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也算是本宫还你家一个交代,以后,本宫不想再提此事了。”
夏夫人道:“谨遵皇后圣喻。”
青夫人:“我们在这里一聊半天,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回来了没有。”
夏夫人:“看这光景,约略就要回来了。”
青夫人:“我累了,先回房中休息,晚膳时再着人叫我吧。”
夏夫人:“是。”
……
晚膳过后,玄武国的姬芽公主半趴在桌上托着腮问:“子琰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择婚啊?”
还没离席的众人听得一愣,脚步才抬起来准备闪人的都收回了脚,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问的那个人。
是啊,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夏平扫了一圈,把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的道:“皇上在各灾区巡视,朝廷百官正为灾区的事情忙碌,子琰怎么
能在这种时候只想着个人的事情呢?择婚,总要等到灾区百姓们都安定下来后再考虑吧。”
座中诸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等到灾区百姓们都安定下来?那是猴年马月?没个三五年灾区的问题能解决?
夙轩看了母后一眼,打了个眼神儿,不好,子琰这是要赖婚了吧!
青夫人也挤了下眼,是啊,这番说词很有赖婚的味道!
“那怎么成呢?”姬芽第一个不同意,叫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我皇兄过几天就要来了,他要是来,我肯定就不能
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子琰哥哥,不如现在你就出题目吧?等我赢了,就算我皇兄来,我也不怕他了!”
夏平还没答话,花熙先好奇起来:“你赢了就不怕你皇兄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姬芽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他:“笨啊你,我要是赢了,就留在这里嫁给子琰哥哥了,到时候我跟着子琰哥哥姓夏,他姓
姬,我还用听他的话吗?”
闻言众人都给了姬芽一个佩服的眼神,小丫头想得倒还蛮在理!
言泓放下手中的小铜镜,嘴角撇撇,“你就确信你一定会赢?”
姬芽回的更绝,“这世上能赢过我的人只有我皇兄,跟其他的人比试,我还没输过。要赢你们不说易如反掌,轻而易举
总是有的。”
白恒乐了,“有自信是好事,但要是过于自信了,就会完全相反,变成不好的事。”
姬芽哼一声,“既然你们不相信,那就算了,等正式比试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青夫人突然好奇的问道:“姬芽公主,你从来没见过子琰,怎么会喜欢上子琰的?你就确信你对子琰的喜欢是男女之情
吗?”
这话一问出来,不止是夏府的男女主人,白花言三位公子,步夙二位贵公子,连夏平都有些好奇了。
玄武国来的美少女却没有一点儿迟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除了夏平之外的所有人,字字坚定的道:“没见过怎么就不
能喜欢了?我当然是确定了自己真的喜欢子琰哥哥,所以才来的,不然我干嘛要千里迢迢偷偷的跑来?我又不是脑壳烧
坏了。”
不坏也差不多了。这是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夏夫人也很好奇,问,“你是喜欢我家琰儿哪一点啊?”
已经从一家之主降到敬陪末坐的夏老爷,小声自语般道:“我还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会喜欢上我家琰儿的。”
姬芽眼珠子圆溜溜一转,“看来不跟你们说清楚,你们是不会明白的!那好吧,我就告诉你们吧。不过你们都只是旁听
,我呢,主要是说给子琰哥哥的!子琰哥哥,好好听啊!”
夏平虽然好奇,但表面上仍然温温和和淡淡静静的说,“你要是不想说,那就算了,不要勉强。”
姬芽迅速摇头,绽开大大的笑容,欢快的道:“不勉强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
白花言一起小声嘀咕:“你就等着机会想说的吧?不叫你说你才难受。”
夏府丫环们机灵的送上新鲜水果、瓜子点心和茶水,供主子和客人们听故事时食用。然后一个个自动自发的搬了凳子在
靠墙边一排齐齐坐好,支着耳朵,等着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