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得其琛+番外——何止桑
何止桑  发于:2013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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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琛在他喝水的时候问:“那最后还是……接受了?”

“不接受能怎样呢,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了。我那时候忽然很想离开B市,虽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但正是因为它,因为它的户口都能够成为婚姻的理由,太悲哀了。城镇,或者非城镇,北上广,或者内地的普通城市,这些人为分出来的区别,加剧了社会资源更加不公平的划分……我那时候上课的内容,说起来是人力资源管理培训,不过是照搬西方理论,在他们的管理体系下的成功案例,经过本土化的处理和加工,变成鼓吹大家去一起营建那些理论中提出的资本经济神话的动力。”

徐晏城沉默着,回想着那些站在讲台上为渴望成功的人吹出一个个精彩绚丽却从不真实的成功泡沫的日子。那种厌恶感,时隔几年仍然挥之不去,但也早不是那一面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的繁荣和成功却自认清高的年纪了。

没有人能真正做得成圣母,没有泥泞糜烂的土壤,开不出水面以上那勾了人心魂的出水白莲。

赤子稚童,随着年岁净长,都早晚都要睁眼看这再现实也再易崩塌不过的现世。

物欲太过肮脏,却是必不可少。

所谓一部分人先好起来再回头向后进的人伸出援手的幻想,大概是忘了人不是真正的集体,真真为了整体,放弃自己已有优势的圣者,就像个脆纸糊成的纸鸢,大概已经随着在原始社会里出现富裕资源儿产生交换的那一刻坠入到众生构成的欲望深渊里了。

人,是最残忍不过的欲望之兽。

自然资源加上社会资源,总共不过那么些,都说人人平等,平均分配给每个人的配额就是那些,过得比别人好到超过了平均的人,必然是掠夺了平均以下的人,盈亏消长的道理再简单不过。

想要得更多,多到超出这个社会能够分配给每个人的平均水平,必然要交出自己的某部分来换,好一点的年轻的时候拿命卖钱晚年拿钱卖命,差一点的闭着眼睛卖掉良知,再差的,不过是把自己彻头彻尾卖掉。

这个向前狂奔而去的整体,冲在前面的人早就沦陷在优越感和高过他人的权与利里了,像是急着先于其他兄弟姊妹冲出母体见到外面世界的野兽之胎,他们急躁地扯破了自己的胎囊,继而撕破子宫,只要自己能先出来,就算后面的胎儿过早失去了宝贵的羊水与脱力母体一道难产而死,也不会回头看一眼,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别人是死是活?还有没有力气跟上前面的脚步?

无人想要回头去看。生怕同情心多了,也被拽会后面的队伍中去。

穿透了种种社会意识形态,跨越了古今中外,都逃不离的是人性。

所谓的真理,用本来无时不刻变化的东西来度量,不能不谓之狡猾。本就是无形的东西,谁能回答真理何在?

贯穿始终的,是人性。人性面具剥落到最后,不过是本能和欲望。

信仰趋近坍塌,无人关心他人。

所以,就是在这样的失控了的世界里,想要一个归宿。

徐晏城看着那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他被家庭抛出关爱之外,一路艰难地走来,像是一个理想中的自己,十多年前想要做的自己。

这样经历过风霜却干干净净的青年人。

没有家庭的束手束脚,窥探到了一些成年人的世界,却还没有摔落到真正肮脏的污泥之中。

陆琛看着他久久不说话,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变换着各种神采。

“老师?……然后呢?”和刚才一样的问句。

“然后啊……”徐晏城结果他的问题,忽然轻松地一言以蔽之,“我就拿着G大本科,B师大硕士和博士的学位来了Z大,三年后就遇到你了啊。”

不过六年过去,其中仅三年的时光里都有这个男生的痕迹。

刚开始的留心,其后一时心软的收留和看似漫不经心的接触,像种子被种在心底里看不到的缝隙里,饱满的子叶变为嫩芽,怀着看它究竟能长成什么样儿的心态加以浇灌,以为会在自己手下长出参天大树,日复一日,带着略微的心急等着他开花结果,却忘记了那种子里也有一份自己的呵护在其中,等发现了以为是木本的小树苗实际上却是能够温润包裹着自己的藤蔓。

像“正常人”一样的和异性结婚,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了。

上辈子?徐晏城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谁知道上辈子什么样儿呢,眼前这辈子还有很远要走呢。

陆琛看着徐晏城面上撤下了刚才讲述之间一直保持的严肃。

徐晏城也到床边,贴着陆琛坐下。

“以前的事情,也是……年轻时的胡来,但不能用幼稚年少作为理由。我毕竟也是存了利用别人的心情的。但是,庆幸的是,我把这些都想明白之后,准备好了一个能够为自己,也为别人负责的自己之后,终于能够遇上你。”

“老师……”陆琛轻轻地开口,眉目含情地看着徐晏城。

“嗯?”徐晏城也和他对视着,眸子里像淤了汪看不见底的池水。

“好肉麻啊……”陆琛坚持不住脸上的神情,扭过脑袋,笑的肩上一抽一抽。

徐晏城知道他是不在意自己从前结过婚的经历了,在自己面前也是真正的交了心放松起来,才会全没了之前的寡言正色,心中忽然又起了坏心思,一下把侧过身的陆琛扑到在床上。

“啊!痒……老师……老……好痒!我错了……”陆琛被挠得起不来,面朝下脑袋拱到枕头下面去,随着身体的挣扎头发一绺一绺散在灰色的床单上磨蹭。

徐晏城看着他脸都埋在床里,全身被挠得无处可躲地抽动,怕他堵了口鼻,把他拉起来。陆琛真的有些憋到了,脸上都有些不正常的嫣红。小腹的肌肉早就被弄得无力,起来的时候一个没抓住徐晏城的手,向后仰过去后脑勺正好砸在了徐晏城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上,存劲儿难当,疼得鼻子眼睛皱在一起。

徐晏城轻轻地帮他揉着,又想起来毛细血管破裂引起的肿块不应该揉搓,轻轻摸了摸表示安慰,就移到陆琛头顶上摩挲。

好像只要胡闹在一起,就会有这些意外,一向被院里老师称作这一届最最稳当的本科小男生,总是能给这个生活处处精准无变的男人一些调剂。

从未有过的轻松氛围,没有商讨课业时的长幼距离,也没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欲搅合在其中。

从关系,到相处的模式,还有在彼此面前维持了几百个日夜之后摘下的面具。

两个人都知道,明显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而变化的表面背后,还有很多东西在蠢蠢欲动。

番外二

“徐老师!徐老师!”

“有问题吗?”徐晏城站在讲台上收拾好了笔记本和杂七杂八的线,正准备撤退,被一个女生叫住。

他记得他们班后面还有一节课的,是以好说话着称的韩老师的社会心理。

“老师!这是我们班的群,您回去能不能……小小地加一下?”女生仰着头看着他,由于一个站在平地上一个站在讲台上,加上身高差,女生的脖子以极为谄媚的角度仰着。

徐老师一脸黑线,这么热切地扔给他一张纸条,反而让他心里防备起来,难道这纸条上又什么猫腻?还是这个群加进去……会被学生调戏?

他收下纸条,点点头,没什么表情说:“哦,我知道了,我白天比较忙,哪天晚上有时间了再加行吗?”

“没问题,老师您有时间再说,我们班同学都想跟您多交流交流,老师不忙的时候来看看就行~~”

徐晏城把纸条放进口袋,走在烈日下,一身的正装真是热得可以。

今天晚上陆琛申请的国家创新课题要在校内做汇报演讲的日子,为了准备得充分一点,全天都没有来上课。

想起来前一天陆琛准备着演讲紧张得吃不下晚饭的模样,像只青涩的小酸梅,可爱至极。徐晏城给他讲了讲做讲座的技巧,让他把提纲列出来,也不见他放松,最后逼着他在面前演练一下,等两个人折腾好了,演讲稿也改来改去了好多遍,已经是半夜了,陆琛就在他家住下了。

上次这么紧张地筹备到半夜,是陆琛遇到了那个跳楼的女生之后不得不延期交上去的中期报告的答辩。这次然形式上并不是很正式,场景却要宏大很多,讲座是开放性的,全校师生都可以来听。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徐晏城把自己的备用笔记本借给他,让陆琛把自己四千多买的半吊子电脑扔到一边。

中午他开着车把陆琛送到图书馆的,他下车前抱着存着全部电子材料的笔记本,义正言辞地说:“老师,你别来看,千万别来看了QAQ”

“怎么又不让我看了?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让我来的吗?”

“不行不行!我一定会讲得很烂,太丢人了,老师你千万别来!”

“陆琛,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这么没胆量可不行,我可要鄙视你了oo”

“不行不行,太丢人,您千万别来看了,求求您了!”

“那好吧,你……加油,我有你们班的课,就不来给你鼓劲儿了,你最后再熟悉一下。”

徐晏城坐在凉爽的车内,看着陆琛抱着笔记本一路小跑奔进散着凉气的图书馆,极为阴险地笑了起来。

上他们班的课真是一个头比两个大,一群不认真听的小兔崽子。如果陆琛在的话,总是坐在离他很近的那个位子上,没动力的时候只要偷偷瞄一眼就立刻MP爆棚。

啊啊啊,好热!

徐老师快速走到停车场,把车开到报告厅侧门。过了一会儿看着陆琛拎着电脑包和学生会维持秩序的几个学生走进了报告厅。这种学生讲座都是学生会的学术部在做统筹安排工作。

为首和他站在一起的好像是计算机学院的男生十分高大,徐晏城回忆了一下这个去年在迎新会上做代表发言的男生,呃,好像是回忆起来一股浓重的东北味儿。

和那个男生并排的陆琛显得十分文气,虽然不白,却怎么看着都干干净净细细嫩嫩柔柔软软香香甜甜……

等等!老徐你在想什么口牙!陆陆不是食物啊=口=

徐晏城压下啦想要扑上去的愿望,事实上每次都是他自己压下去的各种妄想已经能够收拾收拾像废品一样卖上几个麻袋了。

就算不说男男有别啊攻受不亲啊,还有师生有别啊……有别啊……别啊……啊……

徐晏城拿出手机给陆琛拨了个电话。

“老师?”

“现在在哪儿呢?吃饭了吗?”

“吃了,和学生会这边的人一起。”

“别紧张,讲错了他们也听不懂的,能听懂的咱们系一共就那几十个人,不是你们班的就是隔壁班的,不是你们这届的就是下面的学弟学妹,毕业班都没时间来,所以你什么都别怕。”这话都安慰好几遍了,陆琛要是能不紧张早就不紧张了。

“嗯,好的,老师我不紧张。”

徐晏城听着他这么说,心里腹诽,不紧张个P,声音都软绵绵的了。

看着时间只剩下半个多小时了,徐晏城挂了电话,在车里继续享受着冷气。

现在里面人还不够多,等人多到一定程度了,他再偷偷进去看。

老徐同志心花怒放地等待着~~等待着~~~~

实际上陆琛的演讲没有任何漏洞,但是也说不上哪里成功,因为他……一直都低着头看着笔记本讲……

他是真的按老徐同志昨晚说的了——

害怕底下人看着你,就把它们当一排一排种着的胡萝卜就好了!

他把自己装作站在台上最大的那颗胡萝卜了……

但是徐老师对于这种学生给学生做演讲,而且还是给全校各专业讲的活动没什么太大执念,演讲嘛,逗学生玩儿的东西,就当是锻炼一下陆琛的薄脸皮好了。

当晚上他装作没有来听,坐在树后面小路上停着的车里看着人群散去之后最后出来的陆琛和学生会成员,他放心地回了家。

想起了口袋里还有个纸条,徐晏城摇了摇书房里台式机的鼠标,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自己某即时通讯账号的密码是什么来着。

嗯,虽然老徐同志很习惯于MSN的简洁界面,但还是某企鹅的。

当他提交了申请,很快就得到了通过验证的讯息返回来。

老徐同志坐下来,认真地研究该群。

呃,一排一排昵称各种诡异。

各种符号也就罢了,还有生僻字以及……老徐完全不认识的字。

老徐忽略掉了这些背景,认真眯着眼睛往下看。

忘了说,老徐和陆琛的联系都是在电话里进行的,最开始是因为陆琛还没有攒出笔记本的钱,等在徐老师的悉心照顾下攒够了钱,他已经习惯了老徐同志直接在手机上召唤他了。

比如召唤他去图书馆,比如召唤他出来把全班的作业交上来,召唤他出来陪吃饭(当然只是很CJ的陪吃饭!不要乱想啊口胡!)

实际上,徐老师是想多听听那个软糯的声音而已→_→终于他看到了——陆陆。

陆陆?诶?

和别人或文艺或狂放,或呐喊或内伤,或loli或伪娘的众多群内名片中,陆琛的名字极为普通。

好普通……

老徐同志通过陆琛的昵称窥探他在同龄人中的另一面的WS心愿破灭了一般,于是他又点开了详细信息去看状态。

【后天要做演讲了,紧张。】呃,更普通……

忽然,对话框里闪烁起来。

【欢迎我们敬爱的徐老师加入咱们班的群,还喘气的同学请出来诈个尸!改一改乱七八糟的墓志铭!】【欢迎老师与民同乐!】【恭迎徐老师圣驾!】【欢迎徐老师!状态什么的都是假的,请不要介意!】徐晏城看了这条,点开了发言人的状态——

测量什么的最讨厌了!SPSS去死啊!

老徐同志默默内伤。

SPSS软件与应用,正是他带的……

过了一会儿群里开始有新话题了。

【去围观鹿鹿讲座的人回来了!累死老娘了!】【怎么样?鹿鹿V5吧?】【嗯!他是我们心理班的良心!他是我们心理系的未来!他是我们Z大的一朵科研之花!】【其实今天学术部新升的副会长挺帅的,不过我半路走了。】【那你亏了,后面的提问环节是他主持的】【啊啊啊啊!亏了!】……

【说话注意点,刚上来的给徐老师请个安。】徐晏城关了对话框,于是世界清静了……

他点开了陆琛的账号,默默地看着上面的梅花鹿头像,默默地申请加为好友,默默地关了小企鹅。

陆陆……陆陆~~

第20章

陆琛的眼睛忽左忽右地转着,看似在扫视什么,徐晏城知道他其实什么也没在看,他在想事情。

在想很多事吧。

这二十四小时内,相互交换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老师?”

“嗯。”

“不会你的……前,前妻就是刘老师的学生吧?”

“不是。”

“那为什么?”

“我有次和男人一起,被他撞见过。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看不起我。不论嘴上说得多好听,什么越有知识的人见得多了越能接受不同的社会现象,都是扯淡,不到万不得已,不是信任的人,不要暴露出来,你不说,小心一些,没人知道。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为人师表的老师教授,就算是有容乃大的高校,也还没进化到那个程度。这里,道貌岸然,只会比你之前在家乡遇到的还残酷。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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