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都是小星星——陆
  发于:2012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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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年下攻/轻松

希望我们都不要忘记这个樱花盛开的夏天,

我们曾经俯瞰满地小星星。

1.

你认为才能会消失吗?

才能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的呢?

若说才能是天公伯给的,那天公伯会在后来夺走它、让它消失吗?

那花会不会忘记如何芬芳?

天空会不会忘记怎么蓝呢?

云忘记怎么飘?

风忘记怎么飞?

微风轻拂他的发梢,他睁开慵懒的双眼,举起骨感的双手到眼前,像展扇一般缓缓张开细长的手指。

从指缝中望出去的依然是蓝天白云,虽然没有拉普达出现,也没有魔女送宅急便,但今天风和日丽,阳光友善,是个适

合将报纸铺在顶楼水塔旁边,躺着发呆的好日子──

「江睿阳!你给我下来!」梯子下传来一阵狮吼。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将身下求职版的报纸捆一捆夹在腋下,爬下铝制的梯子,还未踩到地,臀部就被狠狠一拍。

「你在上面干嘛?到底有没有在找工作啊?」江妈妈双手环臂,见江睿阳点点头,又往他头上狠狠一敲。

「少骗人了!一脸刚睡醒的模样!」

「有,我真的有找。」江睿阳把腋下的报纸抽出来打开给江妈妈看,上面有一些红笔圈过的痕迹,岂料江妈妈看了之后

又是给他一个芭乐。

「随便圈圈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凭你这张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脸也想做酒店公关?现在大家都在用电脑找工作,土

豆也是电脑选的,你会找报纸才怪!」

面无表情也是你生的。江睿阳揉揉头,也不多做辩驳,看得江妈妈又是一阵叹气。

「你毕业也要一年了,还不赶快找个正职稳定下来,这样一直打工有前途吗?」

来了来了,从妈妈的嘴中轻轻地爬过来了……的碎念。江睿阳捂住耳朵往顶楼加盖的家走去,却在踏进屋内时被江妈妈

顶了膝盖后方,他腿一软趴倒在地,报纸散落一地。

被后方扑上的女人使出虾型十字固定,江睿阳连哀号都叫不出口只是用力拍打地板表示求饶。

「妈妈讲的话你有没有在听!」江妈妈以主妇的力量压制自己一米八却很瘦弱的儿子绰绰有馀,她跨坐在儿子的腰上,

两手抓着他的脚不断往上拗,拗得江睿阳更加用力拍打地板。

「有……我有……」江睿阳冷汗直冒,颤抖地回答着人称田中里的小桥健太、拥有「金勾臂之主妇力」的日本摔角迷江

妈妈。

「你胡说!你根本没在听!」

拜托,女人可以不要老是明知故问吗……他翻白眼,痛到快要往生。

「真是!你这孩子,从小也没给你吃过什么苦,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喜欢画图也给你上美术班了,成绩一直都不错,

怎么现在变成这副德性?打工也不是不好,但至少你可以像以前那样接画图的CASE来做啊,怎么现在一没班就在家里混

吃等死!问你也不说!你蚌壳精转世吗嘴巴这么紧!」

江睿阳还是抿紧嘴没说话,江妈妈拗到手酸,「切」了一声松开手,母子俩一坐一趴,皆气喘吁吁。

「你啊,那些画材也是钱买的,与其堆在厨房生灰尘干嘛不拿出来随手画画也好?」江妈妈擦擦汗,瞪了自己的儿子一

眼。

真的是怪咖,也不知道像到谁。

江睿阳坐起身来,看着地板上的蚂蚁,它们正在搬运某种白白的东西。

他说:「我不想画了。」

「不想画?你──」

「现在不想画了。」

打断江妈妈的话,他顿了顿:「以后也不画。」

讲完,江睿阳趁江妈妈没注意,一个前滚翻就翻滚进自己的房间里,迅速锁门,果然下一秒门外就传来索命般的捶门声

和叫喊。

「江睿阳你这臭小子给我出来讲清楚!什么叫做不画了!啊?」

「不画了就是不画了!」

「你给老娘……」

打开音响,把全罩式耳机戴上,江妈妈的咆哮瞬间消音。

趴在床上,江睿阳希望自己就这样灵魂出窍,飘出这个城市、飘出这个海岛、飘出这个地球、飘出宇宙。

要是可以随着他的才能一起飘走,就好了。

他一直都是个还算优秀的学生,并且从小就非常清楚自己的兴趣。

因为有洁癖的江妈妈找不到一间有干净厕所的幼稚园,所以江睿阳没有上幼稚园。小时候的他,整天就待在家里与彩色

笔和画本作伴。

比起着色本,他更喜欢空白的画本。

悠闲的午后,他常常听着狮子王或蜡笔小新的录音带,趴在画本上用彩色笔涂涂抹抹。

他最喜欢画人,其次是战舰,不过不会画人坐战舰,因为人的头通常画得比战舰还大,所以人一定坐不下战舰。小江睿

阳想。

除了江妈妈买给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录影带外,他也听很多故事。

安徒生、李艳秋姊姊、小马哥说的故事,有时候也会利用那台收音机来录录自己的节目。

「恭喜您!黄先生!您中了一台……卡车!」

对着收音机说话时他总是有些紧张,但就算吃螺丝也没有导播管他。

有时候他会爬上有着黄色水塔的小平台,躺在那里看天空看一整个下午,猜测那朵云是谁、这朵云是哪位,通常它们都

长得像迪士尼里的人物,江睿阳对发现天空是由卡通构成的自己感到非常满意。

天空、彩色笔、画本、收音机,这些足够撑起他美好的午后时光。

一个人的,满满的,毫无重量的。

如此逍遥了七年,在某个九月他便跟所有人类小孩一样进入了学校体系,进行思想与知识填鸭。

小学的他常常坐在秋千上扼腕,扼腕着人的一生那──么长,竟然只有七年是逍遥的。

听妈妈说,他必须读六年小学、三年国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研究所随便他要不要念,反正不念就是去工作了。

「那工作要念多久?」小江睿阳问。

小学、国中、高中、大学都有念几年几年的,那「工作」应该也有吧?小江睿阳悄悄期待那个神秘的数字可以少一些。

「不一定耶,你看,妈妈现在也还在工作啊。」江妈妈慈爱地说。

小江睿阳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啊!」江妈妈手足无措。

「妈、妈妈都这么老了还要工作!那我是不是也要工作到这么老!啊啊──」越哭越大声。

江妈妈瞬间赛亚人。

「你母仔我也是因为生你才变老的!」

于是小江睿阳的哭声被母亲的爱之铁拳(参杂恼羞成怒的成分)所终结,变成委屈如小媳妇般的抽噎。

自从得知好像得坐牢坐一辈子的消息后,江睿阳整个人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小学时同学说他这样叫自闭,国中时同学说他酷,高中时人家说他好高好帅好成熟,总之跟其他同学不一样就是了。

但是到了大学就读美术系后,同学都说他这样算正常的,因为美术系比他怪的人更多。

喜好复古风穿着的、爱玩底片机的、头发上下左右不对称的、拍照老爱摆出怪姿势的、捧着卡谬、罗兰巴特等等大师读

物看得津津有味的,还有喜欢看那部江睿阳不管看几次睡几次、穿插现实与意识流想像的《八又二分之一》的,他总在

下课后听着同学说:「费里尼真是个天才!」、「这电影真是经典!」时打打哈欠,继续睡。

睡觉好像可以让江睿阳继续忽略他或许并不具有才能的这件事情。

他一直都满优秀的,学科成绩中上、术科成绩中上、长相中上、人缘中上,但这些中上都不能掩盖一个越来越明显的事

实。

这个事实说了别人也不会明白,只有自己最了解,当看着自己的东西和别人的东西时就了解了,就算你说给别人听了,

别人也只会叫你「加油」。

最近他越来越讨厌「加油」两个字。

江睿阳埋在枕头里发出咒怨的声音。

虽然安慰是吐苦水时必备的角色之一,但江睿阳就是很讨厌别人对他说加油,有时候那是种不负责任的词汇,甚至带点

「你真衰小你真可怜」的味道在。

真心为你加油的人有几个?就连加油站的员工也不一定真心帮你加油。

于是他再也不跟任何人吐苦水。

到底该怎么加油?

如果可以有人不要跟他说加油,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加油就好了。

或是这样的他该怎么继续生存下去的办法。

喔喔喔,搞不好变成一只鱼也不错。

听着陈绮贞的歌,江睿阳昏昏欲睡,然后他睡着,在梦中变成一只吻仔鱼,跟其他吻仔鱼一起被炒去吃掉了。

2.

「你要不要去日本打工?」

江家晚餐时间使用福隆便当解决,听见江妈妈这么说,江睿阳眼睛不离电视,拨开吻仔鱼煎蛋,夹起排骨咬了一口,咬

咬咬,咬咬咬,咬咬咬……

「说话!」敲他的头,江妈妈开始怀疑儿子的头上藏有说话的按钮机关。

「你说什么……别动怒,我问的是为什么突然?」举起筷子夹住江妈妈欲继续攻击的手,推到一旁,江睿阳问。

「当然是你小阿姨听见你在台湾没工作也没干嘛的,就问你要不要去打工啊,在日本打工的时薪还比较高,寄回来台湾

比较好用。」

「……为什么要寄回来?」

「你不孝!」

江睿阳咬咬口中的肉,点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又摇摇头。

「怎么打工?能申请工作证吗?」

「当然不行,要去的话就是……」江妈妈脸色阴暗地靠近他:「打、黑、工。」

江睿阳吞掉口中的肉,点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又摇摇头。

「拿观光签证打工?被抓到要坐牢?」他不想被开菊花。

「放心,你阿姨说她们那里是乡下地方,警察管不到,也说你日本姨丈非常欢迎你去,你想想看,可以白吃白住又可以

顺便观光,多好!」

江睿阳咬了一口香肠点点头表示理解,想了想,又想摇头却被江妈妈用手扳住头。

「你给我去就是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出去走走对你也好吧!反正你在这里也还不是这样过!」

江睿阳没回话,只是盯着江妈妈的眼睛看,他看见里面有自己,自己正在咬咬咬着香肠。

江妈妈没有笑,也没有很严肃,只是捧着他的头,说:「加油,睿阳。」

江睿阳没回话,还是盯着江妈妈的眼睛看,他看见里面有自己,自己还在咬咬咬着已经嚼烂的香肠,还有面无表情地流

眼泪。

想起来那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是听到恨之入骨的「加油」,却非常假掰地流下眼泪。

说不定那种场景就是需要流眼泪,所以他的身体告诉他应该要流眼泪,他就流了。结果搞得母子俩抱头痛哭,把自从失

业后就被当作隐形人的江爸爸(当时他也在旁边吃便当)吓了一跳。

到底在哭什么啊?

哭离别?怎么可能他才要去三个月而已。

哭电视?更不可能那时候他在看电玩快打。

哭他这个儿子实在是颗烂草莓无路用?嗯,这个倒是……

「先生,请问要什么饮料呢?」空姐甜甜地问他,而江睿阳明明听见她对前一个客人讲话很不客气。

「苹果汁,谢谢。」江睿阳回答。接过果汁的同时,也收到一张写着联络方式的纸条。

空姐对他眨眨眼,扭腰摆臀推着餐车走了。

而江睿阳把那张纸条交给隔壁看空姐看到流口水的中年男子,打了个哈欠,毛毯盖头,头一歪,睡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日本,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住阿姨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踏上这块土地竟然有种怀念的感觉。

一定是要被日本文化洗脑了。江睿阳的脑中不断响起僵尸道长里「要变僵尸了」的台词。

将拇指压上海关前确认身份的先进仪器,他看着隔壁的帅海关回答了自己面前的老海关几个问题后(当然没有回答自己

要来打黑工),顺利地过关了。

「睿阳!这里啦!这里!」

江睿阳一出海关,拿到了行李,在成田机场的大厅随即看见就算成为人妻已经好几年也依旧活力四射的小阿姨,热情地

对他挥手。

记忆中,小阿姨是家族里最活泼的阿姨,也是非常独立自主的女性,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在日本工作,三年两头不见人的

,却也会在每一次回台湾时带很多礼物和日本饼干给他们,因此江家的孩子每次都很期待跑日本的小阿姨回台湾,就像

期待圣诞老公公一样。

这样自由奔放的小阿姨前几年却突然在日本结了婚,让大家都吓了一跳,不过跟小阿姨还算亲的江睿阳却不怎么意外。

小阿姨感觉就是那种敢爱敢恨的女性,只是她会跟年龄差这么多的日本男人结婚,还算是能让江睿阳挑眉的一件事。

「阿姨。」江睿阳走到小阿姨的身旁。

「唉呦!怎么越变越帅!长高了耶!」小阿姨伸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赞同地点点头:「一直都这么帅。」

被巴。

「给你CMYK就开起印刷厂来啊。」小阿姨哈哈大笑。

啊,小阿姨怎么会知道CMYK?江睿阳摸摸头不解,突然看见小阿姨的身后有个黑影贴在她腰后。

那黑影,莫非就是日本传说中的──座敷童子!

被巴。

「……我开玩笑的。」

「不好笑!来啦打招呼,阳阳哥哥耶,你忘记了喔?哎呀不要害羞啦。」

小阿姨将身后扯着她衣摆的黑影拖出来,江睿阳这才发现那是个——

「座敷童子!」

「是我儿子啦!」接着小阿姨半中文半日文地对她身后说:「来,薰君,打招呼!」

小阿姨说完一个用力,把一个有着平浏海、柔软黑发、脸颊感觉也软呼呼、看起来已经国小五六年级的小孩拖到江睿阳

面前,小孩抬眼望着他,有些怯生生的。

江睿阳微微撑大没精神的下垂双眼,看着这个小孩。

「座敷……嗨,薰,好久不见。」大学时第二外国语选了日文,所以简单的问候,江睿阳记得还算清楚。

名叫薰的小孩眨眨眼,又赶忙缩回小阿姨的身后,露出一双大眼睛看着江睿阳。

他有这么可怕吗?连飞机上的空姐都有留电话给他耶……对自己的外表产生动摇,江睿阳拉起自己的眼角让自己变成凤

眼。

「薰,你忘记我了吗?」他弯下腰来,跟薰靠近一些,薰又更缩过去一点,眼睛一样眨着羞怯。

「我可是让你吸过奶奶的耶……阳阳哥哥好伤心。」

「你什么时候让他吸你奶奶?」

小阿姨大惊,而薰听不懂那句猥亵的中文,只是依旧看着他。

江睿阳回想。「几年前来玩的时候,你出去买东西把薰丢给我照顾,他说饿,我就给他吸我奶奶。」后来吸没奶,奶头

倒是又肿又痛的。江睿阳下意识地抓抓奶头。

「你这变态!」小阿姨又骂又忍不住笑。

「再吸一次说不定就会想起来了。」江睿阳看着薰认真地沉思,薰抖了抖。

小阿姨笑着打他一掌,江睿阳踉跄一下。

「唉,许久不见你还是一样怪咖。」

听见怪咖两个字,江睿阳笑了笑。

「我很普通。」他淡淡地说。

「睿阳……」多少听三姊说过江睿阳的状况,小阿姨皱眉。

她看见江睿阳默默从口袋抽出一个方形的银色片状物,撕开,把里面油油滑滑的塑胶套拿出来吹气,过不久,就变成一

个尖端突起的气球。

「薰,这个,要吗?」江睿阳嘴巴油油的对薰笑了笑。

下一秒,薰看见江睿阳被压在机场大厅的地板上,虾型十字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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