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娇气了！都下水了还怕湿身？”

谁娇气了！唐锐被他说得有点恼，索性还以颜色，追着林晴天抓住了便往海里按，两人你来我往厮打胡闹起来，彻底成了嬉戏。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藏到云后头了，林晴天也终于觉得累了，两人便又气喘吁吁地游回礁石边。

在海里还没觉得，上了岸湿淋淋的被风一吹，立即就觉得冷了，林晴天穿回衣服，看唐锐还在纠结扣子，过去帮忙，一边说：“好像挺晚了，赶快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事——阿嚏！”

唐锐擦了一下嘴唇——林晴天那个喷嚏正好对准了他的脸，他倒没觉得什么，林晴天也抹嘴，说：“要感冒了就遭了。”

唐锐说：“不会——阿嚏！”话没说完，他就照样还了一个喷嚏给林晴天。

林晴天喷笑，“别逞强了！真要感冒可麻烦了。”他顺手揉了一下唐锐的脑袋，这动作他做来非常习惯了，月光下顶着一脑袋乱发的唐锐，就像一个大只的小狗，毛茸茸地滴着水，撅着嘴懊恼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一股暖流从林晴天心里涌出来，千言万语，万种柔情，只汇成四个字。

“回去睡觉！”

第45章

回了帐篷里，林晴天开了应急灯，把他们两个头发都擦干，唐锐低着头让他蹂躏，终于林晴天把他从毛茸茸揉进化到炸毛，把毛巾一丢说，睡觉。

就睡觉。

视线里又暗了，这一次唐锐已经用不着寻找林晴天的方向，帐篷并不大，并排躺着两个人，不可避免地便依偎在一起。唐锐一抬头便能碰到林晴天后脑勺，林晴天的头发梢还有一点湿意，嗅起来带着海水的味道，有点腥有点涩。

唐锐屏息，贴近过去，背对着他的林晴天呼吸轻轻的，已经睡着了。

他们的身体基本是贴在一起的，贴得久了，对方和自己的体温都混在一起。唐锐看着林晴天的后脑勺，黑头发下面是一截白脖子，在黑暗里更明显了。唐锐忽然想起墨蓝色海水里那条月白色的鱼，莫名地吞了吞口水。

像被迷惑了似的，他将手伸出去，放在林晴天的腰上，宽松的棉质衣料下是林晴天暖烘烘的身体。唐锐有点恍惚，但手似乎有自己的意愿，不肯离开。反而一路巡礼般滑下去。唐锐着迷于手下的触感，那是属于青年人那柔韧的身体，适才在海里打闹的时候，无意中触碰过的柔软的温热的皮肤触感又重新在他手里活过来了。每一分都和海里那条月白色的鱼重合了，他已经上了岸，舒展着身体，就躺在近在咫尺处。

唐锐的呼吸渐渐粗重，看着眼前那截白脖子，他忽然很想尝一尝那是什么味道。

他轻轻把嘴唇贴上去，舔上去的一瞬间，带着一点咸味，却给他带来了更多的刺激，诱惑着他想要更多更多，舌尖那点微带咸涩的细腻已经不能满足他。

唐锐不能自己地贴拱着身前那具温热柔软的躯体，将自己的嘴唇毫无章法在任何能触碰到的地方亲吻舔尝。有火从他心里烧出来，渐渐弥漫到身体各处，烧得他要融化。热到最顶点时，他觉得自己已经热到无法思考了，从头到脚都要化在这似幻似真的迷梦里。

抵达巅峰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震动着贴合在林晴天身上，崩溃般将身体里那一股热倾泻了出来。

唐锐喘息着，放开了依旧沉睡的林晴天，翻身平躺。

情欲的冷却不过是片刻之间，癫狂癔症的热终于从身上一寸一寸褪去，唐锐渐渐冷静了，仿佛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呆滞地盯着帐篷顶。这个密封的空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平缓的呼吸，林晴天由始至终毫无察觉地酣睡着。这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奇诡，刚发生的事情显得那么离奇，不像真的，唯一能够证明的，是他身下难以忽略的尴尬，正在随着时间变得湿冷。

唐锐将手抬起来，盖在眼睛上。他像一个濒临窒息的人发出了闷而重的声音，一半像哭一半像笑，这声音还没发出，又被他用手压在嘴巴里。

他想，他真的完蛋了。他已经疯了。

第46章

林晴天并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为一桩青少年犯罪的牺牲品，好睡一夜，醒过来又是神清气爽。唯一的不足就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导致背部隐隐酸痛。

唐锐并不在帐篷里，看看时间也才八点，林晴天爬出去，看见赵成也都起来了，正和唐锐站在树下说话，他伸着懒腰走过去，唐锐一看见他，就不太自然地把头扭向一边去。

“早啊，”林晴天说，“咱们是不是要去路边等车了？”

昨晚他们从看店的小孩那里知道，每天都会有两趟班车经过这里到镇上，分别是早上九点和下午三点，错过了就没了。

“急什么，还没到八点半呢？”赵成说，他眼睛尖，盯着林晴天脖子说：“你脖子上怎么红红的一块？”伸手摸了一下。“昨晚上有蚊子吗？”

林晴天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脖子，没啥感觉：“没有吧，可能我昨晚上游泳的时候碰了一下。”他下意识扭头看唐锐想求证，却奇怪地发现唐锐把头低着，死死地盯着地下，好像那里有什么黄金还是宝贝似的。

赵成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大半夜你们还游泳去了，真有情调。”他酸溜溜地说，林晴天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又吃瘪了。

“温饱才能思淫欲，谁让你搞这个大乌龙啊。活该。”

他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赵成，偏巧李晴也走过来了，听到最后一句就说：“活该什么呀？”

“我说他给我们找了个这样的地方，活该挨饿。”林晴天笑嘻嘻地说。“走吧，还是去路口边等边聊吧，乡下地方车可不一定守时，错过了就哭都来不及了。”

众人都同意他，林晴天伸手想拉唐锐一把，唐锐却已经大步走到他前面去了，林晴天一伸手扑了个空，愣了愣。

在路口等到九点半，在太阳升起到小半个天的时候，远方终于出现了一辆带着点点黄泥印的班车的身影。

到他们跟前，门一打开，一个看起来才十几岁的小女孩利落道：“到镇上？一个人三块，四个人十二块。”

赵成连忙摸钱，等他找回零钱，其他三个人已经走到车后面去了。他也连忙跟了过去。

班车上满满都是人，连中间的过道上都被充分利用地塞上了一条长凳，赵成坐在长凳上，旁边是唐锐和林晴天，所以林晴天想和唐锐说话都要越过中间的他，右边的中年妇人在操着当地方言在和她老公（兄弟？）大声地争论，口沫横飞，左边的老头抱着穿开裆裤的小孙子，小鸡鸡就在他眼皮底下一颤一颤，赵成真怕它忽然间就飞出一泡童子尿来。在他们的长凳底下，还有一笼活鸡在咕咕叫……一车的人和汽油、鸡鸭的气味混杂一起，赵成觉得自己开始头晕脑胀，这个活泼泼的乡镇的清晨，实在是太重口味了。

他身边的两个人也在说话。

“唐锐，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那你怎么没精打采的？”

“没有。”

“真没有？”

“……”唐锐干脆不答了，把头拧到一边去。

赵成贴着林晴天耳朵说：“你真像他妈——”被林晴天不动声色地捅了一肘子，抱肚子正经了：“是没睡好吧，我半夜三点多起来，看见你了，”他对唐锐说：“是去上厕所吧。等咱们从镇上补充了食物回去，你可以再补眠。”

唐锐没吱声，林晴天奇怪说：“他上厕所，你也半夜三点多起来上厕所？你肾虚啊？”

赵成倒闷了，隔一会幽怨地说：“你和唐锐睡在一起，怎么会理解我的痛苦……”

林晴天一怔，懂了，顿时笑得直抽抽。

唐锐默默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把眼睛移开去。

一路颠簸到了镇上，镇子不大，但热闹得吓了他们一跳，原来正赶上快到中秋了，基本上下面几个村的人才都出来了。满大街都是人，走一段就看见一笼一笼的鸡鸭从菜市场里都排出来了。还有小贩推着车卖各种花花绿绿的折叠纸灯笼。小孩子拿着一根一根的小焰火，当街就点起来，滋滋直冒白烟，大人们就在一边吃茶聊天，等玩过火了才过来各打一巴掌拎着回去。

人实在是多，他们这样集体行动也不方便，便约好了在上车的地方碰头，不然就手机联系。李晴和赵成一组走了，余下林晴天和唐锐大眼瞪小眼。

“咱们呢？是分头行动还是一起？”林晴天说。

唐锐没回答，眼睛在他脸上对了一下，又像受了惊似的跳开了。

林晴天有点纳闷，从早上上车前，唐锐就开始不怎么说话，问他话也都特别勉强地应付一个字两个字的，也不像是不舒服，就是整个人怪怪的，可明明昨晚上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又别扭起来了？开始他还以为是车上太挤了唐锐也不想说话，但现在一看，似乎另有其他的原因。

他想不通，但唐锐不肯说也不能勉强，就说：“那，要不，咱们也分头行动，待会车上见——”

话都没说完，唐锐就应一声，转身就走了。林晴天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胸口一闷。像他这么乐观向上的人，此刻那坚硬像水泥一样的自信心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跟我一起行动就那么不好啊？？？？？？？？

第47章

唐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他只是觉得惊慌失措。呆在林晴天身边，越多一秒他就越不像自己，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来一只可怕的鬼，抓住一切时机蠢蠢欲动，他只有跑开，跑到看不见林晴天的地方。可那只鬼却更抓紧他不放。即使他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要钻进他心里去。

“滚！滚！”他在心里大声地说，“别来烦我，我不想，我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即便是这么的决绝，他还是能听见那鬼窸窸窣窣地笑他的言不由衷。甚至连路人似乎都在看着他。

唐锐一步一步往后退，退到阴暗的巷子里，阴暗的光线和偏僻的遮蔽，一时间让他觉得终于清静了，他喘着气，扶着墙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从巷子里走出来一个提着一个旧菜篮的女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双明显过大的拖鞋，噼里啪啦走到他身边，发现这里还有人，似乎很惊奇似的，停下了好奇地看着他，唐锐的脑子也空白着，只能呆呆地回看她。那小孩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鞋子，又是这么样坐在地下，大惑不解似的挠挠头：“你是来买月饼的吗？”

“月饼？”唐锐茫然地反问，女孩子点头：“要去里面哦，里面才有，他们今天是不拿到外面来卖的。”

唐锐还是茫然不动，女孩子很热心，用手往里指，“就在里面，门口贴了红纸的就是，你再不去就卖光了没有了。”

她噼里啪啦地又拖着大拖鞋走了，唐锐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鼻子里忽然闻到一点甜甜、浓郁的香味，他下意识地起来，顺着味道来的方向往里找了过去，果然在里面一家门前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写着几行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唐锐看了一下，才看明白那是一张价格表。

豆蓉，二十块钱一同

豆沙，二十块钱一同

加蛋黄，三十块五一同

不零售。

他呆呆地在人家门口站着看，既不进去也不离开，看见不多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那门打开了一点，有个胖乎乎的女人，拿着一个塑料袋装了几筒用红色油光纸包着的月饼，拿到隔壁人家里去。唐锐听见她和那家人为了收不收钱而高声推让了一番，最终对方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又塞回给她一个据说是城里姑爷带回来的柚子。

胖女人走回自己家，要进去，又看了一眼这个一脸呆样的少年：“买月饼？买就进来撒。”

唐锐不由自主，迈步跟着她后面进去了，房间里比他想象得要明亮得多，正门进去的堂屋里敞亮敞亮的，大圆桌上摆着已经封好的一筒一筒的月饼，从侧房里飘出来煮豆沙特有的浓郁的甜香，唐锐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要多少撒？”女人问他，一边扯下一个白色塑料袋，“要豆沙的还是豆蓉的？”

“……有没有莲蓉的？”唐锐嗫嗫道，女人说：“木得莲蓉，我们只有豆沙和豆蓉，还有蛋黄。”

她看着唐锐在那里犹豫，不耐烦了：“到底要不要？”

“那就要豆蓉的吧，”唐锐说，连忙补了一句：“要两筒，都要加蛋黄的。”

女人利索捡了，装整齐给他。唐锐给了钱，拎着又走了出去。

他重新回到街上，还是有点茫然，街上的人还是一样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也有人像他一样拎着红色的一筒一筒的月饼，有个小孩跑着从他身边过去，他没留意，被撞得差点往后倒，幸好后面有人扶了他一把。

唐锐谢谢没出口，就看见林晴天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了：“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哎！”他发现新大陆一样拉住他的手，唐锐心一跳，差点没把月饼都掉地下去。

“你在哪里找到的？还是热乎乎的刚出炉的呢，”林晴天惊喜不已，唐锐看他两眼闪闪发亮，整个人仿佛都因为欣喜而绽开了一层柔和的发亮的光芒，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没有莲蓉的，我就买了豆蓉蛋黄的。”他有点局促，赶紧把月饼都塞到林晴天手里去。

“啊？”林晴天愣了愣，瞪大眼看他，“是……给我的？”

唐锐更加口干舌燥心乱跳了，“不是，他们就有这两种，我就随便买了……”

他越心慌解释，林晴天就觉得是他不好意思，遂从善如流不再追问这些细节了，笑眯眯地说：“正好，咱们就先在这边过了中秋吧，要不晚上也没什么事干。”

这时候太阳已经挂半天高了，晒得人身上发热，林晴天瞅个空，拉着他到一家冷饮店坐下——这都中秋了，这边的冷饮店居然还是生意兴隆。多数是十来岁的小女生凑一桌喝珍珠奶茶，像他们俩这种组合一坐下就招来不少人看，林晴天毫无自觉，大大咧咧地翻着单子一边问唐锐要什么。

唐锐自然还是什么都可以。最终他们要了两碗芋头汤，加了透明西米，吃起来甜腻腻的，唐锐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看林晴天很是享受的样子，干脆把自己的也给了。

“你不吃了？”林晴天意外，唐锐坚决摇头，他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换个勺子继续吃。

他吃着，唐锐就看着，林晴天也不是木头，吃了一会就被他盯得发毛，说：“唐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唐锐默，林晴天放下一次性塑料勺子，鼓励道：“说吧，想说什么都行，就是别都憋在心里，这样不好。”

“我……”唐锐吞吞吐吐地。

“嗯？”

迎着林晴天那清澈纯洁像小鹿斑比似的眼睛，唐锐眼一闭，豁出去了。

“我喜欢上一个人。”

半晌没反应，唐锐看向林晴天，发现对方在——捞芋头吃。

“是好事啊。”林晴天说，他倒不是漫不经心，只是一心多用，“多平常的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别想什么早恋不早恋的，喜欢谁不用管这些。”

“只要你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不会耽误现在的学习，尽管大胆地喜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