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王志就显得更加郁闷了，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林晴天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学生，之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唐锐身上，几乎没留意到还有别人。

那男孩子满脸青紫吓了他一跳，但是让林晴天更吃惊的是他的表情几乎和唐锐如出一辙，完全无视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人”，一脸无聊，连眼角都不屑看过来。

林晴天走过去问道：“你和唐锐是怎么回事，是他打你吗？”

那孩子没看他，就好像他是透明的，他没回答林晴天的问题，反而向王志说：“老师，都已经下课了，该问的你都问了几百遍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能走了吗？”

王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火，说：“你走吧。”

林晴天哑然地看着那学生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还有几个人等着门外接应他，那几个人投射过来的目光，让林晴天不由有几分不安。他看了看唐锐，唐锐还是一脸无所谓，也对王志说：“老师，他都能走了，我也可以走了吧？”

王志恼怒地说：“你把事情说清楚就能走了。”

从今晚上从被带进办公室起，唐锐怎么问都只是那么两句话。就算王志明明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暂时拿他没办法。

最让人恼火和惊讶的是，章立也像是和他约好了似的，来来回回都是一样的话，受伤是因为不小心摔倒了。唐锐？不知道，不认识。

其他的事情，是怎么问也不吭声。

他们两个被带到一楼的大办公室，相隔不过十米，几个老师轮番问话，问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得到，两个当事的学生甚至连互相看一眼都没有，好像对方是不存在的。

实在僵持不下，王志只好搬出请家长这最后的法宝，没想到唐锐这边来了一个比他还年轻的小警察，看起来完全不了解情况。章立那边更好，打了半天电话根本没人接。

而两人都又是这么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搞到最后反而是他下不来台，王志的恼火是可想而知的。

林晴天看王志脸都快气成茄子色了，正想出言缓和一下，没想到王志就冲他来了：“林警官，你是警察，你看看，这事要怎么说？”

“呃，这个……”林晴天被问住了。有点为难地蹙着眉，看看唐锐又看看王志。

其实，林晴天看刚才那学生和唐锐的表现，稍微想想就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这么明显他都看不出来，他也别混了。但林晴天现在的角色不是警察，作为一个被叫过来的“家长”，当着老师的面，他也不好质问唐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他也要先站在唐锐这边的，不能跑错立场了。

所以，他只好暂时把身为警察的职责什么的抛到一边，干笑说：“王老师，我觉得，小孩子打架这种事，说不清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然，我亲自去和对方的家长道个歉？”

王志还没说话，唐锐就截断了他，说：“道什么歉，他自己也说是跌倒的。你没听见啊？”

又语气很冲地对王志说：“老师，既然你没什么好问的了，我回宿舍休息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他拽拽地转身就走，把王志气得目瞪口呆，林晴天只好跟在他后面给王志道歉：“老师，对不起，这个，这孩子的脾气……”

王志看唐锐是气，看着他是哭笑不得：“林警官，你到底是唐锐什么人啊？”

第34章

林晴天在外面很快追上了唐锐——唐锐也没真走远，人就在外边站住了等着他。

“到底怎么回事？”旁边既然没外人了，林晴天便直接了当地问，“你把人堵厕所了？”

唐锐说：“嗯。”

这会他又装乖了，林晴天没被这姿态立刻给软化，继续板着脸问，“他也说自己跌倒了，你们是心照不宣以后再私下找你算账？”

唐锐哼了一声，“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

这时候还那么拽，林晴天气的，真想学人家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揪他耳朵，“你觉得你挺厉害是不是？这以后要是老这样，今天你堵他，明天他堵你，你还想好好上学吗？”

他气呼呼地，整张脸揪成个包子样，还想继续训，后面踢踢踏踏跑过来一个人，是杜晓伟。

他一到跟前就咋咋呼呼地：“唐锐，你没事吧，王志没问你什么吧，章立那小子——”他接到唐锐给他的眼神，猛然住嘴了。

林晴天看这男孩子和唐锐差不多高，有点愣头愣脑的，掉转头对着他说：“你是唐锐的朋友？”

“啊？哦，你是……”杜晓伟呆呆看着这警察，脑子没绕过弯来。林晴天说：“章立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杜晓伟嘴巴快，闻言就忿忿地说：“还不是章立那个神经病天天找唐锐的麻烦——”

唐锐喝道：“你闭嘴！”

杜晓伟吓一跳，立即噤声。

林晴天瞪唐锐：“他闭嘴，行，那就你说。”

唐锐嘴巴闭得紧紧的，一点想辩解的意思都没有。对峙了一会，杜晓伟在旁边紧张得直冒汗，最终还是林晴天先退让，他叹口气，说，“好吧，现在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宿舍休息吧，我也走了。有事明天回家再说。”

他盯着唐锐，等对方不甘不愿地说了好，这才转身走了。

杜晓伟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哦，他就是那个警察啊。王志叫他来的？人还不错嘛，要是我爸知道我闯祸，早一巴掌过来了。”

唐锐翻了他一眼：“废话，他又不是我爸。”

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唐锐和杜晓伟两个正在公车站等着车，没一会旁边便停过来一辆警车，车窗摇下来，唐锐毫不意外地看见林晴天在车里冲他笑微微地招手。他旁边的人也探过头看了一眼，是梁晓春。

“我还以为赶不及了。”林晴天说，又看见杜晓伟，点点头，杜晓伟笑嘻嘻地说：“警察叔叔好。”被唐锐不动声色地轻踹了一脚。

梁晓春噗哧笑了，拍着林晴天。林晴天被那句叔叔也噎了一下，半晌才回说：“……好。”冲唐锐招手：“上车走吧。你朋友要不要也顺便一起？”

唐锐说：“不用，有人接他。”他正要上到后面去，杜晓伟忽然凑过来拉了他一下，在他耳朵边嘀咕，“章立！”

唐锐反射性地扭头，章立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正从学校里走出来，两人遥遥互对一眼，章立眯着眼，蛇一样阴毒的眼神，恨不得盯穿过来。唐锐不由浮出半分冷笑。

“唐锐，”林晴天在前面警告地说，他也看见章立了。“上车。”

唐锐扁扁嘴，还是听了他的，抓了书包爬上车。

“走吧。”

他这头刚坐稳，前面林晴天就下去了，唐锐嘴巴微微张开，没来得及叫住他，就看着林晴天走过去，一直走到章立面前。

“艹！”唐锐不假思索，立即要推门下车，没想到门被锁住了。“小春姐！”他急得叫。

梁晓春慢悠悠地说：“别叫我，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你，你好好坐着别动就行了。”

行个屁啊，唐锐恨不得把窗子砸开了跳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林晴天站在章立面前，似乎还带着笑，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章立那几个人的表情……他这么被设计着成了旁观者，感觉又生气又恼火。

梁晓春看他这样，忍不住笑，“别担心，小林能搞定的。”

“章立同学。”

章立不语，他的脸上那些淤青隔了一晚上颜色加深了，左边眼睛青了一轮，他想绕过林晴天走，但林晴天移了一步拦住他，笑着说：“昨天我们见过的，在王老师那里。”

章立还是没说话，他身边的人倒是蠢蠢欲动，但是又有顾忌，林晴天说：“你昨天和唐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清楚，不过你们到底都还是学生，重点是学习，以后也要在一个学校里相处，要是之前有什么不愉快的误会，最好还是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你说对不对？”

章立阴阴地看着他，林晴天就当没看见，继续温和地笑，“当然了，我知道昨天唐锐那样是有点过火了，这样吧，要是你还是觉得不能忍下这口气，我替他向你道歉，请你原谅。”

他回头看了看，唐锐正在愤怒地看着他，林晴天笑着回过头，不出所料章立也看了过去，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林晴天咳嗽了声，把他注意力拉回来。

“要是你觉得这样还不够的话，或者，我亲自登门，到你家里和你的家长好好赔礼？这样可以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章立说，他粗鲁地伸手推开林晴天，这回林晴天没再拦着，任他们走开。

“……我就说他干嘛非要来接你放学呢，”车里两人也看着这一幕，各有各的想法。梁晓春若有所思地说，“小子，你在学校和人打架了吧？昨晚小林值班到一半就跑了，是不是就是为了你的事？”她回头严肃地看了看唐锐，唐锐不置可否，“那几个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你招惹了他们不怕以后没太平日子过？”

“……也不是我愿意生事。”唐锐低声说，他看着林晴天笑眯眯地走回来，好像办完了多高兴的事情似的，心里莫名有点闷。

梁晓春不知道他的郁闷原因，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唐锐的隐忧，反过来安慰他说：“好了，别担心，小林心里有数的，有他这么替你撑腰，他们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怎么你了吧。”她笑嘻嘻地补充说：“这招不错，明着是退让道歉，其实是摆明了警告他们别乱来，肯定是老程教他的。”

第35章

“晓春姐~”

眼看快到所里了，林晴天忽然谄媚地叫了一声，梁晓春拿眼角看他，一般这口气都是有事要求。“干嘛？”

林晴天朝后瞟一眼，唐锐正襟危坐，眼皮都不抬，还在端着架子生他的气。

林晴天暗自腹诽个小屁孩，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说：“晓春姐，和你说件事，今天这事情，回去别和我师傅说行不行？”

梁晓春惊讶得眼睛正过来了。连后面唐锐都抬起眼看过来。林晴天掌着方向盘，眼观鼻鼻观心，装得很端正，实际上脸上也稍微有点挂不住。

“你没和老程说啊？”

“今天过来他不知道，”林晴天承认，“要知道了他非说我一顿不可，什么假公济私，以权谋私……他大道理多着呢……”

他使出苦肉计，在那里装可怜，反正在梁晓春这里他不怕丢人。梁晓春不由噗哧笑。“好吧，警察叔叔，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帮你瞒这一次吧。不过要是以后他知道了，问起来我可不负责任的。”

在派出所外停了车，梁晓春下去了，唐锐也想走，林晴天笑得狗尾巴花似的送走梁晓春，回头就瞪他：“不许走，咱们的事还没了了呢。”

唐锐都懒得翻他白眼：“你还想问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梁晓春看他们，一笑：“你们慢慢谈。”

林晴天把车停好出来，唐锐路边等着他，耷拉着头，蔫得和路边晒了一天的树叶子似的。见他过去眼皮也不抬，爱搭不理的。

林晴天耐着性子说：“说吧，到底章立和你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可说的。”唐锐瓮声瓮气地说，“反正我自己能处理。”

林晴天看他这样手就痒痒，伸手过去在他脑袋上点了一点，唐锐头一偏，没躲过，还是被他手指头在额角轻轻一蹭过去。

唐锐丝毫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林晴天也瞪回去，他早从昨天就想这么干了。

借着这股气势，他一股脑地往下说：“我告诉你，这次的就算了，我今天这样做，不是代表你就是做对了。你还是错的，起码不该和同学打架。下次你再这样……”他一时语塞，想不出对唐锐有什么有力的威胁，憋了一口气，“反正你不该那样处理事情，下次还有这样的事，要先跟我说，咱们再好好商量解决。知道吗？”

要换别人，这种话说一句就够把唐锐给彻底招惹了。他那点自尊敏感到别人碰一碰都不行，马上得跳起来反弹：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说三道四的。

但真对上林晴天，唐锐发现自己怎么也气不起来。本来刚才想要认真生气，人家先一步把自己那点底给露出来了，搞得他想生气都不好意思。

这种矛盾的心情下，唐锐仅仅以鼻子里轻轻哼一声，代表自己是一点也不屑于答应的，但是被迫又要做点回应。

这样的程度也就够林晴天满足了，至少是暂时满意了。

这事暂时揭过去不提了，到了周一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唐锐的班主任老师王志给他来了个电话，告诉他，唐锐和章立那件事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因为双方都咬定什么事也没有，最后给唐锐一个记过处分，理由是破坏公物，还要罚款赔偿厕所里他弄坏的东西。

王志在电话里说：“我事后了解了，同学都反映，最近确实是章立一直故意找唐锐的麻烦，所以这个事追究起来是双方都有责任，现在这个结果和这个处分决定，也是莫名其妙，名不正言不顺。不过，这个也没办法了，林警官，请你理解，我也已经尽量和教务处学生处沟通过，唐锐对这个结果也没什么意见。”

林晴天说：“我理解，我理解，谢谢你打电话过来，那，我尽量尽快抽个时间过去学校把罚款给他交上——”

“啊，你不用过来了。”王志说：“唐锐自己已经把罚款给交了。”

林晴天道着谢，挂了，自己一想不对，唐锐哪里有那么多钱，他在少年宫打工挣那点钱林晴天也是知道的，省着点用顶多够他一个月伙食费，这下子一下拿出这么多来，他吃什么？

林晴天挠挠头，正好老程进来，他就说：“师傅我有事要出去——”

老程正喝水，闻言就甩手把塑料茶杯丢过来，林晴天一激灵，赶紧接住了，一看是空的。

“别人都正忙得团团转，你有什么事？赶紧拿东西跟我出去。”

林晴天没办法，只好先跟他走。这一忙就没再停，等他再有空喘口气，想起唐锐这一桩事，已经是第二天了。

第36章

中午的食堂，每个窗口都排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龙。差不多轮到杜晓伟了，他正抻着脖子看窗口里的菜，不提防胳膊上被拍一下，李菁菁拎着个餐盘站在他面前。

“唐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杜晓伟张了张嘴，想到什么又闭上。

“你找他，他在宿舍。”

李菁菁看他那样子奇怪，但没多想，随口说：“哦，我要和他说一下排练的事情，他们宿舍电话打不进去。他怎么不来吃饭？”

杜晓伟翻着眼睛朝上看看：“……也没为什么，他们宿舍电话好像是坏了，等我回去告诉他你找他吧。”

同屋的人推门进来，唐锐扬了扬头，算是招呼。

“开水我帮你打了。还有，你饭卡上没剩几毛钱了，回头你记得充钱。”

唐锐点头，说：“谢谢。”

他从架子上拿下自己的铁饭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两个冷馒头。唐锐拿了一个出来，又倒了半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