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芦花 下——遨游四海
遨游四海  发于:2013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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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主任,你人身攻击了。”小杨在一边搬了椅子看笑话。

我眨眨眼,打个呵欠:“小杨,我困了,你帮我护送主任摆驾回宫吧。”

小杨乐了个半死。

“臭小子!”黄主任笑着骂了我一句:“你可想好了,回头我就帮你把辞职书递上去了,你可别后悔啊。”

我对他点点头:“我确实想好了,您老人家就帮我递吧。”

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得对旁边坐着的小杨板起面孔:“小杨子,摆驾回宫!”

六十八

“终于解放了!”

“是啊,终于能回家了……”

在医院住了足足十天之后,我和兴子他们一同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兴子和志高都是坐不住的猴子性格,这十天的住院对他们来说几乎跟坐牢没什么区别。

立国和其他人因为伤势比较严重,恢复得也慢,只能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出院。

回到村里,外婆他们早已做好了丰盛的饭菜来安抚我这颗受伤的心。

小雄和小斌则老是围着我,要我给他们看脸上和身上的伤疤,吓得三舅妈赶紧轰他们兄弟俩出去。

三舅那会为了我也受了些轻伤,现在都好了。只是大家说起那天的混战场面时,仍旧有些后怕,想着如果不是大舅领了人来,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问大舅:“你是从哪里请来的救兵啊?”

大舅还是只笑不答,我看了看其他人,似乎都知道些什么,但是没人提这茬事,似乎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更是觉得有些郁闷。

“建阳那边今天上午老支书接到电话,说他已经醒了,只是还要住一段时间呢。”三舅一边吃饭一边告诉我们。

“那就好,我们还一直为这个事担心呢。”大舅看了外婆一眼,笑了笑。

我听完之后也放心了,要是建阳叔因为这件事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愧疚死的。

随后我向他们说了要离开县城的事,他们也都挺吃惊的。

不过大舅和外婆想了想,还是赞同我出去闯闯的,三舅和三舅妈则不置可否。

“你想好去哪了没有?”大舅问。

“先去北京走走吧,一来去看看我妈,二来……”嗯,找胖子的事不能对他们说。

外婆慈爱地笑笑,对我说:“好,去陪陪你妈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地惦记。到时如果能安顿下来的话也不是件坏事,我们的敦子早就是大人了,自己拿主意吧。”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轻易就得到他们的通过,欣喜之余,也多了几分感慨。

******

半个月后,给学校的辞呈批下来了。

在我上完最后一节课后,黄主任亲自为我组织了一顿告别宴。

两年多的同事生活,说不留恋是假的,而且无论是老裘、小杨他们,还是教美术、音乐的女同事们,对我都很好,也都曾经给了我不少的帮助和鼓励,因而朝夕相处的那份感情,自是让我倍觉珍贵。

那天老裘、小杨和我,还有黄主任都喝醉了……

第二天从学校大门走出来时,才真正地感觉到自己身上了无牵挂,竟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回郝家村的路上,经过小关帝庙。想了想,还是去了一趟许道长那里。

“哦?是你。”他一见是我便笑着说:“上次和你同来的那位胖兄弟已经回去了吧?”

我点点头。

大半年没见,他依旧是那副精神矍铄、仙风道骨的模样。原本还想对他有所抱怨的,却被他那恬静淡然的笑容化解得无影无踪。

“那你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拈须微笑着问。

我告诉他:我准备离开本市去找一个人,跟着问他能否找得着。

他让我先去大殿求了一支签,然后把签交给他。

“千里孤雁飞凉山,福报皆因积善还;欲问天机寻何处?开阳摇光复向南!”他翻出签文,点点头说:“是支中上签。”

“怎么解呢?”我接过签册读了两遍,不大明白,便把签册交还给他。

“千里孤雁飞凉山,是指你行程应该是要往北边走;福报皆因积善还,这个是说能否有结果就要看你自己有无贵人或福报了;后边两句中,开阳、摇光都是北斗七星的杓柄之星,古语有云:杓柄南指,普天皆夏。大概意思是夏季之前,你要找的这个人或要办的事都属渺茫,但是进入夏季后,你所要做的事就有着落了。”

“夏季?”我皱了皱眉。

“是的,不过还有一个月就立夏了,或许你此行正是时候。”许道长解完签后对我笑笑。

我虽是对这些测字求签之说并不怎么相信,但听他这么一说,感觉找到胖子的希望又多了几分,于是问他:“老道长,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顺其自然。”

我想了想,又问:“那何谓‘顺其自然’?”

“顺势而为,顺心而为,就能顺其自然了。”

******

回到郝家村的第三天,我离开了外婆家,准备由兴子开他的“宝马”送我去火车站……

志强、志高、福全和刚出院的立国他们送着我到了村口。

“啥时候回来?”志强问。

“不知道,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一年半年,不过等你娶媳妇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我大笑。

志高他们也都笑了,只有志强白了我一眼:“那你别回来了。”

“啊?这么说你是要打光棍啊?”福全问。

志强立马装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说:“为了让敦子这个大祸害远离我们村,我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我笑了笑,看看表,上前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然后坐上兴子的车:“走了!记得要想我!”

他们有些不舍,挥着手跟我送别。

我心里也有些不好受,经过这次围村之战,对他们的感情加深了,要走的时候,那种离别的伤感也变得比往时更重了……

******

母亲虽然对于我从学校辞职出来有些不解,却很乐意我能过来和她们一起生活。

袁叔叔则是很支持我:趁着年轻的时候出来走走,一个是长长见识,另一个也是多结交几个朋友,对于男人而言,这总归是有好处的。

小杰对于我的来到也显得非常开心,因为多了一个大哥哥陪他学习、玩耍。

夜深了,我坐在书桌前,整理着三个月前袁叔叔帮我取得的那叠户籍名单。

满眼的“陆滔”,却都只是文字,那个该死的胖子,究竟是这里边的哪一个呢?

止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从背包中取出那张已经过了胶膜的照片。

昏黄的台灯下,照片上,穿着绿色军装的他笑得是那么的坦然,那么的自信,又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仿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能让他烦恼、让他忧愁的事情。

桌上的小闹钟嘀嗒、嘀嗒地走着,一秒一步,一步一秒,像是在轻轻敲打着我的心门,让思绪随着空气弥漫,让记忆如流水轻淌……

无论如何,我都想再见他一面,想对他诉说离别之苦,相思之情,哪怕结果仍是分别……

我已经遏止不住那份强大的渴望,明知那很可能是飞蛾扑火,却到底心甘情愿……

******

这一夜,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外婆家的那片芦苇滩上。

河岸边,停泊着一只孤独的小木船。

芦苇丛碧绿无垠,水面上月光如金。

我轻轻地划着这只弯弯的小木船,在芦苇丛中,找寻着——

那个绿色军装的身影……

六十九

北京,暮春时节。

市郊莺歌燕舞,春光明媚,市内绿树始荫,槐花飘香。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麻麻酥酥的,天开始热了。

半个月下来,我的脸上,脖子上和胳膊上都是阳光的印记。

在这半个月里,除了找人之外,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是:指路!

地图已经翻烂了两张,鞋子也已经换过一双了,但当我看到手上那叠户籍名单上密密麻麻打满了红色的小叉时,我越来越有信心找到他!

今天又是周五了,时间过得好快。

“余敦?”正当我在昌平县城的一家小卖铺问路时,迎面开过来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了对面,车上有人向我招手。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这边会有人认识我。

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刘胜。

三个多月没见过他了,除了脸上的络腮胡刮得铁青之外,倒是没什么变样。

他坐在驾驶员位子上笑呵呵地看着我:“什么时候来的北京?怎么上这儿来了?”

能在这边碰上个认识的人也是件挺让人开心的事,于是我告诉他来北京已经快半个月了。

“你还在找那个人啊?叫陆……什么来着?”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我脸上一红:“陆滔。”

“噢,对!这人一定欠你不少钱,哈哈哈哈……追债都追到这份上了。”他大笑。

我不好意思地跟着笑笑。

“这样吧,你把他的情况跟我说详细点,回头我托朋友帮你找找,也省得你大海捞针似的到处乱跑。”他笑了笑,伸手跟我拿过照片和名单。

他是这边的人,如果能托人帮忙找那自然是比我这样跑要好得多了。

之后,他载上我找了个地方坐下,让我把胖子的全部情况都告诉他。

最后,他又把我送回市区,照片则借走了,说是过两天才还给我。

******

周日下午,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于是下楼。

他的车正停在小区外边。

“来!上车!”他见到我之后神秘地笑着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上了车,他便不时地瞅我,似乎想从我的表情看出些什么。

“胜哥,”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眼里满是笑意。

我第一感觉认为肯定是跟胖子一事有关,惊喜之余,却生出一丝恐惧……

我和他已经有近一年没见面了,他也从未跟我联系,我这么贸然地去找他,他会怎么看我?他会不会一直都在故意避我?

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当初这么拼命满大街小巷地找他,为的不就是想再见见他吗?为什么现在就快见面了,却想要打退堂鼓了?

我在害怕什么?

那种慌乱无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下车吧,就是这里。”车子停在了一家小酒馆外。

车子开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我的掌心已经全被汗湿,以至于推门进去那一刹,我几乎想转身逃离。

酒馆里人不多,我一眼就看完了,接着松了口气:里边没有那个人。

看了一眼刘胜,而他却只是到吧台前打了个电话,然后拉着我坐下来,说是等人。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后,酒馆里进来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子,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短发国字脸,黝黑的脸膛,个子有个一米八多点,看上去既帅气又精神。

没等他走近来,刘胜已经向他招了招手。

“不会是又叫喝酒吧?”这个穿迷彩服的男子还没坐下来就笑着问刘胜。

“昨晚喝够了?哈哈哈哈……放心!今天就只喝喝小啤。”刘胜大笑,然后分别给我们做了介绍:“这位是王连长,你可以叫他王哥;这位小兄弟叫余敦,我一朋友。”

“王哥,你好!”我站起来给他倒了杯啤酒,他则对我笑笑,把我打量了一番。

刘胜举起酒杯先后和我们碰了碰,说:“来,先喝两口。”

放下杯子后,王连长笑嘻嘻地看着刘胜,说:“刘大哥,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是这位小兄弟的事?”

“鬼精灵!脑子这么好使,什么都瞒不过你!”刘胜大笑,跟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和一叠纸,把那叠纸交给了我,把照片交给了王连长,然后对他说:“就为这个人的事,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这位余老弟吧。”

“噢,是他呀。”王连长估计是昨晚已经见过照片了,所以只是扫了一下就把照片还给了刘胜,然后问我:“你认识他?”

我飞快地点头。

他“嗯”了一声,眉头轻皱,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你想知道些什么?”他沉默了一小会,然后问我。

我一时愣住了:是啊,我想打听什么?难道只是他的住处?

“他……他还好吗?”我不由自主地轻声问了一句。

王连长微觉诧异,看了看刘胜,再看看我,有些为难地说:“这个……”

我心中一跳:“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呢?”王连长皱起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嗨!这话说的,连我也糊涂了。”刘胜忍不住开口,问王连长:“这样吧,你先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住哪,到哪能找着他。”

王连长笑了起来:“行吧,要不小余问得我都没法回答。”

我乍然听到他认识胖子,心里不由自主地又紧张起来,这么久了,终于有他的下落,那种狂喜的感觉,将之前的忐忑不安都冲刷得七零八落,全神贯注地看着王连长,生怕自己听漏一个字。

******

“他是我们营长,”他见我和刘胜都吃惊地看着他时,连忙解释:“我不在他们营,所以没怎么跟他打交道,只知道他是我们一位首长的儿子,就住在我们军区大院里。”

“军区大院里住的都是干部子弟,我所见过的,不论年龄大小,很多都是飞扬跋扈的主,经常在外边惹是生非,有些被他们老子送去当兵的,也大都不肯安份,而这个陆营长,据说倒是个例外。我跟他只接触过两次,感觉这个人挺正派的,也好说话,一点也没有其他高干子弟的嚣张和痞气。”

“一年前,听说他出了点事,过了好几个月才被接回来,”王连长拿起杯子和我们轻轻碰了碰,喝了一口,接着说:“不过打那以后,我也没见过他,嗯,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

虽然没打听到他的现状,但是听到别人当面夸起胖子时,感觉就像是在夸自己,听着挺开心的,几乎忍不住就要他带我去找胖子,但还是强忍住心里那股冲动,问他:“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他现在怎么样了?”

王连长看了看刘胜,点头说:“嗯,这个我回去帮你了解一下。”

刘胜拿起酒瓶给他的杯子添满了,然后举杯和他碰了碰,笑了笑说:“那就有劳你了,回头有消息了给我电话。”

“哈哈哈哈……你刘大哥都开了口了,我能不帮吗?”王连长一仰脖,把杯里的啤酒都干了,然后站起来对我们说:“我一会还有事,现在先回去了,下次再找你喝个痛快!余老弟,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回头我这边有什么消息会跟刘大哥联系的。”

我连声道谢,然后和刘胜一同送他出酒馆。

“胜哥,这次真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得着他呢。”我心中感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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