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

「我还要往前游。」吉尔心中已做下决定，今日不见到海因兹的人，他是不会甘心的。

而吉尔不离开，贝提罕怎么可能走呢？

他是吉尔王子的随侍，是王上派来跟吉尔作伴的，这是王上给他的最高荣誉，他说什么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小王子不管，这样太没有义气了。

「不，我陪王子去。如果海因兹想对王子不利，那至少—至少我跟王子有两个人，这样也好有个照应。」贝提罕强挺起胸膛，佯装不怕。

吉尔看着贝提罕的模样，心底只觉得好笑。

想想看，那海因兹的势力有多大呀？她与父亲同掌海域，两人分庭抗礼，实力不相上下，而他只是个十六岁的人鱼王子，没有神授的法杖，如何能与海因兹一较长短？

而贝提罕——那就更不用说了。

贝提罕只不过是一条小小的热带鱼，海因兹每天丢给手下吃的，就是贝提罕这种生物，瞧！此时贝提罕都怕得全身发抖了，他又如何跟他互相照应呢？

吉尔不对贝提罕抱有任何期望，他只希望海因兹能大发慈悲，看在他只是个人鱼王子，既没有美妙的声音与她交换，更无倾天的权势与她交易之下，便会什么条件都不收地成全他的愿望。

他的愿望好小好小。

他不会奢望那个人类能爱他，他只想变成人类，再见那个人几面，便心满意足了。

2

「多雷、多雷，你瞧！那是什么？」

一尾丑陋的吸血小水蛭扭动着他恶心的身躯，指着水晶球里的两尾鱼，让小主子多雷看。

多雷手里正拿在刀子在替小水蛭的同类分尸，他好怕不久之后就会换到他了，所以，他怕得全身直发抖，深怕自己等一下就会成了小主子恶劣手段下的另一条亡魂，因此他拼命找话题，想转移多雷的注意力。

外界都在盛传，说海因兹有多么的恐怖。

唉！只有身在魔域的人才知道内情，海因兹才不是最恐怖的人呢！海因兹的弟弟多雷天生是个恶魔，他虽然拥有好看的外表，却有邪恶的心灵。

海因兹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才会制造祸乱，但多雷却会因为他一时的心情不好、或是心情太好，而殃及无辜。

在多雷的心中，根本没有所谓的敌我之分。

当多雷开心的时候，谁都可以是他的朋友；但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么连他姊姊海因兹都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多雷拥有多强的能力，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海因兹虽然是多雷的姊姊，但连她也忌惮多雷几分。

两个礼拜前，多雷因为一个侍女弄翻了他的洗脚水，气得差点踢翻了整个宫殿，那时候海因兹不在宫里，多雷少了个可以管他的人，于是，他一时气不过，竟施法兴风作浪，把原本平静的海域搅得狂风大作，滔天的大浪把几艘大船全给吞没了。

但谁能想得到，这等风灾全都只是因为多雷的洗脚水被打翻了的结果呢！

「你在发抖？」多雷睨了小水蛭一眼。

小水蛭抖着声音说，「没有。」

「没有，啧，」多雷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句，「没用的家伙。」踹了小水蛭一脚，目光才转移到水晶球上。

水晶球上映着两条鱼。

多雷知道那是人鱼王国那边的子民，游在前头的那一个额前有皇家印记，看来是人鱼国王的宝贝儿子。

只是——

奇怪？人鱼王国的人跟他们魔域这边的子民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小人鱼王子干嘛闯进魔域里来呢？

多雷不禁皱起眉来。

小水蛭看着多雷的脸发呆。

小水蛭是不明白像多雷那么邪恶、那么坏的人，怎么会长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唉！要是他也有多雷那样的俊脸，那他这辈子铁定不当坏人，绝对要当好人。

当好人多好呀！做事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受怕，怕自己有一天会因坏事做多而遭天谴。

可惜他生来就是坏胚子的命，一辈子都得靠着吸血过生活，加上又是活在海因兹的势力下，他不为非作歹，只怕海因兹会提早了断他的性命——唉！真的不是他爱说，有时候……当坏人也是很无奈的。

小水蛭忙着哀悼自己悲惨的命运。

多雷却对水晶球里那个小人鱼王子有了兴趣。

多雷脸上的表情像是即将得到一个新玩具的小孩，充满了兴奋。

「你们哪个人去把那两个二楞子带进来，瞧他们笨手笨脚的，在同一个地方绕了老半天也绕不进魔域真正的势力范围，去去去！快去把他们两个带来让我逗一逗。」多雷闷得发慌，急着调人去把吉尔跟贝提罕给带进来。

一听到多雷要差人去请客人进来，小水蛭马上举手说：「我去、我去。」他先自告奋勇想逃过眼前的一劫。

多雷却不许他去。「谁都能去，就你不行。」

「为什么？」小水蛭苦着一张脸。

就快轮到他受死了耶！他要去啦——

小水蛭几乎要跺脚了——如果他有脚的话。

多雷闲闲的跷着二郎腿，手里的刀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桌子的尸体——那是刚刚被他肢解的血蛭。

小水蛭看到多雷的动作，吓得眼皮直跳、头皮直发麻。

多雷就爱看小水蛭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逗着小水蛭玩，实在是太有趣了，多雷将眼底的笑意藏在眼里深处。

他清清喉咙，叫小水蛭过去。

过去？！

干嘛呀？叫他去受死呀？

不，他才不要去呢！

小水蛭一颗脑袋瓜子都快摇掉了。「多雷主子，我可不可以站在这里就好，不要叫我过去啦！」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啊？」多雷浓眉一扬，怒目双张。

小水蛭吓都吓死了。

「这……不用说，当然多雷主子……您是主子。」

「那我叫你来，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多雷把手中的刀子往桌上一插，刀锋立即入木三分。

小水蛭吓得全身发白。

他矮着身子游上前，哭丧着一张脸，那模样就仿佛如丧考妣。

「你很怕我呀？」多雷弯下身子问小水蛭。

小水蛭吓了一大跳，身子猛然往后退，直到拉开了自己跟多雷的距离，他才怯怯地点了两下头，回答道：「是。」

「为什么怕我？」

小水蛭不敢回答。

「怕我杀了你？」多雷的眼里藏着笑。

小水蛭都快疯了啦！他完全搞不懂多雷为什么要问他这么多问题，此时的他就像个小可怜似的，动辄得咎。

他左思右想，反正答与不答都得掉脑袋，倒不如把心一横，老老实实的告诉多雷他的害怕好了。

好歹，这样也不至于让人看扁了。

小水蛭鼓起勇气来，点了点头。

他是怕多雷，而且是怕得要死。

「好吧！看你老实，我就饶你不死。」多雷难得大发慈悲的说。

小水蛭马上双眼直发亮。「真的？」

「嗯——不过我有个条件。」

「条件？！」小水蛭一听，就觉得那一定不是个好兆头。

「别怕，我是要赏你。」多雷笑得邪里邪气的，看得小水蛭的头皮直发麻。

多雷天生就是个坏胚子，血液里流着邪恶的因子，他会无缘无故的赏他东西？小水蛭才没有那么天真，真的会把多雷的善意当成是意外的恩赐。

「谢谢多雷、谢谢主子，不过，小的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领受多雷主子的赏，小的好怕——」

「怕什么？」

怕着了多雷的道。

但小水蛭可不敢这么回答。「怕……遭天谴。」瞧，他说得多委婉呀！

多雷笑了两声。

可那笑声之假——小水蛭都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们水蛭都是靠什么维生？」

「吸血。」

「那么这些血就赏给你吧！」多雷用刀尖一挑，把桌上肢解的死尸丢到小水蛭面前。

那血肉模糊的尸身碎成一片片……

小水蛭看了都快吐出来了。

「喝吧！这就是我刚刚提出来的条件。喝了他们的血，你今天就可以甭死了。」今天——听清楚，就只有今天而已哟！

换言之，哪天他多雷老大不高兴，还是会找这只小水蛭来玩的。

小水蛭的脸色发青、双眼瞪大，直直的看着他从小玩到大的同伴，那些尸体里头有的还是他的亲戚呢！

那只是他的表哥、那只是他的堂姊……

呜呜呜……他怎么忍心在他们死了之后，还吸他们的血？！

「怎么，不吸？」多雷玩得不亦乐乎。

「我……我刚刚才吃饱。」小水蛭揉揉他的肚皮，一副酒足饭饱的知足模样。

「刚吃饱？」多雷眯细了双眼。「那……好吧！你既然吃饱了，我就不勉强你了。」他手里玩弄着尖锐的刀刀，银白的刀身在他的指缝中转着。

小水蛭暗暗的吞了口口水。

「你吃饱了，可别人还没吃饱，要不，你就牺牲一下，换你躺在地上，也变成这副血肉馍糊，被割成一片片的模样，再让你的同伴来吸你的血，你说好不好？」多雷提出良心的建议。

「不要——」小水蛭怕得拔尖了声音。

他吸、他吸——

只要别取他的性命，叫他去吃屎他都肯。

小水蛭急匆匆的游着前进，闭起两眼，吸着流了一地的血浆。

吉尔银贝提罕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天啊！那只水蛭怎么那么没有天良呀？连自己的同胞都残害，这让吉尔对魔域里的人印象更差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多雷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跳下来。

他与吉尔同处一地，还高过吉尔一颗头。

吉尔不习惯魔域人离他这么近，悄悄的退开了身子，这才回答说：「我是来见海因兹的。」

「见我姊姊！」多雷两眉一挑，又问：「为什么？」

「我为什么得告诉你？」吉尔直觉得不喜欢这个人。

他觉得这个人的身上环伺着一股邪气，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而吉尔本着不想惹是生非的态度来到魔域，他可不想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你不告诉我，那你就见不到我姊姊了。」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是谁告诉你我没有权力的？」多雷皮皮的逗着吉尔玩，因为，他喜欢看这小人鱼王子又气又恼，却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模样。

多雷咧齿一笑。

他本来就长得很好看，笑起来只会增添他的个人魅力，替他的人品加分，所以，多雷一向善于运用他无害的笑脸来拐人。

「说吧！我不会害你的。」多雷鼓励吉尔开口，并且告诉吉尔，他在魔域的重要性。「没有我的通报，你是见不到我姊姊的。」

多雷很好奇的想知道小人鱼王子为什么来到魔域，所以就睁眼说瞎话地瞒着吉尔，海因兹根本不在魔域的事实。

吉尔经过几番考量之后，才决定把理由告诉多雷。

「我是想来求海因兹帮我一个忙。」

「帮你什么忙？」

「我想变成人类。」

「变成人类！」多雷的声音顿时提高八度，他那不可置信的程度就好比吉尔说他想去吃屎一样的严重。

「你为什么想变成人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鱼王子不好吗？

「我想要保留我的私密。」毕竟喜欢上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个男人，这种事并不值得骄傲。

吉尔的脸上写满了固执与倔强。

多雷被他的表情挑起了兴趣来。

看吉尔的表情就像是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多雷实在很好奇，好好的人鱼王子他不当，偏偏要舍弃荣华富贵跟家人，去个陌生的地方当个平凡人？

咦？这样的故事好耳熟，似乎以前也有过这么一个笨蛋，一个不想当人鱼而想当人的笨蛋，而那个人鱼就是——就是……

吉尔的先祖，那个小美人鱼！

「你也爱上人类了？！」多雷惊呼出声。

此时，在魔域里当差的虾兵蟹将们也听到这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们全都看着吉尔，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是在骂吉尔笨似的。

人鱼公主的死仿如昨天才发生，而吉尔却不懂得引以为鉴，还想步人鱼公主的后尘，去自寻死路。

吉尔被大夥的目光看得极不自在，他红了两颊，气鼓鼓的告诉多雷，「我的事不用你管，反正我就是想变成人类。海因兹呢？她在哪里？叫她出来见我。」

吉尔急着找到海因兹，他不想再跟多雷这个流里流气的魔鬼交谈了。

多雷闲闲的开口说出答案。「我姊姊不在。」

「不在？她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那——那她哪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多雷再度耸肩。

吉尔都快被多雷气死了。

「不知道！不知道！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那你还浪费我这么多的时间？」吉尔气得转身想走。

但多雷却还没玩够，他还想再多逗一逗吉尔。

「等等——」多雷拦去吉尔的去路。

「你做什么？」

「我姊姊不在，可我也有办法完成你的心愿，让你的鱼尾巴变不见，让你变成一个人。」多雷大言不惭的说。

「真的？」

「骗你做什么？」多雷拍胸脯打包票。

吉尔仿佛又看到了一线生机。

于是，他又巴回多雷的眼前，涎着一张笑脸讨好多雷。「那你就帮帮我吧！帮我变出两条腿来好不好？」

「不好。」多雷却一口回绝他的要求。

「为什么不好？」

「因为帮了你，我又没有什么好处。」多雪此时的态度简直跩得很哩！

「我……我可以把我的声音卖给你。」就像他的先祖小美人鱼公主一样，也把她美妙的声音卖给女巫。

吉尔原以为他最大的让步，多雷一定会妥协、会说好，没想到多雷根本就不领情。

他用鼻子哼了哼，还反问吉尔道：「我要你的声音做什么？」

「我的声音很好听。」他可是人鱼族中唱歌唱得最好听的一个。

为了显示自己有雄厚的本钱，吉尔当场就唱起歌来。

一首歌唱罢，他急着问多雷，「怎么样？」

「你的声音的确是很好听。」多雷倒是不吝啬的夸奖他的音质优美。

吉尔开心的笑了，他还以为自己有希望了呢！

「但是，我还是不希罕。」因为多雷也觉得自己的声音颇富磁性，也很迷人。

听到多雷的答案，吉尔开心的表情当场就垮了下来。

「你这分明就是在耍着我玩嘛！」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哪有啊！」多雷反驳，其实——嘿嘿嘿！他就是有，可那又怎么样？

「那你想要什么？」吉尔问。

多雷回答，「我什么都不缺。」

「既然你什么都不缺，那你乾脆行个好，顺手帮我一下，那又会怎么样呢？」吉尔满怀期待的问。

「我不做顺水人情的事。」

「我以后会还你这份恩情的。」他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可你如果像你的先祖一样，也变成泡泡、也死了，那该怎么办？」真到那个时候，他岂不是求偿无门了吗？

「不然这样好了，你把自己卖给我七天，我就答应你的要求，你觉得怎么样？」多雷反提出条件。

「卖了我自己！」吉尔几乎尖叫了。

「对呀！怎么？不行吗？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多雷一副没得商量的跩表情。

「行行行！怎么会不行。」为了再见自己的意中人一面，要吉尔做什么都行，只是，「你买我七天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端看我高兴罗！」多雷给了吉尔一个敷衍的答案，其实，他是还没有想到法子来折腾这个可怜的小人鱼王子。

他需要一个新玩具，至于新玩具得具备什么功能嘛？嗯——他还要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