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芦花 上——遨游四海
遨游四海  发于:2013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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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朱县长的语气一变,音调中充满着威胁的意味:“你别急着走,哼哼……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啪”的一声轻响之后,房间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

我不由地皱了皱眉,侧耳听了听,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过了一小会,又听到朱县长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卢书记,我想要是有人将这些照片寄到市里的报社去,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一种轰动吧?哈哈哈哈……”

照片?会是什么照片呢?

卢书记并没有接他的话,这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究竟是什么照片能让他突然变得缄默起来?

“老卢,前些天我还听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朱县长又笑了起来,大约是见卢书记没回应他,便接着说:“你那个侄子,好像是叫亮亮是吧?有人告诉我说,他的亲生父亲并非是你弟弟卢敬成,而是另有其人。哈哈哈哈……你说这个笑话是不是很有趣啊?”

我吃了一惊:他真是在说笑话?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这样的玩笑?

“老朱,我知道,你绕这么多圈子无非就是想胁迫我批签这份文件而已。”卢书记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顿了顿又说:“就算我可以昧了良心同意这项工程,市里和省里会同意吗?你想过没有?”

“哈哈哈哈……市里和省里你不用担心,我们自己有办法,你所要做的,就是签署下这份文件,别的一概不用你管。”

虽然此刻看不到这个姓朱的表情,但我完全可以想像出他现在那副让人恶心的面容!

“嘿嘿嘿嘿……我也不逼你,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三天后给我个答复。”朱县长说完,便听见“呯”的一声轻响,一个清晰的脚步声隐约而去。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默,许久才听见一声沉沉的叹息。

我知道这声叹息是谁发出来的,顿时不由地心中一痛……

能把他逼迫到这种地步的,会是什么样的照片呢?

五十八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小周有点事要谈谈。”当车子开到县委宿舍小区时,卢书记对妻子说。

“嗯,那我和亮亮回去了,”梅姐点点头,又对小亮说:“亮亮,跟周叔叔和余老师再见。”

“周叔叔再见!余老师再见!”小亮和跟着梅姐下了车后对我们挥挥手,转身进了小区。

卢书记看了看我,对小周说:“现在送小余回去吧。”

“嗯。”小周应了一声,然后把车子发动了。

我坐在后面,通过后视镜看着默然不语的卢书记,心里有些难过。

他刚才跟朱县长谈完事情之后回到房中,虽然仍是和我们有说有笑的,但我已经知道他心里装着一件让他极其为难的事情,只是他完全不动声色,以至于梅姐和小周都没有察觉。

从他们的对话可以知道:那个姓朱的县长似乎是要跟什么合作搞一个开发项目,但这个项目对下边的老百姓有很大的坏处,卢书记不答应共同核准,所以那个姓朱的在甩什么卑鄙手段来胁迫他,要他批签那个危民项目。

那个朱县长手上的照片是什么回事?卢书记他又会怎么做呢?

我忽然觉得有些头痛:这些事情轮不到自己去管,但是自己很不愿意见到他为难的样子。

车子开到学校大门外,我下了车。

“回去吧。”卢书记对我笑了笑。

我也朝他和小周挥挥手,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他一副眉头深锁、忧心如焚的样子独自坐在208号房间。心中不由地叹了口气,转身进学校去了。

******

周五,晚上十一点多。

正当我在宿舍里看完书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外边有沉重的脚步声,跟着房门被“咚咚咚咚”地敲响了。

“谁呀?小杨?滚!”

外边没吱声,停顿了一下又接着敲响了。

这死家伙!大爷睡觉他来捣乱?出去扒他的皮!

抄上个铁丝衣架,蹦下床,拉开门就要来个迅雷不及掩他的猪耳……

不是小杨……

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子,外边穿着套齐整的黑西装,里边穿着件雪白的衬衣,正耷拉着脑袋伏在门框上。

“陆滔?”我大吃一惊。

等对方抬起头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卢书记。

只见他面红耳赤地喷着酒气,双眼发红,扶着门框几乎头都抬不起来。

怎么喝成了这样?

连忙将手里的衣架随手甩进房间角落,上前去扶住他。

好重!

两个人东倒西歪地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差点没一块扑倒地上。

“书记!卢书记!”我轻声地喊他,看看他是否还清醒。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嘴巴动了动,又把脑袋垂了下去。

应该还有些清醒的,我好不容易将他扶到床边,想轻轻将他放下坐着,结果他身子向后一侧,重重地倒了下去,躺在被子上。

我想拉没拉住,冷不防被他一带,整个人便贴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此时还环在他的肩后,就这么被压住了。

他睁了睁眼,目光有些迷离。

我用力将两只手从他背后抽了出来,撑着身子正要往上站。

“小余……”他突然一把将我抱得牢牢的,嘴里还喃喃地说:“我喜欢你!”

没有比这更让我吃惊的了!

一时脑子里没能反应过来,就这么呆住了。

我没听错吧?他刚才是在说喜欢我?

正当我在思考身下这个醉汉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时,他的嘴就吻上来了。

乱了套了!

我急忙双手用力一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开两步看着他。

现在是初春季节,晚上的风还有点冷,门到现在还开着呢,但我感觉自己正在冒汗……

他软绵绵地躺卧在我的床上,眼睛微闭,气息沉重,一呼一吸之间酒气喷人,分明就是喝高了不少。

是应该相信酒后吐真言呢?还是应该相信酒后胡言?

他刚才会不会是在叫“小周”呢?或者是我听错了?

虽然我承认自己也喜欢他,但我一直都认为他跟我不是同一类人,他应该属于正常人那类。

而且自从见到那个斯文而稳重的小周之后,我又以为:即使他跟我有一样的情感倾向,那他喜欢的也应该是比我优秀几倍的小周才对。

难道他跟小周闹矛盾了?我的理智比较倾向于这种答案。

我想了想,先去关上门。

回到床边,他正安静地躺着,头枕在被子上,半个身子还在床沿外。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打量他,不免心中有些惴惴然。

他穿了一身很得体的西装,配着件雪白的衬衣,非常帅气。

而且在白衬衣下隐约还能看见他穿了件白色的文化背心。

他现在的样子在我眼中显得是那么的性感诱人,以至于我只看了两眼便感觉口干舌燥、面红耳热。

虽然我觉得这对他是一种猥亵,但此刻确实很想轻轻地躺在他怀里,很想紧紧地抱着他……

胸口处,心脏在“怦怦怦怦”地剧烈跳动着。

他的侧面看着和陆胖子有点像,真的,尤其是那个开阔圆润的脑门,还有那双粗浓的眉毛,好像别的地方也像,越看越像……

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在颤抖着,耳朵里听到的,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有如擂鼓,一下一下,都那么沉重、有力,强烈、急剧……

只抱一下,就抱一小会……

当理智的堤坝最终被内心强大的欲望冲垮后,我轻轻地趴到了他的身上。

他只是微微地动了动。

手臂环抱,将他拥在了怀里,顿时一种幸福的愉悦和满足充溢着心房。

紧点儿,再抱紧点儿……

呼吸间,嗅到的是一股掺和着浓浓酒香的雄性气息。

指尖从他的短发轻抚而下,划过他那张因酒醉而泛红的脸庞,划过他宽阔柔滑的胸膛,划过他粗圆结实的大腿根部……

他不是胖子!

他就是他,那个风趣幽默、谈笑风生却又指挥若定的卢书记卢卓成!

是的,他不是胖子!他不是那个我深爱过的胖子!

有个声音在脑海响起……

忘掉胖子吧!

忘掉胖子吧!!

忘掉胖子吧!!!

顿时眼中一片汪洋,泪水簌簌滴落……五十九

睁开眼睛时,天色已是微亮。

动了动手脚,感觉全身关节都在隐隐作痛。

看了看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卢书记,不由地苦笑一下。

由于昨晚他喝得太醉了,连身上穿的西装外套也没法帮他脱下来,估计现在已经快成咸菜干了。

轻手轻脚地洗漱好,穿上鞋袜,然后带好东西出去买早餐。

晨风微寒,鸟雀早已在外边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虽然昨晚没能睡好,但出来之后还是觉得挺精神。

楼下停着卢书记的那辆黑色小轿车,我停下脚步,忽然想到:昨晚他喝得这么醉,为什么还要挣扎着过来找我呢?

心中一阵刺痛,又有些后悔。

叹了口气,走出校门。

当我提着一份馄饨回到宿舍时,他还在沉睡着。

帮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蹲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独特魅力的中年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像李老师,虽然当年李老师比他现在要年轻一些,但那种给人的感觉却那么的相似。

此时的他眉间微皱,仿佛是有着重重心事,竟然连睡觉都不能安心。

难道是前两天的事情没能解决?

呆呆地想了一会,看看表,站起身子,给他留了张纸条,这才拿上教案出门。

******

今天是周六,只上半天课,所以我上完第二节课后就回了宿舍。

楼下的车已经不在了,房门也关着。

开了门进去,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

桌上有张纸条,写着:今晚八点,在楼下等我,卢字。

拿着纸条痴痴地看着那几个圆柔刚劲的字,不知什么滋味……

晚上吃过饭,洗过澡,我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站在宿舍楼下。

差几分钟就到八点的时候,他的车子开进来了。跟着他把车窗摇了下来,对我招招手。

我走上前去,见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坐到他旁边的副驾位子上。

他今晚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外套,白色衬衣,配着一条黑色西裤,看着竟有与昨晚绝不一样的帅气和儒雅。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时,他突然开口问:“我昨晚喝多了,有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我心里猛然一跳,抬头看看他,笑了笑,说:“昨晚我正要睡觉,你来敲门,我就给你开门了,后来刚把你扶到床上,你就躺下睡着了,没做什么事啊。”

他揉了揉太阳穴,轻轻一笑:“那还好,要是我昨晚说了或是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别介意。”

我点点头。

几分钟后,我们到了“云水天”酒吧。

这是个小清吧,没有嘈杂拥挤的人群,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

昏黄的复式阁楼里荡漾着悠柔似水的轻音乐,从一进门就让人心情慵懒放松,仿佛它就是一泓清泉,能轻轻地洗去你身上和心灵的创伤、疲惫,进入一种平和安宁的恬静。

“来过这里没有?”他选了个灯光较为昏暗的角落。

“没有,不过感觉这里很舒服。”我坐了下来,四处张望着。

整个酒吧只有五、六个客人,都在小声地聊着天。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把我们点的啤酒和几份小吃端上来了。

他向我举起酒杯,然后两个人举杯碰了碰,他说:“小余,昨晚辛苦你了。”

“呵呵呵呵……卢书记你太客气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现在没有其他人,叫我老卢或者成哥吧,别老是书记、书记的。”

我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叫你成哥了。”

过了一会,我轻声问他:“对了,你昨晚……怎么喝成那样?”

他眉头微皱,注视着我看了一会,然后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跟你说个事,其实……亮亮不是我的侄儿,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虽然前两天已经偷听到朱县长提起过这件事,但我一来只当是朱县长在开玩笑,二来还真没想到他这个大伯竟然会是小亮的亲生父亲。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事情的始末告诉我。

在他结婚后的第二年,他和梅姐就有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很幸福。但他们挺想再要一个儿子,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国家这个时候开始推行计划生育,不允许生第二胎,而且这个政策对机关单位的干部要求得更加严格。那时的他,正处于事业的起步阶段,考虑到种种原因,使得他不得不最终放弃再要一个儿子的愿望,没敢让妻子生第二胎。

但是七年前的某个夜晚,正当他们准备上床睡觉时,妻子突然问他:“老卢,你想要个儿子吗?”

他随口回答:“当然想啊!”

妻子听完之后对他神秘地笑了笑,说:“你不久就会有个儿子了!”

“你是说……我们去收养一个?”他有些莫名其妙。

妻子又笑了,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问他:“难道你没发觉我最近胖了不少?”

他一惊之下,这才知道:原来妻子早已偷偷瞒着他怀上了孩子,而且直到四个多月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告诉他。

党员干部超生,这在当时是一件后果比较严重的事情,除了经济处罚,他还将受到行政降级、党内警告、撤销党内职务等一系列处分。

届时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位子也将保不住……

所以当他很严肃地将这件事的后果告诉她时,妻子悔恨之余,竟对他下跪以求生下这个男胎。

考虑再三,他只能答应让妻子把孩子生下来,因为那时胎儿已经成型,一方面他不忍心强迫妻子去流产,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想自己要一个儿子,所以经过一番商量之后才让他的妻子回乡下生产,并设法制造出堂弟媳妇怀孕的假象来掩盖事实。孩子出生后名誉上是他堂弟的儿子,实际上还是他的亲骨血。

在孩子出生以后,一直养在堂弟家,直至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时,才接出来在县里上学,周一至周五跟着他们一块生活,而周末则将孩子送回乡下的堂弟家中,让他跟养父、养母一块住。

我听完后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他看着小亮时会是那种眼神,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他很想要个儿子的缘故。

这件事不知怎么地,竟被朱县长打听到了,并打算以此作为要胁他签署一份特殊协议的手段。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他惋惜的同时,又有些对他的心疼。

两人的酒杯刚刚见底,他又往杯里倒满了酒。两个人相互碰了碰杯,我只是喝了一口,而他却将整一大杯的酒都饮尽了。

“这件事倒也算不上什么,我顶多是从这个书记的位子上下来,但是……”他叹了口气,看着我好一会,才接着往下说:“三天前,也就是我们一块吃晚饭的那天,他拿出了几张照片。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我……”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起了一桩对旁人难以启齿的什么事情,紧皱着眉头,顿了顿才说:“那次我应酬喝多了,无意中犯了个错误,结果不知怎么地被朱秉洪拿到了把柄。现在,他拿这两件事来胁迫我,要我帮他签署一项将会祸害到下边老百姓的工程项目,而他也将向对方索取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贿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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