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骑马射箭,练习舞蹈还要跟东宫殿下围棋——忙着学习事物的千寿丸,这阵子却频频受到小伤。看样子似乎被人所诅咒了?犯人居然是破戒僧。拓尊!而且幕后还有人在操弄……与情人相处的时间变少,心中暗地忌妒着老师们的诸兄,为了揭开幕后黑手拚命奔走着!就在这时,千寿染上原因不明的高热……。风雅恋情的平安朝绘卷,令人感动的大团圆篇
正文
值夜班结束后的当天,比平常稍早打开的藏人所町屋入口,看不到出来迎接的千寿丸身影。
叹几口气等了好一会,没有舍人或杂役经过。
诸兄没办法之下,只好朝着门内拉开嗓门喊道:「千寿在不在?有没有人在啊!我回来了!」
回答的声音并不是千寿,而是手脚不俐落也不够仔细的知保。不,应该说诸兄没听到千寿的声音,就心中就有所不满。
诸兄的心情仿佛吞下苦胆似的,只能乖乖等着知保现身。
今年二十五岁的藤原诸兄,是在皇上身过侍奉的藏人(秘书官),就住在内里中校书殿附近的藏人所町屋(公家宿舍)中。身为权势一族藤原北家的成员,父亲是大纳言,母亲桂子则是拥有皇家血统的金字招牌,但众所周知,他本人是个做事态度认真又顽固的人,不像周遭的其他贵族那般热中争夺权势。
不在乎出人头地,只知道全心全意投入上面交付工作中的诸兄,有人暗地里嘲笑他是个「不知变通的顽石」,但今年夏天,皇上却特别将代表受到信赖的「极葛藏人」麈色袍赐与他。
其父大纳言满心欢喜地认为「这可开启了出人头地的康庄大道」,诸兄对于皇上愿意如此信任自己感到非常高兴。
有着一般人得要抬头仰望的高挑身形,肩膀宽阔还有着深邃轮廓的诸兄,并不符合当时女性喜好的类型。拥有「雄壮威武」的长相,因此从不曾收过文(情书),但热中于工作的他,倒也没有注意过自己如此不受女性喜爱。更何况现在有了千寿丸这有如天仙般的美少年当恋人,更使得诸兄与女性间的缘分渐行渐远,但诸兄却觉得很满足。
不道最近千寿忙于练习,属于两人独处的时间以以前还要少,这一点让诸兄不得不多多忍耐。
「来啦来啦,诸兄大人,来了来了来了。」嘴里碎碎念着从走廊深处小跑步过来的知保,略胖的身子行礼如仪地跪着说:「欢迎您回来。」
知保像个呆子似的恭敬地跪着,似乎没有注意到被早晨下的雨弄湿鞋子回来的诸兄,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服务。
诸兄满肚子不高兴地问:「千寿不在吗?」
听到诸兄的问话,知保还是维持跪姿回答「是」,并说:
「他说要去雅乐寮练习舞蹈很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样——今天是要练习舞蹈的日子啊!」
想起这回事,本来打算就这样湿着身子先绕过去雅乐寮看看,正想吩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要求的知保,准备一块擦拭身体的布时,知保开口了。
「啊啊,回来了。」
诸兄回头一看,瞧见已经看到自己的千寿,加快脚步啪唦啪唦地走过来,脸上的表情便缓和不少。
……在知保眼中看来,诸兄的模样简直有种「沾沾自喜」的味道。
千寿丸是诸兄的宠童,这是町屋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
这份亲密关系的开始,是本为弃子被如意轮寺捡去担任稚儿的千寿丸,被诸兄从寺中救出,安置在身边时渐渐被千寿的美所吸引,演变成现在的关系……有些人对于他们的相识过程有所误解而谣传着,不过两人是情人这回事,大家都知道,也认为他们:会产生如此的感情也不令人意外。
今年十四岁的千寿丸,就像初开绽放的淡红牡丹花般,是个艳丽中又带有凛凛气息的美少年,与在内里素有无人可比的「顽石」及「呆头鹅」称号的藤原诸兄大人配在一起,倒是十分称头,大家也都非常认同。
而且,诸兄对千寿的溺爱,连旁观者看了都不禁面红耳赤,千寿也是一心一意地回应着诸兄的感情,两人之间对彼此的好感毫不掩饰。
(真是的,在朝中有着「极葛藏人」这种了不起的地位,本身又是个贵族少爷……好像初次谈恋爱般的举动,看起来一点都不稳重。)
就连以迟钝出名的知保都对这件事极为惊讶,可是诸兄却仍旧没有发现。
在冷冰冰的雨中,戴着诸兄买给自己的市女笠跑回来的知寿说:
「真,真是对不起。」话说着就跑进走廊,边喘着气说:「您,您提早回来了啊!马上帮您准备漱口水。」
丢下这句话就要跑向厨房时,诸兄满脸开心地制止他说「热水就够了」。
诸兄的内心看到千寿为了照顾自己慌忙跑过来的勤奋模样,心情整个变好起来。
「给我条擦身体的布就好。」
听到诸兄这么说,千寿忙不迭地回答:「好,是的。」正准备去完成交付的工作转身要离开时,身体却往前一倾,啪哒一声跌倒了。
「千寿?」
「啊,鞋带断了。」
两手撑在地上回过头来的千寿,因为寒冷被冻得通红的漂亮鼻子,奔跑过后让两颊刷上些许红晕的美丽脸庞,似乎因疼痛而扭曲着。
诸兄急忙走来,扶着千寿站起来并检查他的膝盖。
「我没有大碍。」
千寿害羞地抗拒着,诸兄斥责他说:「没关系,让我看看!」便掀起裤摆检查。膝盖上没有擦伤的痕迹,可是小腿前方却发现瘀青。看起来不是现在受的伤,也是前晚没有出现的伤痕。
「这是怎么了?」
对紧紧皱起眉头的诸兄,千寿很抱歉地说:「我撞到洗衣桶了。」
「撞到桶子?」
「只是撞到而已,已经不会痛了。」
「这样啊。」
既然留下这么大的瘀青,撞到的当下肯定非常痛,现在又撞到膝盖——真想要吻吻漂亮的小腿还有可爱的膝盖让千寿减轻些痛苦,可是呆头呆脑的知保又一直盯着看。
「最近好像已经习惯跌倒了。」
千寿苦笑着,让诸兄担心地说:
「是不是学了这些东西让你太忙碌啦?看你总是跑来跑去,也比以前常跌倒。如果受了严重的伤那可不是好玩的,千万要小心喔。」
千寿做出满脸认真的表情「是」地点点头。
站起身来啪哒啪哒地拍拍裤子,把鞋带断裂的草鞋脱下,千寿光着脚说:「我去拿擦拭布。」
说完便跑向廊下深处,没有多久又啪哒啪哒地跑回来。
「抱歉让您久等了。」千寿道歉着,手中拿着湿布在诸兄脚边屈膝说道。
「嗯。」诸兄应了一声便将右脚鞋子脱下,把脚放在千寿铺在阶梯的湿布上等着千寿帮他把被雨淋瀑的脚俐落地擦干净,又把左脚的鞋脱下,站在阶梯上。
千寿丸开始在内里生活至今已经有七个多月。现下的身分是颇受好评的美少年,同时拥有藏人所小舍人童的小小职位。他的工作是负责协助藏人们所有工作的杂役,但因为某些缘帮,千寿丸几乎是诸兄个人的专属小厮。
这缘由便是千寿其实是前前任皇上嵯峨天皇遗留下在外、不得曝光的皇子。
而且这「不得曝光」的秘密是因为千寿这母——变成怨灵欲消灭长冈京的早良亲王孙公主。也就是说,千寿的身世,除了他身为早良亲王直系曾孙血缘外,更是于理不容,不该结合在一起的恋情产下的活生生证据,千寿身上有着这么重大的秘密,让除了诸兄以外的藏人们,总是或多或少对千寿保持着距离。
如果要这些藏人们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那大概会是:「背负着两个重大秘密负担的「皇孙」,这样超级微妙的身分,让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才好,就把千寿少爷的事情交给诸兄大人吧!」所以,本应是「藏人所的小舍人童」的千寿,实际上便以「侍奉诸兄大人的小舍人」身分在内里工作着。
「您比平常还要早回来呢!」千寿边帮大人擦拭着左脚,开口说着。
「结束夜班后负责供应早膳的是近江介夫人。」诸兄回答。
「是左近街道丰大人的姊姊?」
「虽然大家暗地里给她取了个「掀裙摆」的难听外号,我倒还满欣赏她不像近江介大人之女那般,拥有认真勤奋的工作态度。」
千寿替诸兄擦拭完毕后,诸兄朝着曹司(房同)走去。
跟平常一样以一步半之遥的距离跟在后面,千寿说:「她的头脑相当不错呢!」
继续聊着近江介夫人的话题。
「嗯,是很精明能干。」
「而且汉诗与和歌都很拿手。」
「这点真令人敬佩。皇太后身边的小野小町夫人是个美人,头脑好又很会吟诗作对,完美到毫无缺点,这真不知是好是坏。」
「业平大人跟她有关系吧?」
「你说小町夫人吗?」
「不,我是指近江介夫人。」
「啊,那只是传言而已。不过说是有关系也可以算吧?只是隔着廉子聊聊汉语典籍的话题罢了。」
「可是近江介夫人应该对业平大人有意思吧?」
「嗯。工作勤奋的程度不输给男人的近江介夫人,心里面其实还是有女性的一面。」
走进曹司后,千寿马上就来帮诸兄脱下束带。
进宫侍奉时的正式服装——束带代表着威严,服装本身颇具重量,是穿了会让肩膀酸痛的服装。而且诸兄还被特别允许可以带刀上殿,腰上还系着刀,就必须更加地小心翼翼。
首先把挂着太刀的平结解开,接着把当作腰带上面装有牛角制饰品的石带解下,总算能喘口气了。依着外袍、半臂、下袭、内衫的顺序脱下,脱下外挂后只留下单衣和裤子等内衣,再把头冠拿下。
文官的装束中需配戴垂着穗带的头冠,头冠的绳结用纸搓成的纸捻儿固定,脱下头冠时要用夹子剪断纸捻儿。听到这啪嚓的声音,整个人松口气感受到一股安定感的人,不只诸兄一人。
帮诸兄穿上棉料的外衣后,千寿开口问:「替换的衣物准备一般的外出服就好吗?还是用过早膳后您要小睡一会?」
取代脱下的荫冠戴上乌帽,诸兄反问:「你的预定行程是?」
千寿脸上带着抱歉的表情说:「午刻要跟业平大人练习使用太刀,接着申刻(下午三点左右)已经约好,奉召要去见东宫殿下。」
自从秋天后半开始学习数种技艺后,千寿就很忙碌。在担任诸兄小舍人工作之余,要跟藏人所中诸兄的同事左近将监业平大人学太刀,跟左马寮的杂役赖直学习骑马跟射箭,再加上跟中条省的藤原国经学习舞蹈,最近千寿的生活中,每一段时间都塞满了各种行程。
诸兄努力压抑内心无趣的心情,不让其显现在脸上说:「东宫殿下召见你是要下棋吗?」
「殿下虽然没有这么说,但我想应该是吧!」
「技巧有进步吗?」
千寿在漂亮的脸上皱皱挺拔的鼻子,有些不服气地说:「目前殿下还是先让我七子。」
「那我隔一阵子再过去旁观吧!等到你的实力跟殿下能够进行漂亮的对弈时,才比较有趣。」
其实诸兄很想跟去,但是想到不喜欢认输的千寿心情只好作罢,千寿小小声,不甘心地回「是」,又点点头说:「不会让您等太久的,现在已经掌握不少诀窍了。」
「我是不介意当你练习的对象,可是这样就抢增东宫殿下的乐趣了。」
以游戏来说比围棋简单,且运气比技巧来得重要的双六,殿下倒是时常输给运气奇佳的千寿。所以便将游戏改为需要运用脑力的围棋,目前殿下还是站在教导千寿技巧的师父立场。
千寿的领悟力高,迟早都会培养成旗鼓相当的好敌手,在这之前「教导他的愉悦感」,就让殿下独自享受比较好。
诸兄虽如此判断着,但千寿却抱持不同意见。
「如果您能当我的对手,请无情定要跟我下棋。」
千寿满心期待地说着,想必是因为老是输给殿下,心有不甘才会如此。
「不,还是算了。」诸兄摇摇头,看着鼓起脸颊的千寿,苦笑着解释:「你的「老师」们都认为,能把自己的拿手绝活传授给你,是一种无上的乐趣,我负责教你汉语典籍的解读方法是你文章学的老师,你就像是干涸的土地吸着水分般快速学习着,教导你是很开心的事情。所以殿下身为教你下棋的师父,很开心能够看着你逐日进步的模样,你懂吗?因此我不能夺走殿下的乐趣。」
千寿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小的不能够请求无情定要答应我的请求,可是千寿想要跟诸兄大人下棋。就当作是为了要胜过殿下嘛!」
「你想要跟我下棋?」
「是的。」
点着头的千寿看来如此寂寞,让诸兄忍不住又觉得千寿真可爱。千寿一定也跟自己一样,对两人独处的时间变少而觉得难过吧?
「过来。」
招招手,把千寿瘦小的身子抱在膝上。腼腆地将脸埋入诸兄怀中的千寿,黑发上散出发沉香般的甜美味道,让诸兄将鼻子在发上摩擦着闻香。
「等新尝祭结束后,我们再去双冈别墅玩。我也会准备棋盘去的。」
「我好高兴喔。」
千寿抬头看向诸兄小声地回答,让诸兄察觉到他的渴望,便覆上他的唇吻了起来。吮着甜美气息的小嘴,诸兄将舌头伸了进去。
在诸兄怀中的千寿撒娇地紧贴着,让诸兄满怀着爱意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一天总会有两次或三次,像这样互相拥抱亲吻,几乎每隔不到两天,就会享受两人世界的温存,可是这样似乎还是不够。这感觉就像龙绝对不会放开掌中珠似的,以往总是黏在自己身边的千寿,现在一天中却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在诸兄身边。
不,应该说,除了值夜班以后,连夜里都一直黏在一起的,正确说来是只有「白天的一半」时间不在身边……
结束藏人所的职务下班后,千寿就去学习各种技艺,等到回来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从午刻到申刻满满的行程,诸兄只能忍耐着千寿不在时的无聊时光,而且还是每天。
可是千寿的老师们都非常疼爱千寿,使得一些令人不快的传言传入耳中。自己当然知道,那都是些无凭无据的谣言,即使了解,仍旧引起自己的嫉妒心。
看到练习回来的千寿那满足又疲累的脸,又会对那些倾囊相授的老师们涌起嫉妒心。
我很痛苦。诸兄很想这么说。在上课的时候,感觉你的心也被老师们一块带走,嫉妒的心情让我很痛苦……好几次诸兄都想要把这些话说出来。
但若真的说出口,千寿会很困扰。更何况,被无聊的嫉妒心所困而阻挡千寿学习的机会,这种难看的举动不但他人看了好笑,千寿也会觉得吃惊吧?
所以诸兄并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只问:「练习开心吗?」心里暗自压下期待千寿如果说出「好累」或「一点都不有趣」,就可以叫千寿别再去的想法,可是千寿对每项课程都打从心底很开心地学习着,诸兄的期盼也只是空想。
「我想做……可以吗?」
两人缠绵吻着的时候,抚弄的手就忍不住伸出来,碰到千寿的肌肤后欲望便满满升起。
「……小的会很困扰。」千寿低下了头。
「这样啊!」
看到想把手放开的诸兄,千寿慌忙抬起头。
「那个——」
「不要勉强,在练习太刀前是不能这么做啦!」
「不,那个——」
千寿包着插嘴继续说道:「其实业平大人他——」
「嗯?」诸兄皱起眉头。「业平大人怎么了吗?」
「是,那个……他说会有味道。」
「……什么意思。」
「就是说,那个——」
看到千寿难以启齿的模样,诸兄(啊)地恍然大悟说:「他说,闻得出跟我温存过后的味道吗?」
「不,不是。」
千寿满脸通红,最后总算说:「他是说,不、不要这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他说,被诸兄大人疼爱过后的我,那股色香在一里外都可以闻得到……大人就这样跟我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