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说抱歉——田尤利
田尤利  发于:2012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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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然若失就是指这种情况。

「……布丁……我的布丁……」

不走运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何时?不对,所有不幸都是久久野带来的,自从我认识那家伙之后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看这边、看这边~~仔细看看啦,阿律,布丁那种东西还可以再买嘛。这花束怎么样?一定是慰问品喔。」

「慰、慰、慰问品?」

「啊,里头放了张卡片。呃……『拜读过我的名作了吗?』」

「唔……」

「『细细品尝将我的作品描绘成漫画的幸福感,高烧马上就会退啰。』……就是这样。」

「呼……唔、唔……」

「阿律,你怎么了,你在做拉梅兹呼吸法吗?」

我连丽的吐槽都没注意到,高声叫喊:「别、别开玩笑了!」

如果这里是昭和初期跪坐式的饭厅,我一定会掀翻矮桌吧。但很遗憾的是,现在是平成年代,而且翻倒在地板上的只有可

悲的布丁。

「久久野那家伙到底打算怎样!竟然送我这种低级的花束!」

「会吗?我觉得很可爱啊。」

「如果是送给你的话,那当然可爱啦!可是,为何要送粉红色的花给我啊!那家伙真是太奇怪,他的表达方式太奇怪啦,

已经超乎常理太远了。之前还说什么既然你不道歉,那我也有我的做法——唔嗯。」

说到一半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好险,我气到差点说出来了。

「阿律?」

「没……没事。」

「你和久久野老师之间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也没有,绝对没有。」

就算撕裂我的嘴巴,我也说不出自己突然被强吻一事,这是椎名律一生的耻辱。

丽见状,露出一脸还想说些什么的表情。

「嗯……总之,我先把花插起来啰。阿律,你看过久久野老师的原稿了吗?」

「怎么可能看过,我一直卧病在床耶!」

「说的也是。不过,差下多也该看看了吧?」

阅读确实是在床上也能办到的事。贴心的丽把原稿放在床铺旁的小桌子上,我只要稍微伸个手,接下来只要从纸袋里拿出

原稿即可。

「……我不看。」

「咦?」

「我要拒绝这个企划,我果然没办法和久久野合作。」

丽闻言,摆出经纪人的脸孔责备我。

「怎么事到如今才这样说?别人都已经完成原稿了你才拒绝?」

「找其它漫画家就行啦。久久野是个有名作家,想跟他合作的人多得是吧。」

「阿律,先不提久久野老师本人,你不是说他写的小说很有趣吗?」

「有趣又不代表能够画成漫画。总而言之,这件企划案作废就是了,我会跟阿见好好说明啦。」

「怎么这样?竟然拒绝接受了的案子……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你至今从未做过喔。这样一点都不像阿律呢!」

不负责任——这句话戳中我的痛处。

不过,老实说我已经到极限了。

不能再跟久久野见面——我的本能如此告诉我。

如果久久野只是个讨人厌的傲慢男子就算了。我可以一直高喊他很讨厌、很欠扁之类的,而且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增加我

的干劲。会让我干劲十足,下定决心要画出让那家伙大吃一惊的漫画。

可是,那个吻……太危险了。

管他是什么惩罚,我知道那只是他故卷意惹人厌的手段。可是,面对男人也能做出这种事……他都不会感到恶心吗?竟然

把舌头伸得那么进来……

「……唔……」

身体在发抖。记忆让肌肤的感觉再生,连久久野的气味都回想了起来。

可怕的是,我发抖的原因不是因为厌恶。

太奇怪了!那家伙到底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再继续跟那家伙牵扯下去的话,我会变得怎样?

「阿律?你会冷吗?要不要我关掉冷气?」

「不、不用,我没事……」

「是吗?嗯,我不会勉强你……可是,要不要看过那里的原稿后再重新考虑一下呢?那是久久野老师特地拿来的,没看过

就说不做了实在是……毕竟,我们对老师做了很失礼的事。」

丽,我被做了更加失礼的事啊……不过我说不出口。

「……等我有那个心情再说啦。」

「嗯,那就这样吧。」

接着,丽开始收拾那个可怜的布丁,然后拿了个玻璃花瓶进来,里头插着几朵从花束里拿出来的非洲菊。

我很想说我不要,不过最后还是没那么说,毕竟花朵没有罪。

淡粉红色的非洲菊歪头看着我。

那家伙脸上是挂着什么样的表情买下那花束的呢——一思及此,我忽然想起近年来网络已经神通广大到连鲜花都可以网购

并宅配到府。

然后,我突然想起久久野的低语。

——让我有兴趣的人是你啊,椎名。

「哈哈……什么跟什么啊。」

意思是他稍微认同我的漫画吧?是想一起……工作的意思吧?

花瓶中的非洲菊转动一下,让我吓了一跳。当然这只是单纯的偶然,可是我感觉它好像在回答我:「没错,就是这样。」

我伸手拿取久久野的原稿。

就像丽说的,连看都没看就拒绝实在有欠礼数。看过后,如果发现和我的世界观相差太远……这就能成为我拒绝这份合作

企划案的绝佳理由。

我从极为普通的牛皮纸袋中拿出原稿。印在A4纸张上的标题是《Callme》,亦即「呼唤我」的意思。接着翻开第一页,小

说的开场白是这样……

今天早上在上学途中被朋友嘲笑鞋带绑成了竖结。

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就让鸭志田慧产生想死的心情。她缩起下巴,用深蓝色的围巾隐藏往下扭曲的嘴角。

好丢脸好丢脸,真想当场消失,不要留在这个世界上。

造成这种感伤的主因,在于青春期特有的自我意识极度高涨,她本人也略微注意到这点。想成为大人的话就要冷静。只不

过是鞋带的绑法,根本没啥大不了。但即使脑袋理解,自律神经却不接受。感受到强烈头痛的慧,不发一语地偏离上学的

路线,边走边刻意踩碎行道树的落叶。

朋友没有追上来。被无视这一点,让慧更加受伤。都已经十四岁了却还会为这种事情受伤,令慧感到十分厌恶。

回到老旧国宅的家里,很不巧地遇到了早上才回家的母亲。她穿着浅咖啡色的风衣,搭配淡紫色的领巾。

母亲永远都是穿着一样的服装。长长的脖子低垂,表达其疲劳程度。身为女人却在刑事局杀人课任职的母亲,平常几乎都

不在家。

母亲感受到视线后猛然回头,看到慧的她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没有涂口红或唇膏的干裂嘴唇都脱皮了,又白又干的嘴

皮挂在嘴角,看起来相当不雅观。慧逃课不上学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母亲最后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深深地叹气,甚至没有呼唤慧的名字。

那个时候,如果朋友有叫住慧的话,或者母亲有呼唤她的话——事态就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在深沉的黑暗中,慧这么想

着。

感到黑暗不是因为夜晚,而是因为慧被蒙上眼睛。

再看一次,再看一次就好——我反复翻阅小说,等我回过神时已经是深夜。

我离开床铺,拿着《Callme》用幽灵般的脚步走向工作室,坐在自己的桌子前。

接着拿出画分镜用的稿纸,提起我最爱用的自动铅笔。

喀哒喀哒,我按出笔芯。

「阿律?」

正在厨房泡咖啡的丽探头进来。

「你该不会是在画分镜稿吧?」

被这么问,我只是点头响应。

我只要一画起分镜稿就不太说话。因为我怕一旦说话,脑海里的人物、风景和台词就会变得七零八落。丽非常了解我,所

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加了很多牛奶的咖啡放在我桌上。

慧在我的脑海中。

穿着制服的慧笔直站着,脸上不带一丝笑容盯着我。

然后早晨来临,接着又到了中午,我几乎一直坐着埋头将《Callme》这个故事转换成漫画。辞退这份合作企划之类的想法

,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

自车窗外照进来的光线,晒得手腕火辣辣地疼痛。

我在后座挪动屁股,移动至阳光晒不到的地方。

天气好到太阳炽烈如火。对闭关在家中好几天的我来说,夏天的阳光格外强烈。车子停下来等绿灯时,拿着装有游泳用具

袋子的小学生们边欢呼边走过斑马线。是要去上游泳课吧?我脑海里不禁想起了盐巴的味道。

「客人,就快到啰。」

现在的出租车很方便,车子里几乎都有装设导航系统,即使目的地是位在错综复杂的住宅区,但只要告诉司机确切住址,

大致上都能成功到达。

「啊,到了哟。没错,就是这栋公寓。」

「……这个?」

我会微微惊讶,是因为眼前的住宅比我想象中还要来得朴素老旧。

公寓最高大概才三楼吧?红砖围墙上爬着常春藤,小小庭园中长着茂盛的树木,蝉儿不停鸣叫。

入口不是自动门,也没有确认来访客人的手续。穿着工作服、戴着草帽的老爷爷就是管理人吧?他正蹲着整理盆栽,然后

站起来一看到我就打招呼道:「天气真热呢,小哥。」我也回答「是啊,真的很热。」

久久野真的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就算不是住在六本木的华厦好了,也应该是住在楼层超高、新盖好且闪闪发光的亿万豪宅或高级公寓才对吧?

「呃……请问久久野先生……」

「哦~~你是老师的客人啊,他住在三楼最里头的那间。」

看来他真的是住在这里,我向管理人点个头后爬上楼梯。因为病才刚好再加上熬夜到天亮,我稍微运动一下就喘不过气来

八月初的下午三点,倾注在屋外阶梯上的日光毫不留情地强烈直射。

302号房——我站在陈旧过时,讲好听点是有些古朴情趣的铁门前。

门很小,走廊的天花板又矮。我认为这栋房子应该不是在平成年后才盖的。不过,我倒不讨厌这种气氛就是了。

「……可是,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大病初愈就熬夜,然后抱着装有分镜稿的纸袋站在这里。

因为我想让那家伙早点看到。

比起阿见和能代,我更想先让原作者看到分镜稿。

可是仔细想想,之后要先刊登在杂志上的是小说,我的漫画分镜稿到那时才画都还来得及,根本不用特地送来,而且还没

先跟对方约好拜访的时间。我曾想过要在出租车内打电话给他,不过那时才发现我忘记带手机。

简直像被万丈波涛吞没。

看完《Callme》之后我就想画画。

感觉像是很久以前我就认识慧这名少女,彷佛在哪听过慧所说的话。文字一印入眼帘就化作图案从脑门跑出来,真是不可

思议的体验。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我穿着五分裤和凉鞋。因为只有洗过脸就飞奔而出,所以看起来随便到像是要去便利商店似的。

「这是初次造访他人家里应有的穿着吗?」久久野会用讨人厌的口吻这么说吧?一想到这,我就犹豫要不要按下门铃。直

到刚才还存在的高昂感像是气球泄了气,我已经开始恍惚地考虑要不要回家。

「我要回去了!」

哇!吓我一跳!

门对面突然传来很大的声音,接着铁门就被用力打开。如果对方在那瞬间没有后退,头一定会撞到我身上吧。我因而大吃

一惊,对方也吓得目瞪口呆。

犹如小鹿般的眼睛圆滚滚,滴溜溜地打转。

柔软的头发在高处绑成两个球,就像芭蕾舞舞者一样可爱。小小的嘴唇嘟起来,看起来是在生气的表情。

犯罪——这两个字掠过我脑海。

久久野,这样不好吧?这是犯罪哟!因为这个女孩子八成还是国中生,甚至可能是小学生吧?把这样的小女孩带回家……

你选称得上是人吗?

「你为什……」

我才刚发问,女孩就顶着一张生气的脸咻地冲回房子。我听得到啪哒啪哒的脚步声,接着是「不得了!不得了了!」的叫

声。不知道哪里不得了的我,愣在原地皱起眉头。

接着,铁门再度开启。

「——椎名?」

穿着Polo衫和牛仔裤,而且腰部以下还围着围裙的久久野紧盯着我。刚刚的女孩躲在他背后,还是一样盯着我不放。

「看吧,我才没说谎呢。」

女孩得意洋洋地说。

「嗯,我吓一跳呢。怎么这么突然?而且你竟然知道我住这里。」

「名片上……有住址。」

「对喔。好啦,不要光站着,快进来吧。就像你看到的,我还带着个女生,别在意啊。」

「讨厌!不要说得那么奇怪啦,臭爸爸!」

爸爸?

她说爸爸……久久野是这女孩的爸爸?

说不出话而惊讶过头的我,被久久野抓住手拉进屋内,他那有点汗湿的手掌让我大吃一惊。

「进来吧,我们刚好要吃饭了。」

他是说真的,我被带到厨房兼餐厅的空间后,闻到那里充斥着西红柿酱的香味。大锅子里正滚着热水,是要煮意大利面吧

?久久野站在瓦斯炉前,我则受到女孩的邀请,坐在小巧的餐桌前。

女孩在我面前铺好平纹方格桌布,然后在玻璃杯里倒麦茶。

「她是我的女儿千里子,就是千里之外的千里。」

久久野边说边调整围裙的绑带。千里子面向我鞠躬,我也回个礼。她脸颊立即染上两抹嫣红。

「你有女儿啊……而且还这么大了……」

「我在千里子国小一年级时离婚了……她现在已经国小五年级。她伶牙俐齿得很,刚刚还在抱怨我煮的意大利面每次都太

硬,结果就吵起来了。」

「因为芯太硬了嘛。」

坐在我对面的千里子抱怨道。她脸蛋虽然可爱,但似乎是个很强势的小孩。

「有嚼劲比较好吃不是吗?」

久久野把意大利面条放进锅内,动作很熟练。看来他女儿时常像这样来访,而他每次都会亲手做料理给女儿吃吧。

「我觉得连芯都煮得软软的比较好吃。妈妈也说,爸爸做的料理都只考虑到自己的口味。」

「有什么关系,做菜的人才伟大啊。」

「才不是,有考虑到吃的人才叫伟大。像爸爸你这种就叫傲慢。」

我不自觉地噗嗤笑了出来。连被自己的女儿责备太过傲慢都还不改变态度,这个人真是没救了。

说不赢女儿的父亲耸耸肩,从冰箱里拿出花椰菜和巴马干酪。

加上西红柿酱和花椰菜的意大利面非常美味。虽然远不及丽,不过以男人所做的料理来说,口味算是及格了。

千里子边吃面条边一直偷看我。我正歪着头想说怎么回事时,久久野帮忙解释:「她是你的粉丝啦。」

「咦?你有在看我的漫画?」

小小的头上下摇动。

「可是,你不是才小五?我的漫画……有趣吗?」

看我作品的读者群主要集中在高中生到大学生。尤其《露卡》描述的重点在于现代年轻人所怀抱的孤独感,这对小学生来

说不会太深奥难懂吗?

「很有趣喔。」

千里子放下叉子,挺直脊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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