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忘 上——轩辕赫连
轩辕赫连  发于:2012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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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师傅心情好像很好,从两人请安到落座一直笑眯眯的盯着他们,粗犷的面容泛着微微的红光。

“竹儿,秋儿,我与你们的干爹要下山一趟,这几日门中的事情就由竹儿处理,秋儿也要如往次一样好好辅佐。”

陌裔派上上下下都明白待到现在的掌门卸了甲,寒竹自然是接任的不二人选,而掌门每次出门也都会让寒竹代为掌管门中事务,也算是暗传心意了。要是往常寒竹一定会为此兴奋不已,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好好表现绝不辜负师傅的信任,但是此时他连话都不想接,只是抱拳行礼,师傅倒也没有责怪。

师傅一行傍晚才走,绝尘的背影仿佛追日的夸父,嗒嗒奔向如血的残阳。寒竹默默的立了很久,直到瞥见缩小的林魁有些小心翼翼的回头张望却又慌忙回身的局促才转身离开。两步之外是白衣如雪发如墨的长秋,暮色四合,落霞两肩,长长的影子像是无言的司南,指着他将归去的方向。

“长秋!”又来了,这种感觉又来了,寒竹恨长秋这种随时都要不见的感觉,这令他怕到想大哭一场,特别是在现在。

好在如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长秋在听到自己的呼唤后停下脚步,弯着眼睛站好等他追上来,寒竹也如释重负般笑叹出来,看来不管离得多远,只要自己把长秋这两个字叫出口,他就一定会在前方等着自己的。

用过晚饭绮珑胡乱收了餐具就拉着烛尘进里屋鼓捣起来,一向严谨的烛尘竟也少有的偷起懒,茶也不顾的沏便从了绮珑。

寒竹坐在院子里听着绮珑和烛尘不时传出的笑声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事为笑?”长秋端着新茶坐过来,边斟茶边问道。

“女子就是这样,总在过节上面花很多心思,光是为准备明日拜织女的行头她们就忙活了半个月余。”

长秋笑而不语,衔着茶杯点了点头。

“对了,长秋,你可记得我那串黄虎眼的手串?”

“记得,哥不是因为太过喜欢都舍不得带的吗?”

“就是这话,前日我要找它却哪里也找不到,只好去找绮珑询问,你猜怎样?”

长秋摇摇头,对于寒竹和绮珑的故事总是听的欢喜,这两个人的日子总过得鸡飞狗跳,比自己和烛尘热闹多了。

“你自然猜不到,那时我刚进屋绮珑竟吓得一抖,手中的东西也掉了一地,我一看正是我的那串珠子,只是已经被他拆散改了耳坠了,……样式其实倒还挺好看的。”

“那你可有加害与她?”寒竹对于绮珑一直忍让有加,只是按他的性子与绮珑争吵几句是少不了的了。

出乎长秋意料的是,寒竹并没有绘声绘色的讲下去,反而漠笑着摇了摇头:“相识一场终是缘分,身外之物没什么好计较的。”

长秋懂得寒竹的意思,和有些东西比起来,身外之物真的轻若鸿毛,不值一计。

“对了哥,你突然找珠子做什么?”长秋岔话道。

本来盯着长秋出神的寒竹激灵一下,又笑开道:“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一年七夕到,门中的姑娘们都早早起床梳洗打扮,盛装迎接这个浪漫又不无哀伤的节日。

烛尘望着镜子里自己妆后姣好的面容,偷偷的祈求长秋能多看自己几眼。正想着,长秋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个漂亮的珐琅盒子。

“这喜蛛结的网定会比往年的还密。”

烛尘羞涩的接过盒子,里面盛着一直小小的蜘蛛。七夕素有以喜蛛结网疏密看姑娘得巧多寡的习俗,而心细如尘的长秋知道烛尘胆小怕虫,每年都会替烛尘捉一只喜蛛。

“烛尘谢公子。”握着凉凉的盒子,烛尘像无数她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样,心中燃起丝丝小小的愿望

七夕节忙的不只姑娘,还有一众惦记着姑娘的郎君。既然掌门和左右护法都不在,门中的人们就格外轻松,空气中飘散的都是暗生的情愫。

长秋斜坐在大殿的屋顶上,俯视着绮珑带着一众姑娘在荷花池边投针比巧,好不热闹。

“长秋,晚上镇子有集会,难得师傅…和干爹不在,门中的人都想下山去凑热闹,但是又不能没人留守。”寒竹找了半天才找到这里,靠着长秋的肩坐了下来。

“恩。”长秋点点头,别过头看寒竹。

“要不,我们留下吧。”

“只有我们?”风吹过,两人丝缕的头发缠在了一起,上下纷飞。

“只有我们。”

七夕无雨,情人无泪,难得星辰满天。山下的镇子灯火通明,美好的少女们在镇子的神庙前对月穿针,参拜织女,然后对着天上那个坚贞的女子许下心里的小希望。不过,恐怕有人比织女会先看到这些粉红色的愿望。

与山下的繁华相比后山显得有些寂寞,长秋坐在亭子里,懒懒的倚着廊柱,侧头看着无数暗红色的彩带随风舞浪,婆娑凌乱。是寒竹约长秋来这里的,而他自己却迟到了半个多时辰。想想看,长秋仿佛总是先寒竹一步,吃饭是、走路是,起床是,连表白也是,好在长秋一直不怕等待,只要寒竹唤他的名字,他就会站在原地,一步不动,直到他找到自己为止。

终于,在长秋无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寒竹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筋疲力尽的瘫坐在长秋脚下的石台上,大滴大滴的汗砸在地上他顾不得擦,却还知道喘着粗气把一个东西举到了长秋面前,原来是一条长长的坠子。

逆着月光,寒竹手里的佩坠裹上一层温暖的光晕。坠子的主体既不是兰草也不是玉石,而是一颗又大又圆的核桃,核桃里面的果实被陶了出来,坚硬的皮上雕满镂空的花纹,仔细分辨,是竿竿挺拔的翠竹。

长秋接过坠子,寒竹温热的气息也传了过来。

“哥,这是你做的?”

寒竹还是喘的说不出话,赶忙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做了个“摇晃”的手势。

长秋会意,提着坠子摇了摇,碰撞声便从核桃里面传了出来,虽然细微,但是对于习武之人已经足够了。只是听来这个声音闷闷的,于是长秋很好奇核桃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便对着月亮从竹刻的缝隙看进去,然后撞上了一只凛冽的眼睛。

“你把念珠上的珠子放在了这里面?”相传虎眼石本是木头,在沧海桑田后才变成坚硬的宝石,它的纹路细腻坚韧,旋转着看就像一只明亮的虎眼,在众多于是之中寒竹最喜欢黄虎眼。

“恩,你走路太轻,我总是听不到,以后你把这个坠子戴在身上,这样我就能知道你在身边了,这个虎眼有两个用处,一个辟邪,另一个就是替我看着你,免得你哪天突然不见了。”

“我能去哪?”长秋修长的手指拂着核桃上的竹影,突然有些想哭。

寒竹缓过劲,把头枕在长秋腿上,望着闪烁的牛郎织女星,说出了他这辈子可能只说一次的话:“长秋,自从上了陌裔我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再多的欢乐繁华也不过是过眼烟云,最后什么也留不下。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我连你也抓不住了……哈哈哈哈,我怎么会这么想呀,谁都离开了你也不会离开我的,真是的!”

长秋垂着头看着寒竹,他知道从小就强势的保护自己的哥哥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寒竹的心太软,为了不受伤害他只能把心藏起来,除了作为弟弟的自己,谁也找不到。所以当寒竹用最赤诚的感情去面对师傅和两位干爹时,长秋为寒竹担心过,而当师傅终于把收养他们的目的说出来时,长秋知道寒竹伤惨了。

寒竹总说长秋心善又手软,所以从小就把他保护的严严实实,不让他受一点风吹雨打,只是寒竹一直不知道,温和的长秋远远比他强大,因为和寒竹不一样,这世上,长秋除了一个人其余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不。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对于一个无所求的人,还有什么能够战胜他呢?

“怎么不回答我?”寒竹等了半天不见长秋回话,飞身坐到了长秋对面。

长秋不缓不急的正把寒竹送他的坠子往腰上系,头也不抬的应道:“回什么话?”

“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不是这辈子,不是下辈子,是生生世世,永永远远。”若是听见别人这么说,寒竹说不定会把隔夜饭都呕出来,但是此刻,他真的觉得一辈子不够,和他想和长秋在一起的时间相比,远远不够,何况他们这辈子已经注定不会太长了呢。

坠子终于死死的系在了腰带上,长秋又拽了几拽,然后满意的笑了起来。

“长秋!答应我!马上!”寒竹有些恼了,抓过长秋的双肩狠狠的摇了几下,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对于自己的真心长秋竟是如此无动于衷。

长秋仿佛早就猜到寒竹的反应,仍然淡淡的望着他笑,手却附上自己的腰带,“唰啦”一声拉了下来,素绦带着佩坠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白色的单衣即刻松散,长秋清秀的锁骨和大片的胸膛便露了开来。

“你……你要干嘛?”

这下反倒是寒竹吓了一跳,正要缩手却被长秋扣住了脖颈:“我要你……。”

寒竹粗重的气息一次次喷在长秋的肩膀,两人紧密贴合的肌肤腻满彼此的汗水,炽热却温润。长秋手里握着那颗大大的核桃,用力的扣着寒竹的肩膀,后背随着他的律动一次次撞上变得同样湿滑的亭柱,会痛,但是很骄傲,从此再也没有人会比他们更亲密。

意乱情迷中,寒竹唤起长秋的名字。

“…我……在。”长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动,却还是忍不住闷哼出声。

“长秋,我们这一世注定要以命报恩,下辈子,我们不仅要活很久,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出生和死去看到的都是彼此。”

“呵,缘起缘灭又不由你我,倒时我们可能已经不认得对方了。”不是不情动,只是不敢动。

“怎么会不认得?”猛的用力,寒竹戏谑却又格外认真的说:“现在牛郎织女都看着我们,如果以后我们认不得对方,他们自会提点。”

长秋受不了寒竹的动作,死死咬住嘴唇,却被寒竹的手指轻轻的拔了下来

“我好像捡了个大便宜,一个核桃就换了个绝色美人。”

“我连命都不是自己的,除了这身子,也就什么都给不了你了。”感到身上的人明显僵了一下,长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意乱失言,忙故作轻松的笑道:“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核桃代表什么。”

“你当然知道。”

——赠君以核,贻之我心,坚比羌桃,无悔浮生。

牛郎织女,因缘不断,结下生生世世。

人言恩爱久长难,又不道、如今几岁。

眼穿肠断,一年今夜,且做不期而会。

第十二章

“林寒竹!你想赖死在这里是不是,两个大男人天天在一起睡不觉得热吗!”

朦朦胧胧中寒竹好像听见绮珑在吼他,多年积累的血的教训让他一个打挺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素白的床幔被风吹皱,淡淡的日光便趁机漏进来,又是一个天亮。

自从乞巧节那晚留宿在长秋这,寒竹已经厚着脸皮住了四天,虽然每天就寝时烛尘的眼神都让寒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但既然长秋都没说什么,他也就理直气壮起来。

院子里静静的,寒竹暗骂自己一定是因为做贼心虚产生了幻听,堂堂七尺男儿被绮珑那个丫头吓成这样,说出去会被笑死的。长秋还没有醒,寒竹便又轻轻躺回他身边,顺手把被翻掉的薄被拉回来,拎起一边塞进了他的手里。寒竹记得小时长秋每次睡觉都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除了脸就只留一只小手在外面抓被子用,可爱极了。此时望着长秋恬静还带些疲惫的脸,寒竹突然有些羞愧,想来早睡早起惯了的长秋这几日一定被自己折腾的不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睡得这么死,自己又坐又躺他都没察觉。

本来只是想吻吻长秋的眉心以表歉意,可也不知道怎么就亲到了嘴上,寒竹一时情动便不管不顾起来,直到下唇被咬了一口才回意识到自己把长秋吵醒了。

“唉……”长秋轻叹一声,半眯着眼睛盯着寒竹,充满血丝的眼里尽是无奈。

“长秋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看着长秋身上隐隐约约的吻痕,寒竹估计自己在他心里大概和野兽差不多了。长秋原想说什么,一听这话,嘴就这么半张着定在那里,脸瞬间变得通红。

床幔里本来温馨暧昧的气氛顿时消失,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望着对方,脑子里都是这几天乱七八糟的画面。

“林寒竹!你是睡死过去了是不是!掌门派人送信说他们今天就回来,你还不赶紧起来!”

不是幻听,果然是绮珑。寒竹从来没这么感谢过绮珑,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连忙胡乱应了一声就爬起来套衣服,身后的也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等两人梳洗完毕早餐也摆好了,烛尘看着长秋青乌的眼圈问:“公子这几日休息的不好?怎么眼圈一日比一日重呢?”

长秋一僵,愣愣的点了下头,推开寒竹伸过来的手,扶着桌子小心翼翼的坐到椅子上。

“林寒竹,你已经影响到长秋的休息了,还好意思恬着脸赖在这吗?”绮珑端着盘子走过来,扫了一眼长秋的坐姿怎么看怎么别扭,便又说道:“长秋,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看你们这几天都没练功,身子骨都僵了!”说罢把手放上长秋的肩膀狠狠拍了两下。

听见长秋一声闷哼,寒竹慌忙把绮珑拉了过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师傅要回来了?”

“哦,说是还有客人一起来,让你准备准备。”绮珑敷衍一句又来到长秋身前,打量着他那张憔悴的脸说道:“长秋,你面色怎么这么憔悴,脸还一会红一会白的,是不是真生什么病了?要不叫郎中来看看?”

“不,不妨事的,用不着看,休息一下就好。”

“也是,现在的郎中都是酒囊饭袋,头疼脑热都治不好,全是出来骗饭吃的。”绮珑总算放过了长秋,坐在呆若木鸡的寒竹身边发唠叨:“哼,说不定那个什么公子扶容也是个饭桶呢。”

“怎么会,外面不是都把他传成华佗转世了嘛,都说只有公子扶容不看的病,没有公子扶容看不好的病呢。”难得有让烛尘谈兴大发的时候。

“依我看,你们这帮女子就是垂涎那个什么扶容的外表,一听说他眉目如画,貌似潘安就想入非非,且不说他的医术是不是妙手回春,我就不信他长的能比我的长秋好看?”关于公子扶容的传闻寒竹也听了不少,据说他还只是个少年医术就已登峰造极,百病全医,药到病除,最夸张的是听说他还是万年一见的美男子,气死董贤,羞煞卫玠,简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仙人物。江湖一向不乏传闻,寒竹从不放在心上,何况他就不信这世上还能有哪个男子比他的长秋更好看,不过这么说又太绝对,他好像还真见过一个。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的…长秋?”难得绮珑这么长一段话就抓住了这句,寒竹吓得一愣,刚喝的汤顺着嘴边往下流。

“哈哈哈!长秋什么时候成你的了?你当他还是小孩子啊,长秋是也是人家未来夫人的。”烛尘的心意绮珑早就知道,这会边说边一个劲的拿眼扫烛尘,羞得烛尘慌忙躲进了厨房,好好一顿早饭吃的各怀心事,食不知味。

虽然不知道和师傅一同来的是哪路神仙,寒竹也不敢怠慢,即刻着手安排,赶在师父回来前打点好了一切。长秋本来是要帮忙的,但考虑到晚上可能要陪宴到很晚,还是决定去休养一下免得露出什么马脚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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