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这时声音竟在王蒙的背后响起，而且听得十分真切。

王蒙甚至都能感觉到身后带着恶臭的鼻息，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想想之前都是跟叶暮两个人，今日就自己一个人停在这草丛中真不是明智之举。但现在才想到也已经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即使回头也无济于事了。

身后的鼻息突然消失，随之而来是王蒙左腿的顿同感，像是有一双手将自己腿上的伤口撕开。“啊～～”王蒙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左腿，小腿肚竟有一条十厘米长的疤痕，肉已经被在整个掀翻了起来。大滴的汗珠从脑门上滑落，抑制着自己绝望的心理，王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唔……”这次换成了王蒙的左臂，血染上了王蒙的格子衫，一片暗红。

“哇唔～～咯咯咯～～”哭声和笑声混杂着，像是再想王蒙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可能是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王蒙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完好的右腿已经不足以支撑住整个身体，倒下去的一刻隐约看到草丛间一双灰色的眼瞳。

看着王蒙已经失去了意识，灰色眼瞳的主人从草丛中露出了他矮小的身体。这人的身高像是侏儒一般，身上满是肌肉，身穿一件灰色马甲，下身的五分裤同样也是灰色，如他眼瞳的颜色一般。

“咯咯咯……”一连串的笑声，很是猖狂。这小人儿深处他的手，指甲直接抠进了王蒙的右腿，继而又将沾了血的手指放在嘴中吮吸，脸上显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

这小人儿用来吸引王蒙的哭声着实很大，在地道里的叶暮也能清晰地听到。叶暮本来还用比较缓慢的速度向前爬行，听到这哭声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加快了速度却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算了算自己进入这地洞已经约莫半小时的时间，想退出去也势必会花费很长时间，这样也就只有加快速度往地洞的另一头爬了过去。

还没爬几步，叶暮便可以看到外边星光，看来这个洞穴是一直斜向上打的。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选择走回头路，叶暮两腿发力，手上又刨了两下，蹿出了洞口。能够呼吸道洞外的空气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这地方的空气并没比洞里好到哪儿去。

叶暮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块骨头端详了起来，怎么看都像是人类的肋骨，把那骨头扔到了地上，放远了目光。这地方呈盆地状，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尸骨，全部都只有下肢和右臂是还留有腐烂的筋肉，其他的部位只剩下骨头而且都有明显断裂的痕迹。“这魔物也挑食……”

正说着，就听远处再次传来了自己在地洞里听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托在地上走。叶暮条件反射地躲在了一个尸骨堆的后面，探出个小头看着一团正在移动的物体。

那团移动的物体像是发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灰色的瞳孔直盯着叶暮所躲藏的地方。

叶暮将头缩了回来，背靠在骨堆上，祈祷着那团东西赶快离开。

“噌噌……”拖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叶暮感觉到那东西在靠近自己，不想再坐以待毙，看了一眼那物体移动的位置，从骨堆后边直冲了过去。但跑到那东西近前的时候却傻了眼，那健壮小人身后所拖拽的人竟然会是王蒙。

小人那灰色的眼睛看了看叶暮，摇了摇头，仿佛叶暮并不是他心仪的猎物，掉头就要将王蒙拖走。

叶暮满眼满脑都是王蒙那血肉模糊的双腿，以及他们身后淡淡的血迹，脑门上的青筋暴起，紧握的双拳指甲也已经抠进了肉里。

那小人放下了抓着王蒙的手，将王蒙丢到了一边。灰色的眸子直视着叶暮，做出了防卫的姿势，弓起了身子。

而叶暮此刻也完全顾及不到自己是人，与眼前这个属于魔物的东西拼命相当于找死的事实，浑身都被愤怒所支配着。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王蒙身上鲜血的映照，叶暮的眼眸闪过一抹赤红。

身体里的血液在翻腾着，寂静的夜空中自身的脉动淹没了一切。叶暮甚至怀疑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定睛看向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不断后退的小人，突然左脚后撤一步用力越了过去。身体如离弦的箭矢，嗖地一下便轻易将还没来及躲开的小人抓在了手里，用手按住那小人的天灵盖使劲往下施力，像是要把那小人一直按到地面以下一般。

墨彦当然也听到了地面上的各种动静，但苦于身在地洞之下很难辨认出方向。正用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来确定出口的位置之时，忽然听到地面上一声惨叫，情急之下也不管什么坟场、地洞之类的，凝冰刃轻握手中，直接在头顶上打出了一人高的冰洞，露出了苍穹的一角。墨彦不再耽搁，从冰洞处一跃而出。

但眼前的情景却让墨彦惊讶不已，很少有表情的脸上两道细眉毛竟也拧到了一起。只见叶暮周身上下满是血迹，他的四周零散着一些残碎的肢体，还未松开的手掌依旧按着地上一颗已经稀烂的头颅。

叶暮闻到一股淡香，正是墨彦身上的味道，这才恢复了正常的状态，缓缓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刚才那到底是什么？自己怎么可能直接把一个一米高的魔物，用手按成了碎肉饼。

墨彦见叶暮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缓缓走了过去。“我会把这些收拾掉，你带他回去吧。”

叶暮僵硬地抬起头，看了看墨彦，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王蒙，这才想起王蒙已经满身是伤，再不止血的话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冷静了片刻，叶暮扯下自己的衣服为王蒙做了简单的包扎，将他背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零散的小人的尸体，叶暮摇了摇头直奔医院而去。

亵啼这个魔物种族，习惯用婴儿般的声音吸引猎物，虽然身材矮小却力大无比，夜间行动总是一身灰色的衣服，善于在黑暗中掩藏自己，行动力相当强，比速度的话墨彦自己都没有赢得把握，可刚才这叶暮到底是如何能将亵啼抓在掌下，而且竟还按碎了他的身体。墨彦沉思着，将亵啼的尸体化为了乌有。

21.过往

“甫维！你又干嘛去了？！”冰火的声音在甫维进门之时响起，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这人到底在专注些什么。

“这与你又有何关系？”甫维看都不看冰火一眼，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所想便是那叶暮愤怒时的样子。平时看那小子萎靡不振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刻也能有些用途，不过这回他也算是惹了麻烦，以后想活着可不那么简单了。

冰火看到甫维又把自己关在房里，低声咒骂：“这甫维架子倒是不小，要是让我知道他背叛夜荛少爷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了以防万一，冰火夜间都会在宅子里巡视一番，走到院中四处看了看，却恍惚间看到甫维那房间窗户大开，但由于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冰火本就不信任这个甫维，看到这儿不免起了疑心，凡是对夜荛少爷有一丁点的威胁都不能轻易放过。想到这里，冰火就沿着庭院的小路往回跑去。

而此时甫维的房内，靠近窗户的位置显现出一个人形，上扬着嘴角驱散了迷雾，定睛注视着刚走进门的甫维。“自己排了这么一出大戏，也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通知你？”甫维背靠在门上，看向突然到来的斩枫。

“再这样苍澈可真是要生气了。”斩枫好言相劝，随意地坐在了窗台上。

“你跟来这里，并不是要说这些吧？”甫维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虽然这斩枫的出现并不在自己的意料范围之内，但是也对自己本身构不成任何威胁。

“就这些而已。”斩枫摆了摆手，一团雾气包裹着斩枫桌子上的银质束发抓在了手里。“你这么有趣的人可不要死得太早。”说罢向身后的窗外一仰，化作雾气四散了开来。

“要死的我看到是那个叶暮才是。”依旧靠在门上的甫维，突然闪身，就见冰火气冲冲地站在被毁坏的门的一侧。“弄坏了记得要负责修好。”

冰火仔细打量着整个房间，没见有什么异样之处。只是看着甫维那张脸极为不爽，恨不得一脚踩上去再碾上几脚。

甫维早已习惯了冰火的暴脾气，也不想跟他过多计较，一个人坐在了床头，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那意思明显就是让冰火赶紧消失。

“哼～～”冰火气嘟嘟地走出了甫维的房间，紧握的双拳这才放松了下来，深呼吸了一下，走到夜荛的房门前，听了听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

“你不要再来了。”墨竺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声音在房间里想起，声音很小却很清晰。

“我好像并没有干涉到你什么吧？”苍澈的身影在墨竺床边显现，长发束起在耳后，修长的手指交叉相握。

“我只想作为一个人类来生活。”墨竺闭着双眼，并没有看向苍澈。几天前自己便能感觉到苍澈的存在，总是在自己入睡之时出现，清晨又离开。虽然对此没有过多的感觉，但长久下去有恐会干涉到自己的存在。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想就定能一直作为人类活下去。”苍澈知道墨竺心中所想之事，也不管墨竺是否同意，直接坐在了床边，背对着墨竺。

墨竺不语，我的命又怎么由得了我自己，能像现在这般活着已经是奢侈了。

“如果你和墨彦本是一人，就不该有现在这种消极的想法，那孩子可是长了一身傲骨。即使你们一分为二，不过你是他，他亦是你，消失也并不代表你就不会存在。”苍澈温暖的大手抚过墨竺额头的发丝，看着想要作为人类生活的墨竺，想帮却又不知从何帮起。

“如你所言，那我此刻应该做的就是替他杀了你。”墨竺坐起了身，淡如湖泊的眸子直视着苍澈的双眼。

苍澈低下了头，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你若要杀我，给你这个机会便是。”

“你喜欢墨彦？”墨竺第一次产生这种叫做好奇的感情，坐直了身板，捕捉着苍澈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

“你懂得这种感情？”苍澈见墨竺的眼神竟然起了一丝波澜，转过头也直视着墨竺。

“这感情我不懂，它只是累赘、负担，这种东西我不需要。”墨竺撇过头，注视着昏暗的房内，全部都是单调的白色，自己不需要跟任何人产生联系，只要活着就够了。

“你才多大年纪，就知道想这些东西。墨彦的记忆也同时在影响着你吧？”苍澈想起在玄河岸边的少年，与他旁边之人谈笑，笑容中带着的傲气与身旁之人甚是相似。

“不过是些记忆的残片。”墨竺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淡薄的语气像是不想再和苍澈交谈下去。

见墨竺再次躺下了身，不再言语。苍澈便帮他盖好了被子，在窗户的方向淡化消失了身影，返回了邪冥界。

墨竺这才又坐起了身子，看了看四周。“你与墨彦一墙之隔，他想杀你却不能。”墨竺自言自语着，呆望了半刻窗影。

“您不是又去看那男生了吧？”斩枫的声音在邪冥殿内响起。

苍澈微微抬起头，手中不知在把玩着什么东西。“去见过你的宠物了？竟然还带了礼物回来。”

斩枫一听再仔细看苍澈手中的那东西，正是自己从甫维那里带回来的银质束发。“您还是赶紧还给我吧，堂堂邪冥之主偷拿人东西可不好。”

“切～～”苍澈不屑地将束发丢给了斩枫，从麒麟座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斩枫近前。“可别再有差池，宠物调教好之后，墨彦的锐气也要打压一下了。”

“您真忍心对墨彦出手？”斩枫好笑地看着苍澈，这邪冥之主都已经为了墨彦死过一次了，有这般感情恐怕要放开手伤害墨彦也是不可能的。

“入冬之后第一场雪，带来墨彦左臂的灵魄。”苍澈不理会斩枫调笑的语气，口气生硬地说道。

左臂的灵魄？这灵魄本是拼接而成，就如柯允可以用灵丝操控一切生物，都是因为有了这分支的灵魄。生物体内的灵魄就像木偶，并不是所有的零件都是整体，而是拼凑而成由灵丝牵引在一起。如今苍澈只要墨彦左臂的灵魄，听来却有些可笑了。区区左臂，不是惯用手，拿了这灵魄也只是让墨彦的左臂不能活动而已，稍后若是将灵魄归还，墨彦这左臂也就能恢复如初，不痛不痒不过是没有知觉而已。斩枫站在原地，没有反驳，即使苍澈的意思，自己照办就可以了。

＊＊＊＊＊＊

清晨，叶暮将被子蒙在脸上，以遮蔽太阳的光线。距离上次亵啼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月，可以说是异常清闲，再没有听到任何诡异的传闻。只是生活习惯还是没有回复正常，一到晚上就精神的不得了，可白天便萎靡不振打不起半点儿精神。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让叶暮不得不钻出了被窝，将手机放在了耳边。“喂？”

“喂你妹啊！老子今天出院，赶紧给我起床。”王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听上去倒是没了前些日子的虚弱感。

“今儿？医院等我，这就过去。”叶暮揉了揉眼睛，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一边，胡乱踩了双鞋便去了水房洗漱。

“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杜凡不可思议地看着走进水房的叶暮。

“你不也挺早。”叶暮眼睛还没睁开，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压根也没听出来跟自己说话的是谁，缓了一会儿才发现是杜凡。

“草～～你当我想起这么早。林松最近一直抽风个没完，说在什么城北那边荒地等我不知道又要干嘛。”自打从香灵山回来林松就开始四处乱窜，哪儿危险往哪儿去。杜凡抱怨着，推脱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去找林松。

“哦。”叶暮皱了一下眉，不过想想那边的事情已经都解决了，林松要想去查些什么就随他去吧，反正什么都不会有。

“我说你小子也是，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被我知道你背着我们干什么好事儿，看我不弄死你。”杜凡就是嘴巴坏，担心不说担心，非让人觉得他有所企图，蛮横不讲理。

“哪有什么好事儿，今儿哥们儿出院，我得先走了。”叶暮摆了摆手，回了宿舍穿好衣服直奔医院而去。

22.红皮鞋

“都好利索了？”叶暮走在王蒙后边，看他走路还有些瘸。

“废话，躺了半个月，再让我继续住院我真想自杀了，快找个地儿咱喝一顿，医院那饭真不是人吃的，住院这半个月又瘦了好几圈。”王蒙把包儿往背后一扛，可是能随意走动了，连蹦带跳的。

叶暮跑了两步赶上王蒙，把他手里的包接了下来。“前边有家店我看还不错。”

“那就那儿了！”王蒙看了看叶暮示意的方向，径直走了过去，进店里找了个靠窗户的桌子坐了下来。“最近好像没再出什么事吧？”

“恩，除了把你贡献了，没其他大事了。”叶暮看了看菜谱又推向了王蒙，说实在因为自己害得王蒙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抽空咱去留珀玩一圈儿？”

“什么时候？反正我也还有几天假，就咱俩去么？”王蒙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叶暮，想想也知道叶暮是因为自己受伤的事情才有此提议，之前自己说了好几次要去留珀都被叶暮拒绝了，既然这次他提起来自己绝对不能放过这机会。

“暂定就咱俩吧，后天走，正好周末。”叶暮叫了服务员过来帮王蒙点菜，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几口。

“嘿！行～～周末我去你家找你。”王蒙点了菜，把烟灰缸挪到自己眼前，点上烟猛嘬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