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只觉好笑，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如果让他到天青宫，想来是不会有这样的性情的。“嗯，给你讲，你想知道什么呢？”小鱼一针见血，“墨家的几个弟兄，他们很厉害吗？”睿一怔，脑子浮现一个冷酷男子的面容，想起那冰冷目光扎在身上的感觉，睿只觉心慌。

“哥哥？”小鱼摇摇手臂，找回哥哥的目光，只见哥哥微微笑道：“嗯，很厉害，我们要练习半年的法术，他只要十天半月就能融会贯通。”“他？”不是几个兄弟吗？睿一听，神色紧张起来，轻咳一声，“嗯，墨家十个兄弟虽然都十分出色，但只有墨渊和墨澜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其他几个，也只是比我们稍稍好些罢了。”

小鱼不疑有他，点头，“你们的师父经常要你们比试吗？”睿点头，“每个月都会定期比试，就像你的夫子每天都要你背课文。”小鱼瘪嘴，“切，对付那老头的功课我还不是手到擒来！”睿顶顶他的额头，“你念了这么多文史典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尊师重道的道理？”

“他为老不尊，我自然不敬他，要是对哥哥，我怎么都不会口出厥词的。”睿被他给弄糊涂了，“你的夫子到底是何人，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不堪？”小鱼愣了一下，哥哥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夫子是谁？“莽苍啊，那个怪老头，你不知道吗？”

睿听到莽苍二字一时说不出话来，龙宫中除了龙帝外无人能敌的第一武将，怎么竟成了小鱼的夫子，还净是教他诗词歌赋？何况莽苍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来教一个连平凡都算不上的幼龙！回想这几十年，莽苍从未在人前出现，所有幼龙都只是知道万昶宫的小鱼跟着一个无名夫子在念经读书，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信息都不知道！

事有蹊跷！睿连忙告诫小鱼千万不要在人前提起自己的夫子，小鱼一时迷惑，但也听了，毕竟这是自己的哥哥，绝不会害了自己。

翌日，小鱼没有到烟波殿，他去哪了，当然是去探险了！

最近十多年来他都没来过，也不知道那些玩伴还在不在，是修仙了还是魂归了。当他走近拱门时，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女人！她背对小鱼望着高墙，似有所思。小鱼一下就心虚了，不会是自己偷窥仙境被发现了吧！

正想着，那女人似乎要转过来了，小鱼连忙靠在长廊的柱子上，拿出怀里的书，低头掩饰。那女人显然看到了他，直接朝他走来，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小鱼疑惑地抬起头，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不知有何贵干？”

细看眼前的女人，峨眉朱唇，一双狐狸眼顾盼之间尽显风流，韵味卓绝，一定不会是幼龙！女人打量了他一会儿，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朱唇微起，却欲言又止，而后露出和蔼的笑容，跟她风流的气度不太相称的和蔼，“你是哪个宫的孩子，怎么不去修炼反在这儿浪费时间？”

小鱼心里不停嘀咕，这个人明明知道爹爹的命令，还是明目张胆地过来，还露出那么奇怪的笑容，换做莽苍知道他在这儿溜达，即便这里不是禁地也会劈头盖脸一通大骂。“我不能去天青宫，自然闲得很。”心中不悦，自然也不必跟她装无辜。

那女人眼神一变，道：“你是万昶宫的小鱼？”小鱼看她一眼，酸溜溜地说：“原来我的名头这么大，连不主管幼龙的人也知道我。”女人掩嘴笑了起来，“你这脾气，还好你碰上的人是我，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小鱼嘟嘴道：“有什么好笑的，你们大人都那么讨厌。”女人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脑袋，结果被他躲开，女人也不计较，“你怎么一个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万一碰上什么意外岂不糟糕？”

奇怪了，意外，这一带都是幼龙的宫殿，除了幼龙还是幼龙，能有什么意外？“哪里来的意外？”女人伸出纤纤细指，指向那扇拱门，“那里可是有妖魔鬼怪的。”小鱼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那里除了蛇虫鼠蚁还有什么，难道一堆杂草也能变出妖怪来？”

女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进去过？”小鱼点头，“进去过啊，我经常来这边看书，进去又有什么稀奇的？倒是阿姨你啊，无缘无故来我们这，很奇怪哦。”女人没想到小鱼竟然会先刁难自己，一时竟也愣住了，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你知道我是谁吗？”

“还未请教夫人芳名。”小鱼一揖，止不住地偷笑。女人轻笑，“祭司莲蚕，你可听过？”莲蚕！小鱼马上愣住了，这人是莲蚕！“你真的是莲蚕？！”莲蚕似乎知道他会这么问，伸出手掌，小鱼定睛一看，一只小小胖胖的蚕在她的掌心蠕动，蚕身不断发出红光，红光在蚕身上方汇成了一朵莲花。小鱼知道，这光可以变化为任何形状，但能控制这道光这只蚕的，天地三界中只有一人，那就是莲蚕！

莲蚕手中的蚕象征人间农桑，换言之，她主掌人间农事，是龙宫中三大祭司之一，地位之高可以想见。

最让小鱼在意的是，这个祭司和焱公子，还有，他的爹爹龙帝，有过很俗套的感情纠葛！不喜欢她，相当不喜欢她，看着这个从史书上走出来的绝妙佳人，他对她的厌恶更强烈了！“看来你很清楚我的来历。”

小鱼冷哼一声，“祭司大人，小人还有功课要做，告辞了。”他绕过她往回走，结果就听到莲蚕无奈地说道：“小鱼，你，讨厌我吗？”小鱼皱眉，这个祭司怎么跟其他大人不一样呢，想莽苍，还有自己的那个顽固的爹爹，他们可一点都不希望小孩子缠着他们，她倒好，反过来缠着自己。

“你知道我为何亲自到了龙宫最底层的地方来吗？”小鱼实在受不了了，转过身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莲蚕苦涩一笑，“我来看我的孩子！”

小鱼的心猛地一砸，痴痴地看着她，难道，她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大哥说父母对他们而言并无意义，可是，在他心里，他想要父母，想要父母像人间的父母一样疼爱他，而不是现在这样，几十年都见不到一面，就算见了还是会不欢而散！

想起跟爹爹发脾气的那一幕，小鱼的心就禁不住疼起来，一定是自己不懂事把爹爹气走了，所以爹爹才会这么多年都不见他一面，一定，一定是这样的。

“墨家的那十个孩子，为我所出。”女人轻柔的声音是那么的美妙，本是温馨的言语落到小鱼耳朵里，变成了最可怕的刑具，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摔在地上，痛得他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么期待呢？脑子里只剩下龙帝冰冷的面容，爹爹，我果然最讨厌你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小鱼简直失控了，大叫起来。莲蚕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们根本不需要我担心，但我要来这里，来看他们是我唯一的借口。我想见你一面！”

“见我？”小鱼迷茫地看着她，“为什么？”莲蚕温柔地看着他，“因为你是她的儿子。”“她？你是说我的母亲吗！”小鱼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夫人，你认识她对吗！”

莲蚕点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知道吗，你跟她长得很像，真的。”莲蚕抚着他的脸颊，被那双细嫩的手抚摸，小鱼的心在狂跳，她知道母亲的事情，她能帮助自己找到母亲！“我刚见你时，简直不敢相信，我还能这么真实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母亲跟我很像？哪里，哪里像！”小鱼紧张极了，兴奋极了，母亲！“这嘴唇，尤其是这眼睛，永远这么有神这么漂亮。”小鱼高兴极了，“那我哪里像爹爹啊！”虽然见过了爹爹两面，但他对此却不甚敏感，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他很高兴！

“脸型像，鼻子也像。陛下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啊，你的样貌也跟他有几分神似，以后可别惹其他姑娘伤心了。”说着点点他的额头，真的就如亲人般嗔怪他。小鱼一愣，适才的兴奋消失了许多，“爹爹才不是那样的人呢。”爹爹虽然看起来冷酷，但对他却很温柔，不然怎么会让莽苍照顾他，怎么会在他胡闹时包容他？

他是龙帝，对一个没有前途的孩子，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尤其是多次冒犯冲撞他的调皮小孩。

第七章

“那你觉得陛下是怎么样的人？”莲蚕轻问。小鱼看着莲蚕，可是对方一直是拿哄小孩的眼神看着他。不舒服，很不舒服，“你也是爹爹的妻子，为什么要问我？”莲蚕掩嘴笑了起来，小鱼觉得她的笑简直就是在嘲讽他，“在龙宫，没有谁会有妻子与丈夫，莽苍没告诉过你吗？交合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所谓名分，只有凡人才会在乎。”

“难道你不喜欢爹爹吗！”简直不可思议，只是为了繁衍后代！莲蚕收起笑容，“这些事情，不说也罢。”她言语间透着沧桑，让小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你母亲，哎，也罢，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就去烟波殿查吧，那里会有答案的。不过，那个拱门，以后都不要去了，你爹爹，陛下知道了，会生气的。”

小鱼连忙抓住她将要抽离的手，“你不能告诉我吗？你告诉我不是更直接吗？”他们大人难道都这样话只说一半吗，把问题挑出来却死死捂住答案，每次这样他都会觉得被他们给狠狠耍了一回又一回！

莲蚕微笑拍拍他的手，“这是龙宫的规矩，孩子，你一定能自己找出来的。”小鱼着急得皱紧了眉头，“那你至少告诉我该怎么找吧，烟波殿三层，亿万本书，我不能用一辈子去找吧。”说完，莲蚕仍是那遗憾的微笑，小鱼连忙叫道：“你不是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吗，难道连这个忙都不帮！那你来看我做什么！”

莲蚕一怔，惊诧地看着他，最后投降了，“在一层玄武阁，我只能帮你到这里。”语毕，小鱼的手就抓空了，祭司已然化作青烟消失在眼前。

一层，玄武阁。那里，怎么会在那里！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他记得莽苍曾给他介绍过玄武阁，里面放着的全是跟外族有关的东西，跟自己母亲有关的史料怎么会放在里面！

不对，这个祭司的出现本来就不正常，要冷静，好好想想！她出现的地方是狗洞，她跟里面的龙珠一定有莫大的关系，对的，她的目的也许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为了看看我这个好朋友之子。看自己是借口，是一个幌子！

她真正关心的，是仙境里的龙珠，至少是跟龙珠有关的物事，比如那个乱闯仙境后被处决的龙。身为祭司，明知禁令还是要以身犯险！被我撞破了，她就编了借口。但是，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是真，她为什么要帮我，真的是因为母亲跟她关系非凡？那墨澜怎么敢随便嘲笑母亲的出身！

是假，那是为什么？如哥哥所说，成年龙不会对幼龙手下留情，同样的，她也不会为了孩子而对付同样是幼龙的自己。其他的原因呢，自己跟她素昧平生，不该跟她有

什么过节，唯一的一个就是自己撞见了她的秘密，所以要灭口吗！

不是吧！小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同样的，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做到的，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这样分析！一定是哥哥影响的！

也许，最重要的是他不相信那个掌控天下农事的祭司。

捏紧拳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拱门，今天不能冒险进去，万一她藏在附近自己可就被她抓个正着，绝不能露馅！虽然不甘，但今天只能空手而归。

烟波殿玄武阁前，小鱼瞅着大门上比他手臂还粗的锁头心里一阵失望，那块玉牌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可是为什么要把这里锁起来呢，明明那些珍本史籍都没有藏起来！“小鱼，你在那里做什么！”守门的其中一人看见他站在玄武阁前，连忙大声呵斥。

小鱼连忙傻笑，“我听莽苍师傅说里面有很多异族的奇闻异事，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这里居然锁起来了。”守门人冷着脸，“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将军已经到了，你还不去听课！”小鱼听了马上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像鱼一样开溜！

你越不让我看，我就越要闹个明白！

暗自下了决定，冲到阅书阁。一进门，小鱼就发觉，今天的老头有点不对劲。小鱼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喂，老头，你……”莽苍一道眼刀射过来，“你今天迟到了，想吃板子吗？”小鱼习惯地一抖，连忙摇头，“我没迟到啊，你看漏壶，刚刚辰时！”

莽苍瞥了眼漏壶，“今天算你走运，赶紧把焱公子叛变的时间给写出来！”小鱼瘪瘪嘴，提笔时脑子一转，狡黠一笑，道：“老头，我把功课做了，你跟我说说你昨天的好事呗。”莽苍瞪他一眼，“大人的事，你小孩插什么嘴？”

“不说就不说，我可告诉你啊，别把自己受的气往身上撒。”说完连忙躲到一边，免得被莽苍一击即中。莽苍气愤摔袖，“这么行，今天给我读完所有剩下的史书！”小鱼听了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抬头看到眼前堆得满满的书架，“你，臭老头，不带这样的！”莽苍听了，鼻子出气，“看不完你就别出去了！”说罢就这么走了出去，小鱼连忙起身去追，“喂，你不是说真的吧！”等他快追上时，门板就这么关上了，而且，他还清楚地听到门锁落上的声音。

小鱼狠狠拍门，“老头，你开门啊！”莽苍站在门外，冷笑，“你要是都看完了，门锁自然会打开。”小鱼狠踢门板，这个臭老头，今晚不回去哥哥姐姐吃什么啊！混蛋！转头瞪着满是书的梨木架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以后打死也不要逗那暴躁的老头了！伤心地坐下，继续列出焱公子叛变的时间表，看着这些陌生的时间，小鱼不禁感叹，这短短两个月能让龙族元气大伤。这么一想，小鱼就马上来劲了，把焱公子的生辰和生平事迹都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其中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焱公子比他的爹爹小了几千岁，是龙帝登极后出世的龙，与龙帝亲如兄弟，还曾为了龙帝沦为西海怀有异心的龙王的人质。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背叛爹爹呢？难道他用几千年的时间与爹爹交好就是为了龙帝宝座？如果他真有书上写的那么厉害，根本不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准备。期间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鱼想着就去翻看叛乱发生前的历史，结果让他很无奈，书上的内容跟他的记忆无异，除了爹爹的两万岁寿辰外，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书上记着很多琐碎的事，比如哪族贵族送了什么珍宝，哪族公主一舞震惊四座，这些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找不到有用的资料，小鱼只好认命地去看书架上的新书。

乾德殿，龙宫最顶层，亦是龙帝的寝宫。龙帝正看着主掌祭祀的大祭司天辰交给他的天帝的谕旨，人间的天色又将大变了。莽苍突然闯了进来，龙帝不会忘记现在这个时辰，自己的将军应该陪着自己的儿子在看史书。

“陛下，属下有事要奏。”莽苍十分恭敬地行礼，但是身上还是冒着火气。龙帝抬手，“起来再说。”莽苍挥袖起身，龙帝抢在他面前道：“是小鱼给你惹麻烦了？”莽苍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几天属下想休息，请陛下恩准。”龙帝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冷冷地瞧着他，“准了，这几天把你的破事解决好，别耽误天帝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