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统计过啊……”

“看他们上台的时候，下面女生的反应不就知道了。”

“那这个乐队毕业了就散了吗？裴文和邱凯没再联系？”

夏远觉得自己的问法很笨拙。

“我没再联系他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联系。不过倒是裴文。毕业以后基本不看他上msn了，节假日的祝福短信也从来不回。最近才刚刚联系上他的，就是因为租房子的事。”

“哦……这倒是像他的风格。”

“这不像他，”惠子啜了口奶茶，“你如果跟他发短信，他会不回么？”

“诶？”

“他很少主动联系别人，但是别人来联系他，一般都认认真真回复的吧？”

“嗯……真的是这样……”

“谁知道呢，那家伙脾气其实挺怪。”惠子耸了耸肩，颇为妩媚地理了理头发。

15.欲求

没有坐上多久，夏远和惠子点的餐就端上了桌。惠子拿起叉子，轻轻戳着千层面的表面，思索着什么。

“说起来忘了告诉你了，九月十二号，那个闷葫芦过生日哦。”

“诶？那不是已经过了嘛？！”夏远禁不住叫起来。

“所以说忘了告诉你了嘛。”

“……他也没说一声……”夏远说着，不由得顿了顿，“……九月十二号？”

“嗯。”

夏远见惠子确定地点头，连忙掏出手机来，翻看通话记录。她抱着侥幸的心理飞快地往下拉页面。夏远并不常打电话，她希望两个星期前的记录还保留着。

“找到了！”

夏远看到惠子的名字，立刻按了“详细记录”。页面跳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变得煞白。

惠子打电话来，问他们去不去厦门的那一天，不多不少，正是九月十三号。那一天之前的那个晚上，裴文喝得最烂如泥，被一个陌生的男孩送回家。

“怎么了？”惠子注意到了夏远的反常。

夏远装作没事地摇了摇头，默默地把手机收好了。

“为什么是生日那天呢……巧合吗？还是说那天收到了什么不应该的祝福？还是那一天撞见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人？”

原本，那一天裴文喝得稀烂的事已经渐渐淡出夏远的头脑，如今突然想起，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言情小说里的种种纠缠一个个跑到了她的脑海里，又被她摇摇头甩了个干净。她有些闷闷的，低头对付起面前的意大利面来。

那天，夏远踩上自行车准备回家的时候，惠子伸手按在了她握着车把的手上，“夏远，你真的没有喜欢上裴文？”

惠子突然说起这个，夏远怔了一下。还以为那个直来直去的女人完全忘了那回事了。

“真没喜欢。”夏远装作无奈地笑了一声。

“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委屈了自己，明白？”

“嗯嗯。”夏远笑着点点头。

“算了……跟你讲也不会听的。傻女人。”惠子的手还是抓着夏远，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女人，不管发生什么，我的这只手都会抓着你的。”

“嗯。哈哈！”夏远笑了出来，“你好矫情！”

“……臭远哥！”惠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就佯装要挠夏远痒痒。

夏远却收起了笑，认真地说，“谢谢，惠子。”说完便蹬着车，往家里踩了。

不管是不是矫情，那样的话从惠子的口中说出来，都让夏远的心里毫无防备地涌起一股暖意来。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夏远的精神并不太好。

登陆到msn上，有提示，有个叫LeeHom的人想加她为好友。也没有任何备注。一瞬间夏远脑里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认识的姑娘里有谁特别喜欢王力宏。一边想着，一边点了“同意”。

LeeHom在线。

点开那个对话框，看到头像，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那个“喜欢王力宏的姑娘”，却是惠子的现任男友，那个弥勒佛洪力。

原来LeeHom是这个意思。夏远为这个网名感到哭笑不得，给他发了个问候。弥勒也客客气气地回复了。

没什么脾气，一直和和气气的弥勒佛。夏远总是感觉，他和惠子是很难分手的一对。

惠子看上去热情，奔放，是个容易被各种人和事吸引的人。但她骨子里是个很期望稳定的人。缺乏安全感，所以喜欢把能抓住的东西牢牢地抓在手里。追她的人很多，但是惠子自有一套标准，好似工作要求一般精准。她能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追求者的各方面，找到那个值得投资的男人，才肯答应。一旦好上了，她便期待一直这样平平静静地走下去。

和惠子的这股子热情所矛盾的，是惠子恋爱中的冷静态度。

如惠子自己所言，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动心”的感觉。

“喜欢”，“爱”这样的情绪，她放在女人的身上或许比放在男人的身上还多。她可以对男朋友很好，只是没有爱。不会苦等对方的短信，不会煲电话粥到深夜，不会在约会前的一个星期就紧张地想穿什么衣服。不会一大早就隐身等在msn上等他的头像变绿，还装作不经意地与他打招呼。

这种做法从大一夏远认识她的时候，就一直在持续。这让思想保守的夏远目瞪口呆。她不知道恋爱还有这样的谈法。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欲望是动心的一种，也许我也曾体会过。惠子这么说过。对纯感性的夏远而言，这样的感觉难以体会。虽说如此，她们却仍然很合拍，好到不分你我。

夏远就这样昏沉沉地过了一天。下班回家的时候下起了雾，灰蒙蒙的一片。夏远觉得心里有些突突跳。头脑里满是近乎幻想的种种猜测，关于那个暂居在她家中的男人。

下了地铁，她像往常那样往小区走。经过那家麦当劳的时候，突然从里面跑出个人，直接朝她跑过来。

夏远感觉到有人过来，不确定是不是向着自己，所以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那人却来了个大招手，她不得不朝他看过去。

“房东小姐！”中秋都过了，那个男孩子却穿着短袖，底下是宽松的篮球裤。右手带着一个黑色的护腕。

“你是……陈……”夏远认出了他，却有点忘了他的名字。

是那个男孩，裴文醉酒的那天把他送回了家的人。

“我是陈洛。”男孩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夏远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他眼角下面的泪痣上。

“哦……裴文他还没到家吗？”

“不是！”陈洛打断了夏远的话，直直盯着她，“我是来找你的。在这里等了两天，我还在担心如果你不走这条路下班该怎么办。”

陈洛是个很清爽的男孩。讲话的时候，一股直率的感觉扑面而来。但是他的话却让夏远摸不着头脑。

“找我的？”

“嗯，虽然有点无理取闹，不过希望你把这个交给裴文。”男孩把手腕的手表解了下来，向夏远伸出手。

“唉？为什么……你自己给他不就好了？”

“麻烦你！”陈洛说着就朝夏远低头鞠躬，“因为你现在是和他同居，所以只有麻烦你了！”

“……同居……”

陈洛刚抬头，看到夏远窘迫的表情连忙道歉，“不是！我是说……因为现在他住在你家里……就是说，因为他现在租你的房子！”

夏远迟疑地顿了顿，还是准备拒绝。

“呐……你都说了，我只是他房东而已。如果你们吵架了的话，让我去还东西，我很没立场的……”

不想管，情感纠葛之类的事，她分明不想看的。

陈洛听了这话，把手慢慢地收了回去，使劲地捏着那块手表，“可是……我决定再也不见他了。”

“诶？”那个出其不意的话让夏远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疑问。她转念一想，又改变了态度。

“我们先坐下吧。”她说着朝麦当劳走过去，回头示意陈洛跟上。

如果是那个男孩想甩了裴文，又另当别论。

他们坐在了麦当劳的靠窗位上。

“是因为裴文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夏远试着问道，看着陈洛那有些苦恼的表情。

陈洛低着头，皱着眉头，还是紧紧捏着那块表。

“表还回去就收不回来了，你要想清楚啊。”夏远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你不是裴文的男……男……朋友嘛……何必这样呢。”

“他不会在乎的。”陈洛轻轻地说了一句。夏远的话让他忍不住升起一股委屈。

“其实别看他看上去不在乎什么，但他心思还挺细的……”夏远还想进一步劝他。

“我知道……可是他不会在乎的……”陈洛的声音更低了，“我是他的男朋友。但是他有很多个男朋友。”陈洛顿了顿，使劲捏了一下拳头，“心情好的时候，只要有人提出，他就跟谁上床。心情不好的时候，十天八天也联系不上他……”

十天八天也联系不上，是毫不夸张的说法。至今，陈洛手机里的，裴文的最后一条短信，还是两个星期前发来的。只是想到这些，陈洛的鼻子就发了热。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小屁孩而已！我自己也就爱这么发贱想凑上去，”他的语气充满着愤懑，眼里不禁浮出一层薄泪，“可我就他妈喜欢他！我喜欢他有错吗！”

拼命忍着眼泪，让他的嘴唇颤抖着。他的手指用力地拧弄着皮质的表带。突然，又因为向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女人吐露了这些，而懊悔不已地抱住了脑袋。

那通话让夏远心里一怔。这些经历，好像是发生在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身上，而不是裴文身上。她的心里甚至没有对这个男孩起同情心。她因为这些堪称是诽谤的话而生气了。

“你搞错了，裴文不是这样的人。”未经思考，夏远的话就脱口而出。

16.错乱的舞步

陈洛有些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后悔自己又一次不经思考地做了事，像一个陌生女人吐露了自己的窝囊劲；他也奇怪，那个女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否定了他看到的事实。女人的表情甚至有些生气，不像是在为裴文辩白，倒像是自己受了什么羞辱，而感到愤愤不平。

夏远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看到一条裴文的未读短信。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打开短信。

“今晚不回来了。不用准备我的饭。”

夏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那个懊恼的男孩。显然裴文约会的对象不是他。

夏远干脆地按了拨号键。响了几声，裴文接起了电话。

“夏远？”

“裴文，我才看到短信。”她的语速有些快，压抑着心里的不平静，“陈洛他今天来我们这里吃饭。你就回来呗。”

一听到这话，陈洛的眼睛一下抬了起来，一脸的惊讶。

“……夏远，让他改天来吧。改天我做饭的时候请他来。”

就好像是赌气一般，夏远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麦当劳的卫生间咚咚跑，语气却还装作平静的样子，“他难得来一次，在门口等好久呢。而且我菜也买多了。你回来吧。”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阵。

“我知道了。可能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裴文的应允让夏远心里松了口气。

“嗯，好的！”她转身又往陈洛坐着的座位跑，“拜拜！”

她按掉了电话，啪嗒啪嗒地跑回座位上，陈洛已经站起了身，“我还是先回去了……”

“走，我们买菜去，晚饭在我们这儿吃吧。”

“可是裴文他……”

“他说他会回来的。”

陈洛的脸上浮出了惊喜的表情，只是犹豫了片刻又黯淡了下去，站定了脚步，“我……都决定不和他再见了！”

夏远回过头，看他闹着别扭的样子，“好啦……他都为了你把约会推掉了。再这样说不见面也很不公平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轻推着陈洛的背，将他推向麦当劳的外面。陈洛犹豫着跟上了她的脚步。

“再说你跟他讲明白过吗，你不喜欢他和别人乱来的事？”

陈洛走在夏远的身边，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讲……”

“怕他生气？”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陈洛顿了顿，微微皱皱眉，“你……知道裴文是那个吧？”

“gay？”

“嗯。去gay酒吧的人，几乎都是单纯地去找床伴的……就算和他持续的关系比较长，只要他没提出来，我们也只是单纯的床伴而已……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

他讨厌“炮友”这种词，找了个替代的说法。

夏远的心里还在一团乱着，来不及理清头绪。裴文不为她所知的那一面，让她太过于惊讶了。传统的观念里，gay是个私人生活很混乱的群体。但是她以为裴文绝对和他们不一样的。

“认识他以后我没再去过那家酒吧。但是……他还是会去。眼睁睁看他跟别人……实在忍不下去了！窝囊得要发霉了！”

陈洛气咻咻地咬了咬嘴唇。

“再去呗，”夏远半开玩笑地说，“这样才公平嘛。”

“很多人搭讪，很烦人。”

赤果果的，对欲望的追求，让他感到讨厌。

超市离麦当劳不远，一会儿就走到了。

“那裴文也是先来搭讪你的？”

夏远的语气里掩饰着惊讶和好奇。

“他会来搭讪才怪……”陈洛无意识地捏了捏攥在手里的手表，“反正……没什么。”

一时间，和裴文初遇的情景涌进了陈洛的脑中，堵住了他的话语。

他们走进了超市里。夏远拉过一辆推车来，陈洛很主动地接过手，走在蔬菜的货架间。夏远默默地没有说话。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没了做饭的心情。只想着简单就好。

“吃蛋包饭你介意不？”

陈洛摇了摇头。他的心思也不在吃饭上。他只是紧紧跟着夏远走着，在货架间东张西望，似乎对买菜这样的事完全不在行。

两个人从超市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暗。陈洛郁郁地往裴文房里看了一眼，便提着东西跟夏远进了厨房。

夏远一进厨房就把袋子里的东西摊开了，指挥着陈洛做这个拿那个的。应付那些不在行的事，倒是很快让陈洛暂时忘了心里的那些纠结。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成了一团。陈洛别说煮饭的经验，就算是调味料都不认识。

“房东小姐，这个胡萝卜这样削皮可以了吗？”他举着一根胡萝卜问道。

夏远闻声看过去，坑坑洼洼的胡萝卜，被他削得还没手指头粗，中间黄色的芯子都露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