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木芙蓉
木芙蓉  发于:2013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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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晚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人了。阳台上有影影错错的身影,我听到商天玄在讲电话,模模糊糊的不知在讲些什么。撑起窗户,我看了看外面,果然又下雨了。商天玄从房间里进来,仿佛带着一身寒气,我立马寒颤了一下往被窝里躲了躲。商天玄抱着双臂立在门口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我向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他差点扑过来然后无力的说:“快起来洗漱,我帮你烧了点热水。”他停了停一脸歉意的说:“哥舒,我们可能要提前出去了。”我垂眼想了想掀开被子起来穿衣服说:“等我和师父说一声。”商天玄听了走过来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手环在我腰上说:“以后有时间我陪你回来长住。”我闭上眼睛点点头。

把商天玄留在家收拾东西,我一个人去了师父的小院。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桃花树下抚琴。庭院里的花仿佛刹那间灿烂了起来,我安静的立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一刻我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是真的,至少,只有五分是真的。

“进来罢。”

清泠的声音响起,我垂眼慢慢走进去。雪衣白裘的男子坐在院中,他捻起几张茶叶放进沸腾的水中,我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他不再说话,我只好盯着那炉上的水袅袅的蒸腾着惑人心神的雾气。

“为师适才改了此处的阵法,你以后若还回来……便让漓清为你引路罢。”

“是,师父。”顿了一下我抬头,未张口他已提起茶壶倾身为我倒了满满的一杯茶。“茗,你随为师学习已有多少年了?”我怔怔的看着他然后说:“已经九年了。”“是么……”他端起杯子轻轻贴近杯沿,唇色绯红,修长的眼半合殊于常人的眼睫重重叠叠垂下来,错落仿若清晨迎着朝阳翩翩飞舞的蝶,脆弱又柔韧。那是一种……我永生无法乞及的美。

他放下杯子轻叹了一声,他看着我的眼睛说:“茗,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手指用力捏紧了杯子,我从来没想过要满过他,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今日桃林里,为师也在。”

桃林里,商天玄吻了我……

“师父,我试过的……可是,我没有办法……”

对不起,我试过的,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离开他。

长发的男子款款起身,他转身拂袖而去,留下淡淡的声音说:“罢了,终究是为师的过错。签不可改,命不可逆,你此后……好自为之罢。”

好自为之啊……景色在我眼中流转颠倒,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恍惚间回神发现自己仍只是站在小院的门口。一草一木仍旧如此熟悉,只是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进去的入口。

(四十七)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现在的心情,我和商天玄站在门口看着靠在廊下转角处忘情拥吻的两个人。商天玄挑挑眉碰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我就说他们纯粹是来约会的。”我转头很是无语。

商天玄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对他们视而不见。我转身把门关起来,庆幸着现在是午后出去劳作的人还没有回家所以路上看不见一个人。这里民风淳朴,如果被看见两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亲在一起……低着头走进屋子,非礼勿视。

冉渊和木言随后进来了,木言看见我就要扑上来正在整理东西的商天玄转身捏着他的手错步一个过肩摔把他给甩了出去。木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商天玄染过的刘海,再看看我,然后跳起来向商天玄扑过去。“天玄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居然是酒红色的你也太放浪了吧?”木言嚷了一声和商天玄打在一起。从来没有发现木言居然是如此脱线的人,平时的他总是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让人觉得成熟又稳重,原来那副眼镜的作用就是为了掩饰他的孩子气的么。

还好冉渊动手把自己的人逮了回来,商天玄无视一边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大叫:“不许摘我的眼镜!”的木言径自走过来收拾东西。冉渊把木言拖出去前淡淡的指了指桌面说:“今天来了个小姑娘,她把那东西带来了说是哥舒的。”说完捂着木言的嘴推进了对面的厢房。

我看着对面的房门,欲言又止。商天玄轻笑一声说:“别看了,交流感情去了。唔,是菱菱啊,她把你的鱼带回来了。”我回头看看桌面,小小的彩色的孔雀鱼在放了恒温器的鱼缸里自在的游来游去,丝毫没有受到外面温度的影响。商天玄坐在椅子上,拿起放在一旁的鱼饵去逗那几条呆鱼,我摇摇头走进房间。东西其实都不用怎么收拾,这次回来是请了假的,过几天还要回学校上课。

左右无事可做,我想了想不如出去吃东西。

我读书时的自行车一直是何婶在保管,到她家时只有菱菱在家,她撅着嘴巴说等下要送东西给她哥哥所以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商天玄不知和她说了什么惹得她追着要打然后他摆摆手大笑着出门。

依然是商天玄载我,要到商业街需穿过密集的居民区,也许商天玄的适应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他这次载我平稳得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从山里出来以后天气就出现了明显的差异,小镇上现在阳光普照,拂面而过的风也微微带了点暖意。一群小孩子拿着毛茸茸的狗尾巴草簇拥着一个拿风筝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从我们身边经过,我看着他们快乐的样子不仅微笑起来。其实现在放风筝稍嫌早了一点,但是小孩子,哪里管得这么多,只要快乐就好。

小孩子的身影已渐行渐远,我回头却恰好看见商天玄的侧脸,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正无声的微笑着。心里一动,我急忙低下头。也许双生子真的是有心灵感应的,彼此的快乐和痛苦,都可以毫不保留的共享。

直奔小吃街而去,商天玄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吞了口口水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勾了勾手指说:“叫声哥哥,我带你你去吃好吃的。”商天玄伸手朝我头顶好一阵蹂躏,他在我耳边勾起嘴角挑着眉梢说:“休想!”

这孩子,我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救下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一路上和形形色色的人打招呼问好,我先买了一纸袋杂七杂八的包子,商天玄盯着我,我说:“先垫垫底吧,等下还有好吃的。”商天玄随手拈了一个放进嘴巴里,三两口吞了。然后……然后我手里的包子就都不见了。商天玄咂咂嘴说:“有竹笋啊,唔,这个绝对是蟹黄的。”这个样子……我扭头拒绝发表评论。

“阿姨,我要一笼烧卖。”

“是茗茗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到婶家里来坐坐啊?”

“额,我今天才回来的,回来看看老房子还好不好。”

“嗯,应该的。拿着,给你当零嘴吃。啊,今晚来我家吃晚饭啊!”

“嗯,改天吧,我一定去。”

几乎落荒而逃,居然忘记了这摊的老板娘就是隔壁的隔壁的阿姨,一直都对我关心有加。用竹签插了一个递给推车的商天玄,我说:“特产,名为翡翠,你也尝尝。不过就吃这一个就好了,这个很经饱。”“你和这个小镇的人都很熟?”商天玄倾身把烧卖叼走模糊的问。我眯着眼自己吃了一个说:“嗯,大多数的人都能认个大概,妈妈以前在我们现在住的屋子开了一家裁缝店,很多人找她做衣服。所以,大家多少都认得我。”“唔,好吃。”商天玄握住我的手把我吃了一口的烧卖吞到肚子里,看着他光明正大毫无异色的表情我偷偷瞄一眼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也许尴尬的只有我一个……

从街头走到巷尾,黄昏一点一点渐染,站在河堤的商天玄嘴里啃着一只爪子抬头看着笼罩在一片昏黄光景中的小镇,他油腻腻的手指着渐渐点亮的灯笼说:“哥舒,我突然想在这里定居了。”我拢了拢衣领说:“等你七老八十以后再说咯。”商天玄把骨头咯吱咯吱的咬了吞掉,他转过头来,突然在我唇上迅速吻了一下。他抿了下嘴巴说:“嗯,葱花味。”吓呆的我怔怔的看着他完全失去反应的能力。他好笑的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温温地说:“在这里你很快乐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而且……我想住的不是雕梁画凤或烟雨楼台,而是你呆过的地方呐。”我顿了一下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开一脸嫌弃的说:“全身油腻腻的,少往我身上蹭。”说完转身大步离开。商天玄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小跑着跟在我身后委屈的说:“哥舒,我都说了这么多的情话了,你怎么可以没有一点表示?”我停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倾身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倒退几步转身迅速离开。

商天玄,谢谢你。

(四十八)

冉渊拦住我,我眼睁睁的看着木言红着眼把眼镜收了一把把商天玄推出房间。

我们在房间拥吻,木言和冉渊去而复返,于是被撞见。曾经想过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的只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哥舒茗,你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冉渊僵着身体靠在门口并不抬头。我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他漠然的脸,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你们的关系……”他烦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抿了抿嘴角说:“很抱歉,我和他……就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知不知道你会毁了他的!”冉渊突然抬起头来向我咆哮:“他的身份我想不用我告诉你,你可以不在乎,他不可以!”垂了垂眼,良久,我淡淡的说:“不会的,”我从他身边走过转身下楼轻声说:“我不会让那天发生的。”

下楼推开卧室,商天玄正趴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把鱼饵在逗那几条孔雀鱼,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看见是我便用手指指了指鱼缸一脸坏笑的说:“哥舒,呐,不是我说你,你养的这一群鱼里没有一条是母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把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走过去俯下身贴着他的唇久久不动。

天玄,你要怎么办呢……你也许就要失去最好的朋友了。

商天玄在我唇上吮了一下把我拉到地板上,他翻身半趴在我身上一边描我的眉一边懒洋洋的说:“别担心,他们会理解的。”把他的手拉下来,商天玄你凭什么让别人理解你。“乖,我先送你去机场。”商天玄笑笑的把我拉起来,我垂了垂眼终于说:“对不起。”

木言突然推门走进来他阴着一张脸一把拉过我面无表情的说:“哥舒,我和你一起回去。”他回头凶巴巴的指着商天玄说:“你,不准跟来!”

飞机上我闭着眼睛休息,木言坐在我对面。商天玄有事要到临近的市区处理,也许会在这里呆上一个月,而我要回去上学准备高考。木言把报纸翻得哗啦啦的响,按着肋下我无声叹气睁开眼睛。木言犹豫的把报纸放下酝酿良久终于说:“哥舒,你们……我说你和天玄,是不是他……”看着他憋了一口气的样子我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们这样让你们觉得恶心了——让我说完。”

“我是在去年十月出去秋游的时候遇见他的,我想没有人能够理解我那个时候的心情……木言,你有没有过一种非常想要一件东西的渴望?渴望到半夜会突然惊醒然后整夜整夜的失眠。”

“不怕你笑我,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说是肝肠寸断都不为过。我想上苍终究是眷顾我的,能让我在有生之年遇见他。那时候我想,只要我们都活得好好的,无论我们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只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在我门口不知等了多少天。那个时候我才发觉也许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离开他会让我……痛不欲生。就像……就像让你离开你最爱的人一样。”

“于是,我决定留下来,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然后,他为了来救我……这件事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从来没有觉得死亡离我这样的近,近得一不小心我们就会失去彼此。木言,我们之间彼此空白的时间太久,久到现在经不起一分一秒的浪费,因为……总有一天我们是要分开的。”

“我这样说不是为了掩饰什么或者为我们的无耻找借口,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够留在他身边,他以后的路太不平凡,我不一定能够陪在他身边。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么?”

出了机场忍着不适我一人回自己租的屋子,打电话回商家告诉商家家主我已经回来了,而后放松身体摊在床上。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我缓缓闭上眼睛,好累……

回到久违的学校,我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走进去。明明只是一个月没来上课而已,居然觉得陌生了。作为艺术生,我的美术专业考试已经在医院卧床的时候把病房当作特殊考场考了,现在回来纯粹是恶补文化课。晚上放学,我一走出教室就看见林老师站在门口黑着脸等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我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挑起的眉梢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胆子可真够肥的啊,说!不好好在医院养病,你跑哪里去了?!”垂着的眼睫抖了抖,我慢慢抬头看她说:“我回家……扫墓了。”她张口话都噎在喉咙里,半天蹦出一句:“和谁一起去的?”“和同学……商天玄。”犹豫半秒还是决定说实话。她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说:“以后去哪里都必须和我报备!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失踪……”林老师的柳眉一竖对着我说:“你以为伤了肺是好玩的吗?现在开始给我好好的养着!”我听话的点点头,女孩子啊,是要疼的。

被数落了一番,我慢慢的走出校门口,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杵在门卫室旁。我微微讶异,快步走过去。

“商艾?”

男孩子垂着漂亮的眉眼,他捏着手里的背包沉寂良久终于小声的说:“对不起,茗哥哥……”有泪花在他的眼眶里转动,他转身大步的跑开,不起眼的转角处立即有车把他接走,我只来得及听到他模糊重复的一句——对不起。

天空呼啦啦的飞过一群雪白的鸽子,我迎着太阳眯了眯眼,商艾,是你的终会是你的。

学校早早挂上了高考日期倒数的牌子,本应该是无比紧张的气氛,学校里大家却仍是一派悠闲的模样,看着惨不忍睹的英语卷面,我想或许这只是我的错觉。

因为大雾及突发事件,商天玄的归期被延迟延迟再延迟,于是他怨念了。他的时间无比的充裕,于是我被无休止的骚扰了。“哥舒哥舒,我想回去了……”把手机用肩膀固定住,我拿着钥匙迅速打开信箱,把里面的信件报纸取出来。“又没有人不给你回来……”我把其中几个信封拆开,嗯,果然是汇款单。“哥舒,你敷衍我。说,你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笑着走进卧室我把手里拿下来趴在床上看到汇款单上的金额时眯起了眼睛:“嗯,在数钱。上次说要请你吃好吃的,结果不是没吃成?你回来的时候我再请一次。”“数钱,嗯?”听着那边略带危险的声音,我转身去厨房给自己盛了一晚微凉的莲子羹按着肋下控制着笑声说:“你去过我的画室吧,生活生活那是要钱的。”“我养你。”那边立即传来低低的回答,毫不犹豫。我垂了垂眼睫,凉凉的开口:“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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