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祈听罢,放下心来,又交代了几样事,便匆匆的离开,我想他应是去处理二爷的事务,二爷现下受伤躺在这,想必许多事情都要袁祈出面。
袁祈说二爷受伤的事不能声张,想来想去,袁大少的嫌疑是最大的,难道大少也离开天津,到了北京城?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园子为何突然搬了新址,那日园主告诉我这件事后,我便觉得是二爷的主意。
看着眼前沉睡的二爷,我轻轻的捊了捊他颊边的散发,想起前世今生,这人何尝这般虚弱?这副模样竟比我上次梦中所见的,还要再病弱上几分。
这时兴许是累了或无力了,二爷的手缓缓松开,我赶紧将他的手放入被中,开始专心一志的照顾起他,因为身上的伤口,二爷不断反复起热。
往往好不容易降下的温度,没一会又升了起来,床头旁的水,是换了一盆又一盆,因为我双臂还不能举重物,因此苦了小冬子,来回不停的帮我换水。
折腾了一下午,我吁了一口气,那大夫不是说,晚上才会起热吗?怎么他前脚走,后脚二爷就难受了?别是大夫医术不行吧?
不过那大夫是五爷府上的,怎么着也应该比外面的大夫强吧?或许应该请西医来看看?西医对发热好像很有办法,虽然我没试过,不过听说医术很厉害。
但是二爷受伤又不能让人知道,该怎么办呢?我让小冬子跑一趟西医馆,问问他们,家里有人发热,该怎么做才能把温度降下来,再让他拿点药。
“你记着,问起伤势,就说下田伤到脚,别让人联想到二爷。”我细细叮咛。
“我知道了。”小冬子连连点头,我想了想,让他先去和小安子知会一声,好歹让五爷心里有个底,小冬子应下之后,我便让他快去快回。
没多久小冬子带着小安子进来,我有些惊讶,难道是不让出去吗?小安子开口道:“杜公子,五爷说了,他已经让人带药过来。”
“那就好,代我谢过五爷。”能不能出去无所谓,有药就好了,不然二爷再这样烧下去,怕是不大好。
“杜公子,五爷还说,二爷出了些事,近期内你和二爷,或是你们身边的人,都不要离开这小院比较好。”小安子又开口道。
“我知道了,劳烦你转告五爷,让他放心。”我颔首,果然是因为二爷的事,恐怕外面有人在搜索二爷吧。
“杜公子请放心,这里绝对安全,五爷不日会上门来探望二爷。”小安子开口保证,又提及五爷会来之事。
我在心中暗想,不只看望二爷吧,五爷应是挂念园主挂念得紧,就不知道当他看见园主时,心中做何感想?
小安子将话带到之后,便离开了厢房,小冬子不用出去也好,适才是我思虑不周,如果让外面的人发现小冬子,怕就会循着他,找上门来了。
过了没多久,小安子就将药送来,还仔细的交代我们怎么服用,待他走后,我们扶起二爷,想让他服药。
“二爷,先把药吃了,二爷……”二爷却是没有反应,我皱眉,这药一定得吃下去,否则这样的热度,再烧下去,怕是会连脑子都烧坏了。
“你将药粉和在水中。”我咬咬牙,让小冬子照我的话办,小冬子虽疑惑不解,还是很快的将药粉参在水里,拌匀了端过来给我。
“你来扶着二爷。”我原本坐在床边,双手扶着靠在我肩上的二爷,为了喂药,我得起身了才好动作。
小冬子接过我的位置,我坐在二爷对面,深吸一口气,仰头喝了口水,小冬子正讶异着,下一秒我抬起二爷下颔,唇贴上他的唇,将口中的水慢慢渡了过去。
我不敢太急,一点一点的给,感觉到二爷似乎有在吞咽,好不容易渡完一口水,我又用同样方式,一口一口的将药喂给二爷,待得药吃完,我也满头大汗了。
这时才后知后觉想到,适才我可是大胆的亲吻了二爷,顿时有些羞赧,好在二爷意识不清,不然以后面对他,许会尴尬不自然。
没多久药似乎起了效用,二爷的热度没有再高,渐渐的开始出汗,好不容易等到温度退了,我又帮二爷擦了身子,和小冬子一起帮他换了身干净的里衣。
我们两个忙得满头大汗,二爷的状态终于稳定下来,我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一大口气,眼看着都入夜了,小冬子连忙去张罗吃的。
这时我才感到双臂有些酸疼,赶紧替自己轻轻的捏了捏,舒缓一下紧绷的臂肉,这时二爷似乎有些动静。
我连忙凑了上去,只停得二爷似乎呢喃着要水,我起身倒了杯水,现下只有我一人,是不可能一边扶着二爷,一边让他喝水的。
我犹豫了一会,但是二爷的呢喃不断,我心一横,喂过一次是喂,喂两次还不是喂,男子汉大丈夫的,这般扭扭捏捏做甚!
我仰头喝了一大口,俯在二爷身上,再次将唇贴上去,慢慢的将水渡过去,兴许二爷口干得很,不断吞咽着我喂哺过去的水。
一口很快就喂完了,但二爷好似还在喊着要水,因此我忙又喝了第二口,这一次我才刚贴上他的唇,二爷的双眸便突然睁开。
我愣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二爷便主动将我口中的水引了过去,我慌忙的想退开,却因为怕他呛着,动作不敢太大。
但我才刚离开些,脑后突然一股力又将我压了回去,二爷一手不知何时揽上我的腰,另一手置于我脑后,我被固定的不能动弹,只能睁着双眸和二爷大眼瞪小眼。
二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我感觉到有什么闯入我口中,我一惊,不自觉的就想将牙关紧闭,下颔却传来一股力,让我无法阖上牙关。
我双手抵在二爷胸膛上,却不敢用力推拒,我没忘了,他还有伤在身,我怕碰伤了他的伤口,不敢乱挣扎,反倒让二爷越发肆无忌惮。
我有些恼怒的瞪着他,羞窘的感到他的气息充斥着鼻端,我用舌想将他驱赶出去,没想正合他意,他的舌逗弄着我的舌,在我口中纠缠翻搅不休。
待他好不容易退出我口中,我连忙闭紧嘴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却心情大好般,微笑开口道:“青衣,我很高兴。”
我不欲开口,就怕他又占便宜,他也不在意我的反应,不过看我双手撑在他身侧,怕压到他伤口,却也担心我双臂伤势刚愈,恐不能支撑太久,因此便放我起身。
我一脱离他的桎梏,便急急退开床边,这人明明烧了大半天,竟还有气力戏弄人,如若不是亲眼见着他的伤,又照顾了他一天,还真无法相信他受重伤。
“青衣,我的青衣,我真的很开心。”二爷病着时,脸上表情多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冷冰冰,现在这副模样,倒也和年岁相符合。
“……你感觉好一些了吗?”虽然他醒了过来,温度似乎也降了不少,但不知道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还疼得厉害?
“好多了,辛苦你了。”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笑意,双眸更是闪着欣喜,温柔的开口说道。
看他现在这模样,我实在有些不习惯,我缓缓在桌边坐下,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眼下似乎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因此我暗叹了口气,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青衣,我有事想问你。”二爷见我久久不语,慢慢将脸上笑容敛了下,须臾,缓缓开口道。
我一愣,我才打算等他伤好再说,却没想他却忍不住,现在就想谈吗?我蹙眉,淡淡开口道:“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我答应你,能告诉你的,我不会隐瞒。”
看得出二爷不太满意我的回答,不过兴许是他也感到自己体力不支,没多久便无奈的点头,“好吧,我们改日再谈。”
不过气氛却是微妙起来,其实我和他,心里都有那么点明白,恐怕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重来一遍的,但也因为这样,反倒尴尬了不少。
我是因为知道上一世,他对我的用心和帮助,虽然感动于他的情深,却对于他知晓我过去那些肮脏事,生出一股别扭,让我在他面前,难免感到有些抬不起头。
至于二爷,想必是纠结在我和梁仲伯的关系上,他猜不透这一世的我,对梁仲伯是什么感觉,他怕是误会我对梁仲伯仍不能忘情,因此也闷闷不乐的。
我们两人相对无言,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好打破这般诡异的寂静,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只好继续闭口不言。
没多久二爷似乎累了,渐渐睡了过去,我呼出一大口气,真是憋死我了,刚才那阵寂静,让我坐立难安,二爷眸中的情绪,也让我心跳如擂。
眼下我和二爷之间,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几乎是一捅就破,就可以窥得对面的全景,不用因为透过来的光影暗自揣测。
但之前的我们,却分开那么多日,现在则是因为他的伤,让那层窗户纸似破非破的横在那,真是令人不禁有些郁闷。
我胡思乱想了一通,眼角瞄到桌上的药粉,猛然记起,五爷的信呢?适才帮二爷更衣,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密函,五爷要传给园主的信呢?
莫不是被二爷弄丢了罢?我连忙起身翻着二爷换下来的衣裳,就在刚拾起那件银白长衫时,“铿!”地一声清脆响声引起我的注意。
我循着声音望去,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翠绿玉佩,掉落到地面上,幸好没有摔裂了,我却震惊的望着那块玉,手忙脚乱的掏出胸前的玉佩。
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只不过我的翠绿晶莹,地上那块却有点点血迹,我颤抖着手将玉佩捻起,将两块玉佩摆在一起,脑中乱作一团。
这是怎么一回事,二爷怎么会有这块玉佩?除去上面的血迹斑斑,这两块玉佩无一处不相同,竟是完全一模一样,我疑惑不已,莫非这就是我为何能进入二爷玉佩的原因?
38、
我神色复杂的捧着玉佩,轻轻摩娑上面的点点血迹,这是怎么沾染上去的?看起来似乎时日已久,这时二爷轻轻一声呢喃,我连忙来到床榻边,却见二爷微蹙双眉,似是魇住了。
我顺手将玉佩搁置在二爷枕边,起身拧了块帕子,细细将二爷额上的汗擦了去,二爷嘴唇蠕动,双眉突然狠狠皱了起来,一副难受的模样。
我担心是否伤口疼得紧,又怕才退下去的热又发起来,连忙伸手探探二爷的额头,好在温度正常,就不知道二爷梦见什么,脸色竟这般难看。
想着想着,我彷佛受到蛊惑,右手食指不自觉得触上二爷的眉间,想将他紧皱的双眉抚平开来,也不知是凑巧还是真被我抚平了,没多久二爷双眉便舒展许多。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难怪二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势和行事作风,想来也是如同我一般,体内的魂魄已年老沧桑。
不过我却是不及二爷万分之一,到底是出身不同,我却是无法像二爷这般,行事沉稳内敛,运筹帷幄事事安排得宜。
但是二爷如何会受这样重的伤?我坐在床边静静沉思着,无意间却瞥见枕边的玉佩,似乎散发出微微弱光?
我又捻起玉佩,发现玉佩有些烫手,就在我疑惑时,玉佩猛然发出一阵白光,将我和二爷两人笼罩住,待得白光消失,我惊讶的发现二爷的脸色好了许多。
我眼眸一转,放下玉佩,轻轻撩开二爷衣襟,双眸瞬间瞪大,二爷身上的细小口子都消失了,原本受伤的部位丝毫看不出伤痕。
我连忙掀开被褥,解开二爷里衣,除了被白布包裹住的腰侧伤口外,其余的伤口全都消失了,彷佛二爷未曾受过伤似的。
这时头顶传来一阵轻笑声,我猛一抬首,就见二爷睁着一双清醒的眸子,带笑的望着我,似乎对于我的轻薄毫不在意,我倏地放开手,疾退几步离开床榻边。
“咳咳……二爷你腰侧的伤口还疼吗?”我清了清喉咙,呐呐的开口问道。
“寒云,唤我寒云。”二爷缓缓开口,却未回答我的问题。
“二爷,青衣不敢踰矩。”我微蹙双眉,摇头拒绝,我如何能直呼二爷别名,就算不称他二爷,怎么得也该唤袁二少或袁公子罢。
就在我两僵持不下时,小冬子捧着托盘进来,待看清上面是饭菜时,二爷皱眉,“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未吃晚饭?”
“二爷你醒啦,真是太好了,青衣照顾你一下午了,又是擦汗又是更衣的,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这不,现在才要吃饭呢。”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小冬子一阵抢白。
“多嘴。”我怒瞪小冬子一眼,二爷之前照顾我,如今他有伤在身,我照顾他是应当,小冬子这番话,却有邀功之嫌。
“你快吃吧,当心又闹胃疼。”二爷欲坐起身,我忙上前搀扶,他却不让我帮忙,示意我先用饭。
“二爷别逞能,你伤得不轻。”虽然身上的小口子都没了,但是我没忘,他右腹腰侧还有一道狰狞的大伤口。
“无妨,我自有分寸。”二爷淡淡开口,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我以为是扯动了伤口,有些着急,“怎么了?疼得厉害?”
“……无事,你快吃吧,吃完再说。”二爷摇头,仍旧坚持让我先用饭,无奈我只得坐到桌前,端起碗来草草吃了几口,正欲放下竹箸,二爷不赞同的眼神飘了过来。
我只得再多扒几口,这次二爷很干脆的开口,“慢慢吃,整碗吃完才许放下,小冬子,替我盯着他。”
“不用了,我自己会吃,小冬子你还是先替二爷布菜吧。”我赶忙开口,让两个人盯着我,我还怎么吃阿,只怕会难以下咽罢。
“我不饿,等你吃完再喂我。”没想二爷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差点给噎着了,我没记错的话,二爷伤的是腰侧,不是双臂吧?
小冬子噗哧一声,笑睨了我一眼,幸灾乐祸的看戏样,我目不斜视,当作没发现他的表情,这小冬子八成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二爷许是怕直盯着我,我会吃不好饭,因此他靠着床壁闭目养神,小冬子托着腮坐在我旁边,我没好气道:“看着我做甚?你吃饱了?”
“嗯。”小冬子点点头,饶有兴致的继续盯着我。
“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阿?”我低声轻斥道,他这样盯着我,让我别扭极了。
“二爷让我盯着你阿。”小冬子笑嘻嘻道,我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冬子越来越像袁家的奴仆,都快将二爷的话奉为圣旨了。
好不容易终于吃完了饭,二爷睁开眼望过来,“小冬子,将饭菜留下,你先下去吧。”
“是。”小冬子应道,随即抛给我一个暧昧的眼神,便笑嘻嘻的离开了。
“二爷买了小冬子的卖身契?”我疑惑的开口问道,二爷一愣,“并未。”
“怎么感觉那小子都变袁府的奴仆了。”我嘀咕道,二爷听见之后轻笑几声,我装没听见,端起桌上另一个干净的碗,开始帮二爷布菜。
但我一转身,却发现二爷已经下了地,我连忙放下手中碗筷,上前欲搀扶二爷,“二爷!你伤这么重,怎可随便下地?”
“……很奇怪,我的伤似乎好了。”二爷静默一瞬,迟疑的开口道。
我一愣,难道不只其他的小伤,连腰侧那道大口子也痊愈了?就在我愣神间,二爷开始解着裹在腰侧的白布条,我有些紧张的直盯着。
之前白光治好二爷身上的小伤口,已经让我啧啧称奇,如若连腰侧那道重伤都能治好,那就太神奇了。
没多久二爷双眸瞪大惊讶不已,他望着我,有些结巴,“青衣,伤……伤口……没了。”
我一听连忙上前看,果然就见白布条下,二爷右腹腰侧一片光滑,莫说没有那道狰狞的口子,就连一点磕碰或擦伤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