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张了张嘴巴，又继续埋头塞饭，再抬头，印风仍然眨巴着亮晶晶的狐狸眼。

钟明忽然眼睛一亮，印风坐直身子摆出洗耳恭听状，钟明却又黯淡下来，“算了，不说了。”

印风鼓励道，“你说嘛，没关系的。”

钟明道，“这名字有点中东气息。”

印风期待道，“那很好啊！我要的就是这感觉！你快说！”

“佛朗索瓦。”

周清、印风：“……”

周清道，“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

印风点头，“我也觉得。”他问钟明，“你怎么想到的？”

钟明讪讪道，“上次做方案时，出于需要，让助理百度了一下贵族气息。”

“然后？”

“就出来了这个名字……据说是中世纪一个贵族，不过很短命。后来我把这个助理降职了。”

印风黑线。

周清十分赞成地点头道，“都说名字风水很重要，这人注定短命啊！”

印风继续黑线，“你都说短命了，还给我用？”

钟明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忽然舌头就打结？钟明尴尬地问道，“对了，小老板怎么称呼？”

印风报了自己名字，就看对面的钟明在嘴里反复念了几遍，又抬起头道，“很好的名字。”

二胖子插嘴，“我叫周清，这名字怎么样？”

钟明点头，“也是好名字。”

印风、周清，“……”

周清道，“估计风哥放在床底下一星期没洗的袜子他也会觉得很香。”

毒龙看着被打的七窍流血的黄毛，眉毛拧成了“川”字。这人是最近常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张脸已经被打得认不出原样

，刚要不是别人提醒，他真就打算这么路过。

刚带出金地的小姐在一边红着脸道，“龙哥，别担心，伤重了点，还是能治的。”

毒龙一巴掌把浓妆艳抹的小姐甩老远，不耐道，“担你妈的心啊！这逼崽子还欠老子三百块钱！他妈的这事谁干的？”

一边的小弟小心翼翼回答，“龙哥，这是刚刚俊老大那边送过来的，说让你以后管好下面人的嘴。”

毒龙一瞬间阴了脸色。

小弟没来得及退开，就被一脚狠狠踩在胸膛上。毒龙在黑夜中依然亮闪闪的皮鞋头在小弟的胸口捻了两下，才愤恨地收

回。毒龙咬牙切齿地念道，“程、俊！”

这边的饭桌上，印风正调侃周清，“胖子，你该找个媳妇了。至不济，也该破个处。”

周清思索了会，义正言辞道，“不跟陌生人上床，不跟陌生人吃饭，不跟陌生人接吻，不跟陌生人谈恋爱。”

印风邪笑，“上了床就不陌生了。”

钟明弱弱地补充了一句，“下了床就又陌生了。”

印风和周清齐齐看向他。

钟明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乱说的。”

印风翘起单边嘴角，斜睨着钟明，“看来钟总经理很有经验哈？”

钟明“刷”一下红了脸，作辩解状，“我没有，真的！我还是那个！”

周清问道，“哪个？”

钟明的脸更红了，红得能滴出血的那种。印风用犀利的目光折磨了钟明半晌，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吃饭。

钟明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为什么对上这个人，自己平日的锐气会消失殆尽？我好歹也是大浪淘沙一点一滴被这个社会

磨练出来的精英啊！

周清忽然兴奋道，“风哥，待会我用你那机子看片成不？”

印风不冷不热地问，“A片还是GAY片？A片不给看，防止你把我新买的显示器弄脏。”

钟明一口饭被呛到，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咳嗽时，一脸纯真地问，“为什么看A片会弄脏显示器？”

印风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道，“看来我刚刚真是高看了你。不过二胖子，”印风转对周清道，“我也高看了你，就你那

尺寸，估计还弄不脏我的显示器。所以我大人有大量，允许你看！”

周清欲哭无泪，“我只是想重温007系列而已……”

15.培养阶段-1

饭后，钟明娴熟地去房间组装了电脑，印风和周清俩人捧着碟片站在身后干等。

周清扑倒在印风的床上直打嗝，手拍着圆滚滚的肚子道，“风哥你一回来，我的伙食改善不止一点啊！”

印风鄙视地看着他，“我回来后，看店的是我，买菜做饭的是我，打扫的是我！你深深地思考下你人生还有什么存在的

意义？”

周清捧着碟片幸福道，“我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钟明不回头道，“抽筋的话手很痛的。”

于是印风继续鄙视道，“你连做人的志向都这么不带新鲜感。我人生最远大的目标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我手下替我数钱

数到他的手抽筋。”

钟明认真思索后道，“据我对社会的了解，你的手下极有可能做掉你自己数钱。”

印风挑眉，“我的手下，从来没有那胆子。”

周清附和，“就是！哪怕任老大也没那胆子！”

钟明拍拍裤子，站起身问道，“任老大是谁？”

周清狠狠地拍了自己嘴巴一下，骂道，“贱！”

钟明，“啊？”

印风冷笑道，“是个冤家。”

钟明想了想，幡然醒悟，“是上次绑架你的那人？”

周清惊呼，“绑架？！什么时候的事？”

印风对周清眨眨眼睛，“没事儿，之前见了他一面，忘告诉你了。”

周清愤怒，“你怎么能不跟我说！多危险！”

印风无辜，“任非云不会伤害我的，你也知道啊。”

周清抱着碟片忿忿道，“我担心的是你伤害云哥……”

印风低头，自嘲道，“我现在很善良，拍死一只蚊子都要提前考虑。”

周清惊觉失言，“云哥身边那些人，你也知道，我担心的是你冲撞了云哥，他们下面的人抓到你把柄就不好了。”

钟明站到印风面前，一脸无辜，“我能不能打听下，你们在说什么？”

印风瞥他一眼，“不能，装你的电脑。”

“哦。”钟明抓了抓脑袋，继续往主机上接线。

印风走到床边坐下，拍着周清的肩膀道，“江湖事江湖了，我早就不是江湖人，你省省心讨老婆，别替我瞎担心这些。

腿瘸了，人还没废呢！”

周清抖了抖一脸的肥肉，满是感动，鼻翼翕动着，厚厚的嘴唇张了张。印风忽然一脚踹在他腰上，肥肉团发出一声悲鸣

，在巨响声中落地。印风抹着脸道，“妈的，鼻涕飙在老子床上了！”

钟明装好电脑，尴尬地看着屋内。印风挑了挑眉，“装好了？”

钟明点头，“恩，时间不早，谢谢你的款待，我先回去了。”

印风看着他，他看着印风。

印风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承认自己那顿晚饭是款待。他不禁问道，“你出去应酬的话，也都吃这么多？”

钟明红了秀气的脸，“谈生意的时候当然不会。不过平时我不喜欢浪费。”

周清想起面前这人在晚饭时把所有盘子搜刮光的场景，一脸愤愤不平道，“为什么你吃这么多，我吃这么少，而你这么

瘦，我这么胖？”

印风笑着站起身，取了外套披上道，“别理他，钟明，哥送你回去。二胖子！你那辆奥拓的车钥匙呢？”

周清边开机边回头看他们一眼，讪讪道，“您要开我的车？”

印风挑眉。

周清小心翼翼地问，“可不可以让钟先生开？”

印风继续挑眉。周清可怜兮兮道，“在客厅的茶几下面，风哥，您千万慢点开，我那车旧得跟摩托三轮差不多，真经不

起您折腾，哎呦别打我——”

印风收回手。钟明温和道，“我可以打车回去。”

印风转着车钥匙，悠闲地看着他，“你走不走？”

钟明看了看印风，转身率先下了楼梯。印风快步跟上，下楼梯的时候身影起伏的尤其明显。钟明冒出一个不可抑制地想

法——抱印风。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站在楼梯下猛拍自己的脸颊。

印风刚走下楼，就听钟明皱紧了眉在念叨，“不可以这样！绝对不可以这样！这是不正常的！”

印风慢悠悠地问，“你说什么不正常？”

钟明猛然止住手，抹了把脸道，“没什么，走吧。”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隐约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知道是一回事，产生冲动是另一回事。钟明有限的二十八年生命里，

从没有过这种悸动。

钟明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印风踩离合器时往前探的身体，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左腿不方便，钟明立即为自己刚刚的分神和

紧张而深深自责，“那个，印老板，你不方便，我来开？”

印风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叫我印风，还有，我方便的很。”语毕，油门猛踩，车子似子弹一般发射出去，钟明手忙

脚乱地给自己系安全带，谁知抽到一半，发现安全带固定的地方是坏的。

叠影坐落在娱乐区，因此即使在晚间，依然是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印风把车子开成了星际飞船，在满街的奥迪大

奔之间左右乱窜，并且保持着60码的高速。

钟明抓紧了车窗顶的把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印风抽空瞟了他一眼，嘴角噙笑，车子跟离弦的箭一般，冲出闹市区，上

了安静的公路。

小奥拓的发动机不堪重负，发出刺耳的“突突”声，印风无奈，减慢车速。钟明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才道，“

你胆子真大，刚刚那样太危险了，以后开车不要这样。”

印风斜睨他，“你教训我？”印风一脚再次猛踩油门，可怜的奥拓，被逼着再度往前猛蹿。

钟明因为惯性身子往后一仰，苦着脸道，“我只是建议你小心而已。”

印风又放慢速度，乐呵得神采飞扬。

车子往商贸中心开去。到楼下时，钟明开门下车，又俯下身敲了敲车窗。印风放下车窗，钟明耐心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氤

氲而温柔，钟明道，“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不要像刚才那样开车了，太不安全。对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

我现在是朋友。”

钟明认为，印风小小年纪成了小混混，没读过书，又坐了牢，现在生活必然是困难而迷茫的。虽然印风有点小小的逞强

，有点小小的冲动，却并不妨碍他把印风归类到心目中弱小的这个圈子里来。他觉得印风就是一迷途知返的大龄青年。

印风笑了笑，朝钟明摆了摆手道，“上楼小心，脸红得跟出水芙蓉似的，别给人劫色了！”

钟明脸更红了。

他看着扬长而去的奥拓，车尾灯还坏了一个，不禁摸了摸心口。他想好好对那个看起来颇为纤瘦的人，他把这个举动归

类为关怀弱小。

弱小全速飙着烂奥拓，冲回叠影。洗漱了上床，靠在床头看一本书。周清坐在电脑前偏头看印风，问道，“你怎么回来

了？”

印风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回来？”

周清道，“你不是要跟钟总在一起么？”

印风沉下脸，把书搁在膝盖上，“谁允许你有这种错觉？”

周清脸上肥肉猛地一抖，“我……我看007看傻了，您继续……继续……我也继续……继续……呵呵……呵呵。”

印风捏了捏拳头，噼里啪啦一阵响之后，他看着周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满意地拿起那本营销策划，继续全神贯注地学

习。

半晌，周清移开视线，关掉音响，接了耳机。他走到床边抽走印风手中的书，将人塞进被窝，又替他把被角掖好。周清

思量着，明天得出去把网络办好，这样自家老大也有个消遣，不用每晚对着这么枯燥的书打发时间——即使他是退役黑

社会，他依然坚定地认为，有关学习的书都是垃圾……

16.培养阶段-2

金地一聚后，任非云果真消失在印风的生活中，再未出现在叠影。有时候印风会对着任非云常坐的那张椅子发一会呆，

但往往发呆之后，眼中就是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感情。

印风的字极好看，那是在小学时候被自己父亲硬生生逼出来的书法。周清捡起柜台后的纸片，劲道的钢笔字磅礴而锋利

，上书两行：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周清很好奇地盯着看了许久，没弄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便继续丢在

那里，拖地去了。

钟明秉承惯例，八点钟准时到达叠影。周清招呼道，“风哥还没起床，想要哪款蛋糕自己拿。”

钟明皱眉，关切问道，“他生病了？”

周清嘴角抽动，“哪能呢！这么大个男人，哪有那么容易生病！他昨儿玩网游到凌晨，嚎了一夜。我五点起来上厕所，

他才刚睡下呢！”

钟明理解地点头，径自去柜台选蛋糕。

周清抹了把汗，抬头，就见钟明傻傻地站着，背影僵直。周清问道，“你傻站着干嘛呢？蛋糕在旁边橱窗里。”

钟明把纸条细心折叠好，塞入口袋，选了块抹茶蛋糕，边吃边举步离开。周清看着钟明有些迟钝的背影，撇了撇嘴，“

嘿，怎的跟个小娘们似的！”

下午四点，印风拖着一身快散架的骨头爬起来，恰巧赶上周清买了便当，坐在自己身边的电脑桌上上网。

周清指了指桌边的便当，道，“喏，晚饭。”

印风跌跌撞撞地跑去刷了牙洗了脸，依旧带些懵懂地捧起盒饭，坐在床上开吃。

二胖子肥肉蠕动，转身看着印风道，“风哥，那小娘们把钱包落这儿了，到现在还没人来取呢。”

印风挑眉，“你说程婉？她一个高中生，估计也没多少钱，等她明儿来了还给她呗。”

周清道，“不是程婉，哎呦说不清，我这脑子里一捣鼓倒忘了他叫啥了。就那给咱们装电脑的那个！”

印风瞪大眼睛，“钟明？小娘们？”

周清转身继续看着显示器，手中鼠标啪嗒啪嗒，道，“不是么？细皮嫩肉的。哪像我们这种在江湖上混过的！我这样才

叫汉子！当然风哥您才是汉子中的汉子……”

印风一口被呛到，咳嗽不止，半晌才缓过来，问道，“像你这种没什么成绩就退隐的，江湖上俗称未入世便已出世的。

”

二胖子满不在乎道，“什么未入世就已经去世的，文绉绉，听不懂啊！”

印风再次一口被呛到，“未……未入世就已经去世？你人工流产呢你？！”

印风捧起饭碗走到周清身后，看他拿着自己的账号通杀四方，竟然还给自己加了个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