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缘思——星罗棋布
星罗棋布  发于:2013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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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减肥会不会太迟?在意识即将消失的前一刻,清水突然脱线地想起。

浓重的黑暗铺天盖地地涌来,他注定难逃一劫,意识愈行愈远,在他终于认命地闭上双眼的时候,体重突然重回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体内。

“咳咳……”空虚太久的肺叶突然涌进大量空气,一时无法承受地痉挛起来,清水攀着帝的手臂剧烈咳嗽着,胸腔将要炸裂般的痛苦,但是尽管如此,……

“能够再次呼吸的感觉真好!”心中想法忽然无预兆地化为语声回响在耳边,吓了他一大跳,幡然回神,正对上帝独有的冰冷笑容。

“是不是呢?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切的感受到,生存原来是一件这么美妙并值得珍惜的事吧?”

受创的喉头仍然火烧火燎,说不出话来,但是清水已经隐隐觉出帝所要表达的意思,果然帝接着说:”而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重获新生的快感,是没有经历过生死瞬间的人永远也感受不到的。极苦和极乐只是一线之隔。”帝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这么美妙的感觉,我只愿让我最心爱的人感受到!这寄托了我对他的爱!”

“不,不是这样的,这是谬论。”顾不得仍卡在颈项上的手指,清水哑着嗓子大声反驳。

“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庭也很喜欢我这样,他享受过程中的每一分钟,他感到快乐,我感受到了!”帝也很固执。

“不是!咳咳……”手指再次收紧,帝脸上的镇定自若不复存在,变得狰狞骇人,被激怒的他厉声喝道:“你又不是他,凭什么一再地反驳我?”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无论会感受到怎样的快感,都永远抹煞不了过程中被伤害的痛苦!”不知为何,讲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突然涌起无法掩饰的、浓郁的悲伤,眼泪止不歇地向下滴落。

“胡说!”帝大声断喝,喝声没有吓退清水,却使他幡然省悟,通过模糊的泪眼,他看了看帝,流露出怜悯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引用了庭的话:“你们只会彼此伤害!”

“你……这是找死!”

再次听到这句话,让帝彻底疯狂,他赤红着双目拼命地收缩起手指,浑身散发出若刀锋般凌厉的杀气。

这次是真的难逃一劫了!感受着喉骨要被捏碎般的痛苦,身体本能的不住扭动挣扎,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只是希望……

他的鲁莽冲动不要再次带给庭灾难!

再次深深看了帝一眼,清水闭上了眼睛,这时突然“啪”的一声闷响,抓着他的手臂剧烈震动一下后,远处传来一声郁闷的痛呼:“唔……”

是庭的声音!

他猛地张开双眼,帝已经放开了他,满脸痛苦之色,身体晃了晃,颓然倒在地上,露出身后昏倒在墙边的庭,地上零星洒落着破裂的瓷器碎片,帝紧紧按住后脑的指缝里隐隐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出,眼前这副景象已经清楚地告诉清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庭为了救他用瓷瓶敲破了帝的头,帝骤然受袭本能的回击身后的庭,庭因为撞到了墙,帝因为受到重击,同时昏迷了过去。

因为担心清水快步跑过去抱起庭,头上肿了一个小包,呼吸稍显急促也还算平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想是因为帝在最后关头发现是庭而放轻了力道,看来帝还算知轻重。清水松了口气,重新把庭轻轻放回地上,回到帝的身旁。

帝还没有醒来,昏迷中的面庞苍白而无害,与庭竟是如此相似,若不是眉宇间尚残留着几分刚才的戾气,他几乎都辨别不出,但是……清水的眼神黯了黯,帝就是帝,无论此刻的他表现的多无害,一旦醒来他仍旧是那个只会不断伤害自己所爱、带来无尽毁灭的男人。

清水取过一个烛台,拔下上面的蜡烛抛在一边,锋锐的尖端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蓝光,虽然袭击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很卑鄙,但是良机难得,为了庭、杰和自己的生存,就让他做一回卑鄙小人吧!

烛台倏地倒转,疾刺向下,目标是帝的心脏。突然帝张开了眼,目光灼灼,清水悚然一惊,尖锋停在了胸口,但只一刹那清水就回过神来,他绝不能就此放弃,带着誓死的决心,烛台再次高高举起,但是……

“不……”在下刺的瞬间,一个人尖叫着扑了过来,把清水撞了出去。

是庭!

“你在做什……么……”清水爬起身来愤怒地叫嚣,但是未说完的话语突然僵凝在嘴边,因为就在这一刻发生了一件清水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

刚刚醒转过来的帝,微微转动依然有些呆滞的目光,一脸迷茫地看看庭,又转而看看清水,最后重新将视线定在庭身上,困惑地开口:“二……哥?”

声音嘶哑干涩、含混不清,所以他一定是听错了!清水张着不可置信的双眼,求救似地看向庭,然而却看到庭理所当然地挽起“帝”的左手,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轻轻地说:“是我!”

“我怎么啦?”

“嗯?”

“头好痛哦!”

庭轻柔地笑起来,“没什么。刚才风大吹熄了蜡烛,你一时没留意跌了一跤。”

“噢……我说呢!可是……头痛得炸开了似的!”杰抱着头嘟嘟囔囔抱怨着。

“可不!花瓶都被撞碎了!”庭轻笑,让杰看地上的碎片,杰一脸稚气地吐吐舌头,“果然是铁头啊!”

“是啊!不过以后走路还要小心些。”庭不忘适时地嘱咐。

“是……我知道啦!二哥,我想起来!”杰在地上挣动了几下,没有成功,撒娇般向庭伸出双手。

“好!来……小心些……嗯……慢慢地……对……唔……小杰你……”被庭好不容易扶起来的杰,突然毫无预兆地挥起拳头,狠狠击中庭的胃部,庭紧紧抓住杰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然后瘫软在杰的臂弯里。

清水同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男人究竟是帝还是杰?他反复地询问着自己,如果他是帝,怎么会叫庭“二哥”;而如果他是杰,又怎么会狠心袭击庭?而且杰和帝不是两个人吗?为什么倒下的是帝,再次醒过来的却是杰?庭曾说过帝有双重人格,难道竟是真的?他曾因为同时看到帝和庭两个人,而否认了这个可能,但现实却逼得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

其实帝的确拥有双重人格,一个是阴沉冷酷的帝,而另一个却有必要修正一下,不是最初以为的庭,却是后来出现的杰。

真正与帝一体的不是温柔宁静的庭,而是开朗单纯的杰。杰和帝才是真正的一个人!那么现在眼前这个男人的人格是杰呢?还是帝呢?

清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答案在转身的刹那揭晓,他看到了一双痛苦哀伤的眼睛,他是杰!

“对不起!”杰突然开口,清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杰看看他颈项上的淤痕,歉然地说:“我好像伤害了你!”

“你知道?”清水很惊讶,因为从庭刚才的反应推断,杰应该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异常。

杰温柔地看了看庭,轻叹:“二哥是个很善良的人,因为害怕伤害我,所以一直在我面前竭力掩饰。可是……”杰突然痛苦地掩住脸,“一个人的身体里无端端地多出另一个人存在,又怎么会毫无所觉呢?明明在一个房间里休息,却在另一个房间里醒来;常常正在跟二哥说着话,一转身却变成在庭园中晒太阳;坐下来吃的是早餐,吃完却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这种事情太多、太多了!”

“杰……”看着杰痛苦的神情,清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更可笑的是,每次看到二哥身上多出来的伤口,我都对自己说要杀死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可是结果却发现我口口声声要杀死的混蛋就是他妈的自己!”杰说到气急,横臂扫落桌上的一切,点燃的烛火在空中划过半个圆弧投入易燃的被褥中,转眼间床上燃起熊熊大火。

“天啊!”意外来得太过突然,清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待到想起应该先去灭火,却被杰阻住了去路。

“杰!”清水痛呼,手臂抓得好痛。仿佛也被火势惊呆了的杰,听到清水的呼唤,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对不起!我好像又干了蠢事!”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是先救火!”清水甩了甩仍然很痛的手臂,又要冲过去,结果手臂再次感到了捏碎般的剧痛,清水气得要发飙,着的是他的床,烧的是他的房子,要救火的是毫不相干的他,拦着的居然是身为主人的他。

清水凶狠地瞪着三番两次、无缘无故、用粗暴手段拦阻他的杰,如果目光可以伤人,此刻的杰早已鼻青脸肿。杰也嗅到了危险气息连忙陪笑:“这座房子里有专用的灭火设施,安全又有效,不用你去冒险!”

“噢?”理由差强人意,清水揉着手臂接着问:“在哪儿?”

“……不远!”声音似乎怪怪的,不过清水没有注意到,一边连声催促着,一边拉着杰就要往外跑。

“我一个人就够了!”杰急急推开清水的手,看到清水不赞同的目光,忙说:“再说,那东西很原始,你未必会使。”

灭火的东西又能有多复杂。清水依然不赞同的瞪着他,杰有些心虚地躲开目光,看看仍然昏迷的庭,顾左右而言它:“这个时间要是伤了二哥就不好了!”

唉……这个理由他没法拒绝,而且面对真正的燃眉之急,却还在这里讨论该不该两人一同救火的问题,实在很蠢。清水再叹一口气,架起还不见醒转的庭向外走去,经过门口停了一下,盯着门框说:“喂!小心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间失火的房间。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清水摸索前行,有了两次迷路的前车之鉴,这次的他走得小心翼翼,好在幸运女神终于肯眷顾到他,他很顺利地走出了古堡。

然而当他放下庭转身看向古堡,却看到火苗几乎在触眼所及的每扇窗户里闪动着时,不由感叹幸运女神果然也与凡人无异,顾及到他这厢就忘记了杰那边。

看着迅速波及到整座古堡的火焰,清水想起临行前杰脸上决绝的表情,再看了看庭苍白的面颊,心中突然有了某种了悟。

看来,杰是想彻底做个了断了。

知道了杰的想法,心反倒定了下来,清水坐在庭的身边,静静地看着眼前难得一见的壮丽景象,心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当火海成了名副其实的火海,清水以为杰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杰再次出现在清水的面前。

清水仰起头——没有起身,脸上带着从心底涌上来的、淡淡的笑意,看着站在眼前衣衫狼狈的杰,忍不住揶揄道:“这就是你的灭火方式?”

杰眨了眨眼睛,也调皮地笑起来,“是的!感觉如何?”

“很独特!我果然不会!”清水看着火场,由衷地感喟。

杰笑。

清水看回杰,悠悠说:“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出来呢!”

杰笑,“我也这么以为。可惜……”杰轻叹一口气,蹲下身温柔地看向庭,“事到临头终是放不下他,还想再看他一眼。”

“嗯?”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杰不在意地笑笑,伸出手轻轻抚摸庭的脸颊,优美的手指带着满腔似水柔情缓缓移动着,仔细描摹着,仿佛要将上面一切都刻印进心里一般的审慎,又过了良久,杰叹了口气道:“可是……无论再怎么不舍,也该是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杰坚定地收回依然留恋的手指,站起身来,脸上又露出那种决绝的表情。

纵使对杰的想法早有觉悟,但是自认成熟的清水毕竟还太年轻,还无法理解这种深深绝望中衍生的无奈,更无法满不在乎地坐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消失,他一把抓住杰,“别!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杰微笑地摇摇头,轻轻推开清水的手,说:“已经没有时间了!”他捶了捶胸口,“这个魔鬼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可是……庭怎么办?当他醒来看到这一切,他怎么受得了?”看到这个结果,庭一定会懊悔得要死。他一定宁愿继续忍受帝的狂虐,也不要失去他这个可爱的弟弟。

“所以……”杰眉峰耸动一下,骤然提高声音,肩上的重压、高昂的声调,让接近狂乱的清水渐渐恢复平静,他无措地看向杰。

杰吐了一口长气,才郑重地说:“所以,庭就拜托你啦!”

“我?”这个答案真意外!

“是的!”

清水看着杰严肃认真的表情,只觉滑稽,断然拒绝:“我不行!”

“不,你行!庭……喜欢你!”

“那是因为我像帝!”清水自厌地撇撇嘴。

“所以他会听你的话!”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清水瞪着杰理所当然的脸孔,清晰地大吼出每一个字:“我终归不是帝!”庭需要的不是伪劣的仿冒品,而是会带来痛苦也会带来抚慰的、身为亲兄弟的他们,为什么他就想不明白呢?他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吗?

对于清水的激动愤怒,杰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下去:“总之,拜托你啦!”说罢,他松开手,把昏迷中的庭推进清水的怀里,义无返顾地向火场走去。

“杰……”清水大吼,下意识地去拉杰的手,才发现无法无顾忌地丢开怀里的庭无形中束缚了他的行动——原来这才是杰的真正目的,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杰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冲天火海中。

清水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火场中冲天的烈焰,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精神恍惚地拥了拥庭,充实的存在感稍微驱走几许惆怅,忽然一点冰凉滴落在手背上,他低下头,看到庭满脸的泪水。

“庭……你醒啦……”面对庭的醒来,清水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对庭说。

“嗯!”庭点了点头,缓缓张开紧闭着的双眼,眼中深浓的哀伤让清水心骤然紧缩,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又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灼痛了他的手更灼痛了他的心。

“你什么时候醒的?”

“不久!”庭淡淡地说,清水点点头,心中却长舒一口气,也许庭还不知道杰的事情。

“但……已足够知道该知道的事情!”还未等清水的心完全落地,庭又补充了这一句,将清水炸得一懵。

“你知道?”清水震惊地看着庭,他居然醒来得这么早,可是……心中突然莫名地涌上一股愤怒,既然他醒来的那么早,“那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你认为管用吗?”庭张着那双经过泪水的清洗愈发澄澈明亮的眼眸,冷淡地回望着他,这时的他是那么的坚强冷静,然而看在清水眼里却是那么心痛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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