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
“你这奴才想抓本殿去问罪?”泰临嗤嗤笑道,回归自由的手从内衣里拿出自己护身用的对折小刀;小孩玩具般的东西
兴许起不了自保作用,不过却是荆棘以前送给他的,他假装看不上眼其实保管得十分好。
扳开刀口,泰临将它对准牧阿苏:“你死掉了,就没人晓得我暗杀太子呢!”
“……殿下认为自己可以杀死我?”牧阿苏满脸肃容。
“……也对,我怎会有能耐杀人?”泰临侧眼再度瞧瞧旁边闷不吭声的荆棘,又把视线锁定牧阿苏,“我不懂,你为什
么对皇兄那么死心塌地?带我到父王面前说明实情,他绝对会把我入罪贬庶,我怎能给无用庸碌的皇兄低头呢?不能的
。我该要当场一刀刺进皇兄的肺腔……”
话音断在这处:当少年用刀刃比划在手腕动脉的时候牧阿苏迅速夺过小刀,没管刃锋割裂掌心;夺完刀‘哐当’扔下地
,拽拖泰临的衣领一下把瘦弱的他摔倒在地却不放开紧拎的布料:“殿下的悲惨遭遇卑职早有耳闻,命数虽由天定还是
能努力扭转!你不可以杀你的兄长!管它古往今来多少国朝逃不脱魔咒,可你不行!”
“我不行?”泰临被勒住脖子有些呼吸不畅。
“殿下没说错,太子恶习较繁多不擅分好恶,但他心不坏!既然皇上已要传位给他,作为臣弟你就应以你的才能辅佐他
!”
“……天真。”紧拧眉首,泰临抑制被他所震撼到的惊悸,死撑任性的形象。
“天真?好啊,我换个说法:二皇子想篡位,除非我死!”
“除非你死?苏木,你以为你是神仙吗?你哪来能耐?”
“我谁也不是,不过我向来说到做到。殿下你一时昏头的恶毒手段卑职暂且不禀告皇上,最后再对你讲一句,”居高临
下的审视着泰临,牧阿苏的目光中流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迫力——
“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就决不允许你谋夺他的王位!”
决绝的话语不光是宣誓更像承载了无法估计的预言。
泰临怔住了。一直缄默的荆棘也怔住了。
牧阿苏双手使劲帮助躺倒在地的少年起身站稳,脸色难看的没收小型弩转身要走……
“苏木。”荆棘终于出声叫停他。
微微转身他疑惑的瞧着荆棘。
“泰临殿下实在有违伦理,不止一次想害自己兄长。荆某……再无法忍耐待在他身边了。”
同样一句话对于不同人有着不同的效果:若说牧阿苏是震惊,那么泰临便是溃塌了所有支撑心灵的堤岸!
忽然力气给什么抽空似的无神木讷,泰临仔细的瞧瞧眼前不远的两个人:
一个宣誓要用生命扞卫太子的王权。
一个落井下石的把全部责任推给自己。
多么分隔鲜明的对比!
泰临觉得血液逐渐冷却,哪怕是自己主动为他担下罪责……为什么?痴傻地仰望正跟牧阿苏数落自己一条条莫须有罪状
的男人:他怎么把编造出的东西说得这样流畅,义愤填膺的语调不禁让泰临都迷惑起男人列举的种种坏事其实自己真的
做过。
是笃定一直倚赖他的人会为了他默默担当?
好吧!确实如此。
抿抿唇,少年低头瞄了瞄牧阿苏抢走扔在地上的小刀……须臾之后,拉开步伐,僵硬且蹒跚的后退两步渐渐转身迈步上
回寝宫的道路。
因为接下来不需要他表演了,留给今天才透析隐藏面的男人尽情的发挥吧!
荆棘陆续向牧阿苏杜撰很多编造的假事,在牧阿苏听得汗颜的同时荆棘不由自主的斜瞟到正颤步迟缓离去的少年:其实
他与他诸多相似之处!只不过自己幼年时无伴相陪遭人白眼,而泰临的幼年有自己!
那种极度寂寞难受时能与某人相依相靠是穷其一生难以忘怀的,所以少年依赖自己、相信自己……临近危难也心甘情愿
给他洗脱嫌疑自行承受!
真的好想追上去跟他说声‘对不起’,但……
荆棘捏紧双拳指甲掐陷进肉里,迫使自己不再为泰临分心,事到如今,他已经缺乏精力去做那些无用功!
******
孤独的泰临慢步走在回落绯宫的路上。
巡逻宫城的侍卫虽感觉散发无望气息的二皇子不比寻常,但依旧没人主动关心这存在感薄弱的少年,随之摇晃慢行。
泰临知道从今日起落绯宫又会和多年前一样只有他一人居住,失落在所难免;可经历诸多之后,由胆怯怕黑的孩童成长
到如今的自己大概不会如幼年畏怯寂寞孤独了。
荆棘……我浪费你那么多的光阴,对不起啊!
幻景中构画男人暧昧迷蒙的轮廓,泰临微微启唇浅笑,心情却阴郁沉重,涌溢泪水的眼睛视物越来越昏暗。
直至晕厥前唯一的情感只是——
我好喜欢你。
第四十九章:奇父
两个大男人并排步行于人迹稀少的宫道,双方都沉默寡言表情凝重,似想等待身旁人先开口。
牧阿苏毕竟沉不住性子,眼神闪烁片刻发出声轻咳成功让荆棘注意自己,清清嗓:“荆棘,你果真考虑完妥?”
“嗯。”对方拉出一丝苦笑。
“……二皇子做事偏激不经大脑可以说年纪小尚能挽救,我不揭露只想给他改错机会。你们相处相守五六年,你离开他
就剩他一个人了;以前你也说他孤单挺值得怜惜,他更拿你当支柱。忽然间你走了,设身处地的替他想想,我觉得……
”牧阿苏紧蹙浓眉满眼忧虑——“他太可怜了。”
“归咎起来泰临殿下确实很无辜。”荆棘沉声道,温和敦厚的面孔上渐渐形汇悲伤连他本身亦猜不透真假,但心底蔓延
扩展的良知谴责却如何都难忽略!
“那你还要离开?”
“苏木,”男人微微含笑,看向好心劝说他的牧阿苏,深邃的黑瞳忽现墨蓝的辉芒,“泰临殿下与我相处几年,硬撇清
没感情在才是假的!荆棘本身就是个俗人,有俗不可耐的大丈夫情结,希望在朝野和战疆建立功勋,不求大富大贵但求
实现男子生于世即要有所为的价值。你明白吗?”
“……”
“而且……他太依赖我。”高仰头,荆棘眺望蓝蓝的苍庐,万里无云,“没有我,那孩子大概能长大独立。”虽然像述
说给牧阿苏听,不过悠远淡漠的情感流露代表了太多的无名哀伤。
“如果……”牧阿苏善意地拍拍荆棘的肩膀,隙开嘴挣扎片刻,终于提谈:“荆棘,若你不介意可以到我那里。原先不
晓得你有这念头,总考虑你身为二皇子近卫不好撬墙角,如今既然你想有番作为倒可跟我一样随军出征,只要有成就还
怕不能崭露头角!”
“出征?苏木,你出征过?”听闻牧阿苏的说辞,荆棘立即惊讶不已的瞪大两眼,非常激动地拉住他的袖口。
“对……对。”一时图爽快说露嘴的话无法收回,牧阿苏搭耸肩头轻点头承认。
“竟是这样。”荆棘有种了然于心的开怀,“勤奋练武的你会连续数十天不在校场的原因我今天才知道。算算……”捏
捏指头,荆棘默算,“你也出征三、四次了!”
“嗯。”
“哈哈,苏木,你还真不能小看!告诉我,你怎么能去的?”男人好奇且兴奋地凑上前来,一反贯来沉稳的性格。
“我师出将军府,自是老……牧将军推荐我,我才有幸跟从兵士上战场锻炼!”
“哦!”尾音上扬,荆棘意有所指的盯了盯显得不太好意思的家伙,“苏木,那我能得牧将军推荐吗?”
“额,”眼珠骨碌碌的转两圈,“或许可以。”
“太好了!麻烦苏木你了!”荆棘诚恳地直视牧阿苏,目光熠熠生辉。
“哪里,不用谢!”抠抠后脑勺,牧阿苏谢绝对方由衷的感激。
或许是英雄惜英雄的自恋情怀作祟,两人互相吹捧连走近鎏耀宫的大门都没察觉!
老远见此二人并排走来,旭唯的脸青得厉害,整个人渗溢到周边范围的冰浸凉气令他背后一众保护他安全的禁卫噤若寒
蝉;人们生怕有何开罪太子殿下的同时难免替他们大摇大摆状似散步没看见形势的头领捏把汗!
哼!旭唯冷笑一声:很好!做得太好了!追刺客追得与人谈风说笑,自己真被贼人谋害这家伙恐怕也悠哉得不知东南西
北吧!
“……殿下。”
“太子殿下。”
在牧阿苏和荆棘发现旭唯杵在鎏耀宫前‘恭候’他们二人时,太子的面色即将青灰如阎罗。
“你捉拿的刺客呢?又杳无音信?”扫了荆棘一眼,旭唯瞪着牧阿苏劈头盖脸的责问。
“卑职……”
“没找到行刺本殿的逆贼你也好意思跟人吹牛聊天?怎么?一会儿要去校场比武切磋?本殿若出事,你准备提几个头来
谢罪!”不等牧阿苏解释,又一通斥责迎面向他丢砸。
“太子殿下请息怒。苏侍卫长……”荆棘还没岔进两句话便给旭唯凶恶打断——
“本殿教训自己的下奴,谁敢插话!”蔑视打量着刚毅且温厚的男人,“泰临不管你?跑到本殿这来做什么?”
瞧见荆棘为难的模样,牧阿苏寒下脸给旭唯阐明:“荆棘刚刚帮卑职一齐搜寻刺客,依然让贼人逃脱。”
“哦。那真是谢谢你!”话如这般,可太子的道谢实难听出真心,“快回去陪在二皇弟身边吧!再找不到你人他又该闹
腾了。”
是!双拳交握行礼,荆棘低头向旭唯恭敬的回应。
荆棘走后,旭唯继续眼观面前依旧无谓不羁的家伙赫然间涌现百鼠挠心的急躁!狠瞪牧阿苏,咬紧牙重哼一下,拂袖转
身迈进后方鎏耀宫的宫门……
回到正阁,太子殿下正准备将积聚已久的火气爆发宣泄,却被突然跑来请他去文王那的宦臣打搅!宦臣说不出什么原因
只是一个劲说:皇上让殿下过去。
宦官情急的样子令旭唯愈加不爽,最后也只能恼怒的暂时赦免无视自己还低头玩弄手指的牧阿苏。
避过一劫。
直到太子步出正阁栏槛牧阿苏的集中力都聚焦在指尖上,盘圈的指纹像个谜题难困了他的思想。
呆望片刻,牧阿苏忽然回神。忆起之前刺客之事开始担心旭唯的安危,出去欲召集禁卫跟随太子一齐走,岂知对方早就
带走全部人。
挺聪明的嘛!也难怪,才刚被行刺未遂,阿斗再高傲都得害怕。
那么多人差不多够保护他了。呃……
先回去睡下回笼觉,瞧刚刚阿斗那晦气的脸嘴,待他回来估计自己日子又要不好过了。身体是本钱,何况肚子里面还有
个小的,养足精神才能扛得住!
******
下奴将旭唯恭送进文王的寝宫后就全数退下了。独留的旭唯漫不经心地往里面走去,隔过华美剔透的玉石屏风他看见父
亲正在床边忙碌。
好奇的转角走进大厅一切豁然开朗:文王坐在龙床边满脸担忧地望着昏迷中的泰临!
遇事贯来极少反应过度的旭唯顿时一惊,不知该怎么形容眼前情景。
“旭唯,你来了。”没回头,文王温和轻唤孩儿的名讳。
“……是啊!父王,有何事召见儿臣?”身为太子必定处世不慌,虽事出奇特但毕竟算父亲关心自身的子女。旭唯这般
想就慢慢缓和之前的惊异。
“你觉得很怪?”太子思考结束不久文王便发问了,话中带着猜透旭唯想法的愉悦。
“……有点。”
听闻旭唯的话,文王眉宇间尽是莫名无限的感伤:“谁都道父王不喜欢他,不管皇族朝臣亦或宫侍自然而然不把他当皇
子看待。他从小所受的苦父王全部看在眼里,有时真的很心痛。”枯黄的手掌抚上泰临散乱发丝的额头,为他一丝丝的
捋顺,“刚才他昏倒在路上身边竟没个人相伴,父王从宴席上抽身出来将他抱回这边。太医诊治说他体质奇差。父王问
以前怎么不好好给他调理,太医居然告诉父王泰临几乎从未召他们诊治……赌气吧!一定是在赌气!”
一番仿佛忏悔的语言让旭唯刹那间了解父亲竟是疼爱二弟的,无论以前怎样无视,至少此间他的疲倦以及愧欠是那么明
显地撼动闻者心弦。
既然喜欢为何不对他好点呢?旭唯自知本身性情淡漠,不去正眼好好瞧泰临全耐性格使然,迥异于别人对泰临的轻视!
“父王,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可否?”
“你说。”
“泰临母妃人品放浪,众所皆知。早有谣传说泰临并非龙裔,因为父王专宠心爱的女人所以当做没看见,留他活命。”
中年男人眨了眨眼,转过头端详面色平淡的长子:果然仍旧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分毫没自觉哪怕父亲再青睐他,
始终对方是皇帝,他是臣子……
哎!都是自己重要的孩子啊!
“旭唯,父王告诉你一个秘密:不是父王宠幸雅妃留下泰临性命,而是父王我疼爱泰临才让雅妃活命!”
第五十章:隐士
旭唯怔住了。
他睁大眼睛诧异无比的望向文王,疑惑中情绪涨至极高,因为失掉冷静一时间思绪条理混绞得不清晰。
轻而易举的看穿长子心中疑念,回首再度俯望熟睡中依然紧拧眉毛的泰临,中年男人自嘲地笑道:“你在想父王很怪吗
?喜欢为什么又会对他不好?”
太子呼出口气,没有答复。
“旭唯,你觉得泰临聪不聪明?”文王话音一变,又向身旁的旭唯发问。
“二皇弟相当聪明。”旭唯实话实说,不含假意。
“旭唯,父王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点: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再讨厌的东西只要有优点你都能没偏见的例数。但性格
直率无顾忌同样是你致命伤。其实……”紧紧地闭拢眼帘数秒方才张开,中年男人轻言细语——
“你不适合当国君。”
这句话一抛出来他便蹙紧了菱角鲜凛的刀眉,尽可能不去考虑高傲的长子知道父亲原来这样评价他会怎么激动。
孰料,旭唯好像全无感想的样子,文王的言辞似乎没出现想象里会对旭唯产生的伤害。
如今旭唯倒觉得父王曝露出的痛苦表情过度了,竟还为不令他心理郁卒选了个个性耿直的说法来形容。其实缺陷在哪自
己很清楚:人多舌杂的宫闱能猜忌二皇子龙裔真伪为何不能暗地调笑太子庸碌废材呢?
旭唯很高傲且目空一切,唯独不缺乏自知之明!在政治上的他天禀输人他不否认,年幼的泰临处处资质超过他他也不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