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见过太子殿下、雅妃娘娘。”带领十几个侍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荆棘逐而恭敬的朝旭唯与雅妃作揖请安。
“嗯。”旭唯轻淡地吭了声,算回复对方谦卑的态度。
雅妃惯例对每个男性笑颜以对;但站于旭唯后方的牧阿苏看荆棘在几个皇族前大刺刺的迟来,竟难忍不羁的个性抱臂仰
面,故作同情惋惜的看着他,意指他被训斥难免。
接收到牧阿苏传递来的眼神,荆棘心底突然冒起某种莫名的嘲讽。他抿唇浅笑,当着怎么多皇族他怎么也不敢挥手说:
很多事堆积耽搁了。
“你为何现在才赶来?二皇子身边没人若然出事你担当得起?”两人的互动没能逃过太子法眼。搞不懂气恼他们此时交
流的缘由在哪?总之,旭唯就是很恼火二人间那种看似惺惺相惜的氛围,冷厉问话或多或少参杂了稍许酸味。
牧阿苏侧头怒瞪旭唯的背影,暗思阿斗又犯病了!荆棘是他二弟的近卫,主人都没发话他着急叫吼啥?遇谁都在摆太子
的臭架子,讨厌!
眼瞧荆棘被质问,泰临很想叫对方赶快来到自己身边。奈何畏于人言换掉了快涌出喉管的话,急切的言调却轻易泄密内
心的期盼:“你去哪里呢?难道不清楚皇上寿辰很重要吗?你这样渎职置本殿颜面何堪,之后一定得重重惩罚!”
“请二殿下息怒,卑职刚才只想在筵席前于宫城四处巡视一遍并非有意渎职。”荆棘低埋头给他解释迟来的原因。
“你……”
“好了啦!泰临,既然人到你就别发火了。”雅妃适时制止儿子显露出的愤怒,殊不知这样的愤怒真亦几许假亦几成。
问话的小小风波平息,队伍比之前更为沉默的前行,连嬉笑开朗的雅妃也突觉无聊紧抿起红艳的唇。
终于来到皇宫正殿,王室成员与朝中大臣纷纷落座……
吃喝弹唱到快结束之际,泰临趁人们兴致高涨留意不到时悄悄离座。只身走到殿外的花园时感觉郁闷的情绪稍微缓解了
些。
对了,荆棘?荆棘他在宫殿周围巡守吧!
边走边想守卫周边的荆棘在哪儿时,彷如心有灵犀猛然扭头竟发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隐藏半个身体的男人。身处那
种阴暗位置难免令人感觉奇怪,可皇宫中何时有逆贼来谁也说不清,作为护卫能谨慎点当然甚好!
如此想着,泰临面孔瞬间放晴。荆棘像没注意到他的样子,干脆主动上去招呼下他好了。刚刚为解围粗声吼他,不知表
象温柔却暗负秘密的男人会不会厌恶自己?
构想尚未结束,泰临已惊见男人自身后摸索出一个形状奇特的小型弩,神情狠厉鹰目遥视前方……
荆棘渐渐举起弩,眯下双眼缓缓拉动着弩箭划动的轨迹,静待视野中出现的太子走到最佳地点后发射弩箭!
三步、两步、一步……
弩弦拉到低端,既要破射而出——
“……荆棘?”耳畔传来愕然惊异的熟悉轻唤,害他突然惊得手掌抖了下,失掉准头;不过厉箭依然趁势脱离弩槽、迅
捷飞冲……
第四十七章:心躁
其实泰临前脚刚走不多会儿,旭唯随即向文王请示要先退下:旭唯秉性从小娇养得唯我独尊,本质不凶恶却满腹慑人冷
刃,不辜负皇帝最疼爱的长子盛名行素光只凭自身喜好度日。
好比当下,疲倦于待在人多舌杂的宴会大殿,太子殿下也没过脑思量国君父亲的寿宴何等隆重,更没在乎身处重要显眼
的坐席被簇拥的自己唐突离开造成的微妙影响又怎么收拾。附耳给文王说了句想回鎏耀宫得到准许便径自带人离去……
群臣百官面面相窥深感违和礼仪,可皇帝笑眯眯的恩准太子恣意行动,慈爱的面孔摆明很疼惜他,其他人犯不着无事启
奏自讨没趣。装作平常的忽略小小不妥,众人笑容登脸继续端杯庆贺龙座高席上的当权者。
缓慢地摇荡酒樽中残剩的酒液,环视大殿一切人和物,突然脑海里开始粗略滤透为此一生中稍具意义的图像。陈旧的片
段令中年男人有些抑制不住的扩大龙颜悦意……
猛地,腑脏间狠狠的钻心绞痛!
痛的次数出现得太多早使人习以为常。文王青寒满脸,面部神经更有难以观察的抽搐。
勉强压制着激痛裙带临至的昏沉眩晕,他端举金樽苍劲有力的说——爱卿们,干。
另一方面,太子旭唯走出大殿立即召回牧阿苏统领的鎏耀宫侍卫,大概清点完数目,吩咐一半接着留守,让牧阿苏与其
余的禁卫跟他回去。
遵从太子旨意的大伙各安其职,牧阿苏空嚼着无一物的嘴,整副无精打采的猥亵懒惰形象,瓮声“是”算答应旭唯的命
令。
旭唯极度厌憎地盯眼吊儿郎当恍若仙游的大个子,二话没说转身启步;牧阿苏当然看得出臭脸家伙心情很不愉快,但太
子大人心思细腻又崎岖,鬼才预计清楚他几时开怀几时愁。全当他剔透无瑕好了,隐形的!
亦步亦趋尾随在旭唯眼睛斜瞄不到的背后憋着嗤笑,并暗自嘲嘻突然发癫的阿斗又不知在纠结啥时,一贯听觉敏锐的牧
阿苏瞬间肃凛面色,迅疾拉住旭唯的衣领往后猛逮拽倒,瞬间拔出腰间悬挂的配刀,准备一招砍飞从远处射来的暗器!
比好架势,哪知那暗器竟然不合拍的越过头顶飚射到殿檐梁柱上!
咦?!什么状况?能射偏到那种顶上,到底出自哪只肉鸟之爪?
稀奇古怪的念头只闪现一刹,即刻他反转刀柄加大十成功力投掷向发射暗器的那处!
犀利的目光紧盯异象不明的地方,晃悠下手势,招来几个禁卫并吩咐剩下的守卫在旭唯身边便纵身跃起……
脖子被勒紧拽倒的太子胸中怒火汹涌燃烧到极致,让牧昭罗及另外几个姬嫔连忙扶住的他刚欲张口质问牧阿苏的过分行
为却惊见射在殿檐上的短箭,顿时哑了言语。呆滞片刻后才陡然回醒要说些什么,诧异的眼神望向方才牧阿苏站着的地
点,人早已失了踪影……
除了跟去的那些,剩余的宫人和禁卫团团圈围在旭唯身边生怕再有暗箭出现。有人提议要禀报文王,被旭唯制止了,既
然无大碍他也不乐意把事情闹大;可三番两次有逆贼觊觎自己性命,旭唯思至此紧握着拳头气怒的颤抖身体……
荆棘胸腔起伏很大,如果不呼吸大口一点他担心来不及供应肺部所需的氧气!
自己真是笨蛋!本来早应设想到过程没那么简单,明明早就考虑到太子身边的牧阿苏,为什么还如此鲁莽的贸然出手?
起先在皇宫里巡视并非他嘴里说的查看异样,实则暗地了解几处出皇宫的路哪条驻守力量薄弱;打定主意刺杀太子,原
本万无一失的准备就……
泰临!为何泰临要出现?为什么对方的声音简简单单就分散了自己的注意?
现在能怎么办?
荆棘侧下眼帘盯着遭牧阿苏投利刀投掷割破的衣袖,夹带嫉妒的郁卒爆发,快溢出心墙之外:刀刃现在正插在刚刚身旁
的那颗大树上,还好躲避及时,否则肩臂上肯定要多一道半月都难好的深切伤口。
沉稳贯来是属于荆棘的标志,奈何每次遇见牧阿苏都会极端不平静。曾几何时,荆棘也好盼望有像牧阿苏相仿的快意人
生,他承认他欣赏这个男子,佩服对方遇强越强无止境的高超武艺和光明磊落的性格;同时,无法避免的莫名羡慕与妒
忌却接踵沓至,阻挡不了……
但万事如过眼云烟,佩服和羡慕什么的已乃昨日黄花,如今再见牧阿苏增添的多是某种轻蔑!
“……荆棘?”身后再度响起熟悉的音线,疑惑明显的话尾上扬砰敲着他的鼓膜;眼帘死死闭了下后张开,强压踌躇和
不安转身正视一直跟随自己的少年——
“泰临殿下,你要跟着我到几时?”问话时有些连荆棘也料想不到的狠厉,看着泰临那受惊的错愕他不禁惭愧低头转移
视线。
被凶恶的声音威吓,二皇子反而恢复在外人前养成的老练:“你刚才刺杀太子!上次是这次还是!”
听着少年的说辞,荆棘僵住表情几秒露出淡淡泯笑:“殿下看花了。”
“你!”荆棘初次以这种不善的方式和自己说话,明明知晓他怀揣诡异秘密没表面上憨厚淳朴,可泰临想到往昔两人间
的温情相处心不禁开始苦涩起来。几步靠拢他,泰临一把抢过荆棘手持躲于身后的小型弩,举到荆棘眼前,“这是什么
?我全部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你不要命啊!在皇城里行刺王储,你认为你有机会脱身?”
对于旭唯的安全泰临是忽略不计的,但是……他真的不愿看到男人被抓处以极刑的瞬间,任他武功多高也不能保证在藏
龙卧虎的宫城重围全身而退!
“我从来不探查你的一切,你做的事我也不管。可你……何必一定要杀害太子呢?究竟谁派你来的?”
“哼……”男人淳朴敦厚的脸上霎时绽放出狂妄狞笑和从他嘴中诉出尖锐讽刺让眼前的少年迷惘了,“你好啰嗦!该不
会泰临殿下在关心自己皇兄?如果是……”荆棘状似受不了的摇摇头,“皇上不宠你太子也吝啬拿正眼瞧你,你居然还
在乎他们的生死,真可谓一家人!不过殿下没感觉自己很犯贱吗?”
“——荆棘你……”
“嗯,倒也是。”荆棘歪着脑袋藐视打量瘦小的少年,“长得这么难看,的确别张扬的好!做做乖宝宝至少不会太惹人
生厌反胃。”
……!!泰临顿觉耳边轰隆一阵,仰视男人的嘴巴开开合合仿佛继续说着什么,可惜自己的脑海世界已自动消音!不必
刻意去听,观详荆棘鄙夷的模样都能猜到全无好话。
别人道是一回事,自荆棘嘴里讲出又是另外一回事:尽管多存自知之明,不唾弃被轻贬的自我,此刻依旧难免有种被人
在脏腑上划扎的裂心痛楚!
眼眶发痒发热,感情缓缓流失,泰临不了解如今胸口处火燎的灼烧感所代表的意义,拿着弩弓的手握得愈加紧固,蠕动
唇瓣却迷茫还能够有何好说,两瞳不移不崎的望向荆棘时渐渐蒙上迷雾……
故作憨厚良善的男人初下恶言重语,看见一向逞强的少年懵懂又悲伤的神情突然罪恶感拥堵在心口,蹙紧剑眉扭开了脑
袋……
然则,此刻来人的脚步声已经可以清楚的听到。两人一同警戒循望声源:原来牧阿苏搜查到了这!
本应能无事退避,竟给泰临的纠缠耽误忘记时间。气喘声变粗变清晰,外表平庸的少年似乎有股魔力在无形间极其容易
影响他的心智!
担忧的看看肩膀划破的衣料跟泰临手里的小型弩,荆棘脸色越来越暗沉!
第四十八章:远去
牧阿苏从树上拔回佩刀并未发现周围有刺客的踪迹,四处张望下心忖那逆贼应该逃得不远。
阿斗太子貌似太招人喜欢了,刺杀他的仁兄陆续不断!寻觅半天也没收获,牧阿苏在意念中对旭唯打击讽刺时竟看见二
皇子主仆,刚准备想上去问问他们是否看到可疑人,却——
“你敢不听本殿的话!贱奴才!究竟谁是主子?”
紧接,牧阿苏又有幸观赏到‘泼妇’二殿下一巴掌甩上老实禁卫侧脸的老旧情景。
非常无奈的抓挠后颈,正欲开口制止泰临嗜好虐待下仆的可恶行径,眼睛随意一瞟却令瞳孔骤然收缩!双腿迈大快速冲
去,猛捏起泰临的手腕,把对方还握紧的弩近递到他眼前,厉声追问:“这什么?!”
很不耐烦地睨过异样动怒的牧阿苏,泰临咬咬唇竭力忍住似乎碎骨的痛楚:“你眼瞎的?这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
“我知道!我想问二皇子你拿它的用途?”牧阿苏一字一顿磨牙切齿道。
“……”
再认真的观察距离视源几寸的奇特凶器,逐下起坚决认定:“方才的暗器是二皇子殿下你射的!我就奇怪一个即使武功
普通的家伙也不至于射偏那么多,除非不懂的肉鸟!”
“……对。”犹豫片刻,泰临旋即与牧阿苏对视大方坦诚,“是我!又怎么样?”
“!!”牧阿苏眼瞧泰临无所谓的得瑟,顿时心火直冲九天云霄。揪起他的衣襟怒吼:“死小鬼!他是你哥!懂不懂?
你们是一个爹的儿子!”
泰临神情麻木地看着骤然间发出咆哮的牧阿苏,什么也没辩驳;眼角余光飘到旁边缄默的男人身上,荆棘完全一副与己
无关的平静态度和冷眼看戏的蔑视神色令少年逐渐理解到一些以前未曾考虑过的问题……
不过……没关系!既已决定为帮他担下责任不被怀疑就没侥幸幻想要求对方作何补偿。
“哥哥?重要吗?本殿听来很生疏啊!”泰临轻摇头,笑了,“你在他身边总该清楚他是哪种人:谁都不放在眼里更别
妄图他纡尊降贵诚心待人,兄弟姐妹、侧妃还有你这种低贱侍卫都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个性反覆无常。难道你没
领教过?他的一时兴起应该挺不少吧!”
连番扎针见血的话刺激了牧阿苏本就气胀的情绪,若谈旭唯的一时兴起心血来潮,那自己见识过的次数绝不会输谁。
“二皇子殿下似乎扯远了。卑职现在是很正经的请问你行刺太子的目的!”
“因为他不配啊!本殿除却年纪小点,论聪明才华样样出类拔萃!你的太子整日一是沉迷无用的词韵古文、二是每晚思
虑该去哪位姬嫔的寝阁一度春宵,他拿什么本事做皇帝!”像个疯子似地,泰临鼓大清亮的眼睛直直望朝牧阿苏。
“你……”牧阿苏自小胆大,可不明就里的隐隐害怕起这少年陡变癫狂的样子,而对方平凡青涩的脸也因此崩损得更快
。
“想说本殿坏吗?呵呵……坏就坏吧!咒骂也好、讽刺也罢,本殿无能管及你那颗脑袋里装的想法。刚刚射杀皇兄时居
然让这个贱奴才打搅还说本殿做错了!”说着,泰临指向荆棘狂叫,“本殿错了吗?世人都清楚皇兄不适合登坐王位,
为什么父王得偏袒他?就因为他皮相生得好?本殿丑,但本殿比他有潜质有天赋!一个国家的君王应该不止用来看,用
面貌来衡量吧!我……”嘶吼结束在此,声音突然间明显哽咽——
“父王不喜欢我,母妃只顾自己高兴,皇族中的兄弟姐妹又有几个真情实意,连宫女侍卫都敢不尊重我在我背后猖狂嘲
笑!……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无论被再多人厌烦,总归会出现懂得理解我的人……似乎梦想太美好了。”泰临慢慢埋低头
,声音幽怨且无奈,“我有错吗?或许错在我本不该诞生在这个世间。”
牧阿苏早就知道泰临的际遇:他很可怜。虽然降生帝王之家竟连贫苦农家的娃崽也不如。眨动长长的睫毛,外表俊挺的
牧阿苏突然觉得羞于直视少年痛苦的模样,紧握对方的手腕也一点一点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