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妈见宁凡清这么容易就答应,有些喜出望外地不敢置信,她既欣喜又害怕宁凡清会反悔,磕磕巴巴道:“那,那明天我们就送走啊,我跟爷爷奶奶都说好了,不打扰你学习,我先出去了。”
宁妈轻手轻脚地关上宁凡清的房门,宁凡清反倒有些心绪不宁地发起呆来,仿佛感觉到宁凡清的不安,小团子从宁凡清的大腿上抬起头,撒娇地呜呜叫,一定要宁凡清摸它下巴才肯罢休。
宁凡清轻轻地挠着小团子的下巴,小团子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奇怪叫声,引来宁凡清快乐的轻笑。“真舍不得你啊!”宁凡清将小团子拎到面前,与小团子四目对望。
小团子不满地扭着自己肥嘟嘟的身体,还把宁凡清伸过来点它小脑袋的食指含进了嘴里,用自己才冒出点牙根的小牙齿磨了磨宁凡清的食指后,“汪——汪”叫了两声,意思是:再不放我下来,当心我咬你啊!
宁凡清忍不住被逗笑了,他关了桌上的台灯,将小团子拎放到床上的枕头边,“今晚就优待你一下,让你和我一起睡,可不许画地图啊!”宁凡清意思意思地拍拍小团子的小屁股,拉上被子,一起进入了梦乡。
第十二章:车祸
第二天是星期天,阳光明媚的。宁家三口再加只小团子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一阵鸡飞狗跳地忙碌准备后,宁爸开车、宁妈拿礼品、宁凡清抱着小团子,一行三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去爷爷奶奶家。
宁凡清的爷爷奶奶家有些偏远,好在有车也很方便,不过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只是宁家三口去得晚了些,七嘴八舌地聊了会儿天,再吃个晚饭,天色已然黑天摸地。
宁妈几次使眼色给宁爸,意思是让宁爸起身告辞,毕竟都晚上九点了,好早点回去。可宁爸却装聋作哑地全当看不见,还是一个劲得和爷爷聊天。工作忙,宁爸也难得回来,看爷爷奶奶那么高兴,宁爸告辞的话就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道:反正自己开车过来,真得晚点回去也没什么。结果这一聊就聊到了晚上十一点。
小团子正与一块有它脑袋那么大的肉块搏斗呢,在此之前,它已以向这块肉块发起了五次冲锋。已经吃饱喝足的它,觉得用肉块磨牙挺有趣,所以自得其乐地又扑又咬又啃地,根本没空搭理宁凡清。
宁凡清正坐在奶奶身边,奶奶拉着他的手就没松开过,是怎么也看不够大孙子的脸,怎么也摸不够大孙子的手。
“奶奶的心头肉乖乖,要注意身体,学习重要也不能累着了啊!”奶奶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关照宁凡清注意身体,翻来翻去也就这么几句。
若从前宁凡清早不耐烦了,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烦不烦啊。可现在宁凡清心里却只剩下感动,他笑着一遍遍回答奶奶的话,让奶奶宽心。他能体会到奶奶那浓浓的、慈祥的关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实在是太晚了,明天宁爸、宁妈还要上班呢。宁妈咬咬牙,只好放弃扮演贤惠的媳妇,硬着头发站起了身。
见宁妈起身,宁凡清会意地抓紧再宽慰奶奶几句,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再来看爷爷奶奶。
小团子终于放弃了那块“坚硬无比”的大肉块,它见大家都站起身,赶紧跑到宁凡清脚边,要求宁凡清抱抱。
宁凡清将小团子抱到奶奶怀里,不舍得摸摸它的小脑袋。
小团子开始还以为宁凡清在跟它玩,就呜呜乱叫,小爪子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宁凡清的手。等见宁凡清转身往外走,不再理自己,还越走越远,它怒了,开始发出不安地“汪——汪”的大叫,还扭着身子想跳下去追宁凡清。
奶奶只好把小团子抱得死紧,小团子挣脱不开,只能拼命地叫着,叫声持续了很久,到后面都有些沙哑和梗咽了。
奶奶轻拂着小团子的脑袋,“你也很舍不得他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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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沉如墨,刚才还燥热地空气里带上了丝丝的水汽,有种大雷雨将至的窒息、气闷感,趁着雨还没下,宁爸也赶紧起身告辞,看这架势,雨一旦下起来就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不如趁现在就走,说不定能赶在下雨前到家。
爷爷奶奶虽然不舍得大孙子,但还是痛快地放人了,反正自己有空,要去看大孙子也很容易。
宁爸吆喝着:“大家动作快点,”率先冲进轿车里。
宁凡清顶着满是灰尘地大风,紧跟在宁爸的身后,等三人一坐稳,宁爸一踩油门,小轿车若离弦之箭,嗖得窜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车才开过几条马路,豆大的雨点带着拇指般大小的冰雹,劈头盖脸砸在了车的挡风玻璃上,四周飞沙走石,能见度很低。
宁妈习惯地唠叨起来,“叫你早点走,你不听,现在好了吧,雨下得那么大。”
宁爸与宁妈争争吵吵十几年了,很有经验,他马上组织起语言反攻了回去,“这天谁知道会下雨啊,下午还阳光明媚的,我又不是天气预报。”
这可让宁妈抓到了空子,她反诘道:“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我不是一直给你使眼色吗!你就是不听我的话,当年……不拉不拉。”宁妈开始翻过去的旧帐。
宁爸开始还能忍忍,可越听到后面,这话就越不对味,连当年宁爸谈过几个女朋友的陈年旧事也被宁妈翻了出来。要知道儿子还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呢,宁爸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他也开始翻宁妈的旧帐。一时间车内是吵成一片。
对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宁凡清不知听过多少回了,不管吵得多严重,第二天宁爸宁妈又会和好如初,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宁爸宁妈没事就爱打打嘴仗,旁人看着为他们着急,他们事后倒像没事人似的。
宁凡清将视线调向窗外,雨下得又密又急,老天爷像是发了大怒,雨水似瀑布般倾倒到地面上,车玻璃变成了雨帘,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任雨点统治整个世界。
宁爸和宁妈的争吵还在继续,话题早就偏离了最初的争议,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不甘示弱,就怕少说一句会吃亏似的。宁凡清突然有些厌烦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团子,不知道它能不能习惯奶奶家的生活,会不会乖乖的?会不会忘了自己呢?
“砰,”一声巨响骤然响起,车子像被什么东西砸中,宁爸下意识地踩紧了刹车,车子发出尖锐的声音,巨大的惯性作用让宁凡清的额头重重地敲在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湿滑的地面让车子向旁边又滑行了几米,撞在路旁的邮筒上,这才停了下来,车头已经变形了。
宁凡清的视线有些模糊,额头上撞破了个口子,血正涓涓地往下淌着,身体也被卡在位子上动弹不得,他费力地向身旁望去,宁爸一动不动地趴在座位上,而后座的宁妈在发出一声急促地尖叫后,也没了声音。
宁凡清的心被揪紧了,他急切地大叫着爸爸妈妈,好在宁妈只是腿疼,似乎是受了伤,一时动不了。宁爸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震晕了。
宁凡清试着打电话想叫救护车,手机一点信号也收不到,“可恶!”宁凡清骂了句,只能自救了。
宁凡清使劲地扭动被卡住的身体,又推又挤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已经过了一小时,宁凡清觉得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从座位上抽开了身,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下姿势,用力向车门撞去,一下、两下、三下,不知撞了多少下,额头上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什么东西都是迷离惝恍的,终于变形的车门有些松动起来,他大喜,他一鼓作气,再次狠力撞去,门震了震,开了。
宁凡清手脚并用地爬下车,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冲走了些血迹,让他的神智又清醒了些,天暗得可怕,暴风骤雨将世间遮得昏天黑地的。耳边“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广告板躺在地上,显然刚才砸中他们车的就是这块广告板。
“可恶,”宁凡清想向路人求救,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又因为大雨的关系,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这里远离主干道,连个商店都没有。宁凡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钻进车里救宁爸和宁妈。
宁妈的情况好些,神智还算清醒,只是脚受了伤,动弹不得。宁凡清小心地使着巧劲,拽托着宁妈的腰,一点一点将她移出了车。而宁爸则被安全气囊卡得死死的,宁凡清只能用手指小心地一点点地扒拉、扣挖着,力气早就用完了,到最后只是凭着那股信念支撑着自己的动作。
宁凡清的眼前变得白茫茫的,若是从前他早就放弃坚持,放任自己陷入昏迷。可车里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爸妈,是宁凡清心尖上的人,是他最在乎的亲人。所以在救出他们前不能晕倒,必须要坚持下去。他咬破舌尖,吞了口腥甜的血,疼痛唤醒了他些微的神智,他不能放弃。他再次发力,这次很幸运,宁爸也被他拽出了车子。
宁凡清将宁爸宁妈小心翼翼地拖到安全的地方后,彻底一动也不想动了,他张开双臂将宁爸宁妈护在身下,就陷入了深沉的、黑暗的怀抱。
宁凡清陷入昏迷,所以他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暴雨还在继续无情地下着,一小团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由远渐近,雨水模糊了人的视线,直到黑影来到身前,竟然是小团子,没有人知道雨下得那么大,车又开了那么远,小团子是怎么千辛万苦的找来的。
暴雨打湿了小团子肉嘟嘟的身体,曾经蓬松柔软的毛皮可怜惜惜的贴在它的身上,显得它异常地瘦弱可怜。小团子歪歪扭扭地摇晃着身子,半爬半走地来到宁凡清的脸旁。
它还是只小狗,能找到宁凡清已经是奇迹,所以小团子吃力地、用尽力气地倒在宁凡清的脸旁。激烈地奔跑、追赶耗尽了它的最后一点生命力,它短暂的一生即将走到尽头,而它唯一的愿望就是再看一眼曾经带给它幸福和温暖的主人——宁凡清。
“主人,我即将离开这个冷酷的世界,谢谢你给予我的关怀和照顾,即使你曾经无情地抛弃了我,我仍然——仍然无怨无悔,谢谢你给我的爱!”小团子使劲舔了舔宁凡清的脸,将混合了雨水和沾染宁凡清味道的血水吞下,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离开这个不公的世界!
第十三章:入侵
宁凡清陷入黑暗的世界无法醒来,自救耗完了他所有的体力,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睡觉来得舒服,可总有一双手骚扰着他,让他难受得无法入眠。
宁凡清恼恨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只是力气实在太小了,只能隐约看见头顶上亮堂堂的,似乎还有一、两个人影在身边走来走去。突然额头被什么激的一痛,又昏睡过去。
宁凡清陷入梦的沼泽,他不知道自己正身处手术台上,额头的伤口已被消毒、包扎。人也被换上了消过毒的、干净的白色病号服。
“医生,这个病人健康吗?伤势要紧吗?”手术台旁,护士一边问一边在作记录。
“只是小伤口,没什么问题,送出去,将下一个人送过来。”医生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使用过的医疗器械,挥手让人把宁凡清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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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唧喳、唧唧喳,”乱糟糟地说话声在宁凡清的耳边不时响起,让他不能安心睡觉,好在已经恢复了点力气,所以他只好用力睁开眼睛,去寻找那个总是打扰他的罪魁祸首。
只是,入目的画面让宁凡清瞬间僵住,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酸胀的眼睛,不会自己还在梦里吧?!再睁眼,场景还是没变。宁凡清无法淡定,他只好对自己的大腿痛下杀手,使劲一拧后,大腿传来清晰的、痛彻心扉的疼痛。果然——不是在梦里。
宁凡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冷静地审时度势才能帮助自己逃离困境。他仔细打量四周的环境,他躺在监牢里,手腕粗的铁栅栏隔绝了他与自由的距离。监牢还算干净,一米八高、二米宽,里面已经关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
宁凡清有些糊涂了,这算怎么回事啊?他走到铁栅栏处向外张望,外面是半米宽的走道,走道两旁还有好多个牢笼,里面同样关了不少人。这样的格局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似乎在哪儿见过。
对了,是犬管办的狗场。宁凡清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里就是放大版的狗场。可他没犯事,怎么会被关到这么个奇怪的地方?想到这里,宁凡清拍打着铁栅栏,哇啦哇啦叫守卫,他要问问清楚,这叫什么事啊!
一只纤细的手从后面捂住了宁凡清的嘴,并使着吃奶的劲将他往后拉,宁凡清一时不察(主要是饿的无力)就让后面的那双手拉到了牢笼最里面的墙角。
“嘘,别嚷,你想被打死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将手从宁凡清的嘴巴上松开,她才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清清爽爽的,一说话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宁凡清暗语:这个女孩一定很爱笑,脸颊旁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很天真、很可爱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啊?”宁凡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姑娘咬着下嘴唇,犹豫着不愿开口。白色的病号服衬着她苍白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蜡白蜡白的。
“我叫宁凡清,朋友都叫我凡清,你呢?”宁凡清露出一丝笑容,想跟小姑娘套近乎。
“苏李,”小姑娘轻喃,“我爸姓苏,我妈姓李,我就叫苏李了。”像是回忆起过去什么开心的事,苏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消失在了蜡白的脸色中,一滴眼泪从苏李低垂的脸颊上滑落,砸在了地上。
宁凡清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他没什么和女生相处的经验,只好像摸小团子那样,将手放在苏李的头上,笨拙地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
苏李擦了擦眼泪,抬起脸嘟嚷着:“头发都被弄乱啦!”
宁凡清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嘿嘿笑了两声,“今天是几号啊?”
“今天应该是8月26号,”苏李掰着手指算了算,肯定地告诉宁凡清。
“26号?不对呀!”宁凡清皱眉,“我记得出车祸那天是24号,星期天。难道我睡了两天?”宁凡清开始担心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才能放心。
苏李同情地看着宁凡清,像地下党接头那样拉了拉宁凡清的耳朵,在他耳朵旁悄声说:“你还不知道吧,24号那天汪星人突然来袭,整个地球都被攻占了,现在人类都成了俘虏,汪星人成了主宰者。”
还没等苏李说完,宁凡清当场石化。他有些头晕,什么汪星人,什么入侵,是自己没睡醒吗?还是自己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可能宁凡清那看神精病的眼神实在太刺眼了,苏李气呼呼地住了口。用力地打着宁凡清的后背,“我说得是真的,你当我神经病哪,气死我了。”小姑娘大发娇嗔,打得宁凡清抱头鼠窜。
两人闹得动静太大,引来同一牢笼里其他囚犯的怒目而视。苏李吐吐舌头,拉着宁凡清又坐回墙角。“这是真的,开始我也不相信,我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后来——见了后来发生的事,就相信了。”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苏李不愿说,她的手无意识地扯紧了自己的衣袖,脸色显得更加腊白。
宁凡清还没消化完刚才听到的那席话,人有些晕眩。
“你看看你的左手手臂,”苏李将自己的手伸到宁凡清的面前,撩起衣袖,在她细弱的手臂上印有一排条形码,下面还有一串数字,像是激光打上去的。
宁凡清将信将疑地撩起自己的左边衣袖,赫然发现自己的左臂上竟然也有一排条形码和数字。这下他不淡定了,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竟然擦不掉。“这,这是什么意思?”宁凡清被搞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