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奴 下——诸葛喧之
诸葛喧之  发于:2012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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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要把自己节省下来的钱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了。”

翠娘蓦地抬起头,苏越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那是非常纯粹的淡灰色,干净得像月色洒在地面。

这双眼睛透着焦急和慌乱:“不是不值得啊,我家大人很在乎你,如果你过得难受,他也一定不会开心,所以……”

“你家大人是易北最风流的人,我想我只是他想要证明自己魅力的一面镜子而已。”苏越微笑着对她说,“没有主人会

因为镜子碎了就一直消沉下去,更何况是平西爵大人。”

“可是……”

“你是个好人,而我不是。”苏越说,“我不能拿你的钱,因为它们是干净的,我不配拥有。”

“但你可以做个好人啊。”翠娘急急忙忙地说,“而且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坏的。”

苏越呵呵笑了:“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害人的模样。在平西爵身边,我被拔掉了爪牙,但是心仍旧是黑的。翠娘,虽

然我知道一直往下走,尽头会是地狱,可是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苏越最终还是没有拿走翠娘的绢袋,他捂着额头上疼痛的伤口,一个人慢慢走远在沉寂的黑夜中,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

什么地方,所以只能走,就好像迷失在沙漠中的人,走一步算一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喂。”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幽暗破旧的小巷中,巷子里滋生着滑粘如同内脏的绿色苔藓,前面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个人

影,立在阴影里看着他,“美人,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啊?要不陪哥玩一玩?”

“……”嘁,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么恶俗的事都能给他碰到。苏越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望向那个人,那人迈着

醉醺醺的脚步从黑暗中走出来,是个肥胖猥琐的中年男子,油光满面的猪头脸,胡渣微青。

看了就令人作呕。

“哟,美人还受伤了啊?”猪头看到苏越额角上淌血的伤口,啧了啧嘴,腥臭的口气喷到苏越冷淡的脸庞上,“真可怜

,是谁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打伤了你?”

“滚开,猪头。你拦着我的路了。”

话一说完,立刻就感到背后几股寒意。苏越眼眸一凝,敏锐地闪过身子,右手电光般迅捷地一拈,手背上青筋暴出,硬

生生夹住了刺过来的长剑。

“……好久没杀人了呢。”苏越垂下睫毛望着雪亮的剑身,那里面照出了一个目光冰冰冷的青年,他乜过眼眸,扫了侧

面出现的三个壮汉一眼,然后淡淡道,“需要我陪你们玩玩吗?嗯?”

“大哥,怎么办?”后面几个拿剑的人显然没有任何主见,只是傻愣愣地问苏越前面的那个醉汉。

那猪头瞪大了他的眼睛,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这还用问?一起上啊,把这小子撂倒!”

苏越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那几个嗷嗷嚎叫着朝他冲来的壮汉,狭长的眸子眯起,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真是肮脏呢…

…”

说话间手肘一转,偏过剑锋,铮的一声竟硬生生折断了手指尖夹着的长剑,随即将断剑当飞镖直射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汉

子左眼中,那大汉眼睛受了伤,立刻大叫起来,手中的马刀滑落,被苏越轻巧地接过,苏越横过马刀,身子刷得侧转,

只见得一道冷白色的光影从包围圈中模糊闪过,刀剑相撞叮当作响,顷刻间鲜血狂飙,嘶嚎一片。

将染满了血的刀刃从最后一个打手的胸膛里抽出来,苏越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吓得腿软的醉汉面前,清冷

冰凉的月色流泻下来,正好照在他满是血渍的苍白脸庞上,他转下幽黑的瞳孔,刷得一下架在了那醉汉的肩上。

“你……你……”那醉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用仿佛看到了恶鬼似的眼神看着苏越。

“你知道吗?”苏越突然微笑起来,高高在上地对他说,“其实你长得有些像我父亲。”

醉汉舒了口气,以为他说这句话是准备放过自己的前兆,但是下一秒他的瞳孔就猝然收拢。然后在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的时候,就被苏越一刀横过,狠狠劈在了颈上,头颅完全断掉,还被强大的冲力掷出了些许米,撞在了墙面。

“……就因为像他,所以你必须死。”苏越把已经完全染红的刀子扔在地上,然后对着那具没有头的,却依旧跪坐着的

尸体微笑,“谢谢你了,猪头,我玩得很开心。”

他站在一群狼籍不堪的尸首中间,深深吸了一口满是腥味的空气,这熟悉的味道让他荒芜杂乱的心城突然平静下来。

或许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他应该继续回到那个没有感情的躯壳里,踩着洁白的骸骨和淋漓的鲜血,让靴子吸饱黑浊粘稠的血污,没有信仰,没有

光明,没有任何人。

红色的海水太温柔飘渺,留不住他了。

成为只为杀戮和血腥而活的修罗,他想去的地方是地狱。

可是,如今的他……真的还能了无牵挂地往修罗之门走去吗?总觉得有一根金色的线牵住了脚踝,那根丝线很细,却怎

么也扯不断。

苏越流浪数日,没有落脚的地方。身上没有带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

经过梨园的时候,竟然在门口看到了易洛迦。那人穿着高贵厚重的白色绒裘,金色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拿一枚青玉束

发簪住。他细长优雅的手上戴着象征地位的红宝石扳指,闪着血一样剔透刺目的光辉。

他正倚在门庭边,似笑非笑地和一个清秀的男孩子说话,神情悠闲而调侃,一副春风得意的倜傥模样。

真是完美无缺的风流贵族。

苏越嘲讽地笑了笑,兀自离开。额角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脚步也越来越虚浮,胃里更是翻涌酸涩得难受,估计是太久

没有进食了,饿得胃疼。

头晕眼花。

街角隐约听见有人在说什么“巷子里发现了好多具尸体,也不知道是谁杀的,王上正在派人调查……”

查就查吧。

被抓到了也无所谓,上次有易洛迦救他,这次不会了。

漫无目的的人,死了也无所谓。

脚下绊到一块石头,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前倾,天地仿佛在不停旋转,位置颠倒,将要撞上青石板地面的时候,苏越闭

上了眼睛——

也好,他累了,也该睡一觉了。

大地的触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冰冷坚硬,而是柔和温暖的,好像洗烫妥帖的衣服,软顺舒适的面料,靠近胸腔的地方

很热。

鼻腔里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很陌生的味道。

“嗯?是你?”一双极其细腻的手覆在了苏越的头发上,非常纤细柔和的手指,绝不是练武之人的触感。失去意识前苏

越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句,“哦呀,真麻烦,在下只是出来打酱油的,没想到竟然会捡到这样一只非常名贵的动物呢…

…”

28.冷笑话

“小黑吃一口。”青年蹲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面无表情地把一截熏火腿递到黑猫嘴边,等黑猫咬完,他再把火腿递到

旁边的白猫嘴边,“小白吃一口。”

等两只猫都啃过了,他再非常淡定地把剩下的塞进嘴里:“我吃一口。”

正在打扫院子里的落叶的侍女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扔下扫帚,两步跑到青年身边,焦急地说:“叶大人,您不能吃这个

……”

“为什么呢?”叶筠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还顺带舔了舔手指,“很好吃的……”

“猫吃过了啊,很脏的。”

要解释多少遍你才能懂啊主人,如果哪一天你得了狂犬病死了,奴婢可是担待不起的。

“为什么猫吃过的就是脏的呢?”

侍女满脸黑线:“……因为猫很脏啊。”

“小黑和小白不脏的。我每天沐浴的时候都会和它们一起洗。”叶筠弯下腰,伸出手来揉了揉黑猫的颈,那家伙立刻发

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很是惬意地眯起了金色的眼睛,叶筠看着它,用始终不变的音调淡淡说,“啊啊……这柔软的身体

,这狡黠的眼睛,你看它多可爱啊……”

侍女:“……”

……受够了,受够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申请换个主人服侍……

“对了。”叶筠突然抬起头来,问她,“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叶大人是说苏越?”

“嗯。”

“他已经醒了,奴婢正叫阿暖给他准备粥点呢,看上去像是饿坏了。”

“醒了?”叶筠抬起细长柔软的手指,捋开自己额前的一缕碎发,“唔……那我可得去看看他……”

他说着就放下正懒洋洋翻着身子等他挠它肚皮的小黑,自顾自地就往前走,小丫鬟在后面急急地说:“叶大人,您还没

有吃过早餐……”

“吃过了哦。”

“啊?”

叶筠指了指两只猫:“和它们一起。”

侍女:“……”

我这造的是什么孽……

走到客房,叶筠推开门,苏越正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喝着放着白嫩鱼片的生滚粥。阳光刚巧从敞开的窗户外灿烂地洒了

进来,流淌在苏越的被面上。

“我叫叶筠。”他走到苏越床前,“你可能不记得我。”

“你就是叶筠?”苏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不记得你的长相,可是我对你的文章记忆犹新。”

“哦,是吗?”

“嗯,尤其是把我描写成一个凄惨潦倒娇柔弱质羸瘦无用的娈童的那一段,我特别喜欢看。”

“……那只是增加戏剧感而已,而且是王上要求的。”叶筠面无表情地替自己开脱,“我只负责满足王上的小小心愿。

“那把平西爵描写成一个荒淫无度恬不知耻无理取闹的纨绔子弟的桥段呢?”

“哦呀?”叶筠睁大了圆圆的金棕色眼睛,“他难道不是吗?”

荒淫无度……

恬不知耻……

无理取闹……

好像……还是能对得上号的。

苏越无奈地扶了一下额角,手指触到伤疤却又唤醒了一阵刺痛,他愣了愣,又默默地把手垂了下来。

“喏,我没说错吧。”叶筠滚圆的金棕色眸子望着苏越额头上的疤,“你的脑袋是被他打的?”

苏越没说话。

叶筠挠了挠头:“看来今后有必要在平西爵前面再添一个词——暴虐。”

苏越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是多爱惜自己的羽毛罢,叶筠,这些哗众取宠的文稿真的是你想写的?”

“王上让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

苏越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末了只平静地道:“……你还真是忠心耿耿。”

“谢谢夸奖。”叶筠继续用他万年不变的音调说话,“现今易北帝都很乱,半月岛的事还没有过去,又来了几起谋杀案

,外面不是很安全。你如果没地方去的话,就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

苏越微挑眉头:“这么好心?不收钱吗?”

“你有钱吗?”

“没有。”

“那你还问。”

苏越:“……”

叶筠想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过意不去,可以替我照顾小黑。不过小黑很讨厌表情呆滞的人,所以你得先学会笑。”

苏越满脸黑线地看着他,心里想:他娘的,表情呆滞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来,小妞,给大爷我笑一个。”

叶筠毫无表情的脸配上这句痞气的话,那效果——

苏越难以忍受地浑身一颤,只觉得寒毛刷刷而立,从脖子到腿都不能幸免。

“不笑?”叶筠困扰地揉了揉头发,“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苏越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说:“……我能不能不听?”

叶筠自动忽视他的祈求,开始用他比镜面还要平整的声线讲笑话:“从前有条鱼。”

苏越端着手中的鱼片粥,无奈地听着。

叶筠接着说:“后来它死了。”

苏越:“……”

叶筠:“……”

苏越:“……”

叶筠:“……”

苏越:“……没,没了?”

叶筠:“没了。”

苏越:“……好吧,你赢了。”

在叶筠家住的这几日,可以说是苏越来易北之后过得最悠闲的日子。苏越原以为不会有比易洛迦更懒散的人了,没有想

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叶筠简直比易洛迦还要懒上十倍,而且他竟然有胆量放王上的鸽子——

叶筠如果早上不想起床,就绝对不会勉强自己起来上早朝,不过这样做的通常后果是——在吃完晚饭后,会有王宫里来

的使节前来找叶执笔。然后叶执笔就得无可奈何地被人拖着前往王宫,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也不知道昨晚去干了些

什么。

只是接下来几天叶筠都会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面部表情也比平时更少,躺在洒满阳光的藤椅上一天下来手指头都不曾

挪动一下,照顾小黑这种倒霉的工作就得落到苏越头上。

苏越一边不耐烦地喂着这只眼镜颜色和叶筠很像的猫,一边把叶筠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过来——娘的,原来小黑是只猫

。一只猫还啰里啰唆这么多要求,直接炖了吃算了。

不过自从来了叶筠家,苏越连肉都不太敢吃了,因为叶筠总会在他用餐的时候说笑话。

比如今天晚上的汤是鸡汤。

他就会说:“从前有只鸡,后来它死了。”

如果是鸭汤。他就会说:“从前有只鸭,后来它死了。”

苏越只好放弃荤腥,只喝青菜汤。

可是叶筠还是幽幽地凑过来:“从前有颗菜。”

苏越差点没把菜汤喷出来,呛了半天无可奈何地回过头去:“后来它死了,对吧?”

这个时候叶筠就会瞪圆他那双非常漂亮的金棕色眼睛,很高兴地一副模样:“啊,苏越,你真的好聪明。这都能猜出来

。”

苏越几乎无语地看着他,心里却想,如果我连这都不知道,那我岂不是比熊还笨。

远远的淡红色夕阳熏染在了柔和的云絮上,背后是叶筠十平八稳的音调,脚下小黑和小白在兜着圈子,喵呜喵呜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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