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吻毕，林凛缓缓离开黎墨染的唇，目光火热而迷蒙。

黎墨染叹了口气，看着离他很近的这张脸，清秀可人，虽是很好看，却不可能成为黎墨染喜欢的。但是如今他这么近的看着这张脸，听着那急促的呼吸声，竟然也有些躁动。也许是因为他不是真正的黎墨染，也远比黎墨染多情一些吧。

于是黎墨染抬起手勾挽住林凛的脖颈，小心翼翼的吻住他的唇，不过心底却是满满的害怕与无助。为他的未来，为林凛的未来。

能得到黎墨染的回应，是林凛意料之外的收获。今晚，惊喜太多。于是，情不自禁，他吻得更深。

这一吻结束后，林凛藉着月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打量起身下的男人，那张脸是他所熟悉的，男人给他的印像一直都是神秘诡谲。男人一直很冷静，可是今晚他却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娇媚和诱人，还有悲哀……

害怕了……林凛在心里叹了口气，不顾一切走到了这一步，他自己却害怕了。

今晚过后，什么会崩塌，什么又会建构。

可是为什么会有悲哀？林凛不知道，对于黎墨染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他本不应该对黎墨染有感情的，而如今却……万劫不复。

但此刻，林凛不想给黎墨染反悔的馀地。于是，一手撑在黎墨染的脖侧，另一只手滑过黎墨染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黎墨染的唇，满是暗示性的动作细长的手指柔抚着黎墨染肩颈后背，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如果很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黎墨染心中微痛，忽地双眼一酸。眼前这个少年是真的将他放在心尖之上的。看着林凛那绷紧的唇线，满是意乱情迷的黑瞳，黎墨染轻轻将脸颊贴在那单薄的胸膛，想要去感受那下面不停跃动的心。

这颗心在未来也许会因他而停止跳动。

而他自己呢？

黎墨染想来，他素来喜欢玩火，在别人身上玩的不亦乐乎，可是一到这个世界，或许就成了自焚……

45.

井子奇已在院中石凳坐了许久。一旁，十四正静静站立，为他掌着灯。

手中书已看了大半，虽然这书其实也没多大乐趣，颇有些晦涩难懂。如同一杯苦茶，虽是有益，入口味道却总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接受的。

“十四，将灯放于这石桌上吧。你这样不累吗？”

无奈的扶额，井子奇也不知自己是第几次这么劝说。

“属下无碍。这样掌着，井少爷能看得更清楚些。”

“这书，看得清不清楚是其次，看得懂不懂倒是当务之急。”井子奇摸摸下巴，颇有些不好意思。

十四没有搭话，只瞟了一眼那书，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井子奇看的什么书，而是为什么到这里来……

到黎墨染的别院里来。

屋内的隐秘声响，即使隔得较远，他内力深厚，也还是听得到。只是疑惑的是，井子奇却是为何要在此时来到此处。

注意到光线的偏离，井子奇抬首便见十四一脸出神，眼神瞬时变得深不可测，沉吟片刻，他放下书，道：“十四你在想我为何到这来吗？”

“是……”对井子奇，他永远无法撒谎。

“我来此并非善意。”井子奇把手搭在书面上，轻轻的敲着。

“是为了王爷……”十四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还是为了那人？”

“都有吧……”

霎时间，流窜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

井子奇高深莫测的看着十四，细长的手指不时抚摸着下巴。

良久后，他又开口道：“说到底，不过是我个人的好恶在作祟。自私自利罢了。”

十四垂下眼帘，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消了井子奇此刻话中的苦涩，自从遇上了仇龙飞，井子奇个性似变了，变得消沉，而在黎墨染来王府后，这份消沉更深更重。

“算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井子奇笑得很淡，呢喃了这一句后，又道：“十四，去将这事禀报王爷吧。”

“……是……”

待十四离开，井子奇立刻站起，向主屋走去。屋门半掩，声响已消，推开门，却仍是暧昧。林凛一脸坦然，黎墨染倒是多了几分吃惊，一开口便是惊疑：“是你？”

“是我，却不仅仅是我。王爷应该稍后就到。”

黎墨染沉默，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前方是虎，半路竟还杀出个程咬金来，只是……

“井少爷，你我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让他对他如此。

井子奇睥睨着黎墨染和林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启薄唇，娓娓道来：“我本该姓孟的，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顶着南宫的姓氏……”

愕然的视线瞬时对上一双倾满笑意却觉得少些温度的瞳孔，黎墨染越听越觉震惊非常。这井子奇竟是孟煜祺的亲弟弟！

十七年前，枭国与璃国爆发大战，枭国大将，也就是孟煜祺的父王南涧王爷因为轻敌急进中了圈套被俘。璃国君王昏庸好色一直贪恋南涧王妃沐香冷，便以此为放人条件。最终，枭国先皇迫于无奈，以王妃换取王爷。当然这只是秘辛，两国都默契的对此讳莫如深。枭国对外则言，王妃因听闻王爷被俘气血攻心，不幸香消玉殒。孟煜祺对璃国对南宫家的恨，更多了一重。

这是齐思原本所写，却没想到，在剧情之外，当初的王妃竟然已然身怀有孕。井子奇虽得以生下，在宫中的生活自然辛苦。而当南宫吟风掌权之后，便开始暗中杀害碍事者。井子奇也成了目标之一。南涧王妃为了保他，便让他暗中离开璃国，去找孟煜祺。但由于当初对外称南涧王妃已死，则井子奇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便以孟煜祺的男宠为表面身份，居于王府内。

听完井子奇诉说，震惊过后，黎墨染却又不解：“听你的口气，倒对此事并没有多少激愤，你对我的恨，断不是因为此吧？”

井子奇听罢一愣，后却笑，道：“你似乎比我所知的那个黎墨染要聪明一些呐。不过，我说过我并非恨你，我只是不喜欢你。”

“他妈的！你丫就因为不喜欢我就欲置我于死地！”

终于无法压制住愤怒，黎墨染猛的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林凛拉住，劝道：“公子！别中了他的激将法！”

冷眼看着激怒的黎墨染，井子奇淡淡道：“欲杀你，是为我爱之人。无可厚非吧。”

黎墨染微愣，顿了半响，冷笑道：“你说的是仇龙飞？我害了他什么？”

“你不杀他，他却因你而死。”说完，井子奇似颇有深意的瞥了林凛一眼。

仇龙飞是因他而死？为何井子奇会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黎墨染还欲追问，却不料门又再次被推开，进来的却仍不是孟煜祺，而是十四。十四对着井子奇耳语了几句后，井子奇也不再理会黎墨染和林凛，便走出了屋子，快步离开别院，似有些急事。

孟煜祺没来……

黎墨染却不知该喜该忧。在出神时，被林凛从身后抱住，糯糯的音调也在耳边响起：“会没事的……”

“嗯……”黎墨染声音有些暗哑。孟煜祺未出现，是不是表明，事情真的出现了转机？只是若有转机，今后他与林凛又该如何相处？

46.

虽是暂时逃过了一劫，待到了第二日清晨，管家却来到了屋外。

“十四公子，王爷找您去。”

“好……”

揉了揉太阳穴，黎墨染应了一声。便要下床去。床上，林凛还在熟睡。梦中的林凛似乎也并不好过，眉头紧皱着。黎墨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穿好衣服，艰难的抬起脚，向孟煜祺的主苑迈去。

进了苑子，便被管家领到了后厢房。还未靠近，就听见里面的人冷道一声。

“该死的蠢才，你还要让本王等多久！水都凉了！”

随后黎墨染便很清楚的听到屋内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接着便是热水流进浴桶的声响。

孟煜祺心情不好，这似是个信号，让黎墨染突然升起一股惧意，踌躇不前。

倒是管家急了，低声道：“公子快进去吧。不然，王爷更是不悦了。”

“嗯……”

黎墨染深吸一口气，推开门，顿时一阵白雾缭绕而来，隐隐约约的看到那立着的屏风后，仰躺在浴桶里的某个身影。

那个身影随性地鞠起一捧水，水浇在露出水面的肩膀上，屏风内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黎墨染还未来吗？”

黎墨染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绕到屏风后，便见孟煜祺眉心紧皱。

佯装瑟瑟的应了一声：“小人刚到。”

孟煜祺的眉头似舒展了些，随手撩起浮在水面上的帕子，头也没回：“帮本王洗一下后背。”

黎墨染接起孟煜祺递过来的帕子，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王爷今儿心情不好？”

孟煜祺撩开长发，感受着身后那沾着温水的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背上擦拭，并未立刻开口。良久才道：“你认为呢，本王该喜该怒？”

“小人不敢妄加揣测王爷的心情。”

沉默，孟煜祺的手使劲地扣住浴桶边缘，转过头去。

黎墨染的视线在孟煜祺胸口打转了几圈，吞了吞口水，随后不自然的转向了旁边。

孟煜祺赤着身体泡在浴桶里，皮肤经过温水的洗礼，变得十分白皙，他抬眼看着一脸窘色的黎墨染，细眉微微上挑，薄唇微抿，眼眸显得更加的黑亮。

虽然屏风后水雾氤氲，但是以两人的距离，想要看清对方的经丝都不是难事。

孟煜祺冷冷地哼了哼，扬了扬眉头，凉凉地开了口：“还满意吧？”

黎墨染干笑着看向浑身冒着热气的孟煜祺，只见对方下颚至胸膛的弧度优美而流畅，水流一路顺滑，畅然没入粼粼波光中。

“怎样？恩？”习惯性的尾音上扬。

拗不过，黎墨染终是回了一句：“满意……”

孟煜祺挑了挑眉，沾着水的手伸出，拉过黎墨染的手肘：“比之那个孩子，如何？”

黎墨染一愣，果然是为了那事吗？

一时间，黎墨染竟觉无言以对。

安静中，黎墨染的重心突然改变，身子被孟煜祺一带，腰抵在浴桶的边沿，嘴唇擦过孟煜祺的脸颊。

孟煜祺伸出另一只手，抬起黎墨染的下巴，温温热热的唇瓣便贴了下去。

黎墨染轻轻叹息，将身体往上贴去，任由孟煜祺动作。

感受到他的回应，孟煜祺的动作从充满侵略的强势渐渐温柔，逗弄般地舔舐过他的牙齿和舌头的每一处。

一吻终了，两人对视。

“黎墨染，我不会原谅你。”孟煜祺面色冷凝。

黎墨染闻言，心底也泛起凉意，“真的不会？”

孟煜祺看向黎墨染，见他面有哀色，不觉心疼，却仍不肯松口示弱：“你就那么饥渴？！就那么喜欢被男人操？！”

“呵呵，我就是如此。喜欢婊子的你，又自以为是什么好货？”

孟煜祺听罢，脸色微僵：“黎墨染！”

黎墨染冷哼：“我说我爱你，你不信；我说，我与林凛会有纠葛，你不信；对我所言的，你皆不信。如今，我只说一句，我不是黎墨染……”愿信便信，不信也罢。他已经受够了这一切。

孟煜祺惊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墨染眼帘微抬，怆然一笑：“我不是真正的黎墨染，身体是，灵魂却不是。这话你信也好，你不信也好。”

孟煜祺越听脸色越苍白，而黎墨染则越说越绝望：“总之，今后，你爱也罢恨也罢，都与我无关。同样，我做何事，也与你无关……”

说罢，猛的推开孟煜祺，一阵水花骤然飞起，黎墨染转身狼狈逃离。

47.

小厮在旁边准备水和香料，司徒云晓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玉镯，摘落，放在一旁，然后走到屏风后，宽衣。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一人的声音随后传来，“大人，属下求见。”

司徒云晓皱了皱眉，思索了会，遣了小厮，才道，“进来吧。”

那人走近屏风，跪下，低声道：“对方已经应了那事。”

“好。皇上呢？”

“皇上确实如您所料也找了那人。”

“哦……”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司徒云晓想来，孟承天果然还是个孩子，行事总是那般简单。只是……这样的孟承天，又如何能让他放心得下？

收起笑意，无声的叹息一声，司徒云晓对着属下道：“还有另一事办得如何？”

“今日差点出了岔子，买通的人露出了马脚，不过，最后并未让孟煜祺察觉异样。”

听罢，面色不变，司徒云晓挑了挑眉：“哦？为何？”

“不知，似乎是有人相助，将那事隐瞒了下来。”

撩水的手一顿，沉吟片刻，司徒云晓轻道：“下去吧。”

“是。”下属应身而退。

偌大的房内，此刻又悄无声息。

司徒云晓轻笑，在孟煜祺亲信中竟然也有人存有二心吗？不，也许并不是二心，因为殊途同归。果然，兄为鹰，弟又怎可能是雀？

这两人都留不得。

想罢，司徒云晓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旧书，翻开。书页上，虽稚嫩，却不减张狂恣意的字迹，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天子的御笔。

为君之道，十年尽心倾授。自觉无愧于心。

君君臣臣，只需仅此而已。

又叹一声，将书放下。正欲移步，却是一阵风吹来，吹动那书页。

凝视着那翻动如蝶翅的书，视线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彷佛隐约看到，那纸页慢慢地发黄，变脆，墨迹开始黯淡，流畅的笔划上渐渐出现裂痕，裂痕渐渐延展，最后断开，断断续续，彷佛多年来常出现在梦中的零星片段，还未看心底渴望，却又一片模糊。

只是，是看不清，还是不敢看，不能看？

“王爷怎么了？”

“王爷从昨晚就一直将自己锁于屋内。在……十四公子来过之后。”管家唯唯诺诺的说道，脸色苍白。

“是吗？”井子奇眯着双眼，声音有些阴沉。

管家见此也不敢说话，忙退到一边。

井子奇只站了一会，便在管家及下人惊恐的目光中，推开了房门。房门未锁，却没有人有胆量在王爷不许的情况下，擅闯。

屋内，并未呈现一派狼狈，书桌前，孟煜祺正执笔写着什么。闻声，只抬了抬头便罢。

井子奇轻步上前，看着孟煜祺笔下的宣纸，满满墨迹，却只三字，黎墨染。

微愣片刻，井子奇勾起嘴角，笑道：“莫不想哥你也有这样的小女子心态？”

孟煜祺不应，将笔搁下，把宣纸捻起，靠于烛火之上，任其灰飞烟灭。

静静的看着，井子奇面色不变，也不发一言。

良久过后，孟煜祺轻叹道：“子奇，若是有一个人，明明是他，却又不是他，该如何？”

听罢神色一僵，井子奇沉默片刻，才问道：“王爷，所谓何意？”

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无奈，孟煜祺扶额，轻声道：“就是，怎么说呢，灵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