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现学现卖钱小惟的那套说法。
“也就是说……”杜任之低下头，略一思索便有了结论，“你不讨厌我喜欢你？”
“大概不讨厌吧，不过也没到喜欢的地步。”张黎这次表现的异常坦率，“毕竟我第一次被同性告白，不大清楚应该要怎么做才不为错。”
“这种事才没有对错。”杜任之又忍不住抱住他，感受他身上传来的丝丝体温。
“能保持现状我就满足了，谢谢你。”
“嗯，不客气。”
张黎不知为何心情好了很多，他不禁扬扬唇角轻笑着回答了对方。
想那么多干嘛呢？路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如果只是一味的畏惧逃避，什么也无法改变。
“那……我可以再吻你一下吗？就一下。”
“……”
张黎很肯定——杜任之一定不知道“得寸进尺”这四个字怎么写。
而且如果“改变”指的是把一个纯情少男变成接吻狂魔的话，那这种改变还是不要为好。
“不、不行吗？”
能不拿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自己吗？自己就养过仓鼠，还不想养金毛……
张黎这么想着，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如果只是一个吻的话，三十多岁的大叔还是给得起的。
“话说你身上真好闻。”杜任之吻完之后意犹未尽的拿鼻尖嗅着张黎的锁骨，惹得张黎背脊一阵战栗。
“而且我觉得白衬衣很衬你。”
“……”
不妙！现在的话题非常不妙！
如果只是亲吻的程度，张黎觉得自己还可以接受——不会有恶心或者奇怪的感觉，但其他的？抱歉，敬谢不敏！！
他赶紧推开已经开始想要对自己毛手毛脚的杜任之，决定找时间一定要和他上一课“张老师教你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别忘了，我只是说我会好好考虑我们的关系，交往的事我并没有答应你。”
他提醒杜任之。
“我知道。”杜任之重重点头，“但只是接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
“……”
难道接吻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在交往之后才能做的吗！？
张黎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却恰恰忘了自己已经和眼前这个“没在交往”的男人亲了三次……
“其实上次在江滩的那一吻，是我的初吻。”
“……什么！？初……初吻？”张黎被他说得一愣。
虽说纯情，但张黎以为凭杜任之的条件，他起码也该谈过两三个女朋友吧？
初吻什么的……那岂不成了自己占了对方便宜？
张黎风中凌乱。
“嗯，是初吻。”杜任之故意重申一遍。
杜任之并非有意要将这个事实说出口，但是看到对方不知算是为难还是愧疚的神情，他就不由想小小捉弄他一下。
明明都三十多岁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一面？
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肉麻，但杜任之打从心底觉得面前这个动不动就害羞难为情的男人很可爱。
所以想要再努力一点，再成熟一点，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他喜欢上自己。
“接吻……不行吗？”
“……”
凶残猛兽到底是怎么变成温顺金毛的？还是说一开始就是只披着狮子皮的金毛？
张黎此时深思着这一课题，一个头两个大。
他迷迷糊糊的察觉到自己好像一时大意，不知不觉间就被对方吃得死死的了。
“也不是不行……唔……”
两人又因为接吻，足足浪费五分钟的时间。
等张黎好不容易喘过气，就差羞愤到要拿出他的诺基亚手机砸杜任之腿上的石膏时，他终于想起了他想讲的正题。
“钱小惟给我打的电话，他人呢？还有……谁送你来的医院？老师？”
张黎困惑的望着杜任之。
“吃饱喝足”的杜任之乖乖对他回答道：“我叔叔送我过来的，那个娃娃脸男人好像和叔叔有事要谈，所以就出去了。”
“原来这样，那你的腿到底怎么搞的？我听钱小惟说，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嗯。”杜任之的表情一瞬家变得很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所以暂时没法去游泳了……”他有些遗憾的说道。
“游泳以后还有机会。可……怎么会不小心从楼梯摔下来？”张黎不解。
杜任之不自觉的低下头答道：“我和教导主任发生口角，当时刚好站在楼梯口……”
“教导主任？我们高中时的秦老师？”
在与张黎取得联系后，钱小惟一行人也及时赶到医院，同杜朗、程醉会合。
在医院花园里，杜朗始终靠着长椅沉默不语。
而在听程醉一脸阴沉的把整件事简单讲述一遍后，除了徐锋依旧淡定，钱小惟和杨欣悦、安蓝她们一道——都目瞪口呆了。
“我们高二教导主任是小惟哥你高中老师？这也太巧了吧！”杨欣悦表示难以置信。
钱小惟同样难以置信的点点头：“虽然秦老师当时没有教我们班……不过……”
他别有深意的将眼神投向杜朗。
杜朗抬头朝他挑挑眉，依旧没有说话的打算。
“杜任之伤得重吗？”钱小惟询问道。
“还好，那小鬼身体结实着呢。”程醉撇撇嘴回答，“不过医生说最好还是住院静养一段时间，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那……”钱小惟眨眨眼，突然转身向杨欣悦和安蓝道，“你们陪着我和老板赶过来也累了吧，要不要去外面买点饮料休息休息？”
“嗯，”她俩朝钱小惟乖巧的点点头，“那要不要我们帮忙带点什么？”
“不用了，去吧。”
有些事情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所以把两位姑娘支开之后，钱小惟才决定进入正题。
他单刀直入的朝杜朗问道：“突然冒出个秦老师……是怎么回事儿？”
杜朗神色暗了暗，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巧合……吧。”
他实在不愿相信当年那个温婉如玉的男人会对他的侄子下狠手。
再说也没有道理不是吗？他们之间明明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巧合个屁！”程醉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代替他对钱小惟说明道，“上次我和他去杜任之学校的时候就碰到了那个男人，那人当时气势汹汹的警告杜朗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结果现在却来阴的，找杜任之下手！我呸！真该找人做掉他！”
“别为这种人气坏身子，今天你都发多少遍火了？”杜朗拍着他的肩膀，叹气劝他。
程醉挑眉拍开他的手冷笑：“凭什么不生气？你以为我在为谁生气？别跟我说什么巧合意外，你觉得你侄子会不小心到自己摔下楼梯？那男人摆明了就是在借杜任之在报复你！！”
杜朗先前心痛自责的表情，钱小惟他们没见到，可程醉却看的一清二楚。
虽然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多少也能明白杜任之在杜朗心中的地位有多么特殊。这个希望能重获新生的男人总是在杜任之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身影，因此他总是担心他的近况，总是祈祷他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
——这是叔叔对侄子的温情，同时也是过来人对雏儿的关怀。
然而那个卑鄙的男人……那个人是否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拿杜任之开刀？
他做这种事……到底是想从杜朗那里得到什么？
与以前对付钱小惟的时候截然不同，程醉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希望一个人能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等一下！也就是说真的是秦老师把杜任之推下了楼梯？杜任之本人怎么说？”
钱小惟面色凝重的问程醉道。
本来杜任之和张黎的进展总算有了些眉目，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蹦出了杜朗的黑历史？而且这个黑历史还把矛头对准他的侄子？
钱小惟不禁有些同情起杜朗来。
“别提那臭小鬼！”程醉越发火大的黑着一张脸咬牙说道，“鬼知道那男人威胁了他什么事情，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不小心摔下楼梯的，和他的那个什么秦老师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也许真的没关系，只是你想太多了……”杜朗从他身后牵起他的手。
他很高兴程醉能为自己担心成这样，但是他并不希望就此把他牵扯进自己和秦凡的事情中来。
虽然杜朗怎么也想不通秦凡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但倘若他真一如当年那般卑劣无情，那么继杜任之之后，他下一个目标不出意外——应该是程醉。
杜任之的事已经让自己相当痛苦，杜朗不想再看到自己珍视的人因为自己出什么意外。
这时的杜朗突然明白，原来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就应该像先前那样——能看着侄子满怀期待的好好读书，能陪在程醉身边过平淡日子，只要能看到他们俩健健康康平安无事，他便比赚到再多钱时都要来的快乐和满足。
所以秦凡的事情，再怎么说也应该自己来动手……
他这么想着握紧了程醉的手，但程醉却将之轻轻抽回去，冷声问他：“杜朗，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杜任之的伤说算了就算了？你……就这么想包庇自己的初恋情人吗？”
“程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你要找秦凡算账，任之受伤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你何必再去招惹他？”
“是他先招惹我们的！！有胆子耍阴招却没胆子承认，我倒要问问他还算不算男人！”程醉此时已经宛如一只一点就着的爆竹，浑身呲呲的闪着火花。
“这件事你要是下不了手，那你就别管！小人永远是你敬他一尺，他敬你一丈！这件事不找他算清楚，他以后说不定还要害死你！”
“不行！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哪里都不准去！！”
“……我说自家人能别先内讧行吗？”钱小惟在一旁头疼不已的做和事老。
“这件事我赞成程醉的想法。”
“对吧！！”程醉为自己多了一位战友而愈发底气十足，“那种人就该给他点颜色！”
“不不不。”钱小惟朝他摇头，“我不是赞同你找人去做掉他，而是赞同你去找他把话说清楚……话说回来，如果真是秦老师把杜任之推下楼梯，他为什么要撒谎？”
“大概是怕得罪他，而没法在学校好好念书吧？”一直在边上没说话的徐锋开口接了钱小惟的话。
“嗯，老板说的有道理……”钱小惟摸着下巴沉吟，“毕竟对方是教导主任，要是让他难堪，以后在学校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再说杜任之不是还和张经理说保证自己要好好上学吗？他估计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吧。”
“而且他大概觉得自己就算说真话也没人相信……”徐锋淡淡补充。
“……”那岂不是和当年百口莫辩的杜朗一模一样？？但就算真是这样——
老板你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火上浇油啊啊啊！！钱小惟用眼神默默抽打徐锋。
而程醉果然被徐锋这话刺到神经，他咔嚓咔嚓的活动着手指关节微笑道：“又是坏学生和好老师的故事吗？污蔑陷害这招还真是百用不厌啊那个人……”
“程醉，你冷静！老板不过也只是随口瞎说的而已，不一定就真的是这样！”
这个人本来就脾气爆，要真让他闹出个三长两短来，那还了得？！
钱小惟恨不得立马打电话叫消防队来，看他们能不能扑灭程醉身上的熊熊怒火。
“不！事实一定就是这样！我要去找他！”
这个人到底还想怎么伤害杜朗？当年那件事难道还不够吗？过了七年之久，他还以为杜朗亏欠他吗？
程醉只恨自己没生出两只翅膀，可以直接飞到秦凡那里杀了他。
杜朗依旧拼命拦住他：“这件事是我的责任，要去也是我去，你别理那个人！”
“你去？”程醉顺势揪住他的衣领，继续冷笑，“你忘了在学校那个人怎么和你说的么？他说‘杜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那个……是反话吧？”钱小惟歪头思索道，“杜朗，我劝你听程醉的话，先别去找秦老师……他推杜任之下楼，说不定就是逼你去见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见我？他不是不想再和我扯上关系了吗？”杜朗下意识的问道。
对于这一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谁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程醉一脸厌恶的摇头，“也许多年不见，他对你旧情复燃了？”
“不可能……”杜朗自嘲的笑了笑，“我不是说过吗，他从来就没对我动过情。高中的那点破事，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玩玩的程度而已。”
“你能这么清醒就好。”程醉听他这么说，总算消了点气。
他像摸小狗一样的摸了摸程醉的头发，轻轻叹气道：“别再栽在那个人手里了，我们……”
“是啊，早点回老家结婚才是正经事。”钱小惟适时打断他们道。
杜朗、程醉：“……”
钱小惟并不是要破坏他们lovelove的甜蜜气场，只是两个大男人在一群穿着病号服悠闲散步的大爷大妈中搂搂抱抱，实在是太违和了。
“话说回来……”程醉推开杜朗，转而对钱小惟笑道，“没想到我们在某些方面想法倒是挺一致，我好像有点中意你了……”
徐锋、杜朗：“你敢……”
钱小惟、程醉：“……”
“咳咳，别闹了，来说正事吧。”
好歹把自家老板哄高兴了的钱小惟抹抹汗朝程醉他们说道，“杜任之住院的话，游泳的事推到八月吧？如果因为这件事让游泳告吹，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
“也行。”程醉点点头，“学校那边我们会帮他请好假，补课的事我也会另外想办法。至于那个男人……”
他突然将目光落到徐锋身上：“徐锋，把钱小惟借我一用。”
“我？”钱小惟一头雾水的瞪大双眼。
“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徐锋冷淡的回答程醉。
“拿这次我爸公司的单子做交换，你不会吃亏的，怎么样？”
“一百笔单子我也不会答应。”
“等一下，老板！好处白拿白不拿啊！”钱小惟拦住徐锋，问程醉道，“要我帮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