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我占了你们的地方。”

“呵呵，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嗯！”抛开心中的抑郁，肖远凡站起身跟着言子修走进了房间。

时间静静地流逝。

月光透过窗帘映入房间内，为漆黑的夜色增添了几许柔和的光亮。肖远凡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思绪纷杂。虽然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多想，等睡醒后事情就过去了，但他明白，这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无论怎么逃、怎么躲，问题依旧在那里。

生怕惊扰到言子修，肖远凡甚至不敢频繁地翻身，可是他的忧虑和不安，还是被敏锐的前资深大律师察觉到了。

“小布，你睡不着吗？”言子修没有开灯，也没有爬起来，语气随意地问道。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

言子修暗暗叹气。有些心结若不解开，是会影响一辈子的。而从肖远凡的表现来看，恐怕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小布，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如果你愿意，可以让我做你的倾听者吗？”

良久无声。

正当言子修打算放弃时，肖远凡轻轻开口了。

“……子修，你爱小汀吗？”

“诶？”言子修一愣，不过还是坚定地回答，“嗯，我爱他。”

肖远凡慢慢坐了起来，双手抱膝，额头抵在手臂上，语调平缓而轻细。

“我曾经以为，爱是一种很纯洁的感情，就像爸爸和妈妈，爷爷和奶奶一样。我们不需要很多钱，只要能够维持生活就好。也许偶尔还会吵架，但只要彼此还爱着对方，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等到我们都老了，再一同回忆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会觉得无比幸福。”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爱也会让人变得疯狂。有些人得不到便要毁了对方，然而在那之後却迷失了方向，因为他亲手毁灭了生命中的光芒。于是为了重新找到依靠，他拼命寻找其他光源，希望能替代原先的光芒。但是他失败了，他非但没有如愿，反而把其他光源也都毁掉了。越来越焦急，越来越害怕的他，只好一个接一个的找，再一个接一个的毁去……直到最後，他疯了。”

言子修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他控制不了自己，更控制不了渴望光芒的心。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光源有很多，就算前一个毁了，他还能找到其他光源继续满足他的愿望。可他却没有想过，光源再多，都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一个了……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好好珍惜手中的光源呢？或许现在的会比以前的那个更温暖呢？”

肖远凡的声音透露出了浓浓的伤心和迷茫，言子修知道，他说的光源，应该还包括他自己吧？

斟酌了一下语句，言子修试着安慰他道，“因为他不懂得光源的珍贵，所以他毁坏了第一个，却又继续选择毁坏其他的。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只是可惜了那些光源……不过我相信，只要光源还剩下一点点的光芒，那它就一定能遇到另一个会尊重它、爱惜它的人。而现在的关键在于，那个光源是否还留有微弱的亮光。”

言子修认为，以肖远凡的聪明，应该不难理解他话中的含义，至于能不能打开心结，就要靠他个人逐步化解了。

床轻微晃动，肖远凡躺了下来，估计是累了。

松了口气，言子修闭上了眼睛，任由困意侵袭，睡意渐浓。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轻声说……

“谢谢你，子修。”

19.不堪回首

黎甄醒来的时候，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花哨的天花板，更没有见过贴着蓝天白云壁纸的成人卧房。揉了揉眼睛，他坐起身，不可思议地环顾着这间充满着“童趣”的屋子。

窗帘是浅蓝色的，甚至还印着小碎花。电脑桌和旁边的书架漆成了蓝色，包括衣橱的橱门也是深蓝色的。低下头，黎甄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正盖着的被子，以及身后的床单、枕头，都是天蓝色水玉图案。

“简直就像主题宾馆嘛……”翻了翻白眼，黎甄掀开被子下床。昨晚的衣物被整齐的叠放在床头柜上，这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穿戴整齐后，他准备打声招呼就走，毕竟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要他处理。而且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成年男子，他实在不想继续待在这种粉嫩得让人刺眼的鬼地方了！

打开房门，黎甄先是悄悄探出头张望了一下，确定客厅里没人后才松了口气，挺直身板走了出来。

“人呢？”正想着这屋的主人跑哪儿去了，不远处那方小小的餐桌吸引了他的注意。

走近一看，是两个白磁碟。一个盛着荷包蛋，糖心的，另一个装着烤好的土司，上面抹着蓝莓果酱。碟子中间还有一杯牛奶，伸手一摸，还是温的。

黎甄一边奇怪为什么自己的口味对方会那么清楚，一边拿起压在牛奶杯底下的便条。

『早餐吃完后把碗碟收拾一下，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 P.S.这回咱俩算扯平了，就此相忘于江湖吧。』

喝了口温热的牛奶，黎甄轻笑道，“有那么容易吗？”

虽然事后证明黎少爷这句话的确具有先知性，但当时他只是随便一说，并没有考虑太深。

用筷子戳破荷包蛋的外衣，将尚未凝固的嫩黄吸入口中，然后再沾点醋，把剩余部分卷成蛋卷，一口闷进嘴巴里，慢慢咀嚼。想也知道，这样的吃法味道是不错，可吃相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因此黎甄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这么做，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他才会放松身心，做个随性的人。

“唔，蛋白太老了，下次叫他煎的嫩些。”黎甄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期待有一下次啊？真是见鬼了。

抱着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黎甄匆匆擦了擦嘴，逃一般离开了这间小屋。

走了约莫十多分钟后，四周的景物忽然变得熟悉起来。那一排排整齐的法国梧桐，还有那风格迥异的商店招牌……这不是赛尔街吗？！

震惊之下，黎甄停住了脚步。

搞了半天，他非但没躲掉，反而自投罗网了？不行不行，赶紧闪！天知道那死人妖会不会在见面后故意找借口讹他一笔，哼。

转过身，刚想迈开脚步，黎甄就迎面撞到了人。确切的说，是对方撞上了他。

咚！噼里啪啦！

“哎哟！疼死我了！……啊，我的琉璃灯罩啊！！怎么摔成这样了？！天啊！我还要靠它去当铺换钱给我爷爷治病的啊……呜呜呜呜。”小女孩捧着琉璃碎片放声大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黎甄措手不及。他可以肯定是对方撞到了自己，对于灯罩摔碎一事他完全不用负责，可是女孩悲伤的哭喊却使他根本无法辩驳。眼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黎甄深感他陷入了有理说不清的窘境中。

“呜呜呜呜，没钱的话，爷爷的病就好不了了，灯罩是我们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女孩几乎伤心欲绝，不断抽泣哽咽的模样感染了许多旁观者，有人出言为她打抱不平了。

“喂，你把人家的东西撞坏了，不赔钱这说不过去吧？！”

“就是，你看看小姑娘哭得多伤心，人家是要拿东西去换钱的，你这么一弄，等于间接害死人全家嘛！”

“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人家一小姑娘，缺不缺德啊？！”

众人越说越离谱，仿佛黎甄是专挑小女孩下手的衣冠禽兽。

“都闭嘴！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撞她了？！一直都是她在说，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我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全赖在我身上了？！”黎甄说的都是实话，可惜在别人听来，这就成了推卸责任了。

“好小子！今天你不赔钱，我们还就不放你走了！”

“对！你要不赔钱，我们就报警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甚至有人开始推搡他，黎甄真是百口莫辩，急得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你，你们！”

“呜呜呜呜。”

就在情况即将失控的时候，一道清脆声音闯进了黎甄的耳朵，原本的恶魔之音此刻听来仿佛天籁。

“怎么回事啊？”拨开人群，身着男仆装的墨奇挤了进来。

“他撞了人不肯赔钱！”

“啊？”墨奇颇感惊讶，他看向黎甄，后者冷着脸说了句“不关我的事”。想了想，墨奇决定相信他，因为黎甄不是那种死不认账的人。于是墨奇又将视线移到了依旧在哭泣的女孩身上。

“呜呜呜，我的灯罩。”女孩见对方有帮手出现，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虽然她很快恢复了原样，但仍没有逃过墨奇的眼睛。

当即，墨奇对整件事情了然了。典型的“碰瓷”嘛。

冷笑了下，墨奇信步上前，弯腰捡起一块碎片。

“小妹妹，下次讹人时，记得换一种方法。你看，这胶水还没干透呢。”用胶水将碎掉的灯罩暂时黏好，然后再找个倒霉蛋假装被撞，刚黏住的灯罩自然经不起撞击，一碰就裂开了，之后随便编个理由，利用围观者们的扶弱心理，逼迫对方给钱。很烂的招数，但成功率很高。

“你，你……”小女孩一脸不可思议得瞪着他。

墨奇拿起沾有胶水的碎片举起来，“大家看清楚啊，我可没乱说。”

众人一见果真是胶水渍，顿时明白了真相。

“还有哦，小妹妹，你这个根本不是琉璃，哪有琉璃碎了之后碎片会有那么大的？道具一点都不专业，这样都敢出来混哦？”墨奇鄙夷道，“唉，小小年纪不学好，看来有必要让警察叔叔请你去警察局喝果汁了。喂，你们刚才谁说要报警的？麻烦拨个电话吧？”

人群呼啦一下就散开了。小女孩一听要报警，立刻跳起来，连“宝贵的灯罩残骸”都来不及收拾，急急忙忙跑掉了。

事情圆满解决。

黎甄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神兵天降的某人，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墨奇倒是不以为意，蹲下身把其余的碎片用自己的围裙包好，走到垃圾桶边全部抖了进去。

“咳，我……”黎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道谢，然而墨奇却打断了他。

“早饭吃了吗？”

“呃，吃了。”黎甄点点头。

“哦。那午饭你怎么办？”

“还没想好。”黎甄很奇怪，这早饭刚吃了没多久，怎么就考虑起午饭了？

“那你跟我到店里去吧？马上就到饭点了。”墨奇的语气就像同朋友交谈一样，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让黎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想把这舒心的笑容深深印在脑海里。

“你为什么帮我？”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谋划着如何陷害他，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了他的帮助。

墨奇将发丝拢到耳后，朝他灿烂一笑，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黎甄乖乖跟着他来到了咖啡屋门前。

推开门，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黎甄再次踏进了两人之间一切恩怨的起始点----奇克肖咖啡屋。

“你先找地方坐，待会儿我给你上咖啡和点心。要吃什么就叫我，但不准再骚扰我兄弟啊！”

“嗯，知道了。”

“那行，我去忙了。”摆摆手，墨奇去了休息室。

黎甄选了双人桌坐下，静静思考着他和“他”的关系，以及日后该怎样相处的问题。究竟是一笑泯恩仇，还是做些什么实事感激他呢？

正纠结着，门口的风铃声再度响起，随之而来的不是服务员热情的招呼，而是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墨奇的尖叫。

“啊！克汀，霖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定眼一看，来者不是别人，恰是店内的两位员工。令人惊讶的是两人不但穿着皱巴巴的衣服，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就好像打完架似的。

王泽霖撇撇嘴，本想表示不屑，却不慎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

吕克汀冷哼一声，捂着半边腮帮子不说话。

“你们两个搞什么啊？！”墨奇连忙冲了过来，对着他们劈头盖脸一阵训斥，“这幅尊容不怕吓到客人啊？！我们这里是咖啡屋，不是午夜拳击场！伤成这副德性了还不在家呆着休息啊？真是的……快去休息室擦点药，一会儿被子修看到了，克汀我看你怎么解释！霖子你也是，好歹你也比克汀大几个月，怎么下手就不知道轻重呢！”

吕克汀和王泽霖互看了一眼，决定统一保持缄默，两人老老实实到休息室上药去了。

“唉，一个两个，怎么都不让人省心啊。”墨奇摇摇头，猫腰到吧台里煮了杯简易咖啡，又取了碟曲奇饼，径直端到了黎甄面前。

“现在算是点心，正餐还要等半小时。话说回来，店里的东西我不能请你，不过勉强允许你赊账。”墨奇奸邪一笑。

黎甄这才觉得，他所认识的死人妖又回来了。

“好了，我干活去了。诶，你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经他提醒，黎甄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做，于是匆匆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秘书，告诉她下午开会。

女秘书的动作很快，半分钟不到就回了短信，但消息却让黎甄心里一沉。

『黎总，今早董事长派了人来，说是要接管公司，您看……？』

呵，家里的那帮老家伙终于按耐不住了啊。

黎甄喝了口咖啡，心里迅速形成了一套反扑计划。不过这需要楚维秋配合，毕竟那小子可是黑道老大之子，有些事情明着不能做的，暗地里他可以帮上大忙。

谁知，今天似乎注定是黎甄的倒霉日，楚维秋对他的求助短信只回了短短五个字。

『警局喝茶中。』

靠，难道条子开始查他了？因为昨晚的事？不对啊，楚维秋做事一向不留痕迹，就算条子要查他也没根据啊。

“黎先生，请问您午餐想点些什么？”

黎甄抬起眼，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或许是在想着楚维秋的事，所以他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这脸型，这五官，怎么有点像……

“黎先生？”肖远凡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您午餐想用点什么呢？”

啊！还有这声音！！仔细观察下来，简直惊人的相似啊！黎甄张大了嘴巴。

“你，认不认识楚湘湘？”黎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较好奇。一般人如果见到陌生人长得神似自己熟识的朋友，总会不自主的将两人联想起来，猜测是不是有亲戚关系等等，他也不例外。

但是，当肖远凡脸色突变，露出既惊恐又害怕的表情后，黎甄知道，自己又踩到地雷了。

20.秘密往事

休息室内，气氛凝重，战斗一触即发。

“缉毒警啊，不错嘛。你将来可以出本书纪念你那光辉岁月，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从面粉到白粉，一个厨子的辛酸卧底血泪史》，记录缉毒警不为人知的一面。”吕克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的淤青令他的肌肉有些僵硬。

“呵，堂堂扫黄组的组长放着满大街卖A片的不抓，偏偏为难我这个良好市民，难怪你会被一贬再贬，从一品大员到现在的九品芝麻官。诶，你倒也能出本书了，《人在囧途》啊。”王泽霖一手遮着额头的乌青，一边毫不客气地回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