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尽眼中欢前传 上——年小初
年小初  发于:2012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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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已经受过千回万回,但这次他仍然没能忍住,手下一紧,倒抽了一口冷气。

薛景涵立马更紧地反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头顶柔声道:“疼吗?”

玄穆很想吼他一句“废话”,但是他既没力气,更没心情。薛景涵用自己的臂弯将他紧紧圈在自己的胸口之处,玄穆

不得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任由眼前泛起一片模糊。是耻辱击败了他,还是温暖感动了他,于他而言,都没有任何

区别。因为对他来说,动感情,那本身就是一种无法饶恕的耻辱。

他一直以为,只有脆弱的人,才会去相信感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薛景涵的声音悠悠晃在头顶:“你居然连莫影都不让进……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抹药疗伤的?”

他当然没能等到玄穆的回答。那家伙只是安静地伏在他的胸口,除了口鼻间那一点微弱的呼吸,和掌心里那只手偶尔

的紧合,让薛景涵确信他还活着之外,再无其他任何的反应。

薛景涵忽然感到胸口一窒。也许玄穆这个人,天生就不适合温情。

“好了?”良久,玄穆的声音才低低从胸口处传来,沙哑得厉害。

“嗯。”薛景涵放下药瓶,将他的衣衫卷得更高了些,柔声嘱咐道,“这几日不要碰水。幸得天气还算热,我看上衣

,你也别穿了。”

玄穆轻轻一笑。他直起身子往后一退,扬手挥开了薛景涵。

“不穿上衣?那你要我如何见人去?”

薛景涵皱着眉:“何必见人?你们的太傅,难不成如此不讲情理?”

“我见你方才不是和还玄星玄辰聊得挺欢吗,怎么,他们难道没有和你分享分享,每日捉弄我的乐趣吗。”话及此处

,玄穆眼眸一垂,嘴角微扬,又隐隐嘲讽道,“我若是不去,接下来等着我的,恐怕就不是额外的功课,和区区几十

下的杖刑了。”

薛景涵想起了什么,问道:“额外的功课……莫非真如方才玄辰所说,你没完成?”

“什么没完成……”玄穆翻身趴到了床上,又将脑袋沉沉埋进枕里,声音略显疲倦,“那些东西,我从来懒得花功夫

去做。”

薛景涵一愣,简直不知是再该怜他,还是真该伸手打他。

“你……你不做?为什么?这么明显的借口!难不成你就真等着玄星玄辰他们揪住你这点儿小辫子,然后名正言顺地

叫人来打你?”

玄穆被薛景涵口吻中难得的气急败坏弄得一愣,随即浅浅笑弯了眉眼:“哈哈,薛景涵,你这也算是关心则乱吗?怎

么突然就变得这样蠢了。”

“什么?”薛景涵皱起眉,诧异道。

“既然你也知道那是借口,那么不管我做不做那些无端多出来的功课,结果,却也都是一样的。借口这种东西,如果

铁了心要找,那么怎样都是会有的。”说到这里,玄穆忽然死死绞住两边的被角,眉宇阴沉,声音恨恨道,“反正都

是一样的,那我又何必白费功夫,让他们看了笑话去!”

薛景涵顿被玄穆这番话给说得哑口无言。他低头看看玄穆微微颤抖的双肩,眸中眼波微动,沉默片刻,便横过手,轻

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别动。”感觉到怀里的玄穆又要挣扎,薛景涵慢慢凑近他的耳边,将嘴唇往他的侧脸轻轻一挨,柔声道,“一个人

这么久,难道不想让人陪陪吗。”

“……不必。”玄穆咬着牙,紧声道。

“是不敢。”薛景涵轻轻一叹。

玄穆立马身子一僵。然而他羽睫一垂,眼眶却便很快,又一次耻辱地热了起来。

“薛皇子这话是不是说错人了,我可不是公主殿下,暄国的掌上明珠。”

这下,薛景涵是真的禁不住轻笑出声了:“前些日子,我是不是送了太多酸梅来了?否则现在,怎么尽闻到一股酸味

儿呢。”

“……薛景涵,你真该死。”虽然玄穆早将自己的大半张脸都沉沉埋进了枕头里,然而毕竟还剩下,那微微露在外面

的一小半张脸。薛景涵眼尖神切,早已经看出了其中蹊跷。

红晕都爬上了耳根,虽不知是因羞还是因气,但因玄穆本就国色倾城面如美玉,再加现在这样一来,便更是美得夺人

神魄,摄人心魂了。薛景涵侧眼望去,只看得胸口翻腾,砰然心动。

于是他干脆将头轻轻靠在了玄穆的左肩处,细细看着他的眉眼,微微恍惚道:“她是暄国的掌上明珠,可是在我心里

,她却连你的一根眼睫毛都比不上。”

“你可真会说话,”玄穆讽刺地笑了笑,声音陷在枕头里,显得闷闷的,“但谁知以后,你会不会在玄虹面前说,你

们的六皇子出身卑微手段低劣,怎配与你同位,共称皇族。”

薛景涵听着有些无奈,但却更觉得心疼。他叹口气,撩撩玄穆的头发,轻声说:“刚才的反应是迫不得已的……总不

能让皇后那边的人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再说……”

“闭嘴!我们之间哪来的什么关系!”薛景涵这话,玄穆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便烦躁地打断他,怒斥一声。

薛景涵嘴角一抽:“……你就不能,不这样别扭吗。”

虽然玄穆的确觉得自己方才的话有些小题大做,但他更听不得薛景涵此时对他的一针见血,于是便轻哼几声,自找了

个台阶下:“再说什么?”

薛景涵看着玄穆这般模样,只觉万分可爱,便伸手捏捏他近乎透明的耳垂,忍不住作弄他,玩笑道:“再说了,我若

真能让公主殿下对我死心塌地,甚至非我不嫁,那岂不是更好吗。”

闻言,玄穆转过脸冷冷看他一眼,淡淡道:“薛景涵,你真无耻。”

薛景涵莞尔一笑:“多谢六殿下夸奖,这不算什么……在下,还有更无耻的呢。”

下一刻,薛景涵便微微一个张口,轻巧含住了玄穆的耳垂。身下的人全身一震,却并未推开他,只仍旧沉默地埋下了

头去。

然后他花了一辈子,去弥补自己这一瞬间的软弱。

“信我吗?”

“什么?”玄穆觉得薛景涵的声音像梦,他陷在其中,恍惚不知何去何从。

“信我,对六殿下您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吗?”

这是薛景涵就在前一日,才对他说过的话。然而那时候听起来,玄穆还有心情从中找茬儿戏谑他,但在此时此刻,玄

穆只觉肝胆皆碎,心神俱荡,根本无暇顾他。

他张张嘴,却连一个“滚”字,都再难说出口。

或许有时,人生即使真能千次百次,但在某些关头,人们仍然选择旧路重拾。

第九章

转眼便是中秋,而玄虹小公主也果然春思不减,竟选在了这日中午,请薛景涵同去用膳。薛景涵现在,几乎日夜都呆

在玄穆的府上,虽然他至今也还没能实质性地吃上美人豆腐,但偶尔的小亲小摸,玄穆除了瞪他一眼,外加低吼一声

“你!”之外,却也再去其他反应,全当默许了。

薛景涵早在小公主派人来请他的那一日,便将此事告知了玄穆。玄穆当时正在练字,闻得此事,只淡淡一笑,暗讽道

:“不错嘛。那晚皇宫还另设有美酒佳宴,这样一来,玄虹就有借口将你留至晚膳时分,和你一同前去赴约了。恩…

…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呢。”

薛景涵听着听着就笑起来,慢慢走上前去圈住他的腰,将脑袋放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我区区一介质子,哪会有资

格被邀请去你们的皇族盛宴。”

玄穆不喜听见薛景涵如此自馁的轻贱之语,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轻轻拍拍他的手,沈声道:“质子又怎么了?若

是玄虹真带了你去,那么第二天,你必定身价倍涨人人巴结,就只安安心心等着你那府邸被人踏烂吧。”

薛景涵闻言,皱眉撇嘴道:“唔……这可不好。若是来的人太多,那我哪有闲暇再来找你呢。”

玄穆好笑地白他一眼,干脆放下笔,认真搭理起这个傻瓜:“闲暇?你怎么那么蠢……那时你还能指望什么闲暇?呵

,若玄虹真是带你去了那日的中秋晚宴,我想,那你已经可以安心等着做我们暄国的驸马了。”

薛景涵垮下脸:“……这可不好笑。”

“怎么不好笑?”玄穆站累了,拍掉薛景涵的手,慢慢往椅边走去,“华国质子竟成了暄国女婿,两国从此结姻为亲

,结束百年战争,化解历代恩怨,天下百姓莫不鼓舞欢欣。岂不美事一桩?”

“如若真能这样那自然好,”薛景涵再次绕到玄穆的身后,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鬓角,忽而笑道,“不过,华暄两国,

即使真的结了亲,也不可能化解恩怨,结束战争。”

玄穆捧起茶杯,眉目微微一动:“为何。”

“自古君王多野心,哪个皇帝肯为了一个子女的区区一段姻缘,就放弃征伐天下,逐鹿中原之梦?况且华暄两国边境

绵延数千里,历朝历代,都有数不清的土地纠纷,但即使是在国力不济之时,也没有哪个君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舍

战求和,割地谈判。”说到此处薛景涵停下来,伸手捏了捏玄穆的右脸,眨眼道,“既然,反正日后都要苦了天下百

姓,那又何必再牺牲我的个人姻缘呢。多此一举吗这不是……”

玄穆抓住他的手往外一甩,瞪他一眼,打断道:“说不定你和玄虹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呢。”

薛景涵亲亲他的眼角,声音里有些委屈:“喂……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一根眼睫毛吗。”

玄穆忍住笑:“嗯……看来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上升不少嘛,我记得前几日你还分明说的是,她还不如区区一根眼睫毛

呢。”

薛景涵嘴角一抽,真对眼前这人抓重点的能力,感到无可奈何。

玄穆那时只是随口玩笑,却哪知道,中秋那日,临到晚宴开始前的一刻钟,薛景涵也没有从玄虹那儿回来。

莫影走来替玄穆换上了正式的衣衫,一抬眼,却便看见玄穆紧抿薄唇,眉目阴沉的不悦模样。他犹豫片刻,手上一放

,轻声道:“殿下……要不要,让属下去公主殿下那儿看看?”

玄穆闻言一怔,面色随即倍加难看起来,好像是被戳中了秘密心事的小孩子一般。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愿意呆到什么就呆到什么时候,你管他做什么。”玄穆一掌挥开莫影想要帮他束发的右

手,满脸的烦躁不耐。然而轻轻颤抖的食指,却微妙地泄露了他的口是心非。

莫影见着此幕,两眼一垂,看不出神色喜怒。

玄穆随意弄了弄头发,细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良久,嘴角忽然嘲讽似地一弯,暗暗冷笑道:“算了,别再费功夫打

整衣饰了——反正这是他们的宴席,并不是我的。”

莫影心中一痛,自知此刻再说任何安慰之言,都是多余。他点点头,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走吧殿下,时辰就快

要到了。”

玄穆走出殿门,忽然停下来,负手而立,仿佛受到召唤一般,遥遥向着那极高极远处,尽目望去。此刻天空渐暗,四

周安静如水,玄穆触眼所及,只见天际隐隐泛蓝,堆起层层怒云。绵延无尽的远山裹挟着寥寥暮色,向着远处,一路

奔波而去。此等浩大辽阔之景,实令玄穆一时恍惚,竟恨不得立马乘着那千山暮色,一同隐了去。

那样,反倒来得利索干净。管他什么皇权霸业,凭他什么河山万里。毕竟,人生区区百年,不过须臾瞬间。自古高处

不胜寒,若是能在这渺渺人间寻得一知己者,从此情义相结,红尘为伴,那么……

“殿下,想什么呢?”莫影的声音突兀地响在耳边。玄穆眼波一晃,忽然回过神来。不知何时,他的头顶,竟已高高

悬起了一把竹骨伞。

“真可惜呢,这个日子,竟然下雨了,”莫影轻轻遗憾着,“估计今夜,是看不见月圆了。”

玄穆慢慢眯起了眼。他当然不觉遗憾。于他而言,与其看那早已圆过千百次的月亮,此刻眼前的场景,才更为令他神

怡心旷,柔肠百转。

远处群山如黛,墨色连成一片。再加此刻浸淫在无边丝雨之中,便更显仙气嫋嫋,云烟漫漫。只是这时没有那个整日

傻笑聒噪的家伙陪在身边……一想到这里,玄穆便蓦地垂低了眼睫。忽视心头突然涌出来的那点儿不悦,他是真的觉

得,有些遗憾了。

是从什么开始,他竟然已经如此习惯薛景涵陪在自己的身边,而他不感厌恶,不觉麻烦,甚至有时,甚至有时……

就比如现在,他甚至还希望自己能携了薛景涵一起,悄然消失在那片云山深处,再不管天下烦忧,再不理人间俗事。

念及此处,玄穆的胸口骤然一缩,难免发紧。他微微启齿咬住薄唇,眼神冷冷一凛,然而脸色,却是白得更加惨淡了

。因为自己心境的这般变化,实在是太过可怕。毕竟一个不小心,他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尸首无存。

“……走吧。”沉默半晌,玄穆方才轻轻出声道。

莫影虽然看出不妥,但却聪明地只字不提,只默默跟在玄穆的身后,任由雨丝,湿透了自己的半边肩臂。

因为下了雨,所以这一次的中秋晚宴便临时摆席到了空阔宏大的湖中亭上。虽然看不到皓月圆圆,但眼前细雨如丝,

远方湖天一色,看来朦胧如幻,恍惚似梦,倒也颇有情致,令人心爽神舒。

玄穆去得不早不晚,很是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不过即使有人注意到了,却也很平常地无视掉了——正合他意

。此时到场的都还是一些不大重要的官员,或是一些接近边缘的皇室远亲。玄穆看着他们满脸都是蠢蠢欲动的兴奋,

以及跃跃欲试的期待,心下不禁一嘲,却也知晓自己和他们,其实都陷在这张巨大的罗网中央,根本没什么不同。

抬眼一扫,只见这些人中,有些熟悉的面孔不见了,更多的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今次第一次见着了。玄穆笑笑,懒声

道:“皇后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正三品的太常卿也敢动了……啧啧。”

玄穆一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一边慢慢踱步走向了那一排安置给皇族子嗣的位席。那一排本有十个座次,但因为按照

惯例,小公主是要坐到皇后身边去的,所以除却他们剩下的五个皇子,还有五个位置,是专门留给几个受宠的世子的

。然而玄穆身为六皇子,虽本应坐在第五席的位置上,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地,坐在了末席。

这是他的习惯,却并非他的选择。

玄穆还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至于几岁,他已经忘记了),他第一次参加皇室宴席,一个刚进宫,同样对宫中

事还一无所知的小宫女领着他坐上了第五席的位子。那时他很兴奋,不停地在跟她说着什么,后来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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