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怒眼,薛景涵微微一笑,似是更开心了,“不过因为有你在罢了。”
若是放在以前,玄穆必然会因这样油嘴滑舌的话而百般羞臊,万分恼怒,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这样的话他已从薛景涵
的口中听到了不少,这脸皮,也渐渐被他锻炼得略有些厚度了。
因此闻言如此,玄穆虽然心头莫名一热,但在表面上,也只是眼角一抽,撇嘴道:“随你怎样说好了,我只是可怜碧
珠那丫头,好不容易离开皇后那个凶女人,伺候了一个稍微好点儿的公子,可瞧瞧现在,简直就跟独守空闺似的。”
“哦……你一提起碧珠,我便想起来,方才我准备来你这儿的时候,碧珠还跟我贫嘴说……”薛景涵话及此处便停顿
下来,冲着玄穆眨眼一笑,恶作剧般地卖了个关子。
玄穆瞪他一眼,轻打着呵欠往前走了几步坐下来,懒声道:“说什么?是不是说舍不得你,想让你留下来陪她啊。”
“怎么会,碧珠她说的是,看你每天都往六殿下哪儿跑,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和六殿下瞅对眼儿了。”薛景涵毫不避讳
地复述完这句话,然后捧着棋子,一路笑眯眯地走过去,坐到了玄穆的对面。
玄穆皱紧眉,神情似是有些不悦:“……这宫里的事儿难道很少吗?怎么养出来的,尽是这么一帮爱嚼舌根的闲人!
”
薛景涵淡淡一笑:“总有不忙的时候,她也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随口一说罢了。怎么,难道六殿下对这种事,很是反
感吗?”薛景涵眼梢一挑,问得若有所思。
玄穆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眉目微微松了些,轻声道:“算不上反感。”
“是吗?可我看六殿下你现在的样子,却称不上是‘算不上反感’啊,”说到这里,薛景涵了然一笑,猜测道,“我
想,是不是为了莫影和肖麟的缘故呢。”
玄穆顿时手指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玄穆竟然是这个反应,薛景涵微微感到有些无奈,摊手道:“你别这样紧张……我不过是前几日看到他们了而已
。肖麟的那个眼神,绝对骗不了人的。”
玄穆渐垂下眼,修长的手指直直扣住杯沿,声音有些发紧:“没想到薛皇子竟然对这种事研究颇深,还能从眼神里看
出来,我可真是长见识了。”
“华国男风盛行,好多王爷皇子都好这一口儿,养了不少少爷在自家府院里。在下从小到大,倒也见过一两对真心相
待的,所以还算颇为了解。”薛景涵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啊,这我知道,华国确实民风开放,男色盛行。不过……呵呵,看你感慨挺深的样子,怎么,难不成薛皇子你也有
过这么一段风花雪月么?”虽然这样问,可是就连玄穆自己也说不清,他为何会突然话锋一转,就这样调侃起来了薛
景涵。
听见玄穆这样说,薛景涵眼底一亮,顿时低头轻笑了起来。
玄穆听见他笑,不知怎地就恼怒了起来。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沈声道:“你笑什么!”
薛景涵抬起头看向他,不先答,却反问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六殿下你在意吗?”
玄穆听得心里莫名一慌,还来不及想明白那是为什么,抬眼却只看到薛景涵定定有神的眸光,害得他没法儿多想,只
能清清嗓子,掩饰道:“你的感情史我在意什么,我无非就是好奇罢了。”
“哦是吗,”既然玄穆这样说,那么薛景涵对此也回答得很轻松。
玄穆见他这样,知晓他是和自己扛上,不会说了。虽然他心里就像是被猫爪挠过了似地,有些痒有些急,可是他的脸
皮到底还是没有厚到和薛景涵一样的地步。
他拉不下脸来问薛景涵,并且他也没能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竟然好奇上了薛景涵在华国的
感情经历的?!
难以数清这究竟是第多少次,玄穆逐渐发觉,薛景涵已经渐渐能影响到自己——他觉得这样的发展很奇怪,也很危险
。
“下棋吧。”薛景涵的声音在对面悠悠响起。玄穆微微烦躁地掳了掳头发。他现在其实很想将薛景涵给逐出去,可是
又担心如果他这样做了,那他的心思是不是也太明显了……权衡再三,玄穆还是黑着一张脸,一把捧起了身旁的棋盒
。
两个人猜了子,玄穆执白棋,薛景涵执黑棋。
其实玄穆的围棋一向都下得不错,只是这一次他心思在他,根本无心走子,因此整个棋局才行至一半,他的白子,便
已渐渐显出疲态。
薛景涵之前也和玄穆下过几局,两人胜败平分,偶尔会有平局,因此他很清楚,玄穆现在的状态不济,究竟意味着什
么。等到再次轮到他走的时候,薛景涵打定主意,将自己的黑子紧紧攥在手心,慢慢摩挲,却就是不走。
玄穆不耐烦道:“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输呢。”
薛景涵眼波一晃,笑道:“我这是在等你呢。”
“等我?”玄穆皱眉,“薛景涵,你是不是下糊涂了,现在该轮到你走。”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我的意思是,我在等你开口问我呢,否则以你现在这个心神不定的状态,这局棋,还有什么
意思继续下呢。”
看着薛景涵笑得眉眼尽开,一副“我早就料到”的得逞之样,玄穆胸口一滚,真恨不得将手旁的棋盒一把抓起来,狠
狠朝他的脸上砸去。天知道,他不仅恨透了这种被人看穿,甚至被当面揭穿的窘迫感,他更恨死了薛景涵这样不知进
退,看清事事的得瑟样!
“……薛景涵,有时候我真恨不得割下你的舌头,只留着你的脑子和手就够了。”玄穆眉目一沈,冷声道。
“那怎么行,”薛景涵赶忙道,“那谁来和你说话解闷儿呢。”
“你说话只会让我更闷!”玄穆气得立马吼回去。
薛景涵笑笑:“是因为我在华国的风花雪月而闷吗?”
……
玄穆这下算是想明白了,他以前以为薛景涵是脸皮厚,但是他错了,薛景涵的段数应该还要更高一筹:这分明就是,
不要脸。
眼看着面前的玄穆气得脸色铁青,最知他心的薛景涵怕自己别真是一不小心,将他给惹恼了,便立马柔下声去,伸手
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晃,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过逗你玩儿呢,我在华国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父皇可不就是见我无
妻无子,牵挂甚少,才将我派来的吗。”
玄穆本来都被气得,准备拂袖而走,再不管他什么下棋之道,君子不君子的了。可现在听见薛景涵又极尽低下地放下
脸面,轻声唤他,玄穆心中莫名一软,却是又迈不开脚了。
果然……他恨这种被影响的感觉。
不过,虽是决定了不走,但玄穆仍旧不愿太过轻易地,就给薛景涵好脸色看。他动手推开那人的手臂,冷哼了声:“
薛皇子何必说的如此可怜。无妻无子?恐怕是薛皇子你自己眼界太高吧,凭你的条件,华都想要进到你府上的人,无
论男女,恐怕都是成打成打的呢。”
薛景涵对此没有反驳,反而点头一笑。那眼中眸光烁烁,亮的让玄穆有些恍惚。他忽然很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方才的
那句话,是不是会刺激薛景涵说出点儿什么,石破天惊之语?
“承蒙六殿下谬赞了,”只可惜,没等玄穆后悔喊停,薛景涵就已经开口了。他直直看向玄穆,笑言轻声道,“只是
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能像六殿下这样,令我心旌摇曳,神思晃漾。”
玄穆顿觉一阵晕眩袭来。薛景涵的声音渺如云端,不知穿越了多少障碍,才幽幽落在了他的耳畔。他瞠目结舌了好一
阵子,最后却仍是默默垂下了眼,任凭对方目光皎然。
“怎么是这么个反应……六殿下方才不是还说,自己对这种事,是没有反感的吗。”薛景涵看了玄穆半晌,见他低眉
垂眼,又沉默不言,便故作委屈地嘟囔起来。一双美眸直直黏在玄穆身上,连眨都舍不得眨一眼。
这下,即使玄穆低垂着头,也能感觉到对面那人执着逼人的灼灼目光。他心里恼火,再等片刻,见薛景涵还是不肯落
子,于是干脆一手推远棋盘,往后一靠,不耐道:“你要下就下,不下就回去,我可不像你这么闲,有功夫耗在这等
无聊之事上。”
“这可不是‘无聊之事’,这种事情很重要的,”薛景涵一边笑眯眯道,一边落下了手中的黑子,“六殿下,这次承
让了。”
玄穆一惊,立马低头去看。没错,虽然整盘棋还远没有行至收官阶段,但是薛景涵刚才落下的那一颗棋,已经可以决
定双方胜负了。玄穆再次细瞅了半晌,发现自己确实已无落子的必要,便很无奈地撇撇嘴,扔掉手中的白子,声音懒
懒的:“薛皇子棋艺高明,我认输了。”
反正两人又不是第一次下棋,而他也不是第一次输给薛景涵了,若是再表现出第一次那样的震惊和难堪,就难免显得
自己小气难容了。
玄穆理了理衣带,慢慢站起来,又伸了个懒腰,冲着对面的薛景涵哝声道:“棋下完了,薛皇子又赢一次,该满意了
吧。满意了就请回吧。”说完他作势就要离开。
薛景涵赶忙拉住他的手腕,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摇头晃脑:“不满意不满意。”
玄穆转过头瞪他一眼。手腕象征性地一转,自然是没能挣脱开。不过他想想也就作罢了,毕竟,若是真让他给挣脱开
了,那还指不定这个粘人的家伙日后要怎么千倍万倍地求补偿呢。这样一思量,玄穆便想,算了算了,现在就让他拽
一拽吧,反正,这倒也无妨。
玄穆一向觉得自己很精明,但现在看来,他有时候还是迷糊掉了。薛景涵对他的入侵虽然是缓慢而温情的,但其效果
却是直接,并且霸道的。它行进得令人难以察觉,却一路攻城掠地而去,最终冲得他丢盔弃甲,满目疮痍。
此刻,眼瞧着薛景涵招牌式的温暖笑容,玄穆心里一软,叹口气,无奈道:“不满意……那你还要怎样。”
薛景涵就等着这句话呢。听闻此言,他眼底一亮,笑意渐深:“你看,我老是六殿下六殿下的叫你,那我和莫影他们
又有什么区别呢……”
玄穆顿时心一紧,警惕道:“那你想叫我什么?”
“……小穆?”
玄穆嘴角一抽,冷冷吐出两个字:“做梦。你若是敢叫一次,那我就敢撕烂你的嘴。你信不信。”
薛景涵顿时笑垮了脸。
玄穆见他方才还无比讨好的笑容顿时就烟消云散,不知为何,心情就突然变好了。他唇角一扬,开始戏谑起薛景涵:
“怎么,你这是瞧不起莫影呢?”
薛景涵撇撇嘴,表情又装得倍显委屈:“哪里……我倒是很羡慕莫影能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呢。
但是……我又不想只和他一样。”
玄穆轻轻拍了他一下:“说话好好说,不要这么模棱两可引人误会。”然而旋即却又微皱起眉,故作不在意地试探道
,“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莫影本就没有一样的地方。”
薛景涵反驳:“当然有一样的地方了,比如……我也和他一样,深深倾慕于六殿下您啊。”这等直白之话,薛景涵说
得脸不红气不喘,眼睛甚至还直直盯着玄穆看,似是舍不得错过对方的任何一点,可能会有的反应。
玄穆听得心里一震,却也没有吃惊得太厉害。他和薛景涵已经相处过一段时日,早熟悉了这人的说话方式。所以他已
料到方才他那一问,定会逼得薛景涵说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但也并非特别出乎意料。玄穆从小擅长察言辨色,精通人情世故,有些事情他其实很明白,他只是懒得去管——或是
因为没必要,或是因为不可信。
尤其是像这等感情之事,玄穆觉得,两个原因,它都占尽了。
玄穆沉默着,听见薛景涵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六殿下倾城国色,才气纵横,着实令在下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
半晌过后,玄穆才慢慢推开薛景涵的手,抬起眼细细看他。只是在他的目光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讽意。他淡淡一笑
:“原来令薛皇子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条件必须要是,倾城国色才气纵横——才可以呢。这样的人天下虽不多,却也
绝不止我玄穆一个。若是以后再寻得了比我更好的,那薛皇子岂不是要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了。”
笑话!如果感情之事竟只是靠相貌才华而生,那还要它何用!美人迟暮自不必说,才气纵横,却也总敌不过人才辈出
。既然世事如此易变,那又何必浪费功夫在这等低劣之事上呢!玄穆嫌口头那番话还不够解气,便在心里,又冷冷哼
了几句。
薛景涵见他如此,微微眯起双眼,眉宇深处,渐渐显露出一抹复杂的疼惜。他想他已经稍微开始,有那么一点明白玄
穆了。这样的人表面最是无情,然而一旦动情,就必然惊天动地。
知晓他方才的话定是戳痛了玄穆尘封已久的痛处,然而薛景涵此刻却无心再辩,他只是深深地看着玄穆,良久,才拱
手低应一声:“六皇子说得极是,在下受教了。”
玄穆轻轻嗯了一句,却无法忽视这一刻,他心里莫名其妙的骤然一沈。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了许久,直到莫影来报,左将军的小妹刚刚被皇后赐酒毒死,他们才神色微动,都回过了神来
。
“……那么,将军府现在情况如何?”玄穆重新坐回椅上,揉揉太阳穴,又恢复了以往的肃然神情,冷冷问道。
莫影自一进来就看出了屋里气氛不对。他淡淡瞥了眼薛景涵,对方只冲他微微一笑。
莫影低头答道:“已经乱成一团了。左将军的小侄子带头进言,既然皇后先一步撕破脸,那他们也不必顾忌什么了。
”
“她的罪名是什么?”
莫影犹豫片刻,更加低声道:“通奸。”
“和谁?”
“……三王爷。”
听到这个答案,玄穆唇角一勾,愉快地笑起来:“皇后这招可真够毒的,既让左家死了人,又让左家丢尽了颜面,还
顺便给一直摇摆不定的三皇叔将了一军,奉劝他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站错了队。真是最毒妇人心。”
“那么……殿下现在要不要趁热打铁,去将军府,再劝劝左将军?”
玄穆摇摇头:“不了,将军府现在必定人心惶惶,两派势力激斗异常,去那儿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再说,我想左将军
这一次,恐怕还是会婉拒我的。毕竟左小姐这一次确实有罪,而且还胆大包天,竟然敢偷皇族的男人,她让三王妃情
何以堪?要知道,三王妃可是皇后的小表妹啊。就算不为公事,只为私心,以皇后那善妒护短的性子,左小姐也早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