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乱+番外——言归
言归  发于:2013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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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惶恐”,对方欠着身子急道。

“好了,好了,别跟我装了”,摆了摆手,秦天收回手,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谁说言国无大将?”

“可是韩丹将军——”他略带犹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不行吗?”眸中冷冽之色一闪而过,秦天笑着说道。

嘴微微张开,右丞身子骤然一僵,他居然忘了现在的王母家姓韩,冷汗一下子浸透了背后的衣衫,他把头埋得很低,嗓音无法控制地带着丝颤抖,“王雄才大略,自然——”

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秦天又怎会不知右丞在想什么。挑眉打断了他的话,秦天道:“歌功颂德就不用了,说实话。你怎么看?”

右丞心里还有些不安,但对秦天的评价却提高了许多。韩丹将军,为国家贡献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却没得善终,只为了掩护王——他的外甥逃命。可以说,王的母族为了王一个人全化为了帝国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前一代言王——珞,又死的蹊跷。他不是那些愚民,自然是不信那什么“逆王归来”的预言。

垂下的头掩住了右丞眸中的复杂,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把情绪控制到这种地步,绝非池中之物。他不愧是王,难怪能扳倒那个人登上帝位。

想到那个笑得一脸圣洁的人,右丞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敛了敛神,恭敬道:“王,臣下不赞成您领兵。”

说完这话,右丞仿佛一下了老了许多岁,伏低的腰更加佝偻了,嗓音里是掩不住的沧桑。他从来没这么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他已经学会了做一个庸臣去附和他人。可是就在刚刚,他认可了秦天——作为言国的王。雄才大略或许很难,但更难的是登上了那个位置还能掌控欲望而非成为它的俘虏。他的王,必须有着常人难及的自制力。

“哦?”秦天眸光闪烁,轻声道。

右丞匍匐在地,额紧紧挨着冰冷的地面,“王的领兵能力如何臣下并不知,但是作为一个王者,尤其是言国的王者,您不能置自己于险地”,顿了顿,右丞艰难道:“信仰崩塌的后果——”

他没有说完,秦天已伸手去扶他。

但是右丞并没有借势起身,这副老弱的身子在此刻已经被他忘在了身后,他的话里满是疲惫却还带着希望:“王,您不可领兵。”

这简直说得上冒犯了,他哪里是狐狸,分明傻子一个。这样想着的右丞反而忽然放松下来,身体甚至不再小幅度地颤抖。

秦天在感觉到对方的抵制时就收回了手,待其说完,他并没有马上接口。神情复杂地看了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君不知已无他路可走了吗?现在的言国早非昔日帝国。”

右丞一震,不仅是犹豫秦天的坦言,还有对方对他的称呼。“君”,昔日乾王烈给一代贤臣佑和的称呼,本来对圣人的敬称从那时起变成了对臣下最大的肯定。

宇,亲小人远贤臣,朝廷污秽不堪,诸多臣子因死谏而血染殿堂。而其弟烈政变登基后,欲求政治清明而良吏难得。这时佑和出现在了新王眼中,对比宇帝时的讷言拙行此时的才华横溢简直不敢让人相信此为一人。王曾就此询问佑和,其答曰“臣非圣人,浊世自平庸”,而王听后抚掌大笑,“此非圣人耶?汝,吾之君也。”

但是佑和的作为并不是所有的为王者都喜欢,更多的时候他是被作为批评的对象。为臣者,鄙视其无节操;为君者,厌其不忠也。

可是,右丞却从来没觉得佑和此人不忠,他的忠不过是给了国家而非君王,他的节操却是给了自己。他的王,不是上天认定的,而是获得他的承认的。他,只为自己而活,生前身后事却是毫不在意地抛到了一边。

而此刻,自己的王称自己为“君”。

他的嘴抖了抖,眼圈一红,半晌才沙哑地出了声,“王,臣下当不起‘君’字,但余生愿服侍王身侧以效犬马之劳。”

“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

这次秦天伸出的手,右丞没有拒绝。一次是立场,两次就成了不识时务了。

即使这样,嗓音还微带哽咽,他仍然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王确定第一次带兵就一定能大胜吗?”尤其在“第一次”上咬重了音。

秦天看出对方的怀疑和明显的不满,却是唇角微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知君可知周玉?”

瞳孔骤然放大,略带浑浊的眸闪过清明之色,右丞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半晌方断断续续道:“王可是说,帝师,周玉?”

这句话说完,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脸上一片萎顿之色,刚刚眼中划过的清明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第六十章:帝师亡,我在

秦天微微颔首。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老者猝然焕发了生机,他的眼睛雪亮如刃,略带干枯的手不自禁地拽住了秦天的胳膊,“帝师未亡?”

嗓音微微抖着,右丞不转眼珠地盯着眼前的人。

秦天好似没注意到对方深陷到自己肉里的指甲,手一动不动地任对方抓着,低声吐了两个字:“已亡。”

手颓然地放下,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有一瞬间眸中空茫无一物。

“不过孤有幸得其教导过几日。”

“他若在,言有何惧?”右丞好似没听到秦天略带安抚的话,喃喃低语。

秦天嘴角噙着笑意,眉眼轻扬,语气温柔,“我在,言就成了他人脚下的蝼蚁了吗?”

右丞刚刚站起的身子立时跪下,身子抖得厉害,嘴唇急切地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来。

秦天俯身伸出了手,眼睛牢牢盯着对方泛红的眸,“君要注意身体,孤需要你。”

胸膛剧烈起伏着,良久右丞猛然大呼了声,“王啊!”粗哑而急促,然后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白须微微晃着,右丞的脸憋得通红。

“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秦天的声音很轻,却似响在人的心房。有一瞬间,右丞觉得自己看到了两轮满月,柔和的光辉轻柔地洒在人身上。

很多年后,当他即将陷入永久的长眠时,他还能记得那时的感觉,朦胧的月辉熨帖着人的心灵,他,看到了月神。

慢慢地右丞平静下来了,呼吸逐渐平缓,但额上的冷汗却打湿了鬓角。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被抽空了,他使劲握了握拳,望着秦天的眼神还带着丝恍惚,那些话好似突然蹦出来的,他言:“王,汝之意愿言之利剑所向。月神在上,您不能亲自涉险。”

秦天微微皱眉,淡淡道:“明日再说这个问题,君先下去休息吧。影,送右丞回去。”

“诺!”

身体忽然轻松下来,在意识朦胧的前一刻,右丞确信王的眼睛浓黑似墨。果然是眼花了,这样想着沉沉地睡去了。

不说右丞到家醒来后的惊疑不定,单说此刻的秦天也不平静。他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皱的更紧了。本来想用周玉的名号让右丞稍稍放心,毕竟说服了他就等于获得了朝中多半臣子的支持。虽然他不介意做个暴君,但此刻的形式严峻地由不得他不考虑细些。这时的言国必须拧成一股绳,否则哪怕是他,也不能说一定能带着言国取得胜利。

揉了揉额角,秦天自己对自己说,你一定行的。

或许他该庆幸周玉还留下了许多书,那些也许会成为他重要的筹码。

还有那个男人——

“晏子清”,秦天微微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垂下眼睑,一抹冷光划过眼底。任何能影响到言国这场战事的存在,他都不能放任。

想着这些的秦天脚下却是没停,待他回过神来,已到了梨园入口。

嘴角噙着抹浅浅的笑纹,他的脸上却无丝毫笑意。秦天脚步一顿,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能消极等待的少年,现今的他是随时可以主动进攻的兽——一个王者。

秦天回寝殿换了身简单的衣物,手摇着把折扇慢悠悠地出了宫。

守卫宫门的侍卫早对此见怪不怪,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放了行。

他到那个巨大的红房子时太阳正烈,这时候的嫣笑楼正是一天中最冷清的时候,对此秦天很满意。

虽然来过一次,但他对这里并不熟悉。

当时一心找那个人又是隐着行踪,此刻虽然也是来找秦子风但可谓是光明正大。

不愧是言城最大的销金窟!

连见识过种种繁华的秦天进了里面也不得不赞声好。

“官人是第一次来吧,奴给您见礼了!”

香风袭人,秦天嘴角微翘,收回了放在大堂中间花瓣旋转挂灯的视线,折扇轻佻着挑起来人的下巴,“我来找人的。”

女子闻言眉都没皱一下,顺着秦天的动作扬起了头,脸上挂着绝不让人觉得虚假的笑,眸光流转间竟是真意,“官人要找什么人,奴可以帮忙。”

她的年纪按这个行业来说绝对不轻了,可是年龄除了增加了她的成熟和妩媚竟没给她带来任何衰老之感,声音更是似二八少女般甜美。更为奇怪的是她的穿着,一般人只会以为此为正装,可是秦天却知道这是珞帝时期著名的宫装。

眼睑半垂,秦天嘴角勾起的弧度慢慢加深。

“我要找的人名唤秦子风。”

秦天不知道的是秦子风离开他后曾带着小小来过这里,而那时这个宫装女子脚步一转就让过了他们,中间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此刻他吐出的名字明显打破了女子的平静。她的笑容僵了下虽然立刻恢复了正常却让秦天捉了个正着。

悠闲地打开折扇,秦天笑容满面地等着女子的回复。

福了福身子,如果说两人刚见面时女子行礼的动作还很随意,此刻她的礼节即使宫廷最严苛的嬷嬷也找不出半点错处来。

此刻秦天无比确定此女出自宫廷,而且她的宫廷生活绝对不会低于十年。心里暗道了声有意思,面上却是不显。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秦天悠哉地转着扇子,随意地打量着华丽的厅堂。

“请问公子贵姓?”

“秦”,秦天挑了挑眉,这个女子比起他一些负责外交的臣子竟是都毫不逊色。公子而非官家吗,仅仅瞬间就把他的身份从欢客调开,更难得的是不卑不亢,礼节更是让人说不出半个“不”字。

女子闻言浅浅一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秦天一眼,“原来是小公子,请跟奴婢来,公子就在楼上。”

秦天跟着女子上了楼停在了那个他绝不陌生的门前。

眉头微皱,还未待秦天开口,女子已经知趣地道:“奴婢就不扰公子和小公子了”,她的声音屋内的人绝对能听到,说完了施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护着你

秦天注视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动。

很聪明的女子,偏偏学会了自作主张——

“既来了就进来吧!”

收回视线,秦天挑了挑眉,面带微笑地推开了门。

秦子风正自斟自饮,在秦天进门时就挥手让脚下跪着的人退了出去。

而秦天直接无视了那个擦肩而过的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径直坐在了秦子风对面,端起酒壶就给自己倒了杯酒。

然后他笑了。

“风很喜欢梨香?”他的眼睛亮亮的,话语轻快而尾调奇异的上扬更是添了分旖旎。

“剔透纯洁,被誉为少女的心。”秦子风的声音低低的,目光带着丝痴迷地看着杯子已经完全透明的酒。

秦天端着自己的杯子起身给秦子风续满了酒,而秦子风杯中之物在两人的眼前一点点变成了最纯的白。秦子风对于秦天此番动作给出的回应则是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

“他离开了”,微敛着眉眼,秦子风淡淡道。

对于这没头没尾的话,秦天却是听懂了。他想起他有意遗忘的那段记忆,秦子风怀里抱着美人求醉,他知道两人之间并无暧昧但是理智却不能阻止他心里的不舒服,何况不久后他就被秦子风扔掉了。

眼里的光因为那些回忆一点点冷凝,秦天面上挂着的笑容却越发深了起来。

“风舍不得?”

秦天压抑的怒气秦子风并不是感受不到,但他此刻真的想找个人说说话。

微微颔首,秦子风拿起酒壶略略一倾,杯子就是满满的香,白的晃人眼。

“子云是我们中最小的,而子容最大”,轻啜了口酒,秦子风接着道,“小衣却是惟一的女孩。”

顿了顿,秦子风一口干了剩下的酒,抬眼看向秦天,眸底却是一片空茫。

“现在都走了。”

“你喝多了”,秦天起身拿走了秦子风的杯子,“风,我们回去吧。”

秦子风任由对方抽走了他的杯子,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随着秦天茫然动着,然后唇角微勾,笑了。

“这点酒?”他没有说完,话题一转,“天可知我为何这么晚才回来找你?”

“嗯?”哼出一个单音,秦天重新坐回去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去找小衣了,不,说错了,是忘尘大师。”

眉眼一跳,秦天抿了口酒,“小衣不是女子吗?”

“是啊,可是女子又如何?”秦子风的眼睛陡然一亮,周身气势逼人。但片刻后他的眸子就又重归茫然,身子半伏在桌上,秦子风喃喃道:“他不肯跟我走,明明是我们中最苦的,却做什么殉国之举?”

“你说可不可笑?”

费力大睁而无焦距的眼,头部微扬露出的白腻颈子,低沉而略带暗哑的声音——这一刻,秦天觉得肚子里猛然蹿出一股火来。

舔了舔唇,秦天侧头不再看对面的人,开口的声音却无法避免地带出了丝暗哑,“是很可笑。”

“是啊!”秦子风唇角噙着笑,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笑意,只觉得似讽非讽。

说完了这句,他沉默了许久才又出声,“你会为了言——”

他没有说完,这次却不是有意的。

秦天动作轻柔地抱起了凳上的人,这个人哪怕睡着了眉峰还是皱着。心里蓦然涌起一股酸涩,他知道对方未竟的意思却无法给出他一个斩钉截铁的否定回答来。

从按着预言满月归来“刺杀”言王珞后,他的路已经由不得他选择。

有些漩涡一旦卷入就再无退路,他只能沿着这条路一路向前,踏着亲人朋友的白骨——

“我会护着你的”,秦天眸光暗沉,宛若叹息道。

从秦子风归来,他就现于人前,再也不是曾经能潇洒自如的风了。但是,想动他,也要问问他——秦天。

阴狠之色一闪而过,秦天笑得恣意而张扬。

把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掖好了被角,秦天目光柔和地看了许久方起身,而离去的脚步越走越快甚至没有回头。

他现在该做的是护好这个国,这样才能护好他想护的人。

轻轻地关上门,秦天一边往外走一边低身道:“出了什么事?”

“迦国战事不利,一女携信来见。”

眉不经意地一皱,秦天喃喃道:“红日动作倒快!”

眉眼一挑,接着道:“沧之一族怎样了?”

“所剩无几”,粗哑无情,虚无中的影说的好似猫狗而非整整一族的人。

秦天反应更是平淡,“哦”了声,摆摆手示意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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