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月玲的电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对方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要求连月玲派人护送他们离开D市，见面地点与宗彦所说的地址相距不远。此时莫陌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印刷厂。

“你不用跟来的。”莫陌低声对身边的宗彦说。

宗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自然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

莫陌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宗彦不快，但这种语气彻底拒绝了他的“规劝”。虽然对宗彦的身手有信心，莫陌还是不想让他冒险，毕竟这本就与他无关。

宗彦对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也没什么好感，但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厂区的面积不小，以徐江奕仅剩的那些人手，根本看不住整个厂区，只能在四面派了人观望，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逃跑。

厂区暂停工作，两人很容易就进入了内部，照守卫的密度来看，徐江奕在一栋办公楼里。莫陌担心萧飒的安全，顾不上其他，撬开侧门潜入进去。

走廊里有五个徐江奕的手下，莫陌躲在拐角处思考对策，却听到身后一声叹息。莫陌疑惑地回头，瞳孔骤然放大，身后的宗彦额角处赫然是黑洞洞的枪口。

“老实点！”身后的人朝莫陌的膝弯踢了一脚，莫陌单膝撞在水泥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身边的宗彦皱起了眉。大概是宗彦的表现太淡定、气势太强硬，那人没敢动宗彦，只是朝房间正中的人道：“只有他们两个。”

徐江奕年近四十，早已经没了年轻人的冲劲，惜命得很。此时被宗彦身上的气息威慑着，厉声道：“说，你们的同伙在哪！”

宗彦完全没有阶下囚的自觉，缓缓道：“徐江奕，你想活下去吗？”

众人都被宗彦的问题惊到了，宗彦的口气，居然像是要掌握徐江奕的生死。莫陌低着头，悔意浸满他的意识。为了还萧飒的人情，他可以不要命，可宗彦没有理由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一切都是为了他！

宗彦似乎没有感受到众人异样的视线，继续道：“与其求助于警方，不如让我帮你，我保证你平安离开D市。”

“就凭你？”徐江奕道：“你究竟是谁！”

“宗彦。”随口报上自己的名字，虽然低调，但以徐江奕的身份，也不该没印象。

宗彦猜对了，徐江奕确实听说过宗彦的名字，示意手下去验证宗彦的身份，徐江奕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宗彦无视了身周围绕的手枪。“我只是想要回那个警察而已，而且冷成坐大，对我没好处。”

徐江奕表情变了又变，直到手下拿出宗彦的照片，才有一点点缓和。“说吧，我要看到你的诚意。”

53.逃脱

萧飒从黑暗中苏醒过来，还没睁开眼睛，鼻腔里就涌入一股油墨的味道。身体的感觉渐渐复苏，萧飒微微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在小山一般的纸张当中。身边没有看守的人，手脚被绑了起来，嘴上还贴着胶布，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从冷成动手的时候起他就明白这是个圈套。逃跑是下意识的行为，可没有后援，徐江奕死了他也逃不掉。萧飒不是菜鸟，很快就冷静下来，及时向徐江奕表明身份，协助他逃走，总算是暂时保住了命，只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他试着动了动手腕，绳索绑的不是很紧，应该可以挣脱。才要有动作，外面就传来厚重的铁门声。

萧飒的位置看不到门口，却能清晰地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大门被拉开，有人在门口小声说了些什么，随即有两个人走了进来，门重新关了起来。

是谁？萧飒不敢再动，小心翼翼的听着。然而那个声音却是他最想要听到的！

“现在怎么办？”莫陌问道，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拖累了宗彦，却还要因此迁怒他，实在是可笑。

宗彦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道：“要不要做我的特别助理？”

“什么？”莫陌转头看一脸悠然的宗彦，边踱步边道，“我没时间开玩笑。”

虽然没被绑、没受苦，但对宗彦来说，被关在这个不知所谓的印刷厂里已经是他的忍耐底线了，而莫陌担忧的模样又刺激到了他。

“停下，到我面前来，”宗彦低声道，“立刻！”

对宗彦刻意施压的命令，莫陌身体的反应比理智还要快，在开始思考前，脚步就自动动了起来。

宗彦在一个运货车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气势却丝毫没有改变。“你觉得我们会出事，栽在徐江奕手里？”

莫陌低下头去，面对这样的宗彦，他总是处于弱势。“徐江奕不一定会遵守诺言，何况警方未必会同意放他走。”

宗彦在徐江奕面前给谈讳打了电话，为他安排逃亡路线，算是暂时取得了徐江奕的信任，可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倒戈相向。“恐怕警方已经封锁了附近，你的人未必能进来。”

“警方会不顾萧飒的死活？”宗彦的表情有些不屑，却又带着点玩味，似乎在评估莫陌的反应，“还是说，你怕了。”

莫陌在宗彦的注视下有些畏惧，可正是面对这个人，他才更不能退缩。“我只是怕你拖后腿而已。”

宗彦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笑声，继续道：“助理要负责我的饮食起居，还要处理一些公司事务。以前的那些都干不过两个月，你觉得自己能坚持多久？”

莫陌才要回答，却发现宗彦已经跳过了选择题，直接当自己同意了。“我对你的公司一无所知。”

“你对数字很敏感，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去谈生意。”宗彦道，他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没有足够能力的人他是不会录用的。

莫陌有些心烦，更多的是出于对自己未来的迷茫，也许宗彦给出的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他还不想仓促决定。“先等我们离开这里吧。”

“很简单，只要……”宗彦的话音忽然顿了顿，“看来你要找的人出现了。”

萧飒也不想这么快被发现，只是他现在手脚被缚，脚上还有昨天逃跑时留下的伤口，实在是很难保持平衡。只是一个轻微的晃动，就被宗彦捕捉到了。

“没事就好。”莫陌替他解开绳索，表情总算是轻松了一点。

宗彦冷眼旁观，心中却已经计划着除掉萧飒了。突如其来的嫉妒让宗彦觉得新鲜，不过这种滋味还是越少越好。

“既然人找到了，也该离开了，谈讳也该有动作了。”宗彦勾起嘴角，忽然扯过莫陌的手臂，当着萧飒的面吻了上去。

仓库外有五个人，他们跟着徐江奕逃到这里，又有了宗彦给我保证，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所以听到里面的叫喊声时并没有警惕起来。

“开门！着火了！”莫陌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门缝里透出几丝烟气。

门外的看守都吃了一惊，仓库里全是纸制品，一旦起火会很麻烦。几人相互看了看，最终决定派两个人进去。

莫陌就站在门边，一看门开就大口的喘着气，宗彦在他身边，也是一脸不适。火势不大，但烟很浓，守卫看了看起火的地点，忽然醒悟过来。

早一步成为人质的萧飒就被扔在那里，看来这个警察比想象中醒得早。派一个人去报信，两人留守，另外两个则朝萧飒的位置跑过去，没了萧飒这个筹码，他们很可能也跑不掉。

“唔！”转过层层纸制品的人忽然发出一阵闷哼，随即没了声息。门外两人不见同伙回来，也察觉到了异常，急匆匆往里冲，却被突然发难的莫陌和宗彦一人一个，利落地解决掉了。以一敌二的萧飒从起火处转出来，眼神闪烁了一下，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54.人质

“在这边。”附近有人喊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宗彦沉默地在前面领路，莫陌搀扶着萧飒，紧紧跟在后面。

徐江奕来得比想象中快，大概他们是他唯一的筹码了。

“这里！”前方闪出一个人影，宗彦敏捷地转身拉住莫陌的衣领，躲进了一辆货车后面。莫陌只是身子一歪，随即稳住身体躲好，而最后的萧飒腿上有伤，几乎是被甩在了地上，如果不是莫陌及时扶住了他的后背，可能真的倒下去了。

宗彦手里是从守卫身上搜来的枪，没有理会身后的两人，抬手便射。

宗彦拿枪的姿势不是很专业，至少不是经常握枪的手，子弹自然没能如愿地射中对方。宗彦手指一紧，才要再射，对方已经在枪声中哀号着跪到在地，手中的枪也落在地上。宗彦回头，莫陌正将手枪收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刚才的枪声与他无关。

宗彦原本不善的脸色更差了。没再动枪，宗彦冲过去将对方一脚踢开。“快点，他们要过来了。”

莫陌伸手要扶萧飒，却被轻轻挥开。“我自己来，这点伤还难不住我。”

莫陌看了萧飒一眼，露出一个默契的微笑，追上了宗彦的脚步。

虽然速度有所提升，但跛着腿的萧飒逃起来还是很困难。眼看到了莫陌潜入的小门，却被徐江奕赶了上来。

“抓活的！”徐江奕的命令让他的手下投鼠忌器，最终只有拖后的萧飒伤上加伤，原本完好的腿也中了枪，猛然跪到在地。

“萧飒！”莫陌大喊一声，旋即扑了回去。

“我要的是他们活着！”谈讳朝面前的人怒吼道。

“谈先生，我们会保证人质的安全，无关市民还是不要介入的好。”冷面的副局长坚持道。

“什么叫无关市民，我老板在里面！”谈讳一反平日的懒散作风，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一接到电话他就知道不妙，宗彦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可自己这里还毫无进展。警方比他们快了一步，他安排的人根本不能接近，跟这个面瘫的家伙纠缠不过是想趁机暗度陈仓，可照警方的态度来看，成功的机会不是很大。

副局长才要再说上几句，耳机里就传来呼叫：“副局，里面失火了！”

谈讳还没从争执的状态中缓过来，就顺着对方的视线发现了火光。

副局长没时间再管谈讳，直接命令道：“围起来，一组的人跟我进去！”

“不可以！”谈讳还没出声，就有个声音冒了出来。

对于连月玲来说，萧飒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她现在不是一个担心爱人的女人而已。

“没时间了！”副局长道。

“现在进去只会逼得鱼死网破。”连月玲面无表情，指尖却微微颤着。“要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这里我是指挥！”副局长强硬道。

连月玲咬了咬唇，迅速拨了一个号码，递给副局长。

不知道是对方是谁，但听完电话后，副局长漠然地将手机递回去，命令道：“全他妈的原地待命！”

警方的包围圈其实离印刷厂的围墙并不远，所以有枪声逼近时，他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到了这个地步，连月玲终于松了口，同意让一队人先进去探底。

莫陌原本已经踏出了小门，却猛然朝萧飒扑了过去。但宗彦的动作比他还快，横向冲过来将莫陌扑到在门外。

“放开我！”莫陌试图推开宗彦，“我要救……”

话音戛然而止，莫陌恍惚地抬起手，手心里粘腻的触感再熟悉不过。鲜红的血，莫陌不是第一次见血，他自己受伤的次数就不计其数，可他居然让宗彦受伤了！

这个男人一直都是那么强势，那么高傲，这样一个人，居然为自己受伤了。莫陌几乎要被这个念头逼疯了，可现实没有留给他混乱的时间。

特警队员就在附近，确定是人质之后就要一拥而上。徐江奕也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亲手把枪抵在了萧飒额头。

“都不许动！”徐江奕大喊道。

副局长扬手制止众人的动作，隔着狭窄的门洞朝徐江奕喊道：“徐江奕，你逃不掉的，马上放开人质！”

徐江奕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伎俩，放我离开，不然就拉他给我垫背！”

宗彦起身，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站了起来，缓缓朝外走去。莫陌将背靠在墙壁上，手边就是那道分隔了众人的铁门。

徐江奕当然不会出去当枪靶，萧飒已经站不住了，徐江奕干脆提着他的衣领，摆到警方刚好能看到的角度。

“给我准备车，不然我杀了他！”徐江奕大声道。为了证明自己的态度，又朝萧飒的手臂开了一枪。

“不要！”连月玲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尖叫出来。

“月玲……”萧飒嗫嚅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一边的莫陌站了起来。“徐江奕，我来做你的人质。”

55.解决

“我来做你的人质。”莫陌的声音像是给场景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连沿着围墙离开的宗彦都停下了脚步。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萧飒。“莫，你不要……唔！”

话音被徐江奕的一击重击打断。“别想耍花样！”

莫陌将身上的手枪扔到几步外，举起双手，缓缓走到门的正前方，与门内的萧飒仅有几步之遥。

“莫陌，回来！”副局长在后面喊着，以徐江奕的性格，不会乖乖就范，莫陌的举动根本就是送死。

这个道理，在场所有人都懂，可没人敢轻举妄动。长长的围墙遮挡了众人的视线，唯一联通的门洞则被莫陌的身体挡住。他这么做就是要取信与徐江奕。

莫陌知道宗彦正转过身看着他，他不敢偏头去看。他怕惊动徐江奕，更害怕面对宗彦。

从相识开始，他是处于弱势的地位，从身到心，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宗彦眼中。然而他更清楚，一直以来都是宗彦在迁就他，自己的那些“秘密”，从来都没有作为威胁的筹码。手上还有温热的感觉，是宗彦为了保护他受的伤，他从没想过宗彦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现在他要为了萧飒送死，大概算是对宗彦的一种背叛吧。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面对宗彦的眼神。

莫陌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萧飒。萧飒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自责。莫陌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用这种方式还了萧飒的恩情，反而使他觉得轻松起来。

莫陌压低声音，对躲在围墙后的徐江奕道：“我知道你不会放了他，可他死了你就真的没活路了，别以为进了大牢就安全了。”

徐江奕当然清楚莫陌的意思。这次冷成突然发难才将他逼到这种地步，但他的家底还在。就算不判死刑，一旦进了大牢，冷成也会找机会弄死自己。

莫陌尽量忽略身边凌厉的视线，又道：“我给你做人质，有什么招数对我用就好，别动萧飒，毕竟他比我要重要的多。”

徐江奕被他说动了，多一个人质就多一道保险。“你，慢慢走过来！”

远处的警察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只看到莫陌开始缓缓向门内走去。然而宗彦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在莫陌开始移动时，他也朝外走了两步。

他现在的位置已经很安全了，谈讳急匆匆靠过来，低声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宗彦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冷冷对谈讳道：“我们的人在哪里！”

一踏进门内，莫陌就被好几把枪顶住了头，被拉到了一边。脱离了警察的视线，徐江奕的手下搜了他的身，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推到徐江奕面前。

“还真有送死的！”徐江奕低咒一声，将萧飒扔给一边的手下，转而拉过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