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然欲泣的声音，仿佛想要道尽十六年，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痛楚隐忍，令闻着心酸，无法不为之动容。

“哎——我如何会不知，这些年，我身受咒术之苦，而你，却是在心中强忍苦楚。为了整齐一族重任，原本不问世事的你整日为族中俗务缠身，为了为我勉强续命，原本至善温柔的你，却坚持亲手为我服下丹药。我如何不知，十六年，你受的苦，何尝比我少了半分，甚至——更多……咳咳——”

“霜！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你身子虚弱，莫要激动，快些歇息！”

听到雪狐咳声，清寒又忙不迭劝凌霜息声，帮他顺气。

御紫炎微微别过眼去，有些不忍看到此情此景。清寒长老与凌霜族长之间，当真早已互生情愫。

御紫炎心中叹息一声——所谓“关心则乱”，天所提之事，是如此显而易见，却被清寒完全忽略，又或，面对绝境，他有意无视这一关键之处，只为死守心底最后一线希望。

无论哪种，御紫炎与御天行决定将梦中所见说出，并非存心要戏弄着一对深情苦命的雪狐，而是真心想要寻求解决之法。

“清寒长老，凌霜族长莫要太过绝望。虽然天与我如今只是区区金丹期修为。但，也并不意味着一切再无转圜余地。之前我们在幻暝阁中一月有余未出，便是在各自梦境之中有了一番奇遇，紫炎在想，若是我们去到九天幻狐长期居住之地，或许，能有更多收获也未可知。”

到时候，天或我，也许便能寻到接触散灵咒的法子。而且，对于那件令凌霜族长身中咒术的宝物星阵罗盘，我也一直十分挂心，不知是否能从它身上寻得一些有用线索。”

虽然御紫炎这一番话处处充满不确定与渺茫可能。但对于清寒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一般，再一次燃起了他几近熄灭的希望火光。

“梦境之中？奇遇？紫炎此言何意？”

清寒猛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看向御紫炎，连眼都不肯眨一下。仿佛他若是一眨眼，眼前的这位救星便会消失不见。

再次为清寒对凌霜的深刻情谊唏嘘不已，御紫炎也不再考验清寒耐性，与御天行分别将其各自在幻暝阁中一月光阴，沉睡之中所见所闻。

……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天，炎二人总算将梦中之事讲述完毕。

清寒此刻双眼愈发晶亮，“没想到二位竟在梦境之中还能有这样一番奇遇！这么说来，天行已系的乾坤诀入门功法，而紫炎，则是重新经历了一番幻狐大人诞生于天地之间的过程，并且还得到了关于混元诀的信息。”

“正是。”

二人一齐点头。

“不过，我并未在乾坤诀中发现有关咒术的记载。”

御天行申明道。

“紫炎从未从混元诀中寻到相关记载。”

“……”

清寒眼中光彩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似乎终于打定主意，抬起头对御天行，御紫炎二人说道，“即使如此，二位可愿即刻动身前往凝吟峰顶，幻狐大人居所？在那里，二位或许能够得到更多收获。而且，那星阵罗盘也在，紫炎身为幻狐大人转世，见了那星阵罗盘，或许会有所发现也不一定。”

“这——”

御紫炎有些犯难。若说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但曼珠，沙华重塑真身之事同样十分重要。

正如先前他们所顾忌，若是不小心陷入梦境，沉睡个千年，而害的曼珠，沙华错过大好时机实在可惜。

“紫炎可还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看清寒是否能为你出去后顾之忧？”

“——”

御紫炎正想道明原委，却见原本方才清寒等人赶到幻暝阁时便重新隐回天与他体内的曼珠，沙华花精再次现身，飞到几人面前。

“紫炎的顾虑，曼珠清楚。曼珠谢谢紫炎为我与沙华如此着想。但，凌霜族长情况更加危急。而我们，若是能赶上玄冰火莲花期更好，若赶不上，天行与紫炎即是得了乾坤诀与混元诀，我们也总也一日能够重获真身，补回完整灵魂。两件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这是——花精？居然是花精？！”

清寒为自己的新发现再次大惊不已。心中不禁感叹道，这两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奇等待着他？而且，等等——那两只花精叫什么名字来着？

注意到清寒的神情，御紫炎也想到对方一定会注意到曼珠，沙华二人的真是身份，于是干脆先行说明，“清寒先生不必怀疑，这两只花精，真是传说中的变化的花与叶化成的——曼珠与沙华。他们，原本是上界草木妖修。之前天与我开口，想要向先生借些玄冰火莲的莲子与莲藕，便是为了帮他们重塑真身。”

此话若认真说起来，便又长了，于是御紫炎省去了曼珠，沙华详细的身份来历，只是检重点的说了。

“！竟然是两位上界的前辈！清寒有礼——”

“哎哎！不必了不必了！我们如今不过是被紫炎好心救起带入世间的两只小妖。清寒长老都未曾在紫炎，天行面前端起前辈架子，我们又如何好意思冒充‘前辈’？”

见清寒竟然行此大礼，曼珠慌忙摆手说道。

而一旁的御紫炎听了曼珠的话，安心了许多，却还是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令曼珠与沙华舍弃大好时机，紫炎是在过意不去。”

曼珠对御紫炎一番话很是不赞同，“紫炎说哪里话？凌霜族长已不能再拖，我们又岂是那般自私自利之人？”

“既然如此，紫炎也不在客套，便承了曼珠与沙华的这份情。天与我也会加倍努力，争取赶着玄冰火莲开花之际回返。”

御紫炎点头保证道。

“炎儿，还是有一事我们需要仔细考量。”

御天行开口提醒道。

“嗯，凌霜族长身上已积攒了太多苓珑草的毒性。若是不想些办法，便是不散尽灵气，也会因为毒性沉积而酿成大祸。”

御紫炎命了御天行话中所指，颌首认同道。

“那该如何是好？”

心焦如焚的清寒一旦将心底脆弱暴露，便再也无法掩饰，几乎已是六神无主，一心只记挂这凌霜的身子。

“秦汉先生莫要方寸大乱。愈是此时，才愈需要清寒先生振作清醒，方能支持凌霜族长闯过难关，不是么？”

御紫炎柔声劝慰着清寒，而后又转头问曼珠，沙华，“你们二人本就是花精，又在冥府呆了不少时候。不知对着苓珑草的毒性，还有抑制灵力消散之法可有什么头绪？”

听御紫炎提问，曼珠唇角微扬，“紫炎这可是问对人了。”

见曼珠如此回答，御紫炎心中亦是一喜，“你们果然有办法？”

第二百四十一章：权宜之计

“自然是有办法的。”

被御紫炎问起，曼珠小巧的身影飞到雪狐面前，原来浅浅笑意却是收敛，对凌霜认真说道，“只是，其中凶险也是不小。凌霜族长可得仔细考虑清楚了。”

原来听说事情有所转机时万分激动的清寒听到曼珠话锋突然一转，立时又紧张了起来，“此许怎讲？”

“说起来，此时还要靠天时地利人和。”

沙华代替曼珠缓缓解释道，“凌霜族长身中苓珑草之毒时日已久、积毒颇深，想要彻底清除，一时之间很难实现。但我们却可以设法压制下苓珑草毒性，争取了时间，才能慢慢驱毒。而这法子，便是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听到这四个字，清寒的身子不由自主一颤，满心担忧的说道，“霜他身受零珑草毒性所苦时间已是不短，如今沙华你说还要再多加上一种毒，那——”

“清寒长老先不要急，听我将话讲完。”

沙华出言安抚情绪激动的清寒，“我说这种毒，不是别的，正是曼珠的情毒。”

“原来是曼珠情毒。”

御紫炎对曼珠情毒自然并不陌生，“嗯，能够克制苓珑草强烈毒性，却又能将新添的毒性控制得宜的，便只有曼珠的情毒最为适合。不过，曼珠情毒发作起来也不寻常。凌霜族长眼下的身子——”

情毒发作的感受，他可是至今仍刻一清二楚。当日他险些生生痛死，如今凌霜的情形，又如何耐得住情毒的折腾？

不过御紫炎为免令清寒太过担忧，特意未曾将心中所想言明。饶是如此，也已足够令清寒再次绷紧了神经，“果然曼珠情毒发作，痛苦非常——”

“清寒长老将心放宽些。”

知道清寒几次三番患得患失只因太过在意凌霜，不愿其再受半点苦难，是以沙华耐心相劝，没有半点烦躁，“凌霜族长的情形与紫炎当日不尽相同。当日紫炎情毒发作，反应剧烈，一则是因为有契约影响，二则，也是因为没有我在一旁，情毒虽巨，但若有我在旁加以引导，剧毒也可称为良药。”

听了沙华的话，清寒才稍稍平静了些，却又想起方才所闻，不禁看向御紫炎，“怎么？紫炎曾中过情毒？”

“是啊。”

御紫炎笑着回了一句，却在下一刻感受到腰上多了一个力道。

回首与流金黑眸对视，御紫炎眼中满是柔和情意低声说道，“一切都已成往事，天莫再心疼自责。”

清寒所到御紫炎对御天行低语，心中虽是有些疑惑，却并未多费心思思量。只继续关注沙华所述。

“不过，曼珠情毒要想使用，也需要中毒有具备特定条件，那便是，对方必得是有情之人。这一点，凌霜族长似是不成问题。此乃人和。”

说着，沙华看了一眼床上雪狐，果见凌霜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坐要床边的清寒身上，惹得清寒面上微微一红。

看到凌霜与清寒之间的互动，沙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正如方才所说，要控制情毒，使其既能克制苓珑草之毒，又能不抵消天香雪凝丸药效，我与曼珠需小心仔细控制情毒效力。这是一项极耗灵力的工作。”

“那曼珠与沙华的灵力可能足够——或者说，足以支撑多久？”

御紫炎蹙眉问道。若是不能支持太久，那他们未必能够有足够时间寻到破解散灵咒之法。

沙华点点头，据实以告，“这便是我所说的‘天时地利’，却也是‘凶险’之一。曼珠之前千年身在冥界，如今身上具有的灵力，多为冥界灵气所炼化。足以，曼珠施力控制情毒之时，曼珠若能得冥界灵气补充，才是最好不过。

同样的，我若是彼时能有人间界阳气补充最好。而恰巧，此处生有玄冰炎莲，且鬼门将要打开，正是冥界灵气与人间界阳气可以兼得时刻。如此一来，我与曼珠之力才能彼此平衡，不偏不倚，因而可以最得力的的控制情毒效力。”

“而凶险便是，如此千载以难适的时机只能维持一年左右，超过了，情毒与苓珑草毒性之间的对抗边有可能失衡。到时——”

凌霜凶险更甚！

御紫炎最后一言未曾说尽，但清寒已是心知肚明。

抖索的唇瓣透露出清寒的激动心情，“如只有一年时间，还要担此凶险，不若维持现状。至少——”

“不。”

沙华摇摇头，蹙眉打断了清寒的话，“恕我直方，其实凌霜族长若是如此放任不理，苓珑草积毒，亦会在一年之内爆发，积毒爆发，回天乏术，再无挽救可能。”

“！”

一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将清寒震在当场。冷汗如瀑瞬间沾湿了胜雪白衣。原本清秀飘逸容颜，此刻惨白更甚过白衣，“你……你方才，方才说说什么？”

“积毒太深，以凌霜族长眼下情形，无论如何挺不过一年。”

沙华缓缓重复了一遍方才直方，眼里，全是不忍与叹惋。

“——”

再不容清寒自欺欺人，残酷事实摆在眼前。原来超尘脱俗的身影此刻地如风中残叶，飘零滑落床沿，只有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床上锦被一角不曾放开。

御紫炎看着清寒模样，心中难过，轻声劝解道，“先生该往积极处想，若是今日你我不曾相遇，沙华不将实情告辞，凌霜族长岂不是会更加危险？到时候先生便是真的会追悔莫及了。”

一旁的曼珠也柔着声音说道，“是啊，清寒长老，此时尚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你轻易放弃了，凌霜族长该怎么办呢？”

曼珠的话说中了清寒心事，一度失神的眼看向床上雪狐，却是从那命垂一线的雪狐眼中，看到了对他满满的担心与怜惜。

心中酸楚更盛，清寒却不肯再露出半分令凌霜忧虑，勉强挤出一个笑颜，“霜，不要担心我。紫炎他们说得对，既是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不可放弃。我相信，上苍既让我们在此时遇到紫炎一行，便不会轻易夺了你的性命去！”

说着，清寒原本发颤的声音被满满的坚定信念取代。

御紫炎微微点头——清寒因心中所爱，显露不安脆弱，亦因心中所爱，重拾坚韧刚强。

“就是该这样才对嘛。”

见清寒重新振作，曼珠显得十分高兴，再进一言令清寒多生出一分信心，“其实除了沙华方才所说，玄冰火莲花蜜亦是聚灵疗伤的圣品。等到火莲开花之时，显圣珠我会多多收集火莲花蜜，炼制成聚灵滋补的丹药。

虽然其聚灵效用仍然及不过散灵咒散灵的效力，但，也能大大减弱散灵咒咒力。同时也能令凌霜族长虚弱的身子恢复一些。如此一来，便能多支持些时日。那么，紫炎寻到破咒之法的把握也便更添了几分。”

曼珠一席话，果然令清寒稍稍宽了些心。

看着面前真心为霜着想几人，清寒难以抑制心中感激之情，深鞠一躬说道，“几位相助之恩，清寒感铭于心，只望上天亦能看在我们众志成城的情面上，助霜渡过这一难关。”

一直卧在床上，虚弱难以成方的凌霜此时也出声说道，“诸位如此尽心为凌霜，凌霜方才却轻易说出放任自流之言，实在惭愧，惭愧。”

“凌霜族长，清寒先生，你们太客气了，紫炎自打来至族中，清寒先生等对我们便礼遇有加，再说紫炎又极有可能是纪瑛转世，而族长因纪瑛之物为咒术所苦，种种因由看来，于情于理，此事紫炎都断不能置身其外的。只希望到时候幸不辱命，能够成功寻到破解咒术之法才好。”

“会的！若是紫炎与天行，我相信一定可以寻到破解咒术之法！”

清寒大声肯定道。

“嗯。既是如此，事不宜迟，曼珠、沙华，你们可否尽快准备一切？相信只有将凌霜族长安置妥当，清寒先生才能安心与我们一同去到凝吟峰顶、幻瑛居所，寻找破咒之法。”

御紫炎点头，问向曼珠、沙华，继而又想起一事，“不对，你们要以曼珠情毒牵制苓珑草毒性，又需守护在侧，控制情毒效用。那，岂不是要时时刻刻留在这里？”

知道御紫炎担心之事，沙华摆摆手说道，“紫炎尽管放心，曼珠与我眼下虽然尚未完全塑成真身，但已是能以此等姿态脱离天行与你的身子。只要我们与你们不会离开太远，并无大碍。

因此，你们只管去峰顶，我们在此，先以其他丹药助凌霜族长固本培元，只待玄冰炎莲花开，即刻调用曼珠情毒，为族长克制体内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