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藏身——无声无死
无声无死  发于:201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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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醒来的是赵启威,醒来时印入眼帘的就是这么几个人模鬼样的人守在床边。赵启威很痛,他是被痛醒的。麻药散去,四肢无力的酸痛,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像是被斧子劈开,一点一点的磨着皮肉深入骨头。他痛得浑身发痒,抬手想要抓一抓脸,但是颤抖了半天却举不起手来。

孟易盛握住了他的手,眼睛里是一片血丝,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子,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轻不可闻像是语气再要重一点就会把赵启威吹散了似的:“你醒了。”

赵启威想向他笑一笑,扯着脸上的伤口弯了弯嘴角,笑得不成样子:“我睡了多久?”

赵启威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发出的声音。孟易盛拿棉签沾了水在他干涩的唇边擦了擦:“两天。”

孟易盛顿了顿,拿着棉签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你睡了两天。”这句话似乎满含了心酸,说完他便闭了嘴,似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左岚站在他身后,早在孟易盛开口之前,他就看到赵启威醒来了,孟易盛挡着他,赵启威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启威疲惫的闭了闭眼,突然想起了什么,惊觉道:“莫渊呢?莫渊他怎么样了?!”

赵启威不敢回忆莫渊倒下的场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痛,一下一下的捶打着他的心脏。

孟易盛听了手中一顿,垂了下来,眼睛干涩的眨了眨,缓缓的偏头看向一侧。赵启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莫渊头上缠满绷带的闭着眼躺在他右侧的病床上,张怀海一动不动的守在他身边。

赵启威看着他艰难的笑了一下,缓缓说道:“他平时最保护他那头发了,现在可好,可剔成了个秃子,醒来以后还指不定要跟我们闹成什么样。”

话没说完,赵启威脸上就是一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触到空气,一点温度也没有。

突然扑通一声,左岚重重的跪在地上,膝盖狠狠的磕着地面。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左岚把头往地上一磕,发出一声脆响,头埋进臂弯间,声音里是不住的哽咽。

他的下颚抵着冰凉的地面,发出呜咽的哭声,浑身都在颤抖。赵启威见他这样,挣扎着要起来:“左岚!你干什么?!”

赵启威痛出了一身的冷汗,边上的孟易盛连忙扶住他:“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

赵启威看向他,焦急道:“孟易盛,你快去把他扶起来来!”

孟易盛动身把左岚从地上抽了起来,只见他脸上早已满是泪水,整个人不停的抽噎着:“赵启威。都是我害的,都是因为我……”

左岚不停的呢喃着,眼神涣散,看起来临近崩溃边缘。赵启威让孟易盛把他带到眼前,佯装生气的说道:“你哭什么?!好像是我把你揍了一样!”

左岚眼睛里聚了聚神,朝他看去。赵启威笑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忘了我们以前怎么说的?”

左岚呆滞的看着他,赵启威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忘记我们为什么做兄弟了?你说过不会怕被我们连累,我们也一样。”

左岚心头一窒,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抽噎,看着赵启威越来越模糊,他竭尽全力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医生说赵启威因为腿上有旧伤,这次又伤及神经,所以很可能复原以后也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左岚转向一侧昏睡着的莫渊,医生说他因为脑部受到重创,硬膜下和硬膜外出血,右头部去除了一小块颅骨,以后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是否会复原也不敢妄下定论。

左岚泣不成声的再次跪下,推心置腹的兄弟因为他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他宁愿躺在这里的是他自己。而戴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这时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像以往一样把他环抱在胸前,轻轻在他背后拍打着。

“他不会放过你的。”戴云轻声在左岚耳边说道,那一声实在细碎只能勉强飘入他的耳中就被风吹散了。

左岚浑身一震,握紧了拳头愤怒的涨红了一张脸:“我不会原谅他,我不会原谅他!”

他挣脱戴云的怀抱,激动得不可抑制的一拳狠狠朝墙上砸去,一声闷响,鲜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我会让他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左仕轩!”

左岚最后几乎是咬着牙齿挤出那名字,怒不可遏的瞪着血红的眼睛,完全感觉不到痛楚般的在墙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印,似乎要以此为誓。

赵启威无力的看着他,嘶哑的开口:“你不要冲动,左岚。”他并不为所动,只是怒气冲天的站在那里,只这一个姿势似乎就卯足了他全身的气力。

戴云上前握下左岚血流不止的手,用他自己手上满缠的绷带摁住伤口,左岚被他摁得一痛,渐渐从悲愤中回过神来,他垂着眼似乎在盯着左岚的手,手上也越发的握紧:“我会帮你的。”

这一声同样细声细气,轻不可闻,只能刚刚好传到左岚耳中。说完他便松了手,左岚的手瞬时便垂落下来,鲜血汹涌而出,戴云用沾满鲜血的手拍了拍左岚:“去包扎一下吧。”

说完,他自己便转身离去。他在洗手间里解下了自己手上的绷带,那只是一点皮肉伤,此时伤口粘在一起,似乎是快要结痂。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伤处,把手伸进水池,任冷水冲刷自己的伤口,涌过一两丝鲜血后外翻的皮肉泛着惨白,光是看着都能觉出刺骨的寒意。看了片刻,他不在意的抽回手,带着水珠的在脸上擦了擦,他闭了眼,用没有温度的指尖在自己眼睑下摸了一下,喉咙中发出一声叹息,后又伤感的揉了揉眼睛,但没能流出一滴眼泪。

他睁开眼,看着镜中无悲无喜的自己,想着自己这下真的实实在在成了个坏人,他的良知让他感到钝痛,他不敢再想,再生出一丝歉意只会要了他的命,他捧了水草草的洗了把脸,匆匆的就离去了。

等到莫渊再醒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这些日子每一天对于他们来说都无比煎熬,只怕这样的等待会没有尽头,再也等不到他醒来的一天。他睁了眼,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久久不能回神,张怀海激动的站了起来,憔悴的脸上满是惊喜,莫渊缓缓的望向他,这是莫渊认识他以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

如果是以往,莫渊大概会把这帮激动的围着他不停打转的几人好好嘲讽一番,但此时他只是呆愣的看着他们,脸上是一片茫然。左岚拉来了医生,检查一番后确定他已经清醒,只是恐怕留下了些后遗症,但到底导致了什么后果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左岚扯着莫渊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例如你知道我是谁,认识这几人吗之类的,但因为好久没有开口,莫渊只能哑着嗓子发出一两个音节。左岚顿时红了眼眶,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能言语。张怀海拿了水,缓缓的抽起他,一点点的喂了进去。

莫渊似乎陷入了忧郁中,他很少开口,即使说话也只能语无伦次的说个大概,左岚几人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并没有失忆,但他仿佛回到了孩童时期,不能自己吃饭喝水,说话也是结结巴巴颠来倒去。

这天他比划的向张怀海要了镜子,他诧异的盯着镜中的人,手摸上秃噜了的脑袋,眼中带着不可置信。虽然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件悲伤的事情,但左岚看着他滑稽的模样还是一个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莫渊看向他,似乎是想要骂,但是张了嘴,双唇上下的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左岚看着呆滞了的莫渊,突然又没了笑,心中一片酸楚,他总是牙尖嘴利的,总是噎得别人说不出话的,总是能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的,这下他总算是不能再骂了,即使张了嘴,也不会说了。左岚又红了眼眶,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他不会放过左仕轩,他简直是恨入了骨髓,光是想着就全身颤栗起来。

相比之下,赵启威倒是平静很多。他看着莫渊这副样子心里也很难受,但总要逼着他自己开心一点,好让莫渊也不那么郁郁寡欢。让他诧异的是戴云经常深夜独自来看他们,有时他在睡梦中恍惚看见了他,但奈何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睡去又醒来,人就不在了。

他总是模糊的见着戴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怀疑是自己做了梦,但又不能天天做同样的梦吧。他便睡了一天,晚上睁着眼睛等着。果不其然,凌晨三点,戴云推门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见赵启威坐在床头瞪着眼望着他,戴云从容的在他对面坐下。赵启威看了半天也不见他有要解释的意思,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来?这个时候医院也不准探视了吧?”

戴云听了并不答话,他坐在一片暗色之中,看不清表情。沉默了半响,他起身坐到了赵启威身边,他抬手缓缓的摸上了赵启威腿上的伤处,轻柔得仿佛一片羽毛般的触碰,他沉吟着开口:“你不该为我挡那一棍。”

赵启威一愣,看着他随即在月光中露出个微笑。戴云也不抬眼,只是轻轻的摩擦着那一处:“你知道你以后……不能完全好了。”

赵启威垂下眼,也看着他的手抚摸的地方:“我知道。”从他醒来就觉察出了几人的不对劲,他便私下问了医生,医生便也如实的告诉了他。

戴云一声叹息:“你真傻。”

赵启威闻言闭上了眼,这是第几个人说他傻?第三个。葛东升、于川……戴云。

赵启威突然觉得脸上一热,戴云带着温度的指尖落在他的眼侧,点点的触着滑到他的唇下,一声叹息在他耳旁绽开:“你别喜欢我。”

赵启威只觉得心上一揪,阖着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寂静的四周在他耳边扩散着那人越来越远的轻声脚步,他僵着身体动弹不得。

第十六章:帮忙

石录嘉没想到左仕轩真能下手,做出这样绝的事情来。他去医院看了莫渊,莫渊因为手术被剃成了个圆脑袋的小光头,他本就是一张娃娃脸,这下活脱脱的真就成了个小孩样。

石录嘉进门时他正坐在床上颤颤巍巍的拿了个苹果,那苹果很小,只有他拳头大,他捧在手中脑袋低下去啃咬起来,苹果被咬得七零八落,腮帮子撑了个圆鼓,汁水顺着嘴角淌下来,他想要擦一擦,便抬了一只手,哪知手刚举起来,苹果便掉到了床上,他举着手呆愣的看着掉落的苹果,似乎是不知先捡苹果还是先擦嘴。

石录嘉在门边正好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半响仰头深呼了口气,才走上前去。他把苹果从床上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在桌上拿了餐巾纸在莫渊嘴边擦拭,见莫渊还呆愣的看着已经躺在垃圾桶里的苹果,他眼睛一红,柔声道:“那苹果脏了,我们不要了。”

莫渊听了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他,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嘴巴里发出一个含糊的词语:“石、石、、嘉。”

石录嘉正给莫渊擦着沾满汁水的手指,听他喊自己的名字,虽然被砍去了中间还说的含糊不清,但石录嘉依然心中一喜,连忙朝他点头:“对、对!是我,石录嘉。你认得我!我是你表哥,我来看你来了。”

莫渊听他这么一说,面上像是生了气,拿着黏糊糊的手把石录嘉一推搡:“知道、、我、、傻,没傻!”

虽然他说得语无伦次,但石录嘉还是听得明白,被他在脸上扇了一把也不生气:“我知道,你都记得,你没傻。是我脑子笨。”

莫渊不愿和他多说,向后退了退,靠在枕头上闭了眼:“走、、你。”

石录嘉贴了上来,坐在他身前抓了抓他的胳膊:“我不走,我要陪陪你。”

莫渊急了眼,睁开眼就结巴道:“我、、陪、不、、你、不要!”光这几个字莫渊就说了半天还颠来倒去的,最后他又气又急的朝床板使劲锤了一下,哪知这下也是软绵绵的敲在棉絮上,一点波澜也泛不起。

莫渊气红了眼,偏过头去,伸手使劲推搡石录嘉:“走、、走!”

石录嘉知道他心里不愿自己见到他这副模样才这样赶他,心中又是一痛,眼睛酸涩得眼泪翻滚,他索性站了起来:“好。那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石录嘉说完便趁着眼泪掉下来之前拔腿匆匆的离开了。见他一走,莫渊立刻把头埋进被子里呜咽起来。

石录嘉在门外听了声,连忙加快脚下的步伐,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生怕再多逗留一会便会嚎啕大哭。他和莫渊是互相看着长大的,莫渊从小脑子就好使,什么东西一学就会,人也有点小傲气,自尊心强得跟什么似的。他们虽是表兄弟,但其实比亲兄弟还亲,现在莫渊成了这个样子,他这个当哥的明白他心里苦,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原本进这学校老早就有了这一天的觉悟,可真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石录嘉气,他气左仕轩不讲情义,自己跟着他这么久,为他做了那么多事,结果他却对自己兄弟下这样的死手,他气疯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跟了这么个人!

在他愤恨之际,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拦住了他。石录嘉转头,戴云见他便收了手:“我们谈谈吧。”

石录嘉把他往边上狠狠一推:“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戴云对他凶恶的态度也不恼,上前又挡住了他的去路:“你难道不想为莫渊报仇吗?”

石录嘉冷笑一声:“你不是左仕轩的人?怎么,他良心发现了?”

戴云对他的嘲讽一笑置之:“你不也是他的人吗?现在还不是对他恨之入骨,你知道我和莫渊是朋友,之前让你提醒他也是为了他好,现在他出了事,我自然是和你一样想帮他。”

石录嘉听了狐疑的盯着他,随即又冷冷道:“你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戴云知他已经被自己说服了大半,面上笑得越发柔和:“这次左仕轩也对我下了手,他把我安在左岚身边,现在他彻底的撕破了脸,自然是要除掉我的。我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为我的好兄弟报仇罢了。你知道左仕轩是不好对付,你一个人也斗不过他,不如和我们联手更有胜算些。”

石录嘉被他说得动容,但又有些疑惑:“你想怎么做?就算我们联手,我看也未必有一丝胜算。”

戴云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光是我们自然没有胜算。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再好好谈谈。”

左岚对于戴云的计划是赞同的,他向来不用脑子,就算此刻对左仕轩已经是恨之入骨,他也想不出半点办法。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笨人,只是似乎是打认识戴云起,他就不需要思考这项功能了。

现在他们几人,在学生会的只有孟易盛一人,并且还是个闲散的无派别人士,手上一点人都没有。戴云拉了石录嘉来,让他做暗线去反左仕轩,拉左仕轩一点人出来,且不说石录嘉能不能成,就算他凭着自己的人脉拉了批人出来,数量有多少也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左岚他们的这报仇之路还是希望渺茫。

不管怎么样,总要想办法聚出点人来,才能把左岚给弄进学生会,即使要反左仕轩也要有左岚这个弟弟的名头才行。戴云让孟易盛和张怀海去找一找高一时和他们有关系的人,但奈何现在那些人不是归了李斯,就是归了陆成昊。这学期初时高二就已经分成两大派别,分别由那两人领导,势均力敌的直到现在也分不出个高下,不过基本上也确立了下届学生会主席非这两人莫属,这时候自然没有人肯出来归这无门无派的左岚。

拉拢高二的人算是没了希望,戴云把目光放在了高三,说到高三自然就是派别最大的学生会主席葛东升。家里庞大的黑道背景,加之学校人脉众多,现在就是十个左仕轩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可偏偏赵启威几人高一就把人得罪了,落得个惨兮兮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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