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春寒浅 下+外传+番外——等闲度
等闲度  发于:2013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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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那时,是我不好。你要如何罚我骂我打我都行,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的身边。”是男人温柔的低语,就在耳边,声音细细。

你要如何罚我骂我打我都行,只求你不要再离开我的身边。

风挽月的心中竟然一下子涌进了股股暖流,甚至让他忘了今夕何夕。

看到他平静了下来,陈吟风轻叹了口气,这才再次继续刚才的故事:“男人回了故里,走时正是北国大雪纷飞的季节。女子知道,在他的故里的冬季,那里没有雪。男子临行时答应她,三年之约,踏雪来见。”

“于是那个女子便在每个冬季都独自对着纷飞的雪侧耳倾听,希望听见男子的脚步,踏雪而来,所以有了听雪一说?”风挽月出口打断他,这样问道。

“……”男子低下头,神情难辨,噤了声。

谁也没有开口,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簌簌”轻微的落雪声,倒真的如能听雪一般。

99.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陈吟风没有告诉他,那个女子是他的生身母亲而那个女子并没有听雪以待男子来赴三年之约,她在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便千里迢迢赶去了温暖如春的南国。一个弱女子,怀着身孕,千里的路程,从长安到吴都。

“你怎么了?”风挽月意识到气氛的变化,抬头疑惑地问。

“没事,我们回宫罢。”陈吟风把头垂得更低,像是要遮掩涌上的愁绪。

他从榻上站起身,左手紧紧攥着腰间半只墨蝶。这是父王给他的最后的挂念,也是父王和母后短暂的相逢后唯一的见证。他不禁看向身边男子的腰间,看到同样的半只蝶翅,黑映着红分外醒目。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好罢。”风挽月其实还是想再看一会儿雪的,神界没有雨雪风霜,而他从前下凡都是暮春时节,玩几日便回去了,。因为凡尘却好,却没有东西可以使他停留。第一次羁留,便是如斯几个春秋,是为了他,眼前这个已江山在握的男人。

这几日,虚弱的身子复原得迅速,原先体内空空的丹田也重新积蓄了力精气神。他知道,不用试也知道,他的神力正慢慢复原。只是,不知到了他重新成为那个傲视众生的四太子之后,何去何留。

抬了眼,望着眉头微蹙的俊朗男人,美眸里满是眷恋与不舍。自己真的不想离开他,可是就一样一直耗着么?他可以永寿,而他呢,即使是上古神祗转世,可是这副凡人的躯壳可以陪他耗多久?难道要他生生世世地追随,重新相识相爱,却又要看着爱人渐渐老去,归于尘土,然后又是一世?

风挽月愿意像如今这样一般,陪着他,无名无份,受尽冷眼,也甘之如饴。但是,他怕见他他的老去,怕来世又是不识。

如果可以,他愿神力不复,做个真正的凡人,陪他一壶浊酒花前老,也不失为乐事。

如今的一切,看似温馨甜蜜而安谧,就像老夫老妻。但是,只有两人的心底清楚地知道,当甜蜜的糖衣破碎后,内里将是更残酷的现实。但是,谁都不愿先点破,打破难得的休憩。

于是抵死的纠缠,难得的放纵。

……

宸安宫。

“挽月。”

“嗯?”风挽月斜倚在龙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古词。先前便喜欢人间的诗词歌赋,偶尔也会拈个一两句,只是一直得不了空花时间真正去学。如今空中的日子,太平而安逸。怎料陈吟风却是个只会舞剑,文采不甚精通的人,只好从御书房拿了书来看。

“挽月,那……”难得的,皇帝竟然有些羞赫,坐在床边,话在唇边打转。

“嗯,快说。”要不是风挽月潜心于词海中,他定要为男人此时脸上的表情惊讶万分了。

“双阙中天,凤楼十二春寒浅。去年元夜奉宸游,曾侍瑶池宴。玉殿珠帘尽卷。拥群仙、蓬壶阆苑。五云深处,万烛光中,揭天丝管。

驰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换。今宵谁念泣孤臣,回首长安远。可是尘缘未断,漫惆怅、华胥梦短。满怀幽恨,数点寒灯,几声归雁。“

风挽月一口气把这阙长调吟出,总觉得在哪听过,记忆却是朦朦胧胧的,怎么也无法想起。

“唔,原来这阙诗是叫《烛影摇红》?”风挽月侧头想了想:“去年元夜奉宸游,曾侍瑶池宴。拥群仙,蓬壶阆苑。瑶池宴?拥群仙,蓬壶阆苑?”是母后的瑶池宴么?这凡间的词还真有意思。

陈吟风见风挽月完全沉浸在书中,自己被完全忽视了。原来自己的魅力还不如一本书么?他向来觉得读书只要能识能写,看得懂书信、奏折即可。甚诗词歌赋,他一向敬谢不敏、甚少染指的。

于是不由唇角抽搐,伸手上前把挡在美人面前的书略拨开,星眸定定看着他。

“嗯?”风挽月有些疑惑,桃花眼睁大,长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像是打在人的心上,让人心庠难耐。

陈吟风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松了下来。没办法,谁叫他每每看到这双眼睛,大脑就再也无法思想呢。也许,就是世人所说的利欲熏心罢。

“也没甚事。只是……那个以前送你的玉佩……”转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虽然亲眼看到了,但是……

“哦,你说的是这个吗?”风挽月放下手中的书,解下腰间的玉佩。墨色的玉衬着肌光胜雪,甚是好看:“怎么了?玉我一直戴着呢。”

“哦,没事。我去吩咐人把晚膳送过来,今儿个便在屋中吃罢。你身体也好些了,顺便让他们送些酒来。”陈吟风倏地站起转身,像是要掩饰此刻脸上的神情。

“啊?嗯。”风挽月看着男人像是逃一样走出去的背影,唇上绽出一抹笑。

突然觉得,一直就这样下去,竭力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衡,也不失为一种乐事。他甚至有些留恋这样的生活,明明生活在皇城禁宫,在他的保护下,却像在山野村间一样恬静,若即若离的微小幸福。

……

不一会儿,御膳房便做好了菜食,书儿端了屋。

现在万岁爷除了上朝几乎不出宫门,整天整夜地待在宸安宫。里面有谁,整个长安的官员百姓,甚至整个陈朝都知道。

而那只是传言,要说是能亲见的,在整个宫里也不见得能有几个,而书儿是那少数几个之一。不知该说是幸与不幸?

他从前以为万岁爷是他见过长得最俊朗的男子,后来见了怜月,才知道男人也可以如此娇媚动人。到如今,再见到这个正牌的前国师风大人,他才知道原来之前所见都是俗物。如此妖艳媚惑,举手投足却没有丝毫风尘气,反而是如高山之花一般不容侵犯的清绝气质。亦正亦邪,正邪难辨,却让人移不开眼。此为幸。说是不幸,就是万岁爷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只要有谁敢多瞄风大人一眼,马上就露出要把人五马分尺、诛灭九族的样子。他一日里进进出出的,铁打的胆子也要被吓得够呛。

今夜的膳食,陛下吩咐了要简单,却是意外地要了两壶酒,还特意吩咐要宫中珍藏的三十年佳酿黄梁。不同寻常的举动,更是让小内侍提心吊胆地,生怕出了甚么纰漏,触怒了龙颜。

100.一杯清酒,多少意绪

精巧的木盒打开,装盘讲究的碟子被一一取出。装着美酒的壶瓷胎光洁细致,像是还在冒着热气。

匆匆布好菜,书儿出去了,屋内就剩下两人。陈吟风当先拿起酒壶,端起一旁的玉盏,斟了满满一盏。澄碧的水面,映出了一豆灯火,两张容颜。

“古者言一梦黄梁,今日这酒便敬你。”陈吟风今日来了兴致,举着杯,豪气干云,好似这几年所有的纠缠都是黄梁一梦。

“黄梁……”风挽月看着风姿英发的男人,鬼使神差地也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

前世的宿缘,他已记不真切。他只记得这一世,西湖之西,春暖花开的时节,与他相逢,意气风发。当时也是这般于画楼之上,对坐劝饮,神采风流。

风挽月一口饮尽杯中酒,也是豪气顿生:“好一个”黄梁“。”若是真能像典故中所言,黄梁一梦,一醉人间百年,该是多好呵。

“嗯……唔……”酒味入口清淡,却是余味幽然。正要再添一杯,素手突地捂上了腹部。柳眉蹙起,美丽的脸扭曲成一团。洁白的贝齿咬在浅樱色的唇上,咬出触目惊心的血痕,艰难得吐出嘤嘤吟呻。

“挽月!你怎么了?”男人脸上风发的意气一下子敛尽,神色一黯,星眸中竟然有慌乱。上前一把接住要倒下的身子,搂在怀中。

“呵……”风挽月勉强扯出一个凄然的笑,直把男人的心也绞碎了。

“上次是幻虚散,这回干脆是砒霜。吟风啊吟风,是你真的不知,还是这根本就是受你所指使?”

“挽月,我……”男人担忧的神情凝滞在脸上,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张着口,他听不懂他在说甚么。

“你真的以为上次我莫名的昏迷不醒,只是偶然?那这回呢?哈哈,陈吟风,你身边还真是贵人频出,连幻虚散那东西也能弄来,是冥界的人罢?也难怪,生死薄和判官笔至今还在本宫身边。”想起了那时,这个英俊的男人命在旦夕,他不惜得罪阎君,盗生死之册。这些个年头了,如在昨日。突然有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咳……咳……”可是这一笑,却扯动了胸口腹部的疼痛,连咳数声,捂着口的雪白掌心中竟然是一片鲜红。

“我……”真的……是自己不好。当时见他昏迷哪还来得及想甚原因,他醒来后,更是欣喜若狂,无暇顾及了。原来,自己身边竟有人敢加害于他么?害他再次受到了伤害。

想到这里,陈吟风的眼眸里涌上愧疚、担忧,与怒气交织,拳头在身侧紧了又握。

风挽月唇边的笑意,更是旖旎难辨,衬着唇角的猩红,凄艳的媚惑。

陈吟风竟是看得呆了,心中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于是终于结束了么?呵呵,结束了。”这样的日子本就不知何时是头,原以为就会这样一直下去,浮于假相的幸福与痛交织。只没料到,这么快就到头了?也罢,免得再次沉溺时,当断难断。

陈吟风看到了他眼中绚烂如烟花的笑意,美则美矣,美到极致却是转瞬的幻灭。顿时,心尖如同剐肉。

他明白了,他的神力早该恢复,明知是砒霜,只要略施术法,当可轻易化解。

可是,他却选择了任其自然。饮鸠止渴,甘之如饴。

风挽月的视线渐渐变得灰暗,最后一眼便是男人焦急欲狂的神情。

陈吟风悲伤难耐,掺杂着对下毒者毁天灭地的恨意,双目变得血红,一头乌发再次纯白如雪。没有任何征兆地,像是习惯了一般,右手虚握,汇聚了全身的法力。右掌心凝起乌色光球,有幽幽冷光。干脆利落地抬手,把体内的气息发了狂一样地输入到怀中人体内。

一切的动作都这么自然,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这样紧紧抱着他,近乎绝望地输送着自己全部的元气。

他感到近日来一直在体内辗转流动的强大力量已完全激发出来,与他的本身融为一体,受其掌控。

风挽月只觉得身体一直往下沉,像是陷进了漆黑的沼泽。他安然地闭上眼,眼前是他在神界的神殿,美丽温婉的绯儿,院中遮天蔽日的神树,然后是从与他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千百年了,比起一个凡人,活得已经够久了。不,是太久了。

唇边微微绽出一个笑意,今生足矣的笑。安详的闭上眼,任沼泽把自己淹没。

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一股力量,像一双手臂,拉住他,往上拽。他试着挣脱,却无能为力。那股力量,强大而霸道,不容人抗拒。

……

御书房。

陈吟风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对面两边,坐了几个重臣,此时也是一脸郑重。

“陛下,还当以保重龙体为重,毕竟出了这事……”德高望重的慕王,也不禁犹豫了两下,不知该怎么开口。今天一大早,皇上就把大家叫来。还以为是甚军国大事,怎料……唉,皇上最近的一系列举动越来越像是被鬼魇住一样了。

“王爷,朕只要查到那个人。不论是谁,五马分尸、诛灭九族。”

陈吟风冷冷地出口,星眸中的森寒之气,让底下这些大多出身戎马的重臣也不由打了个寒颤。仿佛此时眼中亲见了那副血流成河的话面。

“这……唉……”慕连城还想说甚么,想了想,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想到自己的女儿今后要入宫执掌后宫,就不由怅然。吟风果然长大了,就如其父书扬一般,不仅如出一辙的丰神俊朗,且对所爱一样的执着与专一。而面对胆敢伤害之人,却是狠历独断,半点不容商榷。

可惜,书扬爱的不是他,吟风爱的也不是清漪。他慕家父女,注定得不到陈家这一对父子的倾心。

“陆崇,周嘉,传朕旨意,征集天下知晓幻虚散之人。”他记得,他昏迷前说过幻虚散之事。当时一心系于他的安危之上,只依稀记得当时他好像说幻虚是天下罕见之事。这样发下皇榜去,或许可以查到些线索。

想到这里,陈吟风的眸色再次加深。竟然敢伤害他的人,究竟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在挽月回来之前,确实收过一些姬妾男宠入宫。可是,挽月回来后,他再也不碰他人,疼宠集于一身。他们怨则怨矣,定也不会傻到出手加害。而且,那幻虚散听上去绝非凡物。

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个绰约的身影。

难道是他?

101.醉问南来雁,相思恁浓艳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陈朝的百姓好不容易把上回皇帝为了一个男人又封邑又赏黄金的寻医中缓过来,一道皇榜又贴上了禁城城墙,分往了各地。

这回又是甚么下毒,甚么幻虚散的。民间顿时是议论纷纷,反对争议声一片。但是又有甚办法呢,当朝的皇帝在各方面都是一个有治之君,这是务雍置疑的。于是,也只好心中想想罢了。

千里之外的姑苏城。

三个气度不凡的男子,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刚从长安调派下来的皇榜。

“呵,看来你那个风弟对挽月还真不错。上回是封邑黄金,这回是封赐从五品、赏银甚的,真是情深意重啊。不过,你看这事端,是不是未免太多了点?”云溪眯起眼,望着金黄绸缎上题正楷墨字的皇榜,眉头微蹙了起来,若有所思。这话明里是对陈凌云说的,却更是像对着一旁的吴玉说的。

这……虚幻散!?是幽冥?挽月他得罪了冥界的人?

吴玉只淡淡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其实,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挽月心中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变。他在独自出神时,眼眸中都是那个人,眸光柔情一片。

只是,他以为自己可以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永远独占着他,即使无关爱情。但是,他没料到那一天来得如此快,如此让他措手不及。

那日清晨他只是离开一会儿,回来后就被村中人告知,挽月回长安了。那时自己的心情,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一瞬间,天地都丧失了颜色。

明知不可能,可是他仍在等着,等着哪一日他能厌倦了长安的浮华。再回到那桃花源一样的江南小村落,再像之前那一年一样,与他一同过那清心恬淡的日子。

陈凌云伸手拉了拉云溪,示意他不要再刺激吴玉了。

云溪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叹惋的样子,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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