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的短笛——fouroclock
fouroclock  发于:201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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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柯斯,你会忘记我吗?”

“不会,怎么了?”

“你骗人?”

“我从来不骗人。”

“说谎!你不是告诉艾贝尔说你会永远留在这里吗?”

“……那是有原因的。”

“所以我说你骗人!你会去很远的地方吧?会忘记我们,然后再也不会来吧?”

“怎么会呢……不对,应该是我要担心你会忘记我才对,因为……”

1、不速之客

柯斯走进酒馆,开门时吹进来寒风让坐在门边的两个酒客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看清这张熟悉的面孔之后,两个人都大笑起来。

“几天不见,蓝堡之行还顺利吗?”

“还行,矮人们做事向来爽快。”

柯斯一边在拥挤的桌椅里向里走,一边和自己的熟人们打招呼。他在这儿人缘不错,好几个酒客都举起杯子请他干杯,他指了指正在和女招待说笑的某位客人,表示自己今天的第一杯酒会留给他。

“嗨,柯斯,你总算回来了,今天的酒我请。”

拉克伦·尤德尔坐在椅子上,向柯斯举起了自己手里满满的啤酒杯。之前一直被他搂着的小女招待红着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向柜台。

“看来你已经从黛娜结婚的打击里恢复了。”

“我还在为她没有选择我而难过,不过可爱的小天使达尔茜慰藉了我的心灵。”

柯斯看了看正端着酒走回来的女招待纤细的腰肢和刚发育起来的胸部,问:“不包括肉体?”

“你的脑袋里只有肉欲吗?我在小达尔茜那里找到的是心灵的平静。”

听到这句话的小女招待放下酒杯,端起盘子飞快地跑到柜台后面去了。柯斯摇摇头,拿起杯子灌了自己一大口,啤酒穿过他的喉咙发出欢快的咕噜声。烧得正旺的柴火和水掺得不那么多的啤酒一会儿就让这个刚穿过几十里雪地的年轻人暖和起来,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酒,用手背抹去了了顺着嘴角往下滑的啤酒沫,才想起解开自己的披风,然后舒服地靠坐在椅子上。

“感觉再世为人了?”

“是啊,再有一倍的价钱我也不会在这个季节去蓝堡,那里冷得像是还在十二月,城里里到处是胡子上结着冰棱的矮人。”

“今年那里那么冷?”

“也不是特别冷,但木柴供应出了问题。”柯斯看了看从邻座好奇地探头过来的几位酒客,压低嗓音说:“在波托克森林附近出现了魔族的踪迹,蓝堡的领主下令全城戒严,樵夫一律禁止进入森林。”

一阵冷风吹过,原本热闹的酒吧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安静下来。和所有在酒馆里讲述自己经历的奇闻异事的人一样,柯斯对听众的表现很满意,又喝了一口酒,补充说:“不过也可能是误会,说不定他们把黯精灵斥候当做魔族了,毕竟他们在雪地里看起来都是黑色的一团。”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还是有几个人为了活跃气氛大笑起来,只是笑声没爬上高峰就僵住了。

这座北方城市三月里依旧寒冷刺骨的风呜呜地往酒馆里灌,一位新来的客人站在门口,他披着连帽斗篷,身材娇小,看上去不是个女人就是个小孩。这位客人似乎不急于进入温暖的室内,而是站在门口全身发抖。这情况多少有些怪异,老板盖杰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低声吩咐达尔茜留在柜台后面,自己走了出去。

“客人,你需要点什么?请先进来,别冻着自己。”

“柯斯·阿特维尔!”

小个子的客人扯开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愤怒的美丽面孔。她是一位在卡尔弗这样的边陲小城十分罕见的美女,象牙色的小脸被黄金颜色的头发包裹着,眼睛像高山湖一样又深又蓝,瞳孔中却燃烧着灼人的火焰。

酒客们还没来得及为少女的美貌发出赞叹声,她就发出一声有些对不起自己容貌的粗鲁怒吼,冲向有些不知所措的柯斯。酒馆里本来就挺拥挤,她的出现又十分突然,谁也没想到要让开一条路给她,少女不知道在谁的脚上绊了一下,脚步一阵踉跄之后向着拉克伦的位置摔了过去。拉克伦对“投怀送抱”很有经验,接住女孩摔到的身体之余还用右手在她被斗篷盖着的胸部上蹭了一下。

柯斯还以为会听到这个小美人儿又惊又怒的尖叫声,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让倍感不可思议——拉克伦脸上浮现复杂的表情,松开手让女孩掉到了地板上。

“可惜。”

“怎么?”

“是个男孩。”拉克伦把右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力擦了几下,说:“即使是没开始发育的女孩,胸部也和男人的不一样,这是个男孩。”

酒馆里响起一片失望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个人克制的窃笑。受到帝国风俗的影响,这座北境小城也不排斥对美少年的喜爱和追求。柯斯有一头柔软的亚麻色头发和灵活的浅蓝色眼睛,是个讨人喜欢的俊秀青年,城里曾对他示爱的男性不算少,可惜都在他的严词拒绝下铩羽而归。现在有一位陌生的美少年找上门来,不管真相如何,这个消息足以让不少人重新燃起希望。

柯斯在收获几道不怀好意的注视之后感到一阵头痛。

“克伦特……”

“他是来找你的。”

“我不认识他。”

“这里没有第二个柯斯·阿特维尔。如果是个有这样美貌的少女,我会为你代劳,男孩就免了。你自己搞定。”

克伦特对这个面朝下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少年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露出不介意看自己好友笑话的表情。关上门走回来的老板盖杰没说话,回到柜台后面让达尔茜给墙角的一张桌子加酒,柯斯知道他也不打算处理这个难题,只好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扶起男孩。

男孩的后背有一大片湿润的地方,柯斯看了看自己指尖蹭到的颜色,叹了口气,把男孩抱了起来。这个刚才还对他怒目而视的男孩这会儿服帖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他进酒馆之前就病得很重,难怪倒地之后没能自己爬起来。

“老板,我的酒钱由克伦特包了。克伦特,我先去歌蒂那里了,正好我也需要休息。”

“带这个小鬼去?”

“总不见得把他丢在大街上吧?我走了,有事可以捎口信给我,歌蒂家。”

柯斯替男孩把罩帽戴上,从椅子上抓起自己的披风,就带着男孩和即将传开的流言蜚语踏出了大门。

2、歌蒂

歌蒂把药膏和用剩下的纱布收好之后回到了客房。柯斯正坐在床边的桌子边,对着桌上的几样东西发呆。歌蒂没打扰他,而是走到床边,观察起昏睡中的男孩的情况。

男孩十五岁左右,有一张让歌蒂自愧不如的漂亮脸蛋,如果鼻子更高一点、嘴巴再阔一些也许会是个英姿勃发的美少年,不过这样精巧的美貌一样讨人喜欢。歌蒂看着男孩的目光十分温柔,这倒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她在他身上感到了血统的呼唤。

柯斯在脱掉男孩外套的时候不小心扯断了他的发带,也让他用头发盖着的秘密见了天日。男孩有一双纤长的尖耳朵,足有四寸长,虽然不像那些纯血的精灵平均有六寸长的耳朵一样招摇,但也说明了他的血统——这男孩是个半精灵。

歌蒂有十六分之一的精灵血统,从外貌来看这位黑发雪肤的女性只是常见的北方人,但看到少年的一瞬间,血统产生了作用。她听人说起过半精灵总是会本能地对精灵血统更为浓厚的同类产生好感,柯斯带着男孩上门的时候,她才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传说的真实性。

男孩在发烧中说了几句胡话,歌蒂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翻身,以免撞到刚包扎起来的伤口。那伤口在男孩肩胛骨下面一些的位置,柯斯说是箭伤。箭头早就拔掉了,伤口也不深,但男孩在受伤之后即没有及时接受治疗,也没有好好休息,又可能对北方的寒风没什么抵抗力,所以发起了高烧。

“别乱动,好好休息。”

歌蒂凑到男孩的耳朵边上柔声说。这个半精灵同样感到了血统的力量,在昏睡中再次安静下来。歌蒂替他把被子压好,然后拿起放在床边的毯子走向柯斯。

我不应该把他留下的,她那么对自己说。精灵在帝国是受人尊敬的体面人,但半精灵中的大部分都是奴隶、仆人或者从事其他见不得人职业的危险人物,在卡尔弗这样的小城市见到一个罕见的、受伤的半精灵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应该把他们两个都轰出去的。

但是柯斯请求她暂时收留男孩,她不能抵抗血统的力量,更不能拒绝柯斯的要求。

歌蒂今年三十二岁,丈夫在十年前就去世了,没有为她留下孩子。稀薄的精灵血统让她年过三十的时候依然保有少女的活力,十年来追求她的人从没少过。半年前柯斯搬进她的小屋让双方的追求者都死了心,但他们两个却不是情人。

这事说来挺好笑,柯斯喜欢男人,却偏偏对这座城市里自己所有的男性追求者都不感兴趣。歌蒂挺喜欢柯斯,如果她非要再婚的话第一选择就是他;不结婚的话,柯斯也是她唯一能接受的用来让追求者们却步的挡箭牌。

“你还没去休息?”

柯斯从桌子上抬起头,小声问她。

“去蓝堡之后你都没有‘治疗’过吧?”

“不,今天不要,我需要保持清醒。”

柯斯说着有把注意力转回在桌面上排成三排的东西。那是他从男孩身上找到的。在北方,任何人救助了伤者都有权从他身上挑走最值钱的随身品,不过柯斯并不是为了金钱,而是为了弄清楚男孩的身份。

最左边是两把装在皮套子里的匕首。乌黑色几乎不反光的皮套看上去比出鞘的匕首更有一种阴冷的威慑力,想到那么漂亮的一个半精灵少年竟然带着这些东西,歌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中间是一个钱包和一朵花瓣被挤扁的月光兰。这是不多的生长在北地的兰花,还没有完全凋谢。最右边放着一块天蓝色的丝绸,在灯光下的悦目光泽让歌蒂舍不得挪开眼睛。其中包裹的东西现在被柯斯握在手里,那是一只白色的木头短笛,柯斯抚摸着短笛末端刻着的一行小字,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刻的是什么?”

柯斯把短笛递给她。笛子的表面十分平滑,看起来主人一定经常拿出这只短笛演奏。歌蒂看着那行字想把它们读出来,但她马上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些线条流畅的优美文字。

这不是帝国语或者任何她听说过的语言的文字。

“奇怪的孩子带着奇怪的东西,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孩子’?他说不定比我们都大。”

对年龄有些敏感的歌蒂瞪了柯斯一眼,发现自己失口的柯斯对她吐了吐舌头。

这是歌蒂最喜欢柯斯的一点,二十几岁的男人做那么孩子气的表情可以如此自然,让歌蒂觉得柯斯是和自己一样会把青春多保留几年的人。

柯斯等了一会儿,知道歌蒂没有追究的意思,就把自己在酒馆里遇见男孩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柯斯简短的叙述,歌蒂理了理思路,说:“也许他是把你误认为另一个人了,他当时应该就烧得很厉害,完全可能眼花了。”

“另一个和我长相差不多甚至一样的柯斯·阿特维尔吗?”柯斯说着摸了摸自己开始往外冒胡荏子的下巴,颜色很浅的蓝眼睛一下子深沉起来。“我有一种感觉……他也许真的认识我。”他说。

歌蒂不喜欢这个话题,所以没有接口。

“不过他认错人的可能也很大。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的身份。那钱包里有多少钱你知道吗?”他指着那个鼓鼓的钱包问。

“六十枚银币?”

歌蒂有一家小杂货店,对快速判断客人的钱包是否饱满经验不菲。

柯斯摇头。

“数目没错,但不是银币,是六十枚帝国金币。”

歌蒂用手捂住嘴巴,不让惊呼声冒出来。

一枚帝国金币可以兑换一百枚银币,而六十枚银币已经足够提供一个三口之家在卡尔弗一年的开销了,男孩身上带的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箭伤、武器、金币……这些东西在歌蒂的脑袋里指向一连串危险的字眼。小偷、强盗,甚至是……刺客。

但她没有建议柯斯把男孩送去警局。柯斯的打算写在他的脸上。

他想等男孩醒过来,问过他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因为他很可能和他的过去有关。

这座城市里只有歌蒂知道柯斯为了自己的过去有多么烦恼。

3、迷失者

柯斯现在还记得帝国历1368年1月14日这一天,那个飘雪冬日的傍晚,他在雪地里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完全冻僵了,头脑即清醒又迷糊,明知道自己再这样躺下去必死无疑,脑袋里却有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说“睡吧,睡吧”。

他徘徊在冻毙边缘的时候,听到了两声悠长的狼的嚎叫声,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让柯斯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不管怎么说他不想在还清醒的时候被狼咬死吃掉。他用尽自己仅存的力气想要爬起来,虽然结果不过是胡乱挪动了几下手指,却救了他的命。

一个正在下山回家路上的矮人巡山人因为这个细小的求生动作发现了他。矮人名叫布莱克·赤须,是他把快要完全被积雪掩埋的柯斯带回蓝堡,并给了他一张温暖的床铺和一大杯麦酒。柯斯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恢复稍微恢复元气,矮人们都说他运气不错,没有冻掉耳朵或是一两根手指,但在赤须询问他的身份以及为什么会晕倒在山上的时候,柯斯发现自己在把重要得多的东西遗忘在了山上。

他记得自己名叫柯斯·阿特维尔,但仅此而已,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蓝堡,在晕倒前又发生了什么,这部分记忆全部消失了,留下的空白如此干净,简直就像他理应没有过去一样。奇怪的是对于自己以外的事,他的记忆和思路都十分清晰。蓝堡的矮人医生对此也啧啧称奇,那位老医生说在自己一百二十年的行医经历里也遇到过几宗失忆症的病例,大部分是饮酒过度引起的,也有几个是因为外伤。大多数病人在糊涂了几天之后就恢复正常,也有一些彻底迷失了自己。他们在发现自己失忆的时候,无一例外,都陷入了惊慌之中,柯斯是唯一的例外,可以平静地和医生一起分析自己的病情,轻松的样子如同他谈论的是别人的事。

柯斯对此也感到奇怪,他意识到这是有些不同寻常的一件事,但又有已经习以为常的感觉。他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询问自己是否真的不感到恐惧和忧虑,答案和白天一样,他确实没有那样的感觉。

他在蓝堡逗留了一个月,这里面有好几重因素。首先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调理;其次蓝堡的寒风暴雪会持续到2月,通向附近人类城市的道路基本都封闭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他是在蓝堡附近遭遇意外的,那么和他身份有关的信息说不定也还保存在这一带。

他向赤须要来自己遇难的时候穿戴的衣物,包括一套单薄的衣服、一把短剑和一个装了几枚金币的行囊。赤须说他敢不带干粮和打火石就在雪天上山纯属找死,能活下来应该为哈托斯(矮人的火神)的福祉喝上十天十夜。

在这里没有得到线索,柯斯转而分析起自己本人。他的亚麻色头发和浅蓝眼睛在平原人种里很常见,根本不可能以此推断出他具体出身于帝国的哪一个省份。在他自己的审美和矮人们的眼中他的样子都不错,笑容尤其讨人喜欢,是走在街上很容易引起注意的那类人,但蓝堡的矮人们都表示此前从未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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