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兔就摆放在陆昀面前，他伸筷子夹了一块兔肉放到莫灵碗里，饱含期待地盯着他看。

莫灵手脚僵硬，道：“给你做的，你多吃点。”

陆昀这才高兴的笑了，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开始放开手脚吃起来。剔了骨头的兔肉吃起来就是爽滑，莫灵专门为他做的菜，别人可做不出这种味道。

“还是你做得好吃，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真想把汤水都喝干净了！”陆昀吃得直舔嘴唇，眼睛都快落到菜碗里了，硬朗强势的特警形象全毁。

“你别尽吃这个，”莫灵拿起杯子给陆昀倒了杯水，“快喝点，别辣到了，伤胃！晚上记得喝点牛奶再睡。”

陆昀接过杯子的时候直接握住莫灵的手揩油，莫灵抽回手，偷偷望了眼两个看热闹的老人家，脸色一变：“吃相有够难看的，当心明早起床嘴巴肿了。”

旁边的陆振邦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恩，儿子们还有戏！”

这时候，陆振邦的电话响了，铃声很大，听起来急促又刺耳，他走到阳台上去接。

几分钟后，陆振邦带着一脸愁云走回来。

“怎么了，爸？局里有事？”陆昀问道。

“恩……”陆振邦欲言又止，“还是前两天那个案子，要压下来，你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哦，那就别管了。”陆昀脸色也变得有点凝重。

莫灵听着这父子俩打暗语，有些不满地问：“出什么事了？别告诉我‘不可说’啊！”

陆振邦看着莫灵，眼中带着老干部饱经岁月沧桑的沉重感，说道：“两天前，紫金华府有4个人集体自焚。”

“哦？”莫灵惊讶，“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报道？”

陆振邦道：“那家开发商在省里有后台，案子被压下来了，国家对跟房子有关的自焚案很敏感。”

莫灵表情严肃了起来，问道：“爸，你是觉得这不是普通案子吗？”

“恩……”陆振邦停顿了下，喝了口红酒，看了眼陆昀，决定还是告诉莫灵，“有些诡异，虽然没安排人去正式查案，但是那4个人的死相很不寻常，他们是手拉手死在一起的，而且，那栋楼之前就传出闹鬼的传闻。”

“爸！”陆昀终于忍不住，立刻制止道：“此事到此为止，上头都说不查了，你跟莫灵说起什么用。”

莫灵听得正入神，对陆昀说：“你别打岔，我跟爸说正事呢，爸，你继续。”

陆振邦知道陆昀的担忧，知道陆昀不想再让莫灵冒险，然而事已至此，有些案子毕竟只有莫灵这样的人才办得到，而他也本着职业操守，不能对此案坐视不理。

“这样，你可以去那栋楼看看情况，我叫郑亦明安排安排，重案组那边有些被压下来的资料。”

“好！”

两人达成一致，莫灵又有了干劲，房地产，他最恨的行业，这回一定要大展拳脚。

陆昀忧心忡忡地看着莫灵，他知道自己的阻挠不起作用，看着桌上丰盛的晚餐，都是莫灵的得意之作，不能在这个时候讲些不愉快的话伤了他的心，只好低头吃饭。

莫灵以为他在生闷气，主动给他夹了些菜，说道：“放心，我有分寸。”

陆昀点点头：“恩，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25.凶宅（三）

晚饭过后，莫灵习惯性地收拾碗筷去洗碗，被陆母拦下来，叫他陪陆昀坐一会儿聊聊天。

陆昀本来跟他爸坐一起，陆振邦很识相的往旁边一挪，拍拍两人中间空出来的一块，对莫灵使了使眼色。

莫灵看着他那副老狐狸般的笑容，仍旧站着不动，道：“夹在你们两父子中间我压力大，穆珏还在家里呢，我要回去了。”

陆昀立刻站起来：“我送你！”

莫灵道：“我有车。”

陆振邦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看着这对斗气冤家，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说道：“我刚才已经打电话叫了代驾了，你把钥匙留下就行。”

他什么时候打的电话……莫灵懒得争辩，被迫留下车钥匙，跟着陆昀出门。

走的时候，陆母还硬塞了一大包东西给他，莫灵看了看，其中一半都是给穆珏的零食，得跟他收取点搬运费才行！

两个人在父母的注视下离开。

电梯里没有外人，莫灵刻意缩到一角，与陆昀保持距离，据说，电梯也是性骚扰高发地带！

电梯缓缓下降，陆昀向左移动了一小步，去牵莫灵的手，刚碰到指尖就被甩开。

陆昀看着莫灵的手从放松状态转为握拳，便索性凑近他，歪着头问：“还在生我的气？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还给我夹菜的吗？”

莫灵压根就没看他，盯着两排数字按钮之中与众不同的一块白色方框，沉声道：“现在好多电梯里都把‘4’这一层用白板替换了，你说4层楼的住户会不会某一天消失了？并且所有人都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这个4层，本身就并不存在。”

陆昀：“……”

当情侣处在尴尬时刻，讲点鬼故事有利于把关系搞得更僵。

陆昀彻底被打败，电梯“叮”一声打开，莫灵带着胜利的笑容率先跨出去。

坐进车里，莫灵一眼就看到后视镜上挂着自己手工制作的一个护身符，楞了一下，道：“这个……不是我以前做来放到淘宝上去卖的吗？怎么你会有？”

这是他们分手三年后，莫灵第一次坐进陆昀的车，以前没见过车里挂着这个护身符，他直视陆昀，等着解释，却看到那个人眼珠子朝左上角动了动，很明显在构思谎言。

“你别忘了以前我们住一起的，想拿你的东西，不是很容易吗？”陆昀从容地解释道，并将身体靠近莫灵压了过去，几乎快扑在他身上。

那股男性般强势的热度再次侵袭莫灵的神经末梢，他呼吸短促：“你，你干什么！”

“安全带。”

陆昀一手从莫灵颈后穿过搂住他的肩，一手拉过安全带“卡擦”一声扣上，两人的嘴唇只隔了不到两厘米，彼此呼吸交叠。

陆昀看着莫灵薄而性感的嘴唇，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狠狠吻住，直想把这张讨人厌的嘴咬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嗓音低沉道：“信不信我在车里就把你干得哭出来？”

莫灵勾起嘴角笑得十分轻佻：“师兄想在自家小区里玩车震？很豪放嘛，我可是会叫得很大声的！”

陆昀咽了咽口水，起身坐回驾驶位，发动汽车。

男人的性欲虽然很难克制，但是他还不想在莫灵很抗拒他的时候碰他，爱人是拿来疼的，不是拿来弄疼的。

只可惜，自己疼人的方式，总不被理解和接受。

车内气氛有点冷，陆昀打开收音机，刚好在播本市财经。

“本周房价继续呈现不稳定走势，一些中低档楼盘略微上涨，高档楼盘持续下滑，紫金华府已从上月5万3的均价，降至4万5……”

“哦……市场反应很敏锐嘛，4万5一平米买来跟鬼一起住？”莫灵嘲讽道。

陆昀听到这则新闻，打算再次忠言逆耳一回：“莫灵，你真要管这个案子？你是怎么都不肯收手吗？你大概是从来没考虑过我们的将来。”

莫灵望向窗外：“你不是习惯视而不见吗？所以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黄泉路，互不干涉。至于将来……我真没想过。”

陆昀张了张嘴，难听的话差点又脱口而出。他深吸口气，安静开车，特意放慢车速，只想跟莫灵能在一起久一点，哪怕彼此无言以对。

车内安静阴冷得像个冰窖，沉默一直持续到莫灵家楼下。

莫灵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就要往外走，半条腿已经跨出去，被陆昀抓住了手腕。

“我能上去坐坐吗？”陆昀紧握那只手，望着他。

“对不起，我那里阴气重，不适合你。”莫灵回头道。

陆昀摆了个艰难的笑脸，在莫灵快要跨出车门的时候，把他的手拉到嘴边重重的亲了一口：“早点睡，半夜要是又被恶梦惊醒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还是那个号。”

“放心，我不会梦到你的。”莫灵头也不回的离开，快步上楼。

直到莫灵的背影消失不见，陆昀才想起给他买的衣服裤子忘记拿出来了，每次都是惹他不高兴的话说了一大推，讨他欢心的事却总是不记得。

后视镜上的护身符甩着尾巴上的流苏，陆昀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像个弃妇般哀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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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灵上楼没多久，代驾就把车开回来了，还钥匙的时候还很热心地提醒了一句：“先生，你的车快没油了，记得加油。”

想到高额的油费，莫灵心中一抽一抽的，斜眼看着代驾小哥：“你不会开着我的车带着你的女友去市中心闲逛了吧？”

代驾小哥莫名其妙被质问，丢下钥匙扭头就走，边走边抱怨：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人！独居单身汉都是怪物！

莫灵关上门，打开文件柜找了两张油票出来，得让陆局长拿去报销了，虽然有破案奖金，可是福利待遇也要跟上才行。

瞅了瞅穆珏的卧室门，紧闭着，门缝下也看不见灯光，想必已经睡了。看看厨房，果然如意料之中的凌乱不堪。

莫灵卷起袖子准备打扫，电话却响了，在这幽静的屋子里声音无比刺耳，犹如催命咒语。

屏幕显示的是郑sir。

“莫先生，”对方声音带着公职人员的严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陆局长吩咐我……”

莫灵直接打断他的话：“别跟我打官腔。”

郑亦明：“莫先生，是紫金华府的案子，陆局长交代的，让我带你去现场查看，请问你几时有时间？”

莫灵：“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要看你这位高级督察怎么安排了。”

郑亦明：“中国内地公安系统没有高级督察这个职位，莫先生，不介意的话就明天早上9点吧。”

莫灵：“查这种案子最好的晚上，你懂的。如果郑sir不在牌桌上、酒桌上或者是床上，我们可以现在就出发。”

莫灵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人气息有点紧了，明显是被刚才那句话刺激到的结果。

郑亦明：“我……在警局加班，那我们半小时后紫金华府见。”

“等等……”莫灵厚着脸皮道，“郑sir你过来接我吧，我不是耍大牌，车没油了。”

那边停顿了几秒，话筒里传来愤怒的喘息声，郑亦明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好，20分钟后楼下见”，然后重重的掐断了电话。

跟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人打交道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莫灵把地址用短信传过去，收起电话，去敲穆珏的卧室门。

“门没锁！”穆珏大喊一声。

莫灵推门而入，就看见漆黑的卧室里，只有床头传来一团蓝幽幽的光，光线打在穆珏脸上增添一丝鬼魅的效果。

穆珏双手捧着新买的iphone5，对着屏幕做出各种卖萌的表情，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莫灵站在门边皱眉道：“激情视频可以等会回来再继续，现在要陪我出去一趟。”

说完再提高声调喊：“师傅！！儿子先借给我玩玩！”

“不是激情视频……”穆珏窘迫地说：“爸爸，我先挂断了，下次再聊。”

视频聊天被打断，穆珏有点不高兴，本来还想对着屏幕亲两口的，二师兄也太霸道了，自己被人甩了就嫉妒幸福的人！

穆珏不满地哼了两声，缩进被子里孵蛋。

被子外面传来闷闷的喊声：“穆珏！你再不出来，我就像上次那样扒光你的衣服！”

贞操的威胁对于纯洁小受受而言总是很管用，穆珏立刻爬起来慌手慌脚地穿衣服，唯恐被再次偷袭。

“哼，有个iphone就了不起了？”莫灵妒意更浓，“你不知道这个手机已经过时了吗现在最流行的手机是什么你肯定不知道。”

“恩？是什么手机？我爸说，这个就是最好的了。”

“小白痴！”莫灵笑道，“现在卖得最火的，当然是‘尼采手机工厂店’了！”

穆珏：“……”

“快走吧，”莫灵催促道，“我们现在要去本市最豪华的精装公寓参观，记得把眼睛放亮点啊，宝宝。”

穆珏穿好衣服，拿了盒酸奶，跟着莫灵下楼去。

26.凶宅（四）

两人来到楼下，一辆外型气派的靓车已经等在路边，郑亦明靠在车门边，抬手看看表：“你们迟到了30秒。”

莫灵一口气险些没吐出来，穆珏差点被酸奶呛到。

坐进车内，莫灵摸摸舒适的座椅，道：“郑sir挺有钱的嘛，用私家车办公事。”

郑亦明冷冷道：“这不是公事，这个案子不允查办，我们现在是以私人身份过去。”

莫灵道：“上级肯定很喜欢你这样的下属，不苟言笑，全身心扑在工作上，而且不浪费国家一分一毫。”

郑亦明伸手掰了掰后视镜，转到了看不见后座的角度，安静开车。

于是，三人就这么沉默着来到目的地。

夜色笼罩下的华丽建筑更加妩媚，“紫金华府”四个大字金光闪闪，大部分窗户都是黑暗的，只有少数几家住户亮着灯，倒是显得有点人情味不足。

郑亦明对门口保安出示了证件，领着莫灵和穆珏进去。

三个人的脚步声像跳踢踏舞一样有节奏的回响在空旷的大厅内，大理石地板上倒影深深，吊灯上的水晶挂饰在无风的情况下发出“叮叮叮”的碰撞声，没有住户进出，没有人讲话，清净得犹如一座废弃的空楼。

“啊——”莫灵发出一声感叹。

“怎么了！发现问题了？”郑亦明神经紧绷，右手习惯性的摸向腰间的手枪。

却见莫灵抚摸着墙上的镀金纹饰，啧啧赞叹：“这个，是真的金子吗？18K还是24K？有钱人住的地方果然气派！穆珏，快拿你的手机多拍几张照片。”

穆珏摸出手机卡卡卡疯狂拍摄，360度全方位扑捉豪华景致。

郑亦明额头上浮起一把十字叉图案，要是自己的属下像这个样子，早就给开除一百遍了！

碍于局长的面子，他只能强压下不满情绪，低声道：“莫先生，请负起责任，不要辜负了局长的期待。”

莫灵连连点头：“哎，是是是，警官！不要总是那么猴急。”

郑亦明再次被他的话噎住，跟鬼打交道的人真是不可理喻，他径自朝电梯走去，按下顶层的按钮。

莫灵和穆珏紧随其后。

一粒闪光的灵子飘过，莫灵眼疾手快，伸手去拦截，灵子穿透他的手掌，朝高处飞去，像一只独自游荡的萤火虫。

莫灵手心在刹那间有种冰凉而湿润的感觉，好像刚才那粒灵子是一颗会飞的眼泪。他顺着灵子飘荡的方向，抬头望去，大堂上空，稀稀疏疏地漂浮着同样的物质，有一些黏在吊顶上，不时往下滴落。

看起来，就像是这座大楼在哭泣。

没有见到鬼魂，更没有感觉到恶灵的邪气。莫灵满腹疑惑——这些是谁的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