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不敢动，他们知道我母亲是枉死的，是被你母亲陷害再一步步逼死的！”千江雪指着圆桌上那结满蛛网已被尘埃掩去光华的酒壶和酒杯。

“不，你胡说！”千紫惊恐地甩开他，她甚至觉得这房间里有些阴森，仿佛那死去的原配夫人还在这里，冷漠地看着他们。她向着门口一步步退去，“不，这不可能，如果是真的，爹为什么不阻止！”

千江雪的笑容更深了，“因为你们所谓的爱情。”千紫一怔，千江雪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她，直到她落荒而逃。

他的笑容淡下去，双眼冷漠，那年他不过七岁，他看见自己的母亲对那个美丽却恶毒的女人一步步忍让。直到她某天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然后那个女人笑着端来一壶毒酒。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跑去找父亲，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拼命拍门肯求，那个一直在他眼中像天神一样的男人始终没有开门。

他再回去，就看见母亲冰冷的尸体被裹在破席里拖走。

为什么？当他被像垃圾一样扔到城外的雪地里时想，那个从小就用笑脸迎接他的男人为什么要背叛他？

为什么母亲不反击？

为什么爱一个人就可以眼看着另一个爱着自己的人去死？

当他被上官明捡起的时候，他在想。当他在凤凰神殿秘密培育杀手的地下宫里冷漠地杀死身边一个个一起在地下宫长大的同伴时，他也在想。

他每杀一个人，他心上的冷漠就更添上一分，他就越发无法相信任何人。

＊＊＊＊＊＊

那天千紫回到偏居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之后几天，她都没再来看过凌非。

凌非有些担心，伤口已长了新肉，他向千江雪提出要回千紫府里。

千江雪答应了，让人送他回去，他到的时候，千紫出去了，没在家，他就自己先回后院寝室，千江雪却坐在他房间的床上等他。

“你怎么在这？”凌非吓了一跳，赶快关上门。

千江雪笑得邪魅，没有回答，凌非看着他的笑容有些发寒，千江雪的眼中冷得如那终年不化的冰山。他知道，每一次千江雪这样笑的时候，都不会有好事。

千江雪站起来一下将凌非扯进怀里，湿热的双唇就贴上去，手上开始解凌非的衣服。

“不，”凌非抗拒着，“别在这，我晚上会去内城。”

“我现在就要。”千江雪却不容他抗拒地撕开他的衣服，按住他挣扎的身子。

凌非却反抗得很激烈，“不要，我说了我晚上会去内城！”

千江雪却没理他，他脸上笑着，手上毫不留情地撕碎凌非的长裤，架起凌非的双腿——

＊＊＊＊＊＊

千紫这几天的心情都不好，她手里拿着一支风车，在外城洒了清水的青石板路上慢慢地往家走。她知道千江雪没有撒谎，虽然从来没有人说过，可她早就感觉到了，几个哥哥对她的冷淡，姨娘们看着她那又恨又怕的眼神，而她们一个个就早早去世。

她只是假装不知道，因为她不想知道，可千江雪却惨忍地撕破了她的逃避。

“小姐。”门口的守卫看见千紫，笑着跑上前来，“凌公子回来了。”

千紫一喜，“真的？”

她一下扔掉手里的风车就向后院跑，这几天她心里很担心凌非的伤养得怎样，只是怕见到千江雪所以没再去内城。这下一听他回来，她心中急切地想见他，她想，让凌非吹支曲子给她听，她的心情一定能好很多。

“唔——”

有难耐的呻吟声从房里传出。

千紫停在门前，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狂跳起来，“凌非，你怎么了？”

凌非正跪爬在床上，千江雪在他身后抱着他纤弱的腰撞冲着，听见千紫的声音，凌非心一凉，“不要进来！”

不要开门！

千紫心里有一个小人这样叫着，可她还是推开房门，一下僵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们在做什么？

她突然觉得胃酸上涌，止不住的恶心，她虽未经人事，却是略有听说，只是两个男人——

她转身跑开，跑了很远才扶着路边的大石不可抑制地呕吐起来。她伤心地笑，这就是她倾心的男人，在自己大哥身下求欢。

看着千紫伤心离去，千江雪却开心地大笑，为她脸上的痛苦，和凌非眼中的绝望。

＊＊＊＊＊＊

夜晚，凌非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呼吸都是热的。想到千紫今天痛苦和冰寒的眼神，转身离去的伤心背影，凌非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

他绝对是故意的。凌非想，到底要如何折磨他，他才会满足？

门被人突然推开，凌非还来不及看清来人，一盆冷水就披头盖脸地浇下来。

千紫扔掉手中的铁盆，寒着脸看着床上的凌非，“你走，现在就给我离开这，我不想再看到你！”一想到下午看见的场景，她就止不住地恶心，这岂是一盆水就洗得干净的。

凌非全身都湿透，他坐起来，没做任何辩解，穿上鞋就向门口走去。

千紫却觉得心一阵抽痛，忍不住问，“你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说么？”

他能说什么？千紫对他这么好，而自己伤了她，不管原因如何，这都是事实。

凌非回过头，伸手摸摸千紫的头发，“保重。”

转身走了出去。

千紫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一个人站在空荡的房间里。

她想起初见凌非那天，他坐在鸿渠边吹着墨色长箫，眼神是萧索的。他有不为人知的伤口，那时她想。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想要靠近。

是她自己要喜欢上他的，却在发现他不如自己想象时就把他赶走。千紫觉得自己天真的好可笑。

她独自在凌非的房间站了很久，突然看见凌乱的床单上有一块鲜血的血迹。她的心沉下去，咬咬下唇，冲出房门，到马房牵了一匹马冲上了街。她四处留意着凌非的身影，找了很久，天太黑，大街人那么多人，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她想，凌非也许已经出了城，她一夹马腹出了城门。

银杏林里漆黑一片，千紫不停地大叫着凌非的名字，在她差点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前方树下躺着一个人。

凌非唇色发白，两颊却异常地嫣红，他闭着眼睛倒在地上，衣服还是湿的。

千紫下了马，冲了过去，“凌非？”

凌非没有反应，千紫扶起他，看见他长衫左肋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染红。她一楞，也不顾男女有别，解开凌非的上衣，看见那才长新肉的伤口再次裂开。而凌非瘦弱的身体上新新旧旧的伤痕让她心痛。她突然明白，凌非是被迫的。

第十三章：爱如恶疾

“我们双城所经营的买卖这一月来的收入帐薄都在这。”千枫做着汇报，却发现千江雪似乎完全没在听，双眼盯着桌子发呆，“大哥？”

他有些奇怪，千江雪做事向来一丝不苟，毫不懈怠，这几天却显得心神不宁。

千江雪回过神来，摆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千枫听命退下。

千江雪又恢复了盯着桌子发呆的姿势，已经三天，他招见凌非，凌非都没来，去千紫府里找他，也见不到人。他猛地一槌桌子，他讨厌情绪被别人牵动的感觉，找到绝对杀了他！

他站起来，披了外衣就出了内城去找千紫，千紫正吃着晚餐，冷着脸看着千江雪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大哥今天这么闲？”

没有理会她的无礼，千江雪直接问道，“凌非呢？”

“走了。”千紫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把他轰走了，这样的人，我多看一眼都嫌脏。”

千江雪紧盯着她没说话，半晌，转身离开。

千紫松了口气，等他离开许久，才让厨房煮了清粥，装进食盒里，悄悄从后门出了府。她在街上转了几转，确定没人跟踪，才走到一处宅子的后门，推门进去。

她走进一间房，凌非睡在床上，双眼闭着，脸色苍白。

千紫放下食盒，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这么美丽的人，为什么连睡着都要露出如此疲惫不堪的表情。

那天开始，凌非都一直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她怕千江雪再来找他，就把他藏在这里。她请了不少大夫，用了上好的药材，可还是不见起色。

她不明白，凌非病的不是身体，是心，心力交悴。

她撬开凌非的嘴，喂了他几口粥，无奈地用丝绢替他擦干脸上的汗，一直守到天色暗下来才离开。

她前脚刚走，就有一人后脚进了房间。

千江雪早就猜到千紫骗了他，既然她不肯说，他就跟踪她，就凭千紫那点功夫，再小心也甩不开千江雪。

千江雪看见凌非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冷笑着，“你以为你能逃么？”

昏迷中的凌非当然没有应他，千江雪却当他是懒得理他，一气，上前一把拎着凌非的衣领将他从床上提起来，“回答我！”

凌非的头毫无反应地歪向一边，千江雪一楞，摸了摸凌非的脸，才发现烫得可怕。他沉默了一下，小心地将凌非放回床上，坐在床边看他。之前说找到就杀了他的话，早就抛诸脑后。

他伸手轻轻抚着凌非苍白的脸，心中涌起怜惜，不知不觉间，他对凌非有了某种依恋。那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承认。只是找不到凌非时的烦躁和心慌是真的。

他犹豫了一下，扶起凌非，解开他的衣服，一呆。凌非左肋上那道剑伤因为高烧更加红得醒目。千江雪轻轻碰了碰那道剑伤，他想起那天，那柄剑毫不留情地刺进凌非身体的一刹那，他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不想明白。

他一手握住凌非的左手，一手抵着凌非的后心，慢慢将真气传输给他。直到感觉凌非的身体不再那么烫人时，才停止。

然后他将凌非放在床上，解开自己的衣服，抱紧他，吻遍他全身每道伤痕。

＊＊＊＊＊＊

第二天，凌非退了烧醒过来，睁开眼就看着一个结实的胸堂，他楞了半天，抬头看见千江雪的睡脸。千江雪的手一只枕在他头下，一只揽在他腰上，他不敢动，怕惊醒他。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千江雪的脸，他的肤色很苍白，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薄唇。他睡着的样子不再像平日那样盛气逼人，却有种伤感的表情。

“我看好么？”千江雪突然开口，其实凌非醒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故意装睡，想看看凌非会做什么。也许会拿把匕首扎进他的心脏，毕竟他这么对他。凌非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傻傻地看着他。

可他这一开口，凌非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要逃开。千江雪却睁开眼，一把将他扯回怀里，紧紧抱住。凌非偎在千江雪的怀里，脑袋里都是疑惑，自己怎么在这？千江雪又怎么在这？千江雪感觉到凌非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胸膛上扑扇个不停，笑了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抱他。

千紫来的时候，却在门口被青翼拦住，她呆站在门口很久，想起凌非在千江雪身上那脆弱却晕红的脸。

一起站在门口的紫翼笑眯眯地看她，“千紫小姐，你是明白人。”

千紫咬咬牙，捂住心口深深吸了几口气，将手里的清粥递给紫翼，“凌非这几天几乎没吃下东西。”

紫翼接过去，点点头，“嗯，我会交给他的。”

千紫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紫翼看见她眼角的泪花，他有些头痛地叹气，“唉，这三兄妹怎么就看上同一个人？”

摇摇头，他敲了敲门，千江雪懒懒的声音传出，“进来。”

紫翼推门进去，千江雪那一脸温柔的表情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千江雪看着紫翼瞪着眼睛看着他和凌非，有些不满地用被子把凌非微露的香肩全部遮住，“你看够没有？”

紫翼赶快将食盒放在桌上，“千紫小姐送来的粥。”迅速退了出去。

千江雪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听见千紫的名字时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有些不愉快，但没表现出来，低头在凌非额上吻了一下，“饿了么？”

凌非赶快点头，让千江雪这么抱着的感觉太怪了。

“那先洗漱下。”

千江雪叫人把洗漱用具送了进来，才放凌非起来，和凌非各自洗漱干净，凌非坐到桌边，就要吃粥。千江雪却一把拿过来，凌非警惕地看着他，在想他是不是想把粥泼他面上。千江雪却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凌非唇边。

凌非有些奇怪，这粥里有砒霜么？他还是吃了进去，有砒霜也得吃。

千江雪就这么一口口喂他吃完那碗粥，凌非除了奇怪，还有些感动，有多久没有一个人，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他本不是记仇的人，千江雪之前对他所做的，他顿时释怀很多。

千江雪放下碗，又将凌非抱回床上，突然低头吻住他，这是他第一次吻他。他吻得很深，感受到凌非的舌尖怯怯地回应他，忍不住吻得更深。凌非以为千江雪想要他，结果千江雪只是吻了他很久，然后帮他盖好被子，留了句，“我晚上再来看你。”就离开了。

千江雪走了之后，凌非又睡了一会儿，醒来看见千紫坐在旁边。她看见凌非醒了很高兴，眉头又立刻皱起来，“我大哥有为难你么？”

凌非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千紫叹口气，在床边坐下，“好多了么？”

凌非笑，“是你救我的，对不对。”

千紫点头，但让凌非苏醒过来的却是千江雪，她不笨，之前凌非的病情毫无起色，还越来越严重，可千江雪来过之后他就醒了。

她不知道大哥对凌非做了什么，但是他既然救了凌非，她对他与凌非之间，也不再那么担心。而且她总有一种无力感，觉得自己无论怎样，似乎都争不过她那个傲慢强势的大哥。

千江雪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而千紫还坐在凌非身边与他说笑。看着凌非的笑脸，千江雪有些不郁，“他该休息了。”

千紫明白他的意思，冲凌非吐了吐舌头，虽然担忧还是离开了。

千江雪在凌非床前坐下，“以后不许随便对人乱笑。”凌非笑起来的样子太美了，男女老少通杀。

凌非还没回答，就被千江雪俯身吻住，他在唇齿间细语，“好多了么？”

“嗯。”凌非回答。

“那好。”千江雪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凌非的心沉下去。

看见凌非紧张的表情，千江雪忍不住发笑，“乱想什么？”

他抱住凌非，细碎地吻他。这次他的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手指宠爱过凌非的全身，“在你伤好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凌非放松下来，感受到千江雪唇齿间传达来的温柔，他有些忘情地回吻千江雪。千江雪放开他，呼吸变得急促，他看着凌非的脸许久，突然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凌非被他吻的双眼迷蒙。

“为什么那天你听见了我和罗红玉的关系，不告诉上官瑾，他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不会取她。”

凌非笑起来，“如果要用这种方法才能挽留他，我宁可不要。”

千江雪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懂，他不懂真正的爱要全心全意，不需要任何条件。他很困惑，却没再问，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只是像前一天一样，将凌非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相依着入睡。

＊＊＊＊＊＊

时间过了一个月。

凌非的身体渐渐恢复起来，千江雪没再招他去内城，却每夜忙完之后都来千紫的别院陪他。在凌非伤愈合后，千江雪就每夜向他求欢，他的动作不再粗鲁，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折磨他。凌非不懂为什么，可他不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