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江雪接任城主之后，就立刻着手对付一剑天，但因为一剑天向来行踪隐蔽，始终找不到一剑天的总堂在哪，令千江雪十分头疼。不过千江雪的手段向来厉害，不过几个月就收回了被占掉的地盘，而招揽了不少因为不甘被一剑天压迫而转向的小派。温如玉也是恨千江雪恨得牙痒痒的。

看来这次一剑天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竟以为千江雪十分重视凌非，将他掳来想要威胁千江雪。那个外表粗壮，声音阴柔的男人就是温如玉，他要凌非在信中让千江雪三天后独自到涂江边来救他。

凌非一边写着给千江雪的求救信一边想，这次他们恐怕要失望了，他相信千江雪看到这信肯定是冷笑一声，然后扔了。

果然，三天，双城没有一丝动静，温如玉不甘心地押着凌非去了一趟涂江，从鸡叫等到鬼叫，都没见一个人来，更别说千江雪了。

温如玉气个半死，他把凌非摔在一剑天总堂的地上，用力踹着他的身体，“没有的东西，活该让人玩，活该让人作贱！”

凌非不吭声地任他打骂，赫连惊天在一边拦着，“也不是他的错啊，是那姓千的没良心。”

温如玉转脸瞪他，大骂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所以帮他说话！”语气中的委屈让凌非好笑。

赫连惊天连忙说，“不是不是，我怎么会看上他呢，你不要乱想——”

温如玉却一下哭起来，那张粗犷的脸泪水纵横的样子让凌非打了个冷颤，“你就是看上他了，你负心，你没良心，你不要脸！”

赫连惊天还来不及说话，温如玉又回过脸瞪凌非，“哼，你敢勾引他！贱货，我要让一剑天所有的弟子都上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叫人，赫连惊天正要拦他，却看见突然出现在大厅门口的男人，两人都楞住了。

温如玉皱起眉头，“你是千江雪？”

千枫的脸就跟凌非第一次看见温如玉用那张脸开口说话是一个表情，“不是。”

温如玉的脸色冷下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一剑天的总堂从来没有外人知道！”

千枫看向躺在地上的凌非，“只要他在的地方，我就一定能找到。”

温如玉一楞，大笑起来，“没想到，这小子的魅力还真大，千江雪不来，杂碎到来了一个。”他一眼就看出千枫的内力远不如他。

千枫笑了笑，两手束在身后，“我武功是不如你，不过，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青翼和紫翼带着数十个黑衣人出现在千枫身后，温如玉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千枫。”

“哈。”温如玉大笑，“原来是向千江雪摇尾乞怜的三公子啊。”

千枫回答，双眼始终不离开凌非，凌非躺在地上，脸上都是淤伤，口鼻流血，很是狼狈，他却笑着与千枫对视。

千枫知道，他在说，不用在意我。

温如玉注意到千枫的眼神，他没有回头，却抽出腰上的配剑向着凌非的方向一指，“我这人做事喜欢走捷径，三公子这样吧，你若是把双城城主的人头带来，我就放了他。”

“你说想要谁的人头？”慵懒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温如玉身后响起。

温如玉猛回过头，瞪着把凌非从地上抱起来的千江雪，他居然毫无察觉地让人潜到了身后。而赫连惊天早已变了脸色，拔剑指着千江雪。

千江雪看了背着他站起身的凌非一眼，千枫已经移开目光，但是他们刚才那沉默对视的样子，千江雪看在眼里。他有些烦躁，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烦躁，只刚刚凌非与千枫之间那种不需要语言就可以传达一切的眼神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仿佛没有什么可以介入当中。

“你又是谁？”温如玉看了看千枫，又看了看千江雪。

“你不是要我的头么，现在我来了，自己来取。”千江雪懒懒地站在凌非身后，伸手替他整理着乱掉的头发，和衣服。

凌非被夹在两个高手中间，温如玉身上的杀气激得他皮肤发麻，他却动也懒地动，只是任千江雪帮他梳理长发。

赫连惊天声如洪钟，“妈的，太狂了你。”长剑一抖，就要扑向千江雪，有人却比他更快，青翼和紫翼突然一前一后截住他，而其他冲进来的弟子都被七翼的黑衣人和千枫斩杀在门口。

千江雪和温如玉却毫不动容，这个大厅里，无论他人的厮杀如何，主宰胜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一剑天在江湖中盛名已久，并不是那些三脚猫的小门小派可比，虽然以往行事一向低调，但是一露面，往往都是震惊天下的高手。

千剑一杀，是一剑天的不传秘技，只是练此剑法有一恶处，就是会变得阴阳失和，就像温如玉明明长得粗壮却有一副阴柔的噪子，赫连惊天生得秀气，却声如破锣。但是因为此剑法威力巨大，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练，据说，与上任掌门交过手的人中，胜过他的只有二人，少林寺无缘方丈，和冥水宫老宫主慕容万方。

千江雪却对温如玉闪着寒光的剑毫不在意，温如玉冷笑一声，长剑剑花变幻，凌空一抖，直向千江雪刺来。凌非就站在千江雪身前，挡住了他右半边身子，千江雪没有推开凌非，只是一脸懒懒的表情。

生死不过一刹，寒光如星矢，有皮肉割裂的声音。

在场之人都是一愣，温如玉的长剑刺进凌非的左胁，鲜血顺着剑身倒流而出。若在温如玉一起手，凌非就向右闪，明明可以闪开，可他却没动。

“凌非！”千枫大叫。

对于误伤他人，温如玉毫不动容，剑身直进，瞬间就要穿过凌非的身体刺向千江雪。千江雪从温如玉的长剑刺进凌非身体开始，脸色就变得很复杂，他看着凌非，腰间白光却如匹练闪过，琉璃雪如毒蛇般攻向温如玉握剑的右腕。

高手交战，差之毫厘，便定胜负。

长剑坠地，温如玉握住右腕后退，琉璃雪却直欺而上，一下划过他的咽喉。剑芒如雪，伤口冰封，流不出一滴血，温如玉蓦地睁大眼，一手捂住被割断的咽喉，一手指着凌非，“你，你，你，居然……”

彭然倒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那边赫连惊天眼见这边变故，正要反身来救，却突然双腿皆断，倒在地上哀嚎。青翼和紫翼都没动，在场只有四个人看清，刚刚有一道黑影窜入大厅又快速离去。

黑翼，杀人于形。

凌非捂着血流如柱的左胁倒在地上，千江雪正要去扶他，千枫却先他一步冲过来，一把将凌非抱在怀里，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凌非苦笑下，没有回答。

千江雪看着千枫怀里的凌非，他不懂，他没推开他是因为他以为凌非会闪，“为什么不躲开？”

凌非没看他，冷冷答道，“不是为了你。”

“那么是为了什么，你要挡这一剑！”千江雪的脸色难得地不好看。

凌非闭上眼睛，缓缓回答，“因为就算我躲，你也会顺手把我抓来当盾牌。”

千江雪气极反笑，“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从来不干这种用别人当替死鬼的事。”

凌非闭着眼没理他，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抓凌非的衣领，千枫伸手挡住他，“大哥，他受伤了。”

千江雪收起手，千枫不再看他，焦急地抱起凌非，走出大厅。千江雪看着大门许久，才回过头，睥睨着地上哀嚎的赫连惊天，“我问你，一剑天突然大肆吞并周围门派，并抢夺我双城地盘，所需的资金定然不少。而你们一派向来孤高自隐，绝对不可能在一时之间拿出这么多钱来。是谁提供钱财，暗地里支持指使你们和双城做对的？”

赫连惊天脸色苍白，却绷着脸不说话。

千江雪微笑，“相信我，我问你的时候，你最好乖乖回答，不然，我有得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

赫莲惊天还是不说话，可他的双眼里却透出了恐惧。

第十二章：难相忘

千枫把凌非抱回内城的偏居里，看着大夫替他包扎完伤口，并得知没有伤及脏腑才松了口气。他送大夫出去，回身坐在床上，看着凌非，“你直是命大，剑都穿透身体居然没伤到内脏。”

凌非苦笑一下，都说人贱命硬，看来是真的。

千枫看着他腰上包着的白布，忽然说，“你撒谎。”

“什么？”凌非看他。

千枫抬起头，直视着凌非的眼睛，“你对大哥撒谎，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千剑一杀最难躲的就是第一剑，只要躲开第一剑，那么温如玉就毫无胜算。”

凌非笑了，千枫皱着眉头看着他那淡然的笑脸，“为什么撒谎？”

凌非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千江雪刚刚听完青翼和紫翼的汇报回来，就看到这个场景，凌非温柔如水的笑容，摸着千枫脸的手。好像除了对他之外，凌非对任何人都会笑得很温和，千紫，千枫，上官瑾，甚至一个倒茶的小厮。只有对着他的时候，始终没有笑容，眼中带着浓浓的郁结。

千江雪站在门外没进去，凌非却看见他，他把手从千枫脸上放下来，千枫立刻也察觉到，转过身，看见千江雪就站了起来，“大哥，我先回去了。”

说完，又看凌非一眼才出去。

千江雪却没进房，他跟上千枫，叫住他，“三弟，你跟我来。”

千枫回过身，跟着千江雪去了书房。

千江雪看了千枫一会，忽然问，“你喜欢凌非么？”

千枫紧盯着千江雪看，揣摩着他的意思，没有回答。

千江雪笑起来，“如果你喜欢他，我就将他送给你。”

千枫一楞，也笑起来，“大哥你舍得么？”

千江雪大笑，“三弟，我们是兄弟，只要你想要，哥哥怎么会舍不得。”

千枫摇头，“可惜，我要的你给不了。”

千江雪微微挑眉，“你想要什么？”

“他的心。”千枫看着千江雪，“你能给么？”又自顾自地接下去，“不，你给不了。”

他说完，自嘲地笑笑，出了书房。

千江雪怔怔地看着他打开没有关上的房门，为什么非要他的心呢？

他一路向着凌非所在的偏居走去，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千枫要这么执着凌非的心。

他进了偏居看着床上的凌非，凌非也淡淡地看着他。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躲开。”

凌非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如果我说我想用这一剑向你换我的自由呢？”

他没回答他的话在床边坐下来，似乎有些开心，“你之前说的话是骗我对不对，在你心里，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凌非垂下眼睑，“你一直说你和上官瑾不一样，其实你们是一样的，他把我送到别人身下，你让我去做诱饵。”

凌非是聪明人，他被抓住的那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关节，千江雪突然频繁地找他，还接连几天带他外出，装出亲密的样子。

他继续说，“听说苗疆有一种香盅，那盅虫专认着一种香味，即使隔了百里也能找到。”他拿出一直放在怀里已经被血染红的锦囊，上面果然趴着几只青绿色的小虫。

千江雪想要速战速决，却一直找不到一剑天的堂口所在，所以定了一个计，故意让一剑天的人知道他对凌非的喜欢，然后等凌非被绑走，再通过盅虫追踪凌非身上的香囊来找到一剑天的堂口。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精心算计好的计而已。那些策马随风，逐水飞驰不过是一场戏，差点入戏的，只有他一个人。

千江雪眼中的笑意消失了，“所以你明知那一剑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也不躲，你宁可冒着死的危险也要离开我身边？”

“我这个代价够么？”凌非抬眼看他。

“不够！”千江雪寒着脸，他只觉得心烦意乱，为什么？为什么千枫会想要这个人的心？

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充满了利用，就像上官瑾和他对凌非，就像上官明对他。

充满了背叛，就像他的父亲眼看着他母亲死去。

充满了自私，就像罗红玉为了地位嫁给上官瑾，就像凌非在银杏林里弃他而去。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非，他不要这个人的心，他只要他的人。

“没有我的首肯，你就不能离开！”

“我知道。”凌非又垂下眼。

那天在千紫府里，千江雪对他说，“你希望千紫继续当她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就不要反抗我。”

所以他没有反抗，任由千江雪摆布。

千江雪当时威胁凌非的时候，没有想到凌非会为了千紫而答应，他想这个自私的男人一定不会为了千紫而妥协，但是他不担心，他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他妥协。

谁知凌非却答应了。

为什么？他走在内城冰冷的石板路上想，难道是所谓的爱？凌非爱上千紫了？

他停住脚，回头向着凌非房里的灯光看了一眼，恶毒地笑起来。

他从来不相信爱情，爱情里充满了背叛。

他会让他们知道，他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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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看见趴在他床边的脑袋，乌黑的秀发间插了一支步摇，他伸出手，摸了摸那颗脑袋，“千紫。”

千紫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抬起头揉揉眼睛，“你醒啦。”

她的双眼浮肿，都是血丝，显然是哭过，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

凌非叹气，千紫对他的心思他是知道的，但他只是把她当做妹妹，却又不忍开口打击她。

千紫站起身，用一旁的手台上，金盆里的水洗了洗脸，又坐回来，小心地摸了摸凌非左肋的伤处，“疼么？”

凌非握住她的手，“已经不疼了。”

千紫摇摇头，眼泪又要掉下来，“剑都从你身体穿过去了，怎么可能不疼。”

凌非暗骂不知道谁这么多嘴，只好转移话题，“我有些饿了，能帮我去拿些吃的么？”

千紫擦擦眼泪点头，“好，你要吃什么？”

“清粥就好。”

千紫出了偏居，向着厨房走去。穿过一个荒废许久的院子时，她突然看见千江雪站在一个半敞的房间里对着墙壁发呆。那个房间的窗纸破烂，地上和家具上落满灰尘，到处是蜘蛛网。

千紫犹豫了一下，决定悄悄走过去，千江雪却突然开口，“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千紫吓了一跳，有些郁闷地想难道大哥背后长了眼睛么？她有些不情愿地走进去，才发现千江雪面对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画，画卷老旧，画纸有些泛黄，画中的美人身材高挑，梳着高髻，肤色极白，眉眼与千江雪非常相似。

“她是谁？”她忍不住问。

“我母亲。”

千紫不敢再说，她知道千江雪的母亲是父亲的原配，在她才出生不久，就死了。

千江雪依旧保持着看画的姿势，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她怎么死的么？”

千紫摇头，又想起大哥看不见，说，“不知道。”

“你母亲杀死了她。”

千紫一怔，失声大叫，“不可能！”

千江雪回过身，看着她那与她母亲像极的脸，扬起嘴角，“她杀死了她，为了成为正室！”

“你骗我，父亲说过，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千紫不信地说。

“呵，”千江雪嗤笑一声，“他爱她的时候，自然她什么都是好的。”

他一下抓住千紫的胳膊，将她拖向一边的圆桌，力道大得千紫痛得流出眼泪，“你看，这就是你母亲送给我母亲的毒酒，这么多年还一直摆在这，没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