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询问她家里的情况,她倒也不见扭捏之态,大方应对。原来何凤家里原是生意人,只因家乡遭灾,故来投靠京城的亲戚。不小心在路上被劫,财物被洗劫一空,老父也在路上病逝。她一个孤女无以为生,被人牙子卖到京城,因她识文断字,长相也算中上,原打算卖到官家当丫鬟,不想被安宁侯看中买了去。竟是给人做老婆,还算是当家的主母,也算是因祸得福。
李甲点点头,对赵佑安耳语道:“身家倒是清白,看着人也端庄。”
赵佑安全无喜色,听他如此说,更是心中颤抖。
从院子到仆人到何凤,都是朴素安稳不见浮华之气,虽不是大富贵却是一家一计过日子的,正适合赵佑安——可见玄昀花费了不少心思。越见他用心之处,赵佑安越是觉得酸楚。原以为他答应让自己传宗接代是随口敷衍,没想到竟如此迅速地办了,还办得那么妥帖。
眼前极光片羽,和玄昀相处的片段纷纷闪过,最后定格在玄昀略带愁绪的眉间和深情脉脉的双眸。那目光,这一刻竟觉得早已深入骨髓、烙在心间,那般深沉如海,欲说还休。而眸中偶尔闪过失望、落寞,如针扎般,让他坐立难安。
李甲见他木木地坐着,神思不属,何凤和他说话也是随意敷衍,便捅捅他的胳膊,悄声道:“你怎么啦?不满意么?”
赵佑安赫然抬起眼,大声道:“我要见侯爷!你知道他在哪里,对吧?”
李甲为难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赵佑安执拗道:“我就是要见他,马上!”
李甲从没见过赵佑安如此急切的模样,忙道:“好吧好吧。”
赵佑安不等他说完,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完全不顾一众人的惊呼。
坐上马车,赵佑安焦躁不宁,胸中一团火烧得他难受,似乎只有见到玄昀才会好过些。
他坐在马车上发呆,不知道马车绕到何处,也不知道李甲上上下下在做何事。好不容易马车才停下来。
他们进了一座院,有中年女子将他们引入一座小楼。赵佑安依稀记得女子是西街邀月楼老鸨。
上到三楼,女子指指对面紧闭的房门,和李甲安静地退下。
赵佑安只觉心跳如擂鼓,缓缓走到门前,猛地推门,只见玄昀盘膝而坐,正在看什么东西。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见是赵佑安,诧异道:“你怎么来啦?”
赵佑安不答话,!地关上门。
玄昀见他神色有异,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扶着他肩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赵佑安低下头,拿出房契,道:“我不要。”
玄昀只当他是不满意,解释道:“你去看过了?是不满意吗?我是想何凤是正经人家出身,又落难,容易知足感恩……你要是不喜欢,我再重新找就是了。”
赵佑安摇摇头道:“我一个大男人,什么都要靠你置办,我真没用!”
玄昀恍然笑道:“是我没想周全……不如这样,当我借给你,你以后有钱还我便是。”说着拉起的手,皱眉道:“恁地冷,快进来暖和暖和。”
赵佑安反握住他的手,拉住他,鼓起勇气道:“你、你这样对我,难道就……没有感觉……”
玄昀仔细想想,道:“怎么会没感觉?谁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人在一起。不过,我还不至于吃女人的醋……给赵家留后也是应该的。”他微微笑着,似是自言自语,待说完这句话,嘴边笑意一凝,几不可闻地叹气道:“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会为你做……”
温柔的声音说出深情的话语,赵佑安鼻头又酸了。
他使劲吸吸鼻子,翻看玄昀的掌心,抚摸他扔包着的手指,半晌才低声道:“疼不疼?”
玄昀喜上眉梢,靠近他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赵佑安视线低垂,脸上烧得厉害,小声道:“那个……我可以试一试,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玄昀搂住他,笑问道:“何事?”
赵佑安忍住羞赧,认真道:“不做那天那事儿。”
玄昀耷拉着嘴角,近乎撒娇道:“我要是忍不住怎么办?你也是男人,你明白的。”
赵佑安为难地想了想,终于让步道:“我想好以后才可以。我现在还没想好。”
玄昀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道:“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踏雪赏梅
墨城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不过一晚上时间,到处都覆盖上厚厚的积雪。
玄昀来了兴致,要和赵佑安到城外三清观赏梅花。赵佑安对赏花一类风雅事不上心,只觉得能和他一起出去走走挺好。
玄昀怕赵佑安刚刚伤愈受风寒,特意替他做了一套白狐皮的冬装,穿在身上不但暖和,还将他衬出几分英气。玄昀自己则穿一套暗红滚黑边绣黑色花纹的锦袍配上同色披风,显得眉目风流如画。
三清观内外遍植各色梅花百亩,只因地处偏远道路难行,来的人少,颇是清幽。
玄昀和赵佑安相携而来,甫一下车,便觉冷香扑鼻,清雅怡人。抬头眺望,似锦繁花,粉雕玉琢,宛如人间仙境。
玄昀引着赵佑安穿过三清观正殿,往后园去。殿中道士听说安宁侯来了,忙迎出来,殷勤招待。
玄昀道:“道长自去,我们到后园转转。”
道长恭敬道:“贫道备了茶水素点,请侯爷到厢房品尝。
“既然是赏梅,后园的落梅亭正好,劳烦道长将茶点备在亭中。
道长为难道:“真是不巧,今天有客也在落梅亭中饮茶,还是极尊贵的客人。”
玄昀不以为意地笑道:“无妨,我们转累了再到厢房用茶。”
“那贫道告退,侯爷请自便。”
两人在后园梅林中走走停停,怡然自得。不知不觉走到落梅亭附近,见亭中四周都垂下竹帘,亭子四周站了一圈家丁打扮的大汉。
玄昀摇头道:“本来便是来赏花看雪的,捂得严严实实,还看什么风景?”
一名家丁喝道:“谁在那里?”声若洪钟,震得梅枝簌簌摇动,显然内力不俗。
玄昀提气答道:“在下安宁侯玄昀,游园至此,叨扰主人了。”声音清亮,梅林里只觉嗡声不止,余音盘旋。
他这一声内力充沛,毫不示弱,说的话又谦虚有礼,亭中人便不再出声。
玄昀不想被人打扰他与赵佑安单独相处,拉起赵佑安的手转身就走。
行到无人处,赵佑安突然唤住玄昀,玄昀刚转身,一个雪球扑面而至。他侧头躲闪,还是擦着脸飞过去,沾了一些雪粒在鬓边。
玄昀笑骂道:“偷袭我?你等着。”团一个雪球掷向赵佑安。
赵佑安使上轻功身法,竟堪堪避过,笑着回头叫:“你打不到我!”
两人在梅林间你追我赶,一会儿在枝头飞跃,一会儿在地上奔跑。梅枝乱颤,花瓣纷纷飘落和着乱飞的雪球,犹如下了一场烟花雪。爽朗的笑声响彻梅林。
他们跑累了,仰面倒在雪地上,呼呼喘气。
玄昀笑叹道:“真痛快!”说完一个翻身爬起来,席地而坐。
他从袖中抽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笛声悠扬高亢,欢快奔放,如山间溪流,如牧童放歌。赵佑安虽然不谙音律,也听得欢欣畅快,恨不能跟着乐曲舞上两下。
忽然传来琴声,兜兜转转,竟和上玄昀笛子的旋律,先前还略有生涩,后面便配合无间,像是和过好多次一般默契。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
赵佑安奇道:“你认识弹琴的人?”
玄昀皱起眉头,沉吟道:“不知道……大概是个通音律的人。”
正说着话,一名小丫鬟走来,对两人行礼道:“我家主子甚喜公子刚才所奏乐曲,想请二位赏脸一叙。”
玄昀刚想拒绝,小丫鬟想早知道似的,忙补充道:“我家主子说了,故人相见望侯爷莫要拒绝。”
玄昀眉头微挑,道:“也罢。去讨杯茶喝罢。”
两人携手跟在小丫鬟身后来到落梅亭前。
玄昀朗声道:“多谢邀请,在下这便打扰了。以梅相赠,聊表谢
意。”说完将手中拿着的一支红梅抛向亭中。
亭子里伸出一只玉手稳稳接住梅花。
一阵娇笑从帘中传来:“安宁侯还是如此风雅。”
玄昀勾唇一笑,道:“果然是故人。青霞郡主,在下有礼了。”
竹帘稍稍挑起一些,玄昀拉着赵佑安踱进落梅亭。
亭中端坐一位素衣丽人,清丽高贵,不可方物。
玄昀潇洒一辑,丽人只点点头,算是招呼。即刻有丫鬟奉上清茶。
青霞郡主微笑道:“侯爷真有兴致。”
“郡主不是一样有兴致?从季国那么远来赏雪。”
“想必侯爷知道敝国想与贵国和亲。三公主是我表妹,所以我也沾光来贵国览胜。”
“郡主不见故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让人砸坏我的琴?”
青霞郡主掩唇笑道:“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侯爷。三公主性烈如火,嫉恶若仇,生平最恨轻浮浪荡之人,想来是青霞没有解释清楚,让她误会侯爷。望侯爷勿要介意。”说完秋波一荡,目光瞟向玄昀。
玄昀依然保持着温文的微笑,不动声色道:“如此果真是误会了。”
青霞郡主目光微微一凝,随即淡淡笑道:“我前几天去皇宫,闻到侯爷制‘只为君’,当真与众不同。不知这香侯爷是为何人制的。”
“自然是为意中人所制。”玄昀一边说,一边在桌下捏了赵佑安一把。
赵佑安疑惑地转头看他。他展颜微笑。
青霞郡主扫了他们一眼,不再说话。用手轻轻拨动琴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玄昀聊天。
玄昀随便与她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在他离去之际,青霞郡主别有深意地道:“不知何人有幸成为侯爷的意中人?”
玄昀礼貌地笑道:“以后郡主自会知道。”
青霞郡主淡淡笑道:“我拭目以待。”
走出落梅亭,玄昀向赵佑安解释道:“我与青霞郡主是出游时偶然遇到的,因为都好音律所以一起切磋了些时日。被她表妹误会了,便在解语轩砸了我的琴,还打伤你。”
赵佑安恍然道:“那两个不讲理的人原来是女扮男装,还是什么公主啊。”
玄昀有点着急道:“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并无私情。”
赵佑安在亭中被暖香薰得昏昏欲睡,并没将他们说的话放在心上。这会儿听玄昀一本正经地向自己解释,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他摇头笑道:“我相信你。”
玄昀叹道:“我名声不好,怕你多心。”
赵佑安豪爽地道:“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会多那种心,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就行。”
玄昀高兴地拉起他的手,认真道:“我会一心一意对你,不再搞那些风流事。不过表面上还是要做戏,至于为何如此做,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不管别人说我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好吗?”
赵佑安郑重答应道:“好。”
第三十四章:回府之前
正旦节快到了,眼看赵佑安身体恢复得很好,武功也学得不错,回府的时限便越来越近。
最近玄昀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玄战英带来的两个女子双双怀孕,子嗣问题算是解决了。玄战英再不高兴也如约不再管他的事情。赵佑安逐渐开始习惯和他亲热,习惯了摸摸、亲亲、遛遛鸟,虽然还不接受对实质性的接触,但是玄昀有耐心。他相信赵佑安只要心里有了自己,鱼水之欢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他买给赵佑安的房子、仆人、女人,赵佑安死活不要。在这方面赵佑安是无比固执的,坚持自己就算结婚也要自己苦钱,玄昀只得暂时替他保管地契合和卖身契。
他本想给何凤些钱,送她回家,何凤宁肯为奴也不愿意离开。他便出钱开了家卖脂粉的小店给何凤经营,只说是赵佑安出的钱。他是打算给赵佑安置些产业,为他攒一些零用钱。何凤是忠心的人,把所有恩情都记在赵佑安头上,何凤一定会为了报赵佑安的恩,替他全心全意管房子和生意。
玄昀看出来,赵佑安对何凤没有意思,虽然嘴上说要结婚生子,其实以他一根筋的脾气,如果对自己动了心,其他人根本进不了他的眼。玄昀也不是小器的人,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阻止赵佑安传宗接代,不过如果是赵佑安自己不愿意,他是绝不会推波助澜的。所以赵佑安不要他送的大礼,他嘴上埋怨,心里乐得不行,想起来都会偷笑。
这呆子总是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两人在一起时,自己便会忘记时间,什么仇恨、责任、家族、矛盾……统统都可以抛在脑后。无比轻松,无比简单。不用再去算计,不用再去伪装,完全袒露自己的天真和软弱,不担心被人伤害和利用。
他喜欢和他说话,喜欢看他发呆发傻,喜欢拥着他结实的身体,喜欢和他像以前一样打闹……只要和他在一起,心便涨得满满的。温暖的情意化解了他胸中的戾气,把他满腔的愤恨不甘变成诚挚的感恩,因为上天给了他这个人。
他越来越不耐烦继续扮演纨!子弟,再美的红颜也让他提不起兴趣。勉强自己在脂粉堆中打滚,让他觉得无法容忍。他甚至想带着赵佑安远远地逃开,丢下一切徜徉江湖。
他是个想做就做的人,心里开始盘算如何能在纷乱复杂、剑拔弩张的局势中既保住玄家和外公,又能全身而退。既完成家族使命,又成全自己的心意,兼顾两者似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就是要在不可能中寻求可能,他就是要为自己和赵佑安在荆棘从中杀出一条路。
屋内红烛高照,温暖如春。
床上两具健壮结实的男性躯体纠缠难分,被红烛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红晕。细密的汗珠融合在一起,将激情一次又一次推向顶峰。
赵佑安不知道在玄昀身下泄了几次,失神地瘫软在玄昀臂弯中,脸颊一片绯红,胸膛起伏不定。
玄昀在他耳边轻声道:“还是不可以吗?”
“嗯?”赵佑安神游天外,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玄昀坏坏地笑,用硬挺故意去碰他的穴口。赵佑安身体猛地一僵,头如拨浪鼓一样摇个不停。
玄昀无奈地笑道:“好吧好吧。”他拉过赵佑安的手,撒娇似的道:“你得帮我。”
赵佑安抱怨道:“你吃了什么,时间那么长?”
玄昀得意笑道:“我天赋异禀。知道厉害了吧。”
赵佑安撇撇嘴道:“我呸!”
玄昀轻轻咬他一口,催促道:“快点嘛,再不帮我,我可硬来了。”
赵佑安无奈地叹气,开始动手。
再一次认识到玄昀天赋异禀后,赵佑安觉得指头都伸不直了。不过老实说,看玄昀那张脸在高潮时意乱神迷的样子,还真能让人神魂颠倒。
糟糕,自己好像又有感觉了,下身开始蠢蠢欲动。
他蹭到玄昀身边,讪笑道:“你不是答应让我一次的?”
玄昀眯着眼,脸上还带着情欲的残痕,懒懒地道:“你会吗?”
“不会可以学嘛。”
“你想让我像你那次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