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的时候接到寒雪小阿姨的电话，我有些诧异，本不想接，但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我不得已接起，便听到寒雪焦急担忧的声音：“冽！总算能联系到你了！”
“小阿姨，找我有事吗？我现在很忙……”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寒雪打断。她的声音带了哭腔：“冽，你外公住院了，一直念叨着你，你能不能来看看他？”
我心中一紧，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再想到他是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爱恨交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寒雪又道：“冽，就算他做错了很多是，可他一直是疼爱姐姐的！现在知道你的存在之后，他肯定也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好好补偿，可惜你不给他机会，现在他生病住院，你就不能满足一下他的愿望吗？我们不奢求你能认我们，但别把我们拒之千里好不好？”
“他在美国还是中国？”我斟酌问道，也好，去看看他，顺便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找我，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也没有联系的必要。
“中国！就在你那个城市！”寒雪有些不解，“上次你们不是见面了吗？”
“我出国游完了两个星期，所以，他还在不在国内我不知道！”
“那你……”
“我只是去看看他，你可别想多了！”我问清了寒龙所在的医院和病房号，换了衣服下楼。
司徒昊今天不在家，他任性陪我玩了两个星期，公司的事积压了一堆，所以周末的时间也用上了。
我跟阿诺说明自己的去向，自行开车去了医院。
从停车场出来，看到卖水果的，我摊开两手看了看，空手去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每样买了些拎着朝寒龙的病房走去。
还没到便看见走廊里分布站有十几名黑衣大汉，我愣了下，继续若无其事地迈步，可是身侧不远处站着的黑衣大汉伸手拦住了我：“这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来看寒老爷子的。”我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你是什么人？寒老爷子是想见就能见的吗？”他语气不善，“赶快离开这里，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呃……我耸耸肩，将水果递给他：“既然这样，你帮我把水果带进去，我先走了。”
“老爷子不会要陌生人的东西！”
我无奈，罢了罢了，人家谱这么大，何必自找不痛快呢？
我转身欲走，这时候有一人从走廊这边冒出来，跟我面对面差点撞上。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凌云飞。
“少爷！”凌云飞恭敬道，“你来了。”
“嗯，你把水果给他带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此刻没了兴致，将水果递给凌云飞，他接过，却依旧拦着我的去路，“少爷，既然来了，好歹进去看看吧！老爷一直很挂念你。”
“我进去合适吗？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别被误认为心怀不轨的人才好。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凌云飞看了一眼刚才拦我的大汉，然后开脱道：“他们也是为了寒老爷子的安全，请少爷不要介意。”
“……好吧。”其实凌云飞说的也是，既然来了，不看上一眼，不就白来了？哪天寒雪抱怨起来我还真找不到理由搪塞。
有凌云飞带路，大汉们不再阻拦，不过探究的目光不时扫过我，满含不解。
凌云飞将我让进门后，对走廊的人低声道：“以后招子放亮点儿！这是孙少爷！”
“呃……啊！是！是！”惊恐惊讶交织的表情。
我看着他们的表情变化忍不住摇摇头，什么孙少爷不孙少爷的，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
进门后，我再次愣住。
病房内不止有寒麒、寒麟两个‘表哥’，还有另外两名中年男子，年纪在四十开外，除去眼角的细纹，倒也精神得很，听到门这边的响动，他们都回头朝我看来。
待看清来人是我，所有人的表情均是一变！
我微微眯眼，打量着那两名陌生男子，眉目间的熟悉令我心中有了底——如果不出意外，这两位，就是我的两个舅舅了！
031.肾衰竭
在这一刻，病房里很安静，静得人心里发慌。
加注在身上的实现充满探究与戒备，寒麒寒麟两人更是目眦欲裂。
我大脑飞快转动，最终选择沉默。沉默是金，虽然这话有点老土，但用在特殊时期应该也是很管用的。
随着我安静迈步朝病床走去，寒麒最先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拦在我面前，语气不善：“你来干什么？”
“你们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咯！”我摊开手，耸耸肩，“来医院不是看病就是看病人，你说我来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安好心！”寒麒怒道：“你不是不认我们寒家的人吗？口是心非的家伙！爷爷生病你反倒来了，肯定是想趁机献殷勤！”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不想来的。”我绕过他，径自朝病床走去，“我这次来也只是受人之托，看完人我就走。”
“你休想！”寒麒扣住我的手臂，想把我拉回去，
“孙少爷！”凌云飞皱眉，还未上前，就听靠近我的中年人低喝一声：“麒儿！不得放肆！”
“爸……”寒麒在我面前挺嚣张，可是在他爸爸面前就蔫了，不情愿地松开我，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上前一步，上下打量我一番，感叹：“像！实在是太像了！”
另一名中年人也上前，不由分说握住我的手，笑的一脸和蔼：“相比你就是冽吧？你跟你妈妈真是太像了！”
我心中冷哼，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没有说话。
我是老妈生的，容貌自然会有几分跟她相像，但也不至于到令人唏嘘的地步，而且我跟司徒昊的容貌也有两三分相像，不得不承认，司徒明的样貌定然也是在我的容貌上得到了少许继承……
“我叫寒宵，是你的小舅；他叫寒穆，是你大舅。旁边这两个小子你应该也见过了，刚才对你无礼的是寒麒，你的大表哥，这边这个是寒麟，你的二表哥……”寒宵对我的冷漠视若无睹，絮絮叨叨介绍道。
“抱歉，我来这里不是认亲的！”我心中无奈叹气，道，“既然大家都不欢迎我，那我告辞了！”
“哎……”寒宵作势拦我。
“小少爷……”凌云飞欲言又止。
“让他走！走了最好！省得在这里碍眼！”寒麒冷眼相待。
呵……真是人越多，人际关系越复杂……我可不想纠缠进去，不顾凌云飞的阻拦朝门口走去。
正在这时，寒龙迷茫的声音响起，带着焦急：“冽儿？是冽儿来了吗？云飞……是不是冽儿来了？”
旁边的人全都转身，动作极其一致，我也顿住了脚步。
听着他苍老疲惫的声音，我再一次心软。不管怎么说，血缘还是最让我无奈的一种关系。
“冽儿……到我这边来……好吗？”寒龙艰难地侧头，向我这边看着，语气带了恳求。
“爷爷！”不约而同的两个声音，寒麒和寒麟一前一后走过去，伏在床边，亲昵叫道。
寒龙固执地看着我，目光渴盼。
我叹口气，折返身形走过去，低声道：“你醒了。”
“冽儿，很高兴你能来看我……谢谢……谢谢……”寒龙的面容憔悴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似乎比上次见面多了很多，双目无神，此刻微微湿润，说的话也语无伦次。
他竟然向我道谢……我心中酸涩复杂，不知该如何接话。
寒宵叫了寒麟，寒穆叫了寒麒朝门外走去，给我和寒龙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凌云飞也识趣地离开。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暗自懊恼为何非要来这里看他！这时候再让我说出狠绝的话，恐怕是难上加难。
寒龙朝我颤巍巍伸出手，双唇也颤抖着，想要跟我亲近一些。
我无法，只得坐在床边，将自己的手递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冽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你妈妈也恨我……都是我自作自受……我自作自受……”寒龙难过地开口，“给我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垂眸，不去看他老泪纵横的样子，“等你病好了再说。”
“冽儿，怎样你才会原谅我？”寒龙却不依不饶，“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妈妈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了。”我本来还想埋怨，但是毕竟妈妈是病逝的，跟寒龙并无直接关系，只得叹了口气，“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是她命不好，你不用太过于耿耿于怀。”
“那你呢？”寒龙脸色难看地盯着我，“你会不会认我？”
“认不认有区别吗？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被牵涉到复杂的境地，你的身份那么特殊，认回我难道你能保证不会给我带来危险吗？”我并不是害怕的人，只是……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眼神坚定，我舍不得司徒昊！
寒龙绝望地闭上眼睛，收回手去：“我明白了。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介入你的生活。”
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被压下另一块大石，他真的肯放过我？以后都不再找我？那么他呢？他心里会难过吗？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回过神来，起身对寒龙道：“那么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忙不迭走出病房，在不顾病房外站立的几人，我几乎是奔逃出医院大楼的大厅的。
来到庭院，我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竟是叶寂语打来的，疑惑接通，听到她埋怨的声音：“冽！这阵子你去哪了？都联系不到你！”
出国游玩的那段时间，我跟司徒昊的手机都设置了外人无法打通的状态，听她这么说，我嘿嘿一笑：“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跟我哥蜜月旅行去了！”
叶寂语那边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暗叫一声不妙，遭了，忘记上次她跟我表白的事了，这么明目张胆地炫耀我跟司徒昊的事，她肯定要难过了。
果不其然叶寂语的声音带了落寞：“你们蜜月旅行去了？那真是恭喜啊！”
“呃……你找我什么事啊？”我急忙岔开话题。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叶寂语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甘心地道，“我爸想要跟寒龙联姻，前几天还跟寒龙约见，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什么？！
“联姻？谁跟谁？”我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跟你了！”
我脑中嗡的一声，火气冲上来：“是不是你跟你爸煽风点火了？我告诉你叶寂语！就算你们家势力再大我也不怕你！而且我跟寒家没关系！就算要联姻也别找我！这事我不干！你别痴心妄想了！”
“寒冽！你冲我发什么火啊？”叶寂语也火了，对我吼道，“你爱干不干！关我什么事？！什么叫我跟我爸煽风点火了？是你那个多事的外公来找我爸的好不好？我本来是要嫁给北棠墨的，谁稀罕跟你们家联姻啊！”
“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寒家的人！我现在也不叫寒冽！我是司徒冽！”我气呼呼地反驳。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疯狗！就知道乱咬人！好心好意告诉你，你到埋怨起我来了！讨厌死了！”叶寂语挂断电话，她的吼声还在我耳边回荡不去。
我攥紧手机，差点想将手机摔出去！
气死我了！寒龙简直太可恶了！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管我的闲事了！我真不该来看他！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越想越气，我重新折回去，准备大骂他一顿，等到了他病房所在的楼层忽然冷静下来了，他刚才已经让我走了，也说以后不会再找我，我现在再回来惹他，这不自找麻烦吗？
反正他已经答应不管我，那么联姻的事肯定也是不作数了。
我松口气，沿着原路返回，这时候才察觉走廊的守卫已经不见，正自诧异他们人呢，结果走到电梯这边才发现寒家的人都在电梯另一侧，这里挨着急诊室，急诊室的灯亮着，显示着“手术中”三个醒目的大字，寒穆寒宵紧张地来回转悠，寒麒寒麟两人更甚，在手术室门边踮着脚巴望，众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我心中咯噔一下，难道……里面在做手术的人……是寒龙？
刚才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又来做手术了……莫非是因为我说的话太过分，害得他病情加重？
这下满腔怒火慢慢沉定下来，我有些担心地靠着电梯这边的墙壁，静静等候。
他们那边没有人注意我这边，所以也没人看见我去而复返，只是在低声交谈着，讨论寒龙的病情。
“爸，你说爷爷这次能不能挺过去？”寒麟侧头问他父亲寒宵。
“少废话！当然会没事的！”寒宵瞪他一眼，没好气道。
“可是……”寒麟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有时间多去帮你爷爷找找合适的肾源，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寒宵敲敲他的头，无奈道。
“您怎么知道我没去找啊？我找了，可是都不合适！”
“不合适就继续去找啊！”
“二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连我们几个都不合适，其他人怎么可能合适呢？”寒麒在旁边插嘴。
“对啊对啊！我们都尽力了，真的没办法……”寒麟很感谢寒麒的话，连连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转到了我身上，“哎，你们说……寒冽的合不合适呀？”
“我们是直系亲属，他顶多算是亲人，但不一定合适。”寒穆斟酌道，“就算合适，以他对我们的成见，他才不会同意给你们爷爷换肾呢！”
“所以说……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继续找吧！”寒宵总结道，“再把酬金提高一倍，如果找到合适肾源，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震惊无比，寒龙的病重到要换肾吗？为什么寒雪没告诉我？
随即我又无奈地扯扯嘴角，我这么敌视他们，寒雪怎么可能告诉我嘛！
算了，他们家财大气粗，应该不难找到相匹配的肾源的，我在这里操什么心，还是赶紧回家吧，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我按了电梯，等待电梯的时候，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的医生对众人道：“病人肾衰竭严重，这次能救回来算是一个奇迹，下次恐怕没这么容易了。所以病人需要尽快换肾，否则活不过三个月……”
电梯在我面前停下，门缓缓打开，我迈步进去，关上电梯门，然后靠着电梯内壁缓缓蹲下，茫然的情愫很快笼罩下来，压得我喘不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