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jamin？”

“嗯，周家都是美籍华人嘛，所以是英文名字，他的中文名字好像就跟这个发音差不多，是叫‘周斌’吧……”

周斌？！

高继南一惊，不会正好就是那个周斌吧？

刚刚这么想着，就看到另一个小组唯一的女组员Erin满脸兴奋地跑了过来：“喂，咱们这格子间来帅哥了！”

Irvine嘲笑她：“整个设计部两百来号人，也就你们这掰着指头数得清的十几个母的，其他清一色的帅哥，你还没看够？”

Erin一脸不屑：“帅哥？拉倒吧！也就是你这样的歪瓜裂枣，有什么好看的……我跟你说，今天来的这个真的是帅哥啊，刚刚我看见人力的王经理带着他去了咱们经理办公室。不是现在外面那种娘们唧唧的所谓花美男，真的是帅得不行，超有男人味，那脸，那身材，那身高，哎呀我不行了……”

Irvine继续吐槽：“得了吧，看你这一副花痴样，这就移情别恋，不爱Jonathan了？”

学工科的女生本就很少，而外企的研发部门的就更少，尤其是搞芯片设计的，简直是凤毛麟角，仅有的几个也多半都没被当作女人看待。比如这个Erin，其实长得不错，打扮打扮也能勉强称得上美女，只可惜她根本没这个自觉，头发剪得跟男人似的短，成天大大咧咧，跟男人们称兄道弟，而且说话做事那叫一个彪悍啊……

唯一能让她显得稍微淑女一点的时候，就是在高继南面前。MAR Semi.内部其实并不过分禁止办公室恋情，所以谁都看得出，Erin是真的对高继南有点意思，只可惜高继南本人却从不在意……或者他其实知道，但是无意回应。

被Irvine这一吐槽，Erin才想起是在高继南面前，立刻有些讪讪：“那啥，我就是这么一说嘛，你们这些男人每天谈论妹纸，还不许我YY一下帅哥啊？……哎呀，经理来了，我得赶紧溜了！”

Erin快步走开，高继南摇摇头，看到部门经理向他们走了过来。

经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185cm左右的高个子，宽肩窄臀长腿，很完美的身材比例；他只是穿着深灰色的棉质休闲款西装和裤子，搭配棉质舒适的衬衫。这是一般外企工程师通常的穿着，既不过于正式紧绷又不会太过随便，中规中矩，但在他身上，却生生被穿出了型男的感觉；头发虽然只是普通的毛寸，但配上那张轮廓俊朗线条分明的脸，以及无论是单独还是组合起来都堪称俊美的五官，当他嘴角扬起微笑的时候，真的是像有电流产生一样。

那不是周斌，还能是谁？

而周斌此时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可是总不能第一次跟同事见面，就板着一张脸吧——当然，他根本就忘了，以前的周斌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不笑的，可即便是他板着一张脸，也不会对他的外型构成任何的减分——然而，当他扫视过去，却发现设计部里那仅有的几个铁娘子，此刻大都在看着自己，面露花痴相……

他本无心乱放电，奈何放电不由己。

周斌只能内牛满面。

然后他被经理带给了高继南：“Ben，这是XX设计组的组长Jonathan，高继南。Jonathan，这是Benjamin，周斌，从今天起到你们组工作，你照顾一下。”（某刀：用XX其实是我懒得起名字了，配合一下，别打脸~~）

于是高继南看着周斌笑得桃花朵朵开，冲自己打招呼：“Hi，老同学。”

高继南有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人明明是那个早已认识的高帅富，可他偏偏从周斌的动作，还有眼神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就像是那个人在跟自己打招呼：

“Hi，搞基男！”

12.搞基男的秘密

尽管设计部是男人的天下，仅存的十来个女人也大多是自称“姐”甚至“爷”的彪悍一族，但所谓八卦是人类天性，何况工科技术宅们八卦起来绝不比女人火力弱。周斌来了不过一两天，关于这位周家二少，所有可以挖掘的信息就被挖了个底掉。

从这些资料来看，周二少虽说本科毕业于国内某工科强校的电子工程系，但毕业之后却到Philadelphia学商科，拿到了举世闻名的沃顿商学院的学位。就这份背景，加上身为执掌MAR的周家的小儿子，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进入公司是为将来进入管理层做准备的，然而他却进了与管理层基本无关的设计部。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高继南则对此颇有些不以为然。

尽管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周斌在本专业的成绩并不差，说得直白一点，如果他毕业后没有出国，那么以他的成绩基本上是可以直接保送上本专业的硕士的。

但是，毕竟他后来读的是与技术毫不相关的商科，再回来中国之后又是忙着泡妹纸，这几年时间根本就是彻底的荒废状态。搞技术与搞业务毕竟不同，后者更多靠经验和天分，前者却是实打实的真材实料，几年不接触就很难再跟上。

以他的这种状态，如果换了一个人，绝对是不可能通过MAR Semi.的招聘的，毕竟设计部招人基本都要求至少是相关专业的硕士以上——只不过人家是MAR的二少爷，他想来设计部，谁也阻止不了他。

高继南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这货大概是来打酱油的吧！

尽管在心里吐槽了周斌一百遍，却也不能不关照对方，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同学，何况还是MAR的二少爷，太子党神马的实在得罪不起啊！

高继南在心里暗暗腹诽一番，然后很尽心地跟对方介绍了一番项目组最近的工作，以及平时工作中的注意事项。周斌倒是完全没有不耐烦，认真的从头听到尾，尽管这些东西早就已经为他所熟知，甚至还有他自己当组长时的一些规则。

除了将相关的文档和报告复制一份之外，高继南还借了好些书给周斌，嘱咐道：“你也好几年没有接触电路了吧，这个月你就好好地看书，把基础知识捡起来，也不用着急。”

不着急才怪！原本是指望来个不错的新人填补一下老穷走后的人手不足，却不料等来这么一个混吃混喝的太子党，实在有够倒霉的。

周斌忍着有些想笑的冲动，看着高继南故作平静，实际上面皮底下只怕是一副便秘的表情了吧，这么多年的铁哥儿们，对方在想什么，他不用猜也能知道个八成。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接过高继南递过来的一摞书，也不忘向对方露出了微笑，点头致谢。

笑你妹啊！高继南则在心里竖中指，你丫不知道自己那张脸笑起来有多诱惑么？

周斌还真不知道。

这张脸长得有些祸国殃民他自然知道，只是在高继南面前，他从潜意识到显意识都不会想得更多。或者说，在高继南面前，他不自觉地是以完全的裘艾宙的面貌出现的——这是他心底最重要的一个人，比兄弟更多，尽管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

所以周斌只是笑着接过那摞书，然后埋头开始收拾起桌子来。他的位置就跟高继南相邻，中间隔着一个过道，这也正是裘艾宙以前的位置。

周斌在心里暗暗地感慨了一番，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周斌几乎是熟门熟路地拉开几个抽屉，里面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清理的属于裘艾宙的东西，现在被他拿了出来，分门别类，该扔的扔，还可以用的留着，那感觉，根本就像是裘艾宙本人在清理自己那乱糟糟的抽屉。

然后，周斌将书和资料分别归置在桌上，书用铁书立夹起来，靠板壁立着，工作相关的资料规矩地放在左手边，电脑显示器旁边——与裘艾宙一样的习惯。

然后周斌写了一张便笺，列出了一个Todo List，往显示器的左下角一贴——曾经属于裘艾宙的那个显示器的左下角有明显的黑色印记，那是长期贴便笺留下的痕迹。

在周斌的面前，摆着几张空白的纸，方便随时演算，而且，用的是钢笔……

而高继南则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有些暗暗地心惊——

为什么周斌的这些小习惯会跟裘艾宙一模一样！

高继南狠狠地摇头，将脑海中那些天马行空的念头驱赶出去。然后他嘲笑自己：高继南啊高继南，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啊……

啥，你问高继南想放下什么？

嘘，这个啊，是高继南的秘密，趁他忙着偷看人家高帅富，我偷偷告诉你们——

高继南，真的差点成了搞基男哦！

因为啊，他喜欢过，并且一直喜欢着裘艾宙。

其实高继南自己也记不清是怎么发生的了。

他和裘艾宙两人在高中时相识，交称莫逆，一直都是很纯洁的铁哥儿们的关系——要放在古代，大概能用“八拜之交”来形容了。

两人的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大学，高继南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裘艾宙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就变了。

行为大概总是先于意识的，现在回想起来，大约当初由被动地被裘艾宙押着锻炼，变成不用督促也会自己努力练，大约也是存着“老穷那么爷们儿身材那么好肌肉那么漂亮，我要是太挫，怎么配站在他身旁”的念头吧。而当这种念头兴起的时候，那个人在自己心里大概就不一样了。

当然那时的高继南仍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一如既往地跟裘艾宙粘一块儿，这是习惯，更是下意识——“还是跟老穷在一块儿舒坦”。

直到有一天，高继南某一夜的wet dream中，与他滚床单的那个人，从以前的某些岛国爱情动作女星或者某被他YY为女神的软妹纸，变成了一个肌肉扎实浑身硬梆梆的纯爷们儿——

裘艾宙。

高继南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了。

被叫了这么些年的搞基男，尽管他一直很直，却也算是见得多，也懂得多，他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了一下二人自数年前相识以来的种种，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内心深处时常冒出的一些莫名念头……黑暗中，高继南盯着宿舍的天花板，默默在心里竖中指：

你个穷矮丑，劳资算是栽在你身上了！

明白了自己的心思，高继南开始思考自己的取向问题。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同志，至少他硬盘上深藏的那些岛国爱情动作片及女星照片不是白收集的；更何况，他一直以来YY的女神仍然在他脑海里；刚上大一时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那些卿卿我我血气方刚也不是作假……他知道他还是会喜欢妹纸。

但是，他同样也不相信网络上某些帖子所说的“不是喜欢男人，只是喜欢那个特定的男人”这种自欺欺人的观念。他偷偷地下了钙片，亚洲和欧美的都有，他发现自己不反感，反而同样会有反应；他甚至偷偷去过本市某著名的G吧，那里是约炮圣地，虽然Kiss了半天之后，最后关头他退缩了，可是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反感，真的不反感——而且如果对象换成老穷，他会很乐意。

难道，我是传说中的“双向插头”？

高继南无语凝咽。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可然后呢？

高继南试探过裘艾宙几次，结果……裘艾宙这人，直得让他只想撞墙，无论他怎么试探，对方全无反应，自己的那些个动作，落在对方眼里只怕全都是很美好纯洁的兄弟之情。

那要么直接表白？高继南没这个胆量。他患得患失。他摸不准裘艾宙会有什么反应，大概不会上来一拳把自己揍翻在地然后吐上一口唾沫，扔下一句“老子看见你就恶心”，大概他只会从此疏远自己，见面时依旧满面笑容却再也没有过去的亲密，不会再叫自己“搞基男”，非必要时，远远看见自己就绕着走……

不，他不要这样！

现实也没让高继南纠结太久。升上大二不久，裘艾宙交了女朋友，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裘艾宙本质上不是穷矮丑，不是宅男更不是吊丝，那么阳光健康一爷们儿，性格又好，吸引女人也不奇怪，毕竟不是所有女生都拜金，不是所有女生都会变成木耳。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高继南更觉得自己的那些心思没有露出来的必要了。何必又去打扰别人的生活呢？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还不如像现在一样，尽管放不下，可自己能把这些心思深深地藏起来，然后继续笑着闹着，占着兄弟的位置，可以正大光明地跟他走在一块儿，让阳光洒在肩上，等将来他结了婚，他的老婆少不得还要叫自己一声“高小叔”。

这就够了。

所以，再后来，当那个女人找到高继南的时候，他没有考虑太久，便同意了跟她结婚，尽管到了最后，这场婚姻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只是，高继南再也没想到，他以为幸福如裘艾宙，最终也离了婚；更没想到，自己甚至来不及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就再也不能见面……

高继南坐在常常与裘艾宙并排而坐的江边台阶上，45°仰望着S市的天高云淡，表情明媚而忧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13.交心

周五下午，设计组的例行组会。

MAR Semi.是比较典型的美式管理，虽然来了中国免不了入乡随俗，但大体来说还是相对宽松，平日里也许会偶尔加班，但双休日加班的情况极少出现。因此设计组在周五下午会进行简短的例会，总结一周进度，这是裘艾宙做team leader的时候开始形成的习惯，高继南沿用了下来。

今天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周斌。

基本上，周斌入职了几天，小组成员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这是当然的，无论如何，周斌的身体里住的是裘艾宙的灵魂，在这里做了四年，整个设计部都是他所熟悉的，更何况是自己做过一年多leader的小组呢？

组会接近尾声，高继南看着笔记做着总结：“……目前进度还可以，Irvine你注意一下自己手头的工作，主要是非交叠时钟发生器的部分，因为采用了新结构，还需要再仔细验证……还有问题吗？”最后一句话纯属习惯性地问一下，目前项目进度正常，也没有太多问题。

谁知，周斌却在此时发话了：“组长，我有点想法。”

所有人全都看向了他，大感意外。不要说是周二少这个被所有人认为的“酱油男”，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刚刚进入新的项目组不过三天，又能对项目有多少了解？

周斌丝毫没在意旁人的眼光：“我觉得，比较器的部分还有可以改进的，虽然速度和精度难免存在trade-off，但如果改一下架构，二者还是能得到提升，并且，这样……这样子……面积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功耗上可能需要牺牲一点裕量……此外，还有……”

高继南可以说是震惊了——

且不论周斌刚来三天，便将这个项目了解得这么深刻，还能针对目前的状态提出想法，而且正好切中要害；更要命的是，从周斌的思维方式和说话习惯，高继南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tmd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继南觉得自己魔障了，为什么老是觉得周斌身上有裘艾宙的影子，难道自己对老穷已经不止是喜欢，而是所谓的……爱？

高继南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边高继南在纠结，那边周斌还在主动地往他面前凑：跟他上同一个健身房，而且总是拉上他一起；周斌这家伙租个房子跟自己在一个方向，总是拉自己一起回家（高继南：尼玛你家明明有大别墅居然不回去住，却在劳资旁边租房子你居心叵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