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殇 上——黑崎翔
黑崎翔  发于:2012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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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不希望是你当王?瞧瞧,你有哪点输给华子舟?真要比,你可强得多!哪天有机会,抓中那小鬼把柄,还不将他推

下宝座,关进大牢里去等死。」

母子同声一气,又骂了华子舟好几句,听得门外有人走近,才停嘴住口。

「玉嫔姐姐,皇上选的妃子入住前院四宫了。」外头娇嗲的女音响起:「秀嫔与孟嫔妹子想一同去观看新人,姐姐可

有兴趣前往?」

「秀嫔妹妹,我都这年纪了还凑热闹不成?你们去罢。」

「姐姐,话不是如此说。」另一个较为尖细的女声道:「咱御秀院自先皇驾崩后就再无新人入住,前院东南西北宫空

去甚久,如今有伴儿进驻,何不先去见见面,结个缘?」

「孟嫔妹妹,新人儿是皇帝的,又不是咱的人,我倒没甚兴趣。真要去看,不如就由昊儿陪你们前去,回来我再听你

们说说。」玉嫔向华子昊使眼色,华子昊听从起身往门口走,陪秀嫔与孟嫔行往前院。

御秀院前院热闹缤纷,人声沸扬,令华子舟大惊的苏蕙兰被任为东宫蕙妃,另有欧阳文玉作西宫文妃,袁黛娥作南宫

黛妃,官丽淑作北宫淑妃。四位新妃列于前院庭园中央,旁的婢女不住向她们撒出粉红玫瑰花瓣,弄得一片馨香。

宸月扶着靖宁来到四妃面前,一一端详,各个肌肤白里透红,容貌沉鱼落雁,笑容醉倒众生,腰身纤纤如柳,举手投

足曼妙生姿。尤其来到苏蕙兰前,靖宁更是定睛细细打量片刻,面露满意,频频点头:「很好、很好,选得极好。」

「谢太皇太后夸奖。」苏蕙兰面泛红晕,大礼以对,更得靖宁欢喜,笑道:「乖、乖,我会叮咛皇上好好对待你们几

位美丽佳人。」她转头问宸月:「皇上呢?怎地庆典一结束就不见踪影?」

宸月迟疑半晌,表情疑惑,亦不解何以华子舟未前来御秀院;差人去寻,小厮官儿只回报说皇帝回寝宫换过衣服后,

就匆匆离开,往深宫内院去了。「这孩子在搞些什么?怎地此时跑得不见人影?」宸月愠斥:「身为皇上,岂有不来

安顿新妃的道理?去那荒僻角落作啥?」她对小厮官儿挥挥手,令道:「还不快去将皇上寻来!」

小厮官儿得令,急急忙忙就奔,不料一转头撞上陪同秀嫔与孟嫔来的华子昊,惹来华子昊恶狠狠一瞪,吓出满身冷汗

,连声赔罪后才脱身离开。数落完小厮官儿,华子昊等人上前向宸月与靖宁请安:「拜见皇太后、太皇太后。」

靖宁伸手向前轻挥,一声「平身」后,兀自与四名妃子说话,华子昊闷不吭声又堆下满腔怒气——他就不满太皇太后

此等态度,同为先皇子嗣,她眼里却只有华子舟,将其他这些兄弟姐妹们全当空气般忽视,叫人百般不服,而这些帐

亦一并给算到华子舟头上。

忿忿不平之际,却觉有股视线瞅住他不放,寻着望去,赫然对上一张花容月貌,只见东宫蕙妃正看着他,眸儿波光流

转,打乱一池春水。说来华子昊平时在皇城里看多了女子,又常在御秀院出入,什么美人没见过?却真未有如此绝色

佳丽拨动心弦,如今真有一见钟情之感,狂烈渴望将眼前豆蔻年华的尤物拥入怀里,将那滑腻似酥的冰肌玉肤占为己

有。再者,蕙妃似乎对他也颇有意,眼里暧昧盈盈,樱红朱唇微张,欲语还羞地挑逗。

敢情这女子与自己有缘!华子昊冲着蕙妃一笑,笑得蕙妃双颊红晕更深,羞赧低头窃笑,露出一截粉颈,再加上几许

青丝轻披半露雪白酥胸上,看得华子昊春心荡漾难平。

旁的秀嫔眼尖看出蕙妃与华子昊眉来眼去传情,三姑六婆个性使然,马上以手肘偷撞华子昊腰际,笑道:「我说大哥

哥您是傻愣子不要命,人家是当今皇上的妃子,你平白与她抛媚眼,不怕头身分家啊?」

「我说过,这一切原该是我的。」华子昊压低声音道:「这座御秀院、整座皇城、王位、还有那袭金黄龙袍都是我的

,华子舟不过是个半途杀出的程咬金,总有一天我会将一切夺回,秀娘、孟娘,你们等着瞧,届时我也会将你们该得

的名份还给你们。」再抬头,发觉蕙妃已与另外三名妃子相继进入房里;入房前,蕙妃略略回首,若有似无地对华子

昊轻笑。这一笑,更令华子昊确定她对己有意,同时益发坚定夺权篡位的信念。

第八章

寿庆大典终了,华子舟逃难般飞奔回房,匆匆换过一袭藏青色便服,斥退跟随于奴婢,独个儿往外行。他依循记忆中

的地图寻至皇城内院荒隅深角,孩童时堤的灰石小径已遭杂草掩蔽,寸步难行;然心急冲动,强硬穿越,衣服给披刺

草荆勾破好几处,平时不容侵犯的皮肤亦划出伤痕。

竭尽心力,满身为汗水溽湿,华子舟总算来到记忆中那道门,门上有两道锁,一道业已腐朽蚀毁且似曾遭人破坏;另

一道虽亦蒙了铁锈,年代却较为新近,显然是后来另外加上。

华子舟伸手拉扯,铁锁纹风不动。环顾周遭,无任何可用之物;抬头,往昔倍感高耸的石墙如今看来亦不过高过他头

顶几寸,心底打定主意,双脚一蹬,手一攀,轻盈翻过石墙,跃进院内。

熟悉的风景重现眼前,形如龙爪的艳红花朵蔟拥满园风采,假山上流水声潺潺,点缀着安然祥和的宁静,置身其中,

心情格外平静无扰。华子舟不由得深深吸气,略凉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嘴角浮笑,于是他延着花丛间的小径走往院中

独楼。

儿时未曾注意,如今慢行前进,才发现楼宇入口门上悬着一张深褐色的檀木牌匾,黑墨刻绘出「彼岸宫」三字。

「彼岸宫?」华子舟喃喃念道,又望望寂静的花园:「这地方与世隔绝,好似另一个世界,倒挺适合这名字。」

「此名乃先皇所赐。」正当华子舟摸着下巴打量庭园时,身后忽地传来人声,吓得他猛然回首,惊见小楼的门不知何

时打开,尘封脑海已久的俊容秀貌重现眼前;清白标致的脸上,樱红的唇正在掀动:「一是赞叹满园花朵,二是喻皇

城深处另有天地。」

忽地再遇当初撼动他心弦的少年,华子舟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岁月似乎未于少年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仍是十五、六

岁的样,清亮的眼眸中同样透过深沉的哀伤,甚是叫人心疼;且少年见了皇帝像是不害怕,只带着抹淡淡轻笑,伫立

门前。

「你是何人?」呆了半晌,华子舟总算挤出一句话。

「小人名唤鹤云仙,河南人士。」

「这院儿是你的?」

「是的,小人已居住此地多年。」

「怎地我都不知皇城里有这么个宫院?也没听其他人提起?」华子舟一脸疑惑:「你何时住进来的?住了多久?」

这一问,到轮到鹤云仙呆愣原地,表情流露出迷惘困惑。隔上许久,他才皱着眉回答:「小人不记得了。」

「荒唐!朕八岁那年就见过你,如今朕已十八,你至少住这儿十年以上,怎会连这种事都搞不清楚?」

「皇上请见谅。」鹤云仙依旧是淡淡的笑:「小人真的不记得。」

「好罢,反正无所谓。」华子舟指指庭园:「告诉我,那些红色的花是什么花?怎形状那般怪异?」

「那叫彼岸花,是先帝为免小人犯乡愁,又见小人偏爱此花,特地寻来植的。」

「听来你与父皇关系匪浅?不但为你盖这座宫院,还为你种花。」

「景物虽在,人事已非,多谈只会徒增唏嘘。」鹤云仙一声长叹,更加揪住华子舟的心,不由自主轻抚白净脸蛋,透

过指尖传来的却是一阵冰凉。他低头看看,这秋末冬初之际,鹤云仙清瘦的身子仅仅穿件单薄白衣,无怪乎脸蛋儿会

透着凉气。

「你这人也真是,冬季将临,怎还只穿一件薄衣?」华子舟道:「没其他衣裳吗?」

「这件就够了。」鹤云仙摇摇头。

「开玩笑,你脸都冻得冰凉。」华子舟拉起鹤云仙的手:「进屋里去,寻几件衣服来添。」

「不了。」鹤云仙将手缩回:「请皇上快快离开罢!免得招人闲言闲语。」

「谁敢?」华子舟扬眉,立时摆出皇帝的架势,强硬拖着鹤云仙走进屋里,一进厢房,却见床前仍摆着那只以金箔绘

出彼岸花的古筝,印象中随风飘舞的纯白绢布如今才看清竟有一匹绑在屋顶上的梁,系了个环,俨然是有人欲悬梁自

尽的准备。

「你……」华子舟神色大变地指着白绢:「这怎么回事?你想自尽不成?」

鹤云仙沉默不语,转身从柜里抱出红木盒来放在小几上:「既然皇上尚未想离开,不如让小人为您身上的伤口擦药。

「伤口?」华子舟瞧瞧自己,确实身上有好几处被荆草划破的伤,本是觉得无大碍,但反正他也想多逗留一会儿,就

应允鹤云仙的提议,就地而坐,伸出手、撩起衣袖来给鹤云仙上药。

鹤云仙小心翼翼地为皇帝处理伤口,专心而温柔的表情看得华子舟万般入迷,整颗心都捧了出来,他问:「你为什么

会进到皇城里?」

「小人自幼家贫,因生得清秀,被卖到酒楼学琴唱曲,有次进宫为先帝寿辰歌舞,蒙先帝赏识,就留了下来。」

「父皇留你唱歌跳舞给他看?」

鹤云仙点点头,但双颊却泛起羞红,即使不语亦道尽背后原由。华子舟了然于心,不禁有些醋意,倏地站起身,打翻

小几上的药罐到地面摔成碎片;他绕过碎片,怒冲冲地往外走去,头也不回地离开彼岸宫。

鹤云仙擅于观颜察色,大抵猜知华子舟在气些什么,可事实无法改变,他也不想再多做解释,只闷着头捡拾碎片。一

阵异样的感觉由指尖传来,他缩回手来看,指腹遭碎片锐利边缘割出一道极深的伤口,不痛,也没有血珠渗出。

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了,独处空虚得太久,换算不出年月,连何时成了行尸走肉都未曾察觉。但他记得八年前曾见过的

小皇帝,只未料到十年后会再相见,当初的小皇帝已长成意气风发、英俊挺拔的好青年,眉宇间有着先皇的影子,诱

出他满怀无尽的思念。

「原来,已又十年。」鹤云仙轻叹,望着腕上的白玉镯子:「先皇,云仙好想您,无奈遗愿未成,追随不上您,不知

您现在是于西方世界安享欢喜,抑或已转生哪户人家?」

再一声轻叹,鹤云仙坐到筝前弹起盛德皇帝生前最爱的曲目,可才弹未几段,双眼汪洋泛滥,情泪滚滚淌落,再也无

法继续。

送君一曲,道尽万千相思,奈何桥畔苦等,君今何在?

一声声呼唤,唤不到君影入梦;一年年空盼,只盼来碎心残梦。

第九章

话说华子舟满怀妒意回返寝宫「沉龙院」,才欲踏进,即见崇彪立于院口,一身武装未卸,背上还扛把二丈巨弓。

「崇彪拜见皇上!」瞧见华子舟走来,崇彪立时跪下作揖。

「平身。」华子舟对于崇彪的出现感到意外,问:「你怎出现在这儿?」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说寻不到您,派臣前来,可臣发觉沉龙院一片空荡,心乱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您恰巧现身,

臣心上大石总算放下。」

「有什么好寻?」华子舟皱皱眉:「庆典方休,憩一会儿难道不行?」

「事实是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往御秀院去了,原想您同去与选出的四名妃子聚聚,无奈找不着您,只好罢了。」

这一听,华子舟倒松口气:「幸好朕走得快,省去烦扰。」

「皇上,您选了四名妃子,怎地丁点儿兴趣皆无?」

「朕寻梦中情人去了。」华子舟脑袋里先是想起鹤云仙样貌,甜意在心湖荡漾散开;后又想及鹤云仙曾是父亲生前宠

幸之人,不禁又醋意泛滥,染得整湖水又酸又涩,憾道:「可惜、可惜。」

崇彪听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华子舟语中所指,然那句「梦中情人」倒有些揪住他的心,疼了疼,忙追问:「皇上,您

讲的梦中情人是?」

「这皇城后方僻角还有座小院,你晓不晓得?」华子舟指指他回来的方向。

崇彪摇摇头,神色疑惑。

「彼岸宫你听过没有?」

崇彪又摇摇头,困惑加深,原期待华子舟继续谈,哪知他忽地发出一声长叹,道:「算了,你陪朕到花园里走走。」

皇帝一时兴起的邀约让崇彪心生欢喜,高兴着又有机会与华子舟独处,自是欣然接受;正当两人相偕想往花园去,司

令官却喊出「太皇太后、皇太后驾到」,华子舟又无奈长叹,知晓这回避不过,崇彪则迅速掩饰失望,乖乖待于原地

与华子舟一同向宸月与靖宁请安。

「皇上,方才欲邀你前往御秀院,怎地就不见你踪影?」宸月语带责备地问。

「庆典闹了大半天,儿臣有些累,想先休息休息。」

「扯些没的理由,我们俩年纪比你大得多都不见累。」靖宁愠道:「好不容易选定四位妃子,堂堂一个皇上却连去看

一眼儿、相互熟悉都没,未来如何订定婚姻大事?」

一提起终身大事,华子舟又烦乱起来:「虽已选定妃子,但儿臣暂时未想去思考婚姻之事。」

「皇上已年届十八,早可成家立业,理当尽快为皇室留下子嗣,为何再三推拖延辞?」靖宁有些激动,声音略颤:「

莫非你想学你爹爹,与男人同枕共眠不成?」

「太皇太后,您快别生气。」宸月不停轻拍靖宁背部,就怕老祖母动怒过甚给气坏身子:「别再提前尘旧事,皇上不

会如先皇那样的。」

「男人?」华子舟扬眉,趁机问:「太皇太后讲的可是彼岸宫里的鹤云仙?」

「彼岸宫」三字一口出,宸月与靖宁皆大受震惊,两人花容失色、踉跄倒退多步,几乎要岔了气昏过去,还是崇彪眼

明手快上前搀扶才免于跌伤。

「那天杀的男妖精为何还在?敢情是从地狱里回来报仇?」靖宁先发出尖叫,华子舟自小至大,还是首度听到祖母发

出如此可怕的声音。

「太皇太后,您快快冷静。」宸月不停安抚靖宁,自个儿脸色却也惨白得可怕,她转过头问华子舟:「皇上,您怎会

知道鹤云仙?」

「儿臣八岁时就见过他,只因时光飞逝,记忆随之淡却。是今日苏蕙兰衣上的花纹令儿臣重新忆起,方才循印象路途

前往,才知当初那座宫院称为彼岸宫,独居其中的美貌少年名唤鹤云仙,道是先皇邀他入宫表演后留他下来。」华子

舟坦白道出一切。

「皇上,您见过他了?」宸月失声问。

华子舟点头道:「儿臣过去从不知晓该处还有座宫院,怎地从未曾听大家提起?」

「皇上,您千万别再去,彼岸宫是不祥之地。」宸月扶着已老泪纵横的靖宁,叮咛华子舟:「先皇当初即是驾崩于彼

岸宫,那鹤云仙是不祥之人,与他太过亲近者定会惹祸上身。」

「母后,儿臣看鹤云仙分明是个单纯少年,怎会不祥?」

「鹤云仙是地狱派来的男妖精,先令先帝鬼迷心窍、为他痴情,弃江山于不顾;后又趁先帝病弱之时强行索爱,床第

之间逼死先帝,万恶不赦至极!」靖宁硬咽地控诉:「这祸根,先帝驾崩后还故作好心,口口声声说要上吊陪死,却

苟活至现在,说不定又想找年轻男子下毒手。皇上,你可千万不能再去见他,魂会被勾去啊!」

或许八岁初次相见时,魂就已被勾去也说不定。华子舟心底如此想,只将靖宁严厉的批判视作情绪化表现,但靖宁的

话反倒提醒他一件事——在彼岸宫内,确实是看见鹤云仙系了条白绢。且先不论何以当时未立即追随先帝而去,长年

来他似乎都孤伶伶地守在冷清的宫院里,被忽略、被遗忘,想必饱尝孤单寂寞,会否哪日一时想不开,一缕清魂就给

阎王爷收去?尤其见他白绢都绑好,意图再明显不过,怎叫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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