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殇 上——黑崎翔
黑崎翔  发于:2012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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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等候片刻。」他起身拍去手上污泥:「我进去稍做梳理,以免失礼。」

「去吧!」

鹤云仙进入屋里,华子舟站在庭里看花。满园彼岸花红艳如火,绽放得缤纷,说现在并非彼岸花盛开时节,他还真不

信。想当初父皇专程派人来种下朵朵真情,开出的花瓣彷佛重重的爪,欲掳获一抹笑靥,欲抓住甜蜜难分的爱;如今

却天人永隔,世间变化莫不太过无情?

说来,他也困惑起对鹤云仙的感情究竟渊源何处?或许是份救世主情结,企盼他能解开哀恸枷锁,带给非伤多年的男

伶另一片幸福天空。为了满足成为英雄的欲望,决定追求自以为的爱恋。

但,鹤云仙终究是父皇的,身与心都是。

可笑的是,鹤云仙的坚贞痴情反更令他倾心。宫廷里充斥无奈与斗争,若能有此纯洁无瑕的灵魂陪侍于侧,该有多好

「皇上,让您久候了。」鹤云仙抱着披上黑绒的长筝走出,他身穿淡金素绢布制长袍,腰间系上典雅深紫亚麻带,于

右腰侧打成小巧蝴蝶结,垂下两道长尾轻曳;青丝亦以相同的金绢高束,俊俏面容更显清新突出,或许系因即将前往

与先皇相会,难得地容光焕发。

华子舟淡淡一笑,伸手将长筝取过来扛在肩上:「这东西重,朕来拿。」

随在华子舟身后要踏出彼岸宫时,鹤云仙心惊胆跳,如履薄冰般地将举起的脚于半空中穿出门口,却不敢踩地,就怕

这么一踩,他会魂飞魄散。华子舟转身见鹤云仙伫留于彼岸宫门口,以为他是久未出宫,陌生恐惧,便回头几步牵起

他的手,果然冻得冰凉。

「别怕,有朕在。」华子舟安慰他道。

手被紧紧握住,鹤云仙有些脸红,脚尖触地,未有任何异样感传来,于是他放心地踏出门口,松了口气。

「皇上,前去途中,可否避开人多处?」他问。

「行。」华子舟只当鹤云仙尚在担忧,按年龄算,鹤云仙理应有二九、三十,但外表无论从何处看都是十五、六岁样

貌,华子舟心理上也当他是个涉世未深的青涩少年,此刻又像鹌鹑般地微露惧意,叫人甚想百般爱怜地保护。是以华

子舟挺起胸膛,向鹤云仙保证:「有朕在此,你不用担心。」

为避免被他人撞见,华子舟专挑小径走,冒险似的心境萌发微晕的兴奋,加上鹤云仙跟他跟得紧紧,当英雄的愿望真

被满足了不少,俨然是大将军般气势凛凛——说到大将军,真该叫崇彪来看看他这等气慨,或许连崇彪都会拜倒认输

盛德皇帝的牌位设在祭祖殿内,此地位于皇城最内侧,除了各大节日会有皇族前来祭拜之外,平时可说是人烟灭绝。

今日亦然,冷冷清清,门户紧闭,一阵寒风吹来再想起内里全是往生者的安息地,倒有些毛骨悚然。

推开门,华子舟让鹤云仙走进后,随手又将门关上。殿内又分众多厅堂,阴阴暗暗也,供牌位的案上放置香炉,又点

着惨白蜡烛,火光不住轻曳,静悄悄地,将气氛衬得好诡谲。

不等华子舟带,鹤云仙迳自往供奉盛德皇帝的厅堂走去,彷佛他已感应到先皇所在似地毫无犹疑,步伐迅速。一进厅

堂,见到牌位与先帝画像,他整个人软了双腿跪下,强忍多时的泪终于溃堤奔流,洒下一地珍珠。

「先皇,云仙来了,您可听见?您可看见?」鹤云仙哽咽地道:「失去您,云仙好似深渊中的枯木,无止尽的干涸伴

随腐朽的空等待,若非思念之绳紧系牵绊,灵魂恐怕早坠落地狱,啃蚀荒芜。」

见鹤云仙不停掉泪,华子舟愣在一旁,只知心痛,却不知该如何抚慰,房里就剩断肠的低沉涰泣。半晌,华子舟靠到

鹤云仙身旁拍他的背,道:「你别这么难过,父皇一定有看见你来。」

「不,他没看见,他不在。」鹤云仙以袖拭泪,红着鼻头对华子舟道:「皇上,请将筝予我,我要弹奏先皇最爱的曲

子,盼能唤他前来。」

华子舟默默递上筝,掀去黑绒,当鹤云仙双手按弦时,他自个儿后退一步,让鹤云仙能心无旁骛地弹。

清音划破静谧,一曲「孔雀东南飞」流逸而出。鹤云仙闭起双眼,纤指轻游柔移,幽怨曲调泣诉恩爱恋侣硬生生被拆

散的心碎与不甘。问苍天,若两人之间有情,为何无法见容于世?为何得饱受欺压?问自己,生平未做负人之事,亦

无害人之心,但求温暖归宿,怎堪得斥责诅呪?怎沦落为孤魂野鬼?原以为黄泉之下可双宿双飞,未料违心的约定让

相见之日遥遥无期,他平白咽下多少愁与痛,谁懂?

筝音倏然停止,华子舟从怨曲中回过神,恍然发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竟挂了两行泪。可这曲调显然未曾弹完,华子舟

望向鹤云仙,却见他仍闭着眼,嘴角漾起笑容,惊叹:「先皇,您终于来了!」

听闻此言,华子舟大惊,忙望向供着牌位的案桌,却什么也未见着。

「先皇,云仙等您好久,请您带云仙一起走,好吗?」

华子舟再回头看鹤云仙,他已收起笑容,像正在聆听什么似地微微侧耳;华子舟摒住气息试听,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之

外,就剩无垠的静默。满腹疑惑欲问出口,但见鹤云仙那般凝神认真,怕真是先皇显灵与他对谈,索性不加干扰,免

得鹤云仙又更伤心。

将近一刻钟死寂,鹤云仙深深吸口气,点点头道:「云仙明白了。」他重新将手置于筝弦上,道:「先皇请放心,云

仙必不辜负您所托。」之后,筝鸣再起,厅堂里缭绕清脆悦耳的乐音,泪不再流,鹤云仙神色毅然,带着浅笑将全曲

奏完。

收了曲,鹤云仙起身至案前添一柱香,而后转身对华子舟笑,眼眸的忧愁已被希望和满足取代,渗透出希望,连声音

都轻盈得多,他道:「皇上,咱们回彼岸宫吧。」

第二十五章

大红灯笼悬门上,玉花清香随风飘,入夜后,桂花院前人满为患,挤得水泄不通,全是看热闹的民众。院内金碧辉煌

的大厅四周亦满满是人,中央用栏杆隔开一个圆,里头放上五排共三十个座位,所有位置上皆坐着来自各处的富豪或

公子哥儿,交头接耳讨论即将到来的盛事。

说来这几排座位可是有名堂的,系依据于桂花院每月平均花费来排序,出手愈阔绰、花费愈不手软者,位置就愈前排

,离那铺了红毡的舞台愈近。尽管如此,这圆内三十人于院里所洒的银子几乎都异于常人的多,即便是从最后排里挑

一个,他在桂花院一晚所用去的银两已是寻常人家一年的粮饷,甚是豪华奢侈。

华子景就坐在第一排,他不与其他人说话,而是频频望着大厅后侧的出入口,等会儿竞标会一开始,鲜嫩嫩的稚龄男

伶们就会从那儿出来,他兴奋得快坐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三声震耳敲锣声响起,桂花院主子崇六穿一袭鹅蛋黄新袍站上舞台,向大伙儿作个揖。为了让所有人听

得见,他提高音量,以近乎大喊的方式道:「今晚,是桂花院五位新角儿初夜竞售之日,感谢各位赏脸大驾光临。在

场虽多为咱们院内熟客,崇六不免要多嘴重申规则。」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道:「竞标方式为喊价制,以黄金百两为

单位,即每次加码不得低于一百两,价高者得。得标者,将由本院招待上房及珍贵白虎鞭酒一盅,您可与小伶儿们在

房内尽情享受欢乐,直到明日鸡啼之时。」

刻意停顿片刻,崇六环顾众人反应,见大伙儿跃跃欲试,得意地再开口道:「请各位大爷准备好,五位新人将先同时

出场,您可选定自个儿的目标全力投注,记住,每人只能得标一个名额。」

再敲一声锣,五位男伶鱼贯出场,站上舞台。各个年纪都不超过十五,皮肤白里透红,粉嫩得同女孩儿般,样貌清秀

,五官皎好,身段动人。

华子景锐眼迅速扫视所有人,最后停留于站在最左侧的男伶身上。这孩子个儿特别娇小,身子骨纤细,眉间点颗朱砂

,底下一双水汪汪大眼正出神地望着远方。

就是这个了,华子景在心里打了主意。待崇六介绍时,方知其名唤为「柳霜月」。

真乃诗情画意之名啊!华子景只差没起身拍手叫好,抿着偷笑的嘴,静静等候轮到柳霜月上场。

一知道今个儿要出售初夜,柳霜月几日前就难以入眠,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期待着当今皇上会来为他赎身。好不容

易捱到这日,晨起就心头狂跳,也不知是跳喜跳忧,直到被呼进场子里,原想着终于能卸下心头大石,谁知环顾台下

豪门大户,却未见华子舟身影。

莫非是失了约?

前阵子还托崇将军代为提醒皇上,该不会是贵人多忘事,将他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也对,柳霜月何德何能?

他不过是烟花之地里的小人物,终日卖笑维生,取悦男客。真要论,比市井小民还卑贱,凭什么要皇上记住他?

可皇上说过会再来找他的。

人家说君无戏言,还是他命薄,偏偏遇上个说话不算话的君王?

唉!谁叫自己不争气,投胎时争不赢别人,生在贫穷人家,才会给卖到这儿来呢?

怨谁?怨老天爷不公平罢!还能如何?

忧郁惆怅涌了满怀,逼得他甚想逃离当下,站在台上兀自发起呆来。

「各位客倌,接下来是今晚最后一位新人,柳霜月!年仅十四岁的纯真少年,尚未喊过价或先前未能得标者可要加把

劲,把握最后一个机会啦!」

听得轮到自己被贩售,柳霜月泫然欲泣,泪花频频乱转,楚楚可怜的模样将华子景挑逗得心痒难耐,连忙跟着价,不

一会儿,价格已过五千两黄金,场里热闹哄哄,气氛沸腾到极点。

「真没想到,咱们霜月的身价比先前四位都高出许多啊!」数字不断提升,崇六更是眉开眼笑:「来来来,还未结标

呢!客倌再加油,最后一枚纯洁无瑕、未经人事的小雏菊正等待有缘人的开发呢!」

给崇六这么一宣扬,柳霜月深刻感觉自己像个商品或牲口,再也抑止不住失落的绝望,当场滚了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下

来。华子景见他如受惊兔儿般无助,浩大征服欲萌生,为直接杜绝其他人争夺,索性举起手,断然大喊:「五万两黄

金!」

天文数字引来全场哗然,围观群众窃窃私语,场面顿时混乱无比,连崇六都给吓得愣在原地。可他毕竟是商人,回神

极快,敲响决议的锣声,喊声里充满掩不住的欢喜。

「柳霜月的初夜,以五万两黄金卖出!」崇六站到华子景前方:「恭喜这位大爷!」

第二十六章

犹如新婚洞房般,桂花院将上房布置得灯红花绿,床塌被褥一盖换新,床头还刻意贴上大大的双喜,气氛欢欣无比。

房中央铺了红布的桌上摆着一对红烛,昏黄映照整间房;除此之外,还有壶酒及两枚酒杯盛在镂空雕花的木盘里,旁

边陪衬有几碟下酒小菜。

华子景一进房里,就先坐到桌前拿起酒来斟过两杯,饮下一杯后,正欲起筷品尝小碟里的酿甜豆时,房门传来几声轻

扣。

「高大爷,小的给您带柳霜月来了。」崇六于门外道。

高文彬,系华子景在外头的化名,尽管他不是性命无价的皇帝,再怎么说也是皇室成员,多少要搭些保护罩,是故打

从他开始会至桂花院里寻花问柳起,用的都是这名字——高高在上、文质彬彬,多好听!

「进来。」怀抱兴奋的期待,华子景摩拳擦掌,呵呵笑应。

门悄声无息地打开,先是崇六踏入,后头跟着柳霜月,低垂着头看不出是羞涩还是忧愁。比起来,华子景宁可解释为

前者,他最爱开拓未经人事的神秘境地;于宫中坐不上君主之位、握不到权力,至少还能透过此等方式来满足他的征

服欲,提升他的成就感。

「高大爷,再为您介绍一次。」崇六将柳霜月推到华子景面前:「这位是本院的新人柳霜月,自幼就进院里修习男伶

之道,如今真有荣幸由您来带领他迈向成年之路。」

华子景抿着嘴笑,伸手触碰柳霜月的脸颊,笑道:「挺粉嫩的……呐,不过一摸,脸整个地红了,真如初熟果实般鲜

艳欲滴,好诱人。」

崇六叮咛地道:「正是刚长成的果实,所以还请高大爷温柔以待,您可尽情的享受,但可别玩坏了他,否则我这几年

来的心血就白费罗!」

「本大爷给的钱难道不够补你这几年的心血吗?」华子景瞪他一眼:「买下你这座院子还有剩呢!」

「别这样嘛,高大爷。」被白眼一瞪,崇六连忙赔笑道:「再怎么说,这孩子总是第一次,您体贴点儿。还有,他终

究是男孩,不会落红,您可别为了见落红而伤他那儿,留下疤也罢,心里头留下阴影可就不好。」

「知道了,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你忘记桂花院里有多少男孩儿是我开的苞?」华子景有些不耐烦起来,双手交叉胸前

,语气不悦:「罗嗦个什么劲儿?扫我的兴致不成?」

「您别生气,我这就闭嘴。」崇六点头哈腰地渐渐往门口后退:「长夜漫漫,您俩好好享受,我告退去。」

「滚去地狱死吧你!」华子景恶狠狠咒骂,顺手把筷子扔过去,幸好崇六恰将门关上,否则头上就要多个庖。

崇六背贴着门,听见筷子撞门又跌地的声音,松口气,又摇摇头叹息。柳霜月也算可怜了,初夜就给高少宾买走,注

定要痛苦。高少宾是个完全不懂怜香惜玉、只顾满足私欲的家伙;玩遍省城各家有男伶的院子,与他同床过的男伶都

怕他,强势、粗暴,又喜爱动用些有的没的工具,若不是看中他有钱,绝没有人想接受虐待。

然而,桂花院是座酒楼,是供客人玩乐之处,身为老板,崇六自然没理由得罪任何一位客人,尤其是像高少宾这种富

可敌国的公子哥儿。再说有钱可进口袋,哪能拒绝?就算痛,也是一个晚上而已,顶多之后再休息一星期半个月,疗

疗伤,又是新亮亮的好男儿。想及此,崇六对自己笑了笑,合掌为柳霜月哀悼短短片刻,眼里还是钱比较重要,就由

得人家去吧!

第二十七章

柳霜月是抱着琵琶进房的,崇六离去后,他微怯地朝华子景鞠躬,道:「高大爷您好,我给您弹首曲子可好?」

「弹啥曲?」华子景向来不懂欣赏诗词歌赋,更不爱听丝竹之声,他只挥挥手要柳霜月坐下:「你来,咱们一起吃些

东西、喝喝酒。」

「是。」

听令坐下,柳霜月依旧紧抱琵琶不放,或许对现下的他来说,怀里有个东西可抱,多少能消除难以抹去的焦虑不安。

华子景倒不强迫他放下,兀自用筷子夹块腊肉递往他嘴边,道:「来,吃一口。」

柳霜月稍有犹豫,随后乖乖吃下腊肉,小声道:「谢谢。」

华子景又将盛了酒的杯子推至他面前:「喝一杯虎鞭酒,很补的。」

「不了。」柳霜月摇头婉拒:「这是院里替大爷准备的,霜月岂能争抢。」

「我要你喝,你就喝。别忘记今晚我付了钱,你是我的,就得事事听从,不得违抗。」华子景语气威逼,柳霜月只好

接杯饮尽,放下酒杯后,他重新抱好琵琶,再道:「大爷,您尽管吃喝,霜月为您唱个曲儿助兴。」

「没那必要。」华子景放下筷子,拿手巾边擦嘴,边一脸淫邪地盯着柳霜月瞧:「唱什么鬼曲儿?我不爱听,也没兴

趣听。本大爷现在满脑袋就只有你的身体,不如放下那把木头玩意儿,咱们上床去行周公之礼。」

一听得华子景要他上床,柳霜月骇得脸色煞白,连忙抱着琵琶起身,往门口退了好几步,频频摇头,嘴唇都轻颤起来

见他模样惊惶,华子景竟兴奋起来,呵呵笑道:「傻瓜,有什么好怕的?凡事总有第一次。」站起身,华子景朝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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