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福泽 上——黛色微微
黛色微微  发于:201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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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后成王回了封地,到没有什么异动,皇帝是不敢再给他帅印了,这十几年也娶过几房姬妾,却没再留下子嗣,眼下太子到皇子一个个遭袭,更是大模大样将四千兵马开入京城,怎么看怎么是他在为儿子复仇,皇帝思来想去,越觉得有理。一道金令,命成王进京领罪,这消息不胫而走,以奉驰为中心传播开来,所过之处,引起论声一片,有咒骂成王狼子野心的,居然欺君罔上谋害皇子,还连累小成王之子,有为成王开脱的,说他战功显赫,为顾大局,隐忍十几年,要发难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有同情成王的,夺妻杀子之恨,实难忘怀也在所难免。当然,这些是多少知道些旧事的人,还有莫名其妙的,王子被杀,太子被刺,刚刚才在抓刺客,怎么又扯到远在金麟的成王身上去了。

小成王爷一得消息立即进宫面圣,“哥哥一直修身养性,怎会与朝廷与皇上为敌,何况吾儿凌志与哥哥一向感情融洽,怎忍让他身陷危急之境……”皇帝不听他诡辩,摔了折子退朝,小城望一下跪在九龙道主道面向皇祠锤地号哭:“小儿无故身陷牢笼,长子兄弟长情,上镜探听缘由,谁知无辜丧命,苍天无眼,如今你不仅与缉拿真凶,又要连累无辜,害其叔父,不明是非,枉为君王……”一顿哭天抢地,大臣在一旁观望,不敢上前劝说,这一番出言不逊,自然传到皇上耳里,皇帝听了自是气愤,治了个欺君之罪关进天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析齐明哲不过两天功夫,又失了自由,被软禁在明阳宫。

这边刚关完人那边太子转危为安终于醒过来,失血过多加上多日昏睡,使他浑身无力,九玄门守候多日,想从他那得到凶手的线索,可是太子却说他所知不多,次日一早,大臣便迫不及待将小成王爷被关押,成王爷背下金令一事告知,太子大惊,成王在边关十二年,虽多年不带兵,威名却还在的,小成王更是军权在握,如今许多将领更是他昔日旧部,这一来,岂不使得天下大乱,析齐安延叹口气,皇上年纪大了,越发沉不住气,看来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当下招来亲信,去找一个身材面貌与析齐凌志相仿的。

第二日朝堂又有新消息传出,太子作证,析齐凌志谋杀当朝太子,正负罪潜逃,死去那个根本是个替身,这一下正了小成王一家的罪,析齐明哲由软禁正式关入天牢。

23

蓝紫稀自然不解其中之意,只觉得析齐凌志谋害太子的可能性不大,不但目标过于明显,且害父兄身陷险境不太明智,不过是否内里另有乾坤又不是他一介小民能知道得了,只替析齐明哲可怜,三番五次下狱下的不明不白。其实成王爷小成王爷有无反心暂且不提,反正皇帝是无论若何容不得他们了,看他的意思,像是要在下位置前为太子铲好路,把恶人做完了,让儿子做明君博好名声,这理儿没有谁不明白的,不管有理没理,你挡了别个的道是不假,紫稀摇头,皇家滋事,真是不该搅进去。

蓝成轩见太子无事总算松了口气,紫稀也就获准休息回家,见巷子口的茶摊上,外公林先生正同几人摆龙门阵,便打发轿夫先回,自个儿悄声坐到一边旁听,却听林先生到:“古人有云‘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成王不听圣人言,做下这等天怒人怨之事,你我同为读书人也为其不齿啊,那小成王之子更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皇上圣明,该治小成王个管教不严之罪……”另一人道:“如今天下太平,此等小人,以一己之私,搅你我太平,定当为天下人唾骂之……”见时候不早,紫稀起身道:“外公,高堂之事,平民草芥还是不要妄加评论的好,何况天理若在,一切自有分晓,晚了,回去吃饭罢。”“就是,什么都不知,还是回家吃饭去吧,成王兄弟,征战沙场几十年,为国建了多少功勋,你说他以下犯上,怎不说有人弹尽弓藏。”原是几个年轻人听不得刚才评论忍不住反驳,林先生怒:“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为臣纲……”“行了行了,外公,管他谁是谁的纲,总之吃饭比天大,你外孙我就要饿死了。”好歹将他拉走。

回家却见父亲坐在堂屋里,紫稀连忙作礼,蓝世宁让起身道:“太子转危为安,如此甚好,过些时候选妃,合是正常开办了,过几日进宫探望时,当替你姐多多美言,若得皇宠,也是我蓝家造化。”

“是,父亲,不过能否得选,还看天意,还是让十三姨娘劝劝,万一落选以免想不开。”

“就看她命里是不是带贵,不过作为兄弟,你要尽力相帮才是,她说与殿下已见过面,看来还是有些天意的。”

“恩,知道了。”

当晚用了饭,紫稀早早歇下,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听见门声,原是母亲,丫头开了门将林氏让进来,紫稀要起身却被按下,便批件衣服靠在床上。

“我就给你端碗汤,今儿一早熬在那,就等你回来喝。”

“谢谢母亲。”紫稀接过碗一口一口喝,药香入口,顿时舒心不少。

林氏叹气道:“老爷跟你说三姑娘进宫的事儿了?”

“恩,他让我去说清。”

“也不知是好是坏,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理常事,就是听说宫里的女人个顶个儿的有心计,不比咱小户人家儿,磨磨嘴皮子,日子还是照过,这要是一不小心……”

“母亲不必多虑,三姐是自愿的,自然心里有数。”

“嗨,我多虑什么呀,还不是担心你,那些个皇亲贵胄的,不是事事讲究个连罪么,你要再入一回牢笼子,可不要了娘的命,这些天听着风风雨雨的,我是怎么都不踏实,你可遇事小心些,娘就你这个肉蛋儿,被人捏一把,不疼坏我心肝肉肠子。”

“好了好了,我不是吉人天相么,您安心就是。”将喝完汤的空碗递回母亲手里,紫稀缩回铺盖里头,林氏为他拉好被子出了门,他才终于睡下,当晚不甚安稳,似是做了好些梦,梦里人来人往都记不清透,就有股似有似无的香气,从头贯到尾,直到醒来也还闻得见,这味道好生熟悉,似是在哪闻过,却又想不起,紫稀睁眼发现天还未亮,左右翻个身又要睡下,警觉有人靠近,紫稀披衣下床,这时见一人影在窗框处晃,正要拿剑砍人,却听那影低声道:“紫稀是我。”原是夏鸣金夜闯民户,紫稀放下剑,开窗让他进来,却见他背着包裹似要远行。做个噤声手势,紫稀拿了银针出去,给房门丫头扎了一针。

“借我些银两做路资,我要走了。”

“出什么事?要去哪里?”

“逃命,一听太子一口咬定小王爷没死,我就知道非走不可了,快些,你有多少先借我。”

“怎的不去楼里支,我这房里这点够么。”边收拾银两细软一边道“先说清楚。”

“哪敢去楼里,被查就全完了。”然后靠到紫稀耳边道:“小王爷死了,我亲见的,太子一说他人没死,估计是要灾罪了,他现在还不知那些人知情,但怕是马上就要查了灭口,我得早点脱身。”

紫稀拿眼瞪他,夏鸣金道:“你放心,当日你们兄妹早早与我们分手的,不会查到头上,我一早觉得要有事,便让外公亲自过来,现在外公在外看着,不会有人知道我来过。”

“好,出了城门往北走,那有户药农,前几日刚买了几匹好马。”

“恩,这银子,你从我分子里支。”说完翻窗而去。

紫稀出门左右查看一番才回房,又给丫头扎了一针才睡下,这回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应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父亲要去渔场查看吃完早饭便走了,好些时日不曾读书,蓝紫稀拿本五朝史蹲在木桩上,这马步几日不扎,才一会就顿感吃力,还不到午时,传话的来说,大太太请过主屋说话,紫稀只好抱着书同母亲坐轿里一摇一晃的过去,本以为是为娶妻的事,原是分配用度出了岔子。

“这月的布,多了两匹次的,还有各屋的首饰开度都不对数。”大太太屋里坐满人,看十几房差不多到齐了。

“月银也减了不少,是该跟二少爷说道说道。”二十姨娘提着指甲道。

“这事儿管家同我说了,父亲为了上下疏通,花下不少银子,从这月用度上减下些,大娘和该知道的,各屋用度,下放的月银一向不归我管,一向是大娘拿得主意,怎的现下问到我这了?金银首饰,不是还不到月置办么?”

二十姨娘到:“我们这头倒是依着理法来的,如今二少爷帮着老爷办事儿可别失了公正。家家的,哪房不是依着老爷减免,你十五房得了势要爬到正方太太头上去不成?”

“哦,我这时听明白了。”紫稀抿口茶放下杯子道:“没错,上月我那边是进了张上好的狐皮,几块东海来的珠玉和一匹冰蚕红绸,那东西不归库里,爱怎么处置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就是单拿去给母亲做衣裳也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

“听听,听见没,我说怎么十五房的用度单给,到底是不一样,这事怕老爷都不知道,还道是个金儿子,原是白眼狼,什么时候不知就把这宅子也搬空,到我们不晓得,是去养那娘家人的……”

“够了,”大太太脸拉得老长,打断十八姨娘:“这事等老爷回来定夺,二少爷自己做的事儿,可别说我们冤了你。”

蓝紫稀呼口气道:“父亲知道也没用,甭说谁来定夺,我的事不用别人说话,以后别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把我们大老远叫过来,各屋的置办发放都是大娘你在管,我娘得了多少你难道没数?至于其他的,是我拿回来的,那是宫里来的东西,我爱怎么糟践全看自个儿心意,这些鸡毛蒜皮也拿来烦人。”说完拉母亲出门,各房成日就为你少了一根针,我短了一根线吵来吵去,眼不见是心不烦。

24

话说皇帝关了小成王父子,又一道金令下到金麟,人人都猜成王定会拒不进京,大家都明白,他要是真的来奉驰,多半是回不去了,不过总有出人意料的事,没几日真真传了成王择日上京的消息,这下开始沸腾,有那爱发两句感叹的,说他君子坦荡汤,指折皇帝小肚鸡肠,错怪贤能,度了君子之腹。

朝上又有呼声,尤其沙场上出生入死出来的,都为成王一家叫屈。这些人说话直来直去,甚而联名奏请皇上还他们清白,并给小王爷之死给个说法,皇帝不为所动,等那边传成王正式上路,京城呼声更加高涨,皇帝却是下定决心非除去他不可,后约十日,驿牙来报,成王途中受袭,重伤在身,入境之日怕要延缓,一石惊起千层浪,朝堂上下众说纷纭,有人道成王欺君罔上,不愿奉召,有人说敌国奸人从中作梗,也有人猜测皇帝出手,好让成王坐实畏罪之名,无论如何,皇帝有了派兵缉拿的借口不假,禁军还未出动,军报传来,西凉几省暴乱,乱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进京除奸佐圣,以正圣听,这领军之人不是别个,正式被废潜逃的前太子,都以为他早已命丧逃途,现今突然跳出来着实吓了众人一跳,皇帝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打算先处置成王小成王这两个心腹大患,谁料仿佛一夜间,京城奉驰,峒城,博古,金麟等各大州城满是太子所书白天下书,书中所陈如下:告旗安黎民万众,吾,析齐氏正羽,先皇后孝贤后之子,今圣第七子,旗安三十四年生人,四十五年乘天恩立为储,期间为报天恩,兢业以汜社稷,谦恳以正圣名,然,圣听遭奸佞蒙污,五十二年于蒙冤被废。

君臣之纲,父子之纲,先贤教诲刻不敢忘,虽几遭蒙辱,亦不敢稍言不逊,苟且至今,只愿天子顿悟,除奸人,还以良人清明,如今不见正法显于天下,倾夜痛思,唯咬牙顿足,奔走回圣侧,痛哭以求大义。

尝天子失省,色惑其心,欲掳成王妃入宫,须臾间伤其子性命,大错已铸,顿悔晚矣,叔父成王一夜妻子失离,唯遗松岗孤坟三座,变故突生,君臣失亲,然成王生皇家,顾以大义,吞雪含恨回南,修身养性十余载,不曾有二心,然九五年高,周遭小人缠绕,日久天长,诱惑圣听,取信谗言,污成王为复仇,欺君罔上,吾得始末,奔走以告,夜闯宫门以九死之身正言,不料妖魔霍乱,竟反被诬以不尊之罪,悲愤之中,只得盘桓远走,本意冷心灰,不欲问高堂滋事,仿佛听闻,忠良遭难,此吾劝谏不力之罪,实难闭目塞耳,不相问闻,匹夫有正义之责,见屈不令其申,安读圣贤书乎?见冤不令其鸣,不事君子之道乎?呜呼哀哉!贤良不令立其身,大义不得正,廉洁不令立其身,黎民不得养,天道不令立其身,君子不得闻,呜呼哀哉!今奔走东西,告以上天及万民,顺之,上。

这书来的不怀好意,一方面说皇帝被小人蒙骗,一方面又呈上皇帝罪状,无论看的人怎样取舍,前太子与成王始终是无辜的,加小成王一家遭难,死的死,抓的抓,成王半路遇袭本就博了同情,京城久居之人,自是知道十几年前,成王赴京奔丧,带着妻儿来,抬着棺冢回,此时真相大白,皇帝称众矢之的,九五之尊不善待功臣,却夺其妻杀其子,如今跟要赶尽杀绝,几位老臣长跪正堂,请求皇上澄清事实,以止废太子妖言惑众,皇帝盛怒之下摔袖退朝,次日,数位大臣争相辞官,析齐安延在太华宫摔了所有能摔得东西,白天下书查尽却堵不了悠悠众口,为今之计,只有令成王南回修养,小成王与世子析齐明哲被提出大牢,软禁于明阳宫。

前太子集结十万大军一路东进,直指奉驰,三军即动,怎会轻易撤军,小人不除,誓不回师,皇帝令下,折振武将军领军二十万举兵向西铲除乱党。

朝廷之事果真是瞬息万变,蓝成轩告病不上朝,成天与蓝段下棋拼学问,蓝琪倒是滋润,每日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混着,收集所有新到消息,蓝紫稀也闲在家,日日被林氏药膳养着,细细嫩嫩能与女儿家拼上一拼,怪他怎么锻炼,却只长高不长壮,最安静就数林先生,不再到巷口宣扬君臣之纲,夺人妻女,本就不齿何况是兄弟内眷,轮到帝王身上,成就了昏庸之名,话说今上登基以来,一直勤恳社稷,旗安也国富民强,他本不失为一名贤君,临了了却晚节不保,得了昏君名声,真真倒霉到家。

那日紫稀正用饭,宫里太监来请,说太子让进宫相伴,紫稀放下箸跟了去,析齐安延明显心里不顺畅,正黑脸与杨恭如说话,见紫稀来笑笑道:“紫稀最近忙于何事?”

“兄长欠安,送到山庄修养,刚置办了日用。”

“这几日宫里清静了。”

“宫里不是谁都能来的,自然清净。”

“我们觉清净,就怕王叔嫌寂寞,走,去陪他下下棋也好。”

明阳宫里小成王爷正在逗狗,见人来便让到正厅说话,紫稀见他们东拉西扯没意思,遂出门去寻析齐明哲,果见他正在院子里吞云吐雾。

“你倒像个老太爷,离不了这劳什子儿。”

“蛋儿来了,坐。”见紫稀来,析齐明哲忙把他让到石凳上。

“太子要与王爷下棋,我便来找你。”

析齐明哲脸上犯了愁色:“前儿还说开了罪去你家做客,又失了准头,我以后还是什么都别干了,一地方呆着,人找起来也方便。”

紫稀也不知说什么,他是膜拜着小成王爷长大的,见了人到只敢看一眼,只好拉他说些风花雪月的,还好析齐明哲也心胸宽广,不在愁事上流连。紫稀见他明晃晃一张笑脸,绕的人眼晕,有些儿不好意思,他却还说得起兴,连也涨的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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