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吸气,各种纷繁的想法在我脑中拼接,安娜向来胆小,违法乱纪的事情她是没有胆子的,而且,她也不是有这种权利能够接触到大笔资金的人,亏空公款这种事情根本就跟她挂不上边。
“是你!”我盯着邵城,“是你让她这么做的,或者说,是你一早就找好了替死鬼。”
邵城忽然瞪大眼睛盯着我,颤了颤唇,“不是……”
“安娜就是从遇见你开始变的,调了岗位,跟你在一起,结婚,怀孕……出国生孩子,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阴谋,”我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接近她不过是觉得她好糊弄,觉得她会为了你牺牲一切,邵城你就是个混蛋,”话一出口我的拳头也跟着出、上去,狠狠砸在他嘴角,他闷哼一声却没有反应。
“是不是?”你到是说话啊!我无法控制自己暴虐的情绪爆发,只是凭着直觉不断出拳,我已经无法正常的思考,只知道这个人渣要害死安娜。
“冬子,冬子。”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咳,咳,冬子,要打要骂随你,可你现在最该做的是救安娜。”
救她?怎么救她?我冷哼,“你未免太抬举我了,我一穷二白,一没钱,二没势。我凭什么救她?你既然当初打定主意让她帮你顶罪,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好人?给谁看啊,你真想救她,还是你自己想办法把。”
“冬子,你是真的要救她啊,她还怀着孩子呢!”
我颓然坐倒,沙发太软,忽然之间就让我失去了重心,“你也知道她怀着孩子吗?那你怎么忍心让她帮你顶罪?那是你的孩子啊!她是你的老婆啊!”
邵城看着我,慢慢转开视线,胸口不停起伏,似乎竭力在压抑。
“我有什么办法……”忽然听到他小声的说,“我妈的病就是个无底洞,这些年来花光了我所有的钱,动了手术虽然好一点,但后续的治疗,请人看护,吃药,那个不要钱?我们还要出国,有了孩子花费就更大。我本来想趁着世道不错捞一笔,谁知道一下子就都亏掉了,还欠了一大笔钱。”他顿了顿,“我也是鬼迷心窍了,想挪用公司的钱再赌一把,赚了之后马上填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谁知道我就是运气不好,一下子都亏掉了。”
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苦衷,我是走投无路,我是无可奈何。可他们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起责任,谁能帮?反正我帮不上。
“安娜怎么会被牵扯上。”
“所有的文件票据都是她经手的……”
我深深吸气,“邵城,如果你是个男人,你就去自首。”
他听了,却只是摇头,“他们不会相信的。”
“怎么会不信?如果不是你授意,安娜根本不会有这种念头,也不会有这个权利。”
“冬子冬子你听我说,我已经跟公司谈妥了,只要我能把这笔钱填回去,他们就不追究。”
“你怎么这么天真?你还回去就不用坐牢了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所以你要救我,冬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你们亏了多少钱?我名下有一套房子,还有一辆车,都卖了的话估计还能值点钱……”
他动了动唇,“六百万。”
“六百万?!”我简直要疯了,“你让我哪里去给你找六百万,你卖了我都没有。”
“有的,你有的,冬子,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我没办法,我没这么多钱。”连我名下的房子和车都是别人给的。
“你没有,但是温睿有。”他说。
我愣住,忽然之间就明白了,一切之一切的前因后果。
原来我跟安娜就是他设计好的棋子,我们都要按照他的安排走?
不,我单立冬从来不受人威胁。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我帮不了你。”
“可以你,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的。”
“哼”我嗤笑,“你以为我是谁?不过是他的玩伴而已,他腻烦了就跟我分手,你看,我们在一起连一年都不到呢。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他连房子车子都可以送给你,不会拒绝你这六百万的要求,他不差这点钱。”
“他是不差这点钱,可我还要这点尊严,邵城,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他目光闪烁,“安娜就快生了,她没多少时间就要到预产期了……”
“那也不错,可是保外就医,还有个哺乳期呢。”
他听完,忽然就笑了,他缓缓摇头,“这个孩子,你以为他们会让他出生?”
******
今年的天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之间温度就降下来了,没有任何过度。前两天天气预报最高温度还有30多呢,这周忽然就只有20度了。时好时坏,一点症状都没有。
我找中介登记,用很低廉的价格把温睿留给我的车子和房子卖掉。这是我的下下策。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我忽然这样做,他是不是还会关心我出了什么状况?会不会突然之间出现在我面前。但任凭时间流逝,没有一点音信。我等得及,安娜等不及。对她来说,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我找不到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在哪里,我都找不到他。
大概这就是一种定律,当你不想找他的时候,似乎那儿都能碰到,但当你真心想找到他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邵城紧紧抓住了我的软肋,他知道看在未出世的孩子面上,我拼尽全力,放弃所有都会帮他。
他擅攻人心,任何人的弱点他都能勘破。只是这人心术不正。我已经绝了对他所有的情感与希望。似乎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萧辰,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温睿,麻烦你帮我通知他。”
萧辰看着我有些无奈,“我都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
灰心且失望,我知道萧辰在骗我,温睿你不用防我防得这么滴水不漏吧?所有他曾经出入过的地方我都找了,我也透过高兴让他转达,可就是杳无音讯。
我根本不贪图你什么。哦,不对,我现在贪图他的钱,他的人脉,他的影响力。
我深深吸气,“萧辰,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请你务必转告。事关人命,我不是要纠缠他,也不是要挽回这段感情,只是我现在走投无路,除了他,我没有别的人可以找。就当我这辈子都欠他的,请他见我一面。”
萧辰看着我,似乎很为难,但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可他最近似乎都不在国内。如果能见到他,我帮你转达。”
“多谢!”终于听到个让我稍微安心的回答,我点点头,转过身想走,萧辰却忽然挡在我面前,“你看起来很糟糕。”
“是吗?那你就跟他说得更糟糕点吧,希望他还有一些怜悯,能见我一面。”说着我绕过他,走到马路边打车。这几天为了这个事情心力交瘁,我能好吗?
第55章
出了电梯就看到门口站了个身影,我心里隔愣一下,会不会?
“嘿,”他听到声音转过身,跟我打了个照面,“你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开学了吗?”我拿出钥匙开门,高兴跟在我身后,顺手关了门,“你吃饭了吗?我弄了点火锅料,这天气太冷了,吃火锅正合适。”
我脱下外套仍在沙发,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家里连热水都没有。
我走进厨房,高兴在处理火锅料,我接了水放在炉子上,火苗窜上来,蓝色红色,忽然就觉得暖和了。
“你看起来很糟糕。”
我抬头,高兴担忧的看着我,这是一天之中第二次有人用“糟糕”形容我。我叹气,确实很糟糕,所以我也不想找什么借口去敷衍。
我失恋失业失去对生活所有的期盼,能不糟糕?
他们说,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我转头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为什么只觉得的沮丧失望?
X的,我在心里啐了一口,弄得这么文艺伤感给谁看啊!
“蔺康联系到他吗?”我问。
高兴摇头,“还没有。”
我闭了一下眼睛,深深吸气。我是不是应该放弃?
他回避得实在太过彻底,没有留下任何希望给我。可为了安娜,我怎么可以放弃?
“你在为邵城的事情烦心吗?”
“你也知道?”我转念一想,这个圈子能有多大,这种消息压不住的。
“知道一点,不是很清楚。”高兴靠着柜门看着我,“其实……你想找他帮忙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的……”
是啊,论起家族势力,高兴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为什么死死的只认准了他呢?一开始他跟我谈的就是协议,与情啊爱的压根就不沾边。
但我不想自欺欺人。
是的,我还爱他,虽然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也没有开口跟他说过,但我仍然希望能见到他,希望他能帮我。
“高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也不是一件容易摆平的事情。你没这个义务帮我。”
那温睿又有什么义务帮我呢?也不过仗着我曾经跟他在一起。幻想着他是不是还对我有一丝丝的情感——在我狠狠伤害了他之后。
萧辰说的真是一点都不错,他不会给你机会认错,也不会给你机会回头,他对你的报复,就是远远走开,再也不见你。
真是干脆而绝情。
“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讨论权利义务的时候。”高兴淡淡的说。
确实,人命关天。现在谁出面都不是问题,重点是安娜能早点出来。
“那好吧,先谢谢你了。”
“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可高兴还没走出厨房,我的手机却响了起来。“邵城”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我没来由心里一紧。
“喂?”
“冬子,谢谢你谢谢你。我已经接安娜回家了。我先安顿她,回头再跟你说。”
“哦,”我麻木的应着,抬眼看着高兴,“好,再见。”
高兴也是一怔,“安娜姐没事了?”
我困惑,心里的疑团却有了自己的答案。
“难道是温睿……”高兴犹豫道。
一个念头忽然在我脑中划过,我要去找他。
现在、立刻、马上。
“单先生,你好久没有回来过喽,最近忙什么呢。”小区保安见到我客气的寒暄,但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只焦急的问,“最近温先生有没有回来过?”
“有啊,”保安点头,“他今天回来了。”
“哦,谢谢。”我强压下心里的异动,坚定的以正常速度走到楼下。一抬头,果然亮着灯。
我站在门口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点什么,掏出荒废已久的钥匙开了门,站在玄关就看到温睿坐在沙发上,空气中浓重的烟草味道,前面茶几上的烟灰缸,几乎已经满了。
我记得温睿从没在我面前抽过烟。
我慢慢走过去,但他似乎一点都没听到动静,仍旧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低着的头,垂着的手,我在他身边站定,就看到承受不住重量的烟蒂忽然掉了下来。
“温睿,”我轻轻喊了一声,他振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抬头,我蹲下,想了想,说,“谢谢你。”
他似乎长长吐了口气,身体一下放松了,靠在沙发背上,一脸漠然。
静。
只是觉得很安静。安静得心里发毛。
以前跟他见面,那一次不是剑拔弩张,动手动脚。即便后来同居,也总是吵吵嚷嚷,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虽然,到我们相处的最后一步,他对我忽然就很温柔,温柔得我受宠若惊,难道,那时候他已经预谋好要分手了?
忽然之间,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我胡乱想着,却不敢看他的脸。
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而我,也无话可说。
说我想你?说谢谢你?说我不想跟你分开?说我会努力还你的钱?
NO,NO.单立冬,你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是免开尊口吧。
我什么都没有,没爱情,没事业。有的,就是仅有的一点点尊严。
我拉不下这个脸,我不想看到温睿厌恶的神色。
所以我站起来,不管腿已经蹲得发麻,努力吸气,不让自己露出一点痛苦神色,“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顿了一下,闭上眼继续深深吸气,“我走了。”
我走的很慢。当然啦,老子脚麻了好不好,走得快才有鬼。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温睿个后脑勺连头发丝也没乱过一根。X的,老子怒了,走就走,反正没人稀罕!可脚下一绊,“啪”一声以五体投地式摔了个扎实。
“你没事吧?”
这也太TM丢脸了吧……
我埋着头,苦苦哀伤。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能善始善终吗?哎哟喂,还让我以这么“骁勇”的姿势结束我的苦恋,有没有天理啊!
“让我看看,摔倒哪里了?”温睿慢慢拉我起身,我坐在地毯上,觉得真是丢脸,“没摔倒哪儿。”
“真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脸色也不错。我跟他坐在地毯上,面面相觑,我心头一热,眼眶也几乎跟着热起来。
“你看起来很糟糕。”他说。
我一愣。他是第三个。
心里头刚暖起来的那一点点激动,瞬间溜得一干二净。我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好像你排了老长老长的队,终于轮到你了,说,“来份糖醋排骨”。里头的人面无表情的说,“卖完了。”
那种无奈,失望,沮丧,还有愤恨。我无法形容。但不知道怎么了,我此时此刻,忽然就觉得很愤怒。
糟糕?老子就是糟糕了,怎么样!碍着谁了?老子就喜欢蓬头垢面!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给谁看啊!我又不是花孔雀!我强撑着站起身,脑子里忽然就有点短路,手脚不听使唤,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这是怎么了?
“小冬?”似乎是温睿伸手过来想要扶我,我侧过身,想躲开他的手,却身子一歪,不受控制倒了下去,我模模糊糊看着天花板,然后凑过来一个熟悉却模糊的面孔。
“单立冬,单立冬,你醒醒……”
醒你个头……
浓重的黑暗袭来,我努力睁大眼睛,却依旧被墨黑的色泽涂满。
我睡的很香。似乎许久都没有这么轻松。眼前都是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梦。
绚烂而美好。那种美妙的滋味,醒着的时候,从没有见过。
记得以前经常会有人问,你记忆里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我努力想过很久,没有答案。不是因为没有快乐的事情,也不是有太多不知道怎么挑选,而是……
而是什么呢?
我努力的想,却始终没有答案。
单立冬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岁月留给你的是人人都羡慕的东西,怎么就没一件你能记得的快乐事情?
但有些记忆却清晰起来,打从记事起,父亲跟我的交流就是棍棒,有时候是拖鞋,有时候是搓衣板,又有的时候是衣架……每次不同,每次都有新花样。但那些大的小的伤口,却层层叠叠,覆盖在身体上,心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