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子,今天可能要下雨,你带着伞。”早上我跟安娜一起出门,她塞了把伞给我。到了楼下竟看到邵城,我脑袋顿时当机,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摆。
“这么冷的天,我顺道送你吧。”邵城对我说。
可我还没开口呢,就听安娜道:“他不顺路的。冬子,你还是坐地铁吧,今儿太冷了。”
安娜穿了件红色的大衣,刺激着我的视线。我知道那是“播”的冬季新款,标牌价是1180,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飞旋的日子”。安娜当日买回来的时候,我还不遗余力的称赞她穿上以后无比漂亮的肤色。我只当是她今年买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可是……我此刻忽然有些明白了我抬头看着安娜,她扶着车门对我说:“冬子,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你跟高兴自己吃吧。”
我点头,愣愣看着邵城对我说“再见”。
车子驶出视线的那一刻,我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听到那刺耳的鸣笛声。
“看什么呢?”
我茫然的转头看他,温睿看着我,微微蹙眉。
“啊……”我眨巴着眼睛,轻声说:“没看什么……”
“上车。”他唤我。
我上车系好安全带,等他倒车出去我才幡然醒悟,“你怎么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视线没有半点晃动,“顺路来送你上学。”他说。不知道是对我反应迟钝的不满,还是他一贯的不屑一顾。
“可你不是出差去了么……”我看着前方,慢条斯理道。哼,还当老子好欺负吗?
他仿佛怔了一下,转头看我一眼,笑容慢慢放大。“你吃早饭了么?”他答非所问,“后座上有,自己拿。”
哟,准备得倒是充分啊。我伸手够着后座的袋子,拉出来一袋牛奶和一块面包。
还是热乎的。
我没客气,吃了个干净。我饿着呢。
他看着我一口口吃完,挑了下眉,好像笑了,“胃口不错。”
“废话。”我单立冬啥时候胃口不好过?就怕你给的不够!
“饱了么?”
“现在算是饱了……但不知道啥时候就饿了。”我这是实话实说,不然何必一天三餐?有时还要下午茶和宵夜。
他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不管了,这人总是古怪得紧,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有太太,又有情人,自己做色情行业,花心滥情,脾气坏嘴巴臭。
哈!没优点?
真可怜。我在心底缓缓摇头。大概唯一让人赏心悦目的时候就是他不说话,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
哈哈哈,我在心中大笑。单立冬啊单立冬,你迟早有天被自己的好色害死!
中午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大雨。我在车库看到高兴的车子,寻思着是不是要等他一起回家。可我像个傻帽一样站了半天都没见人。
“同学,”我拉住一个疑似高兴同学的小孩儿问:“看到高兴没?”
“他走了啊。”他说。
“走了?可他的车不是还在这儿么……”
“哦。刚有车来接他呀,是辆黑色的宾利。”
哇塞,谁这么有钱啊?蔺康?应该不会啊……难道他家里人?他哥哥?他爸爸?
管他呢,反正与我无关。
我慢慢跺出校门,却看到温睿那辆途安停在视线之内,我忍不住摇头。这差距实在太大了……
“怎么了?”他大概是见我神情奇怪,忍不住问。
“你有黑色的宾利么?”我看着他问。
温睿微微蹙眉,似乎是在考量我问题的真实目的。“你想说什么?”
“哦,”我拉上安全带,“没什么,就是想看看宾利到底长啥样子。”
他微微点头,问我:“想吃什么?”
“咦?”我很奇怪,转头望向他,“我什么时候答应要陪你吃饭了?”
他没看我,却轻轻嗤笑一声,“不是你陪我吃饭,而是我陪你吃饭。是你说随时会饿,于是我便觉得这个时间你肯定饿了,所以就在这里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出来,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愿意你陪我吃饭?”我讨厌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自信。搞得我十分被动,好像他这样的举动对我来说是多大的荣耀。奶奶的,这算追求?那你怎么不干脆学人送车送房送游艇啊?我单立冬可不是一顿饭就能摆平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价,还是有有妇之夫。这样的倒贴我都不要!
“你从来不会在学校逗留,至于吃饭……我想没有人会拒绝免费又美味的食物吧?”
我冷冷“哼”了一声,“有人愿意自以为是我也没有办法。”
“呃……我能不能把你这种行为理解成是欲擒故纵呢?”
啥?我欲擒故纵?我单立冬对他温睿欲擒故纵?这人为什么非要千方百计证明自己脑残呢?我已经不止一次的给他机会了,为嘛这人一点都不识相的?
“还是……除了邵城之外你不会愿意跟任何人吃饭?”
“你什么意思?”没想到短短时间他竟然已经知道我跟邵城的关系。不用怀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我深信不疑。可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查我?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别开视线看向窗外,大雨滂沱,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他说:“只是你太习惯逃避。可不闻不问并不代表事情不曾发生。做鸵鸟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抱着双臂的手得死紧,他怎么能这么冷淡陈述我最大的症结?他以为他是心理医生?可以一举割掉我心中毒瘤?可是啊……他不是救世主。至少我宁可病入膏肓也不愿意让他拯救。
我笑,“您好像太抬举自己了……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这么自信,可我单立冬不吃这套!”
他没做声,只是专注的看着前方。雨刮器快速的在挡风玻璃上运动着,可视线里依旧模糊一片。整个城市仿佛都被大水淹没,眼前只剩下颓废的灰。
他带我回家。给了我毛巾让我洗澡,等我出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吃饭。”他招呼我。
我一边系好浴袍的带子一边走过去,菜色还挺不错,我抬头看他,他淡淡一笑,“外卖。”
我一屁股坐下,我就知道!这二世祖会做饭那天都能下红雨了。
我没客气,风卷残云吃了个痛快。不知道他在哪里叫的外卖,味道真是不错。
“我们可以谈谈吗?”他让我移坐到沙发,还泡了茶,似乎有长谈之打算。我十分怀疑若是我拒绝他一切提议,他会不会禁锢我,或者干脆来个杀人灭口?我努力回忆,我们学校门口到底有没有闭路电视。
“你说。”
“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我朝着天花板翻白眼。“谁会对不分青红皂白就解雇自己的人有好感?”我转头看他,笑得甜美,“难道温先生您有这样的雅量?”我晃了晃脑袋,“啊……真是看不出来,所谓海水不可斗量,人当然也不能貌相……”
“单立冬,”他打断我,似乎十分不满,“我只是对事不对人。客人的投诉我不能置之不理。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包庇别人,只能造成更加恶劣的影响。你的做法并不可取,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
我忍下心中怒火,“每个人做事方法不同,难道你的一定正确?那做错了什么,你一转身就随便把人甩了,连他昏倒在马路上都不管。如果我没有多管闲事呢?他是不是死在那里你都不会多看一眼?”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气愤,还把那些陈年往事翻出来说。我跟温睿在夏天认识,而现在已经是冬天。
我竟然……能记得这么久?
我看到他握住了左手手腕,轻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问他“那是什么样”,这根本不关老子的事情。我只是看不惯他的自以为是。
并不是人人都会求着要他温睿施舍,至少我不会。
可我不知道的是,当我意识到自己愚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24章
我在大马路晃荡,感受所谓“圣诞”氛围,只可惜天气实在天冷,让我开始后悔拒绝温睿送我回家的提议。唉唉,果然是过不得好日子,由奢入俭难啊。我戴上帽子,刚一抬头,竟看到高兴,他迎着我跑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喊他呢,他就擦过我往后头跑去了。
这孩子干嘛呢?
我赶紧转身跑上去拉住他,“高兴,你怎么了?你鞋呢?啊?”
他很狼狈,看着我直喘气,外套不见了,脚上只有双白色的袜子。
“高兴?”我握住他的手,果然冷得可以,我刚想脱下外套,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路边。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对着高兴毕恭毕敬道:“二少爷请上车。”
高兴没有动,我也没有动。
难道这车就是中午去学校接他的宾利?二少爷?那车里坐着的人应该是他哥?我想看又不敢看,只觉得气氛诡异得紧,风还在耳边呼啦呼啦刮着,脸上跟被砂皮打过一样。
“高兴,”男人下了车,走到高兴身边给他披上外套,“有事上车再说。”
男人揽着高兴肩头想把他带上车,可高兴却紧紧拽着我不肯松手。
我很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叫单立冬……是高兴的同学……”
“单立冬是么?”男人点头,“我是高翔,高兴的哥哥。一起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去。”
我坐在高兴旁边,手里捧着杯咖啡,是司机下去买的。浓浓奶香驱散了严寒,我一口口抿着,只觉得浑身舒畅。
“高兴,冷么?”高翔开口。
我偷偷瞄着高翔,其实他跟高兴长得并不太像。高翔十分英俊,他在街上走,估计是百分之两百的回头率,难得的是他有种成熟男人的味道,这不是靠年龄就能得来。但高兴就过于清秀了,眉眼细腻,身形单薄,也许再过几年,他也会有高翔这种味道。
“你就这样跑出来,衣服鞋子都没穿,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我听到高翔在笑。这人好生奇怪,自己弟弟这么生气,他还笑得出来?
高兴低着头不吭声,但那种倔强倒是我前所未见的。
“蔺氏在东南亚有156间工厂,卖了47间,53间停产,裁员超过一万人。”
蔺氏?我心头一跳,说的是蔺康么?这哥俩是难道是因为蔺康的事情在闹别扭?
“你也知道今年的形式,明年只会更加难过。你以为只有蔺氏有这种情况?明创下个月的裁员名单已经出来了。”
“啊?”高兴似乎吃了一惊,转头看着他哥,轻轻唤了一声,“哥……”
“蔺氏股份的使用权我已经还给了蔺康,这次,我真的帮不上他。”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蔺氏一定能够东山再起的。”
“他们拖欠银行的数目有几十个亿,你以为在今时今日明创还有这个能力去注资?高兴,你在找我帮忙之前到底有没有做过功课?!”
“哥……”高兴似乎很难过,连声音都在颤抖。
“蔺氏根本不值得投资,这是个无底洞,我不能拿明创开玩笑。你爸爸几十年的心血不能毁在我手上。我必须完好的交给你,而不是留给你一个子虚乌有的空壳。”
高兴不做声,我缩着身体蜷在一边,只觉得车里的空气是外头的几倍重。沉甸甸压在脑门,啥也思考不了。
算了,我还是不让上帝发笑了。我自己够滑稽的了,就不给您添乱了。
车子停在楼下,我开门下车,高兴也跟着我下车。
“这些日子麻烦你照顾高兴了。”
我尴尬得“嘿嘿”笑,“哪里哪里,我们是朋友么……”高翔压迫感太强,我不爱跟他说话。
“高兴,有空找我吃饭。”
高兴只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楼道。
上了楼进了门,我才算松了口气。其实事情的始末也能才猜到几分,蔺康的公司出了大问题,高兴想找他哥帮忙,却被拒绝。那问题是……高兴对蔺康难道还有感情?
我帮高兴把脚洗干净,没有伤痕,只是磨破了点皮,问题不大。
“我今晚可以留下来么?”高兴低着头问。
“可以啊,只是我那床小……”
高兴摇了摇头,径直进了我房间,和衣躺下。
“高兴,你洗个澡再睡吧……”
“我哥……”他忽然开口,“他曾经跟蔺康提过一个要求,只要蔺康能把他在蔺氏的股票借他用一年,那一年,我哥就不会阻止他来找我……”
我有些愣神,那又怎么样?“你……”
“我以为对商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利益,所以他这次见死不救……”
“所以你这么生气,光着脚就跑了出来。”
“可我真没想到家里情况也这么糟糕。”
“高兴,”我努力柔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金融危机就是一次大洗牌,本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即便你哥帮了蔺康,也不见得就能让他度过这个难关。”
“我也知道……可我……”
“蔺康的问题,只能靠他自己了,天无绝人之路。”
我听到高兴叹息一声,“但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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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表演场格外热烈,Gary请了个乐队,还有其他的歌手,我也就是凑个人头,过过场。有些节目很乐。
简直乐惨了。
不知道哪个活宝上去唱了个“穷开心”,我跟高兴看着台上那人手舞足蹈,笑得人仰马翻。我从来没有见过高兴笑得那么肆意,嘴巴咧出了最大的弧度,眼角闪着泪光,手指紧紧抓着桌子边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下去。
可安娜没有来,她说她约了邵城。
邵城。
我以为他会约我,不管叙旧也好,出于任何目的也好,总有个场景只有我跟他。可没有,一直都没有。所以我总隐隐觉得不安。
十分奇怪。
我坐在吧台问Gary要酒喝,他端给我一大杯啤酒。
“圣诞夜还是一个人?”Gary忽然开口,我“啊”了一声才惊觉原来他不是在跟我说话。我转一看,温睿竟然站在我身后,这家伙肯定会凌波微步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啥时候会出现。我下意识拍拍胸口,真可怕!
旁边的人看到温睿跟Gary认识,立即让了个座位出来,温睿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Gary立即端了杯热水给他。
“哈”,我忍不住笑出声,“你喝水?”在酒吧喝水?
他点头,“通常情况下我只喝水。”